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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審判者 第四節

第九章 審判者

第四節

他搖搖頭,錢莎是法醫,本來就是那麼斯文的一個人,不像那小陸是個潑辣戶,別說動手,連說話都慢聲細語的。她平時里也是個好脾氣的,這姑娘臉面也薄,要不是真的受不了了,她怎麼會把這件事捅出來?
現在姜湖回想起來,從學生時代,他開始對柯如悔的研究方向提出異議的時候,柯如悔在說服他未果的情況下,卻沒有繼續和他爭論下去,而是沒過多長時間,就帶他來了中國,轉向另一個課題——為什麼?
「那她的受害者也是警方人員么?」孟嘉義問。
姜湖怔怔地看著窗外飛快往後掠過的車水馬龍,後背上冷汗一點一點地冒出來,他突然有種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在走一條別人設定好的路一樣的被窺視感。
在鄭玉潔那個案子里,後來被證實,公共汽車上發生的爆炸,以及滅門案並不是她第一次作案,在那之前半年左右,她就曾經在探望農村的父母時殺過人,如果這件事是和柯如悔有關的,那男人到底策劃了多長時間?
說完,沈夜熙沒有給人辯駁的餘地,轉頭對盛遙說:「這些人,你馬上查查,哪些人受過專業的醫療訓練。姜湖,你和馮隊把一年前鄭玉潔的案子調出來,好好研究一下——李隊,辛苦你跟我一起,把所有和被害人有關的私人關係的材料都整理出來。楊姐,你和魏隊去挖掘一下受害人之間的聯繫,最細微的也算,蘇哥你和孟隊比對一下這些血字的形狀以及兇手的犯罪手法,不要錯過一點可能的聯繫。怡寧,你把地圖找來,以案發地點為中心像周遭輻射,查最近三年有沒有類似的案件發生——所有有血字的都算上。」
盛遙瞟了沈夜熙一眼,發現後者隱晦地沖他點了一下頭。
盛遙隨口接了一句:「那哪成?我要是坐化了,得傷天下多少美人心啊,楊美人忍心?」
「你讓我查的那些人,」盛遙使勁揉揉有些乾澀的眼睛,「我都查遍了,貌似這位張警官的廣大紅顏知己也沒啥好素質可言,大部分屬於中學沒念完就出來混的,還有不少底子不幹凈。」
楊曼好不容易從一坨弄得她頭都大了的人物關係網裡掙脫出來,輕鬆一刻,於是捏著嗓子繼續調笑:「你這冤家,閱遍天下美人,最後不知道栽在誰手裡,要我看,不讓美人們傷心的結果只有一個,就是找個舉世無雙的無鹽女收了你。」
這才是姜湖會答應安捷的真正原因。
眾人都愣住了。
蘇君子繼續憨厚老實地傻笑:「謙虛謙虛。」
沈夜熙拿起來一愣:「這什麼玩意?婚介所掛牌的?」
沈夜熙立刻接通了汪警官留給他的電話:「喂,小汪?我是沈夜熙,有點事情想問錢法醫,她在么?」
沈夜熙忍不住偏頭看了他一眼:「不是吧……怎麼和柯如悔那老雜毛這麼像?」
剛來的時候,沈夜熙閑聊起來問他為什麼要回國,他隨口用了個理由搪塞,其實不是這樣的。
而最早教授他中文和一些傳統文化與社會意識形態的那個人,其實是柯如悔。
汪警官表示,作為一個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壓力很大,癟癟嘴接過沈隊的糖衣炮彈:「得,您問吧。」
安怡寧在一邊憋笑憋得辛苦,蘇君子預感自己不能獨善其身,於是認真地打著醬油,頭都不抬,楊曼卻不放過他,媚眼拋完沈夜熙,就開始沖蘇君子開炮,嗲聲嗲氣地問:「蘇哥呀,口感怎麼樣,人家手藝沒退步吧?」
「哦,」姜湖回過神來,「當時那案子太匆忙,找到兇手以後,她又意外死亡,之後沒有機會能和她交流,但是我們推斷,她做出的滅門案這件事情,是第二重人格在主導。而她的第二重人格,是建立在憤怒和仇恨以及缺乏安全感的基礎上的。」
「那其他人呢?」姜湖突然放下手裡的東西,插嘴進來問。
「我們當時沒有機會證明這個猜想是對的,可是我剛剛想,作為一個孩子的母親,她帶著孩子去看電影的時候發生了踩踏事件,導致孩子死亡,從鄭玉潔的性格來看,不應該只是仇恨吧?」
汪警官本來想打打太極混過去,誰知道被那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年輕人一口道破。
「是婚外戀導致的殺人動機?」協助調查警官孟嘉義抬頭,有點不可思議地問。
「這麼說,是確實有這麼回事了?」
汪警官點點頭:「張小乾這個人,確實不怎麼樣,你也知道,咱這部門裡,女人就不多,好看的女人更不多,尤其是刑偵組反黑組那幫女的,一個個又黑又壯的,還不如爺們兒秀氣。長得read.99csw.com能看出是女人來的呢,刑偵那邊的小陸算一個——就是你們那天看見的攙著老太太出來的那位,張小乾剛來的時候,就因為人家長得好看,嘴裏不乾不淨地把人得罪了,後來還動手動腳來著,讓小陸給揍了一頓,據說是小陸家裡又花錢又什麼的,才把這事情給壓下來了。反正那小子是不敢再打小陸的主意了,就把目光轉移到小錢這。」
這當然不是說柯如悔有國學大師的天分,姜湖分析,很可能是因為他不能認同自己的父母,所以要為自己找一個更加名正言順的根基和心裏依託。
帥哥都是禍水。
楊曼這才趾高氣揚地瞟了孟嘉義一眼,把咖啡杯不輕不重地放在他桌子上,一聲沒吭,然後春滿乾坤地扭噠回自己的座位上。
沈夜熙眼看著孟嘉義這老頭兒的臉都綠了,只好輕咳一聲,拿眼瞥了楊曼一眼,讓她多少顧忌一下影響,收斂些,然後轉向盛遙,企圖把話題引回來:「除了有案底的那些,其他人呢?」
依然是沒人應聲。
「看來是真的。」姜湖說。他突然出聲嚇了汪警官一跳,一抬頭,正對上一雙琥珀似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正盯著自己,姜湖面無表情,即使隔著眼鏡片,也能感覺到他難以忽視的有質感一般的目光,有點冷,像是把人看透了似的。
「可能性非常大,那個『審判』的簽名,是他的犯罪特徵之一。」
他的辦公室就像是一個古董博物館陳列室。
「我們懷疑她和張小乾被殺一案有牽連。」楊曼言簡意賅,一把拎過小實習生的領子,「哪個廁所,帶我過去。」
他前腳才出去,孟嘉義就皺眉,回頭對沈夜熙說:「沈隊,論理這話我不該多說,可能是我年紀大了,思想太老舊,跟不上時代,不過總覺得,咱們辦案的執法人員,平時還是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什麼的吧?雖說不用太古板,可是大姑娘大小夥子的,也別太……太輕佻了是吧?」
汪警官心說,上回來的時候,這年輕人看著挺無害挺溫和的一個人,怎麼這會這麼咄咄逼人?
「對,就是……」姜湖剛要往下說,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大力推開,盛遙走進來,從他的臉色上看,可能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她的電腦還開著,因為時間太長沒人動過,已經自動進入待機狀態,錢莎的外套還在辦公室後邊的衣架上面掛著,手機在桌子上,上面有幾個未接來電,錢包身份證什麼的在她掛著的外衣兜里放著,沒動過,怎麼看都是主人出去上廁所或者溜達了。
「沒人我們進來了,搜查!」
「有沒有那張名單上沒有的,比如你覺得太不可思議的,太不著邊的,太像是謠言之類,被調查的時候剔除出去的。」姜湖分明是刻意,卻用一種好像無意中順口說出來的語氣輕飄飄地說,「嗯……比如同事之類的。」
這麼說……是因為沈隊也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本地的這起案子,不單單是私人動機的殺人案,還是內部人員做的?驚愕在盛遙心裏只一閃而過,他立刻就明白了,點點頭:「哦,我出去打個電話,找人再打聽打聽。」
——此人乃專業醬油黨。
「什麼時候的事情?」李景榮又問。
剛剛孟嘉義不給面子地說了幾句,這會兒她心裏仍然不爽,故意氣人,特意在孟嘉義看得清楚的角度調戲姜湖給他看:老娘的言行就這麼輕佻,怎麼著吧!
姜湖一愣,被他一提醒,隨後也立刻想了起來:「你說的是鄭玉潔!」
「他是一名妓|女的兒子,在美國非法出生,後來建立了所謂的『曼森』家族,是他的追隨者組成的殺人集團,他們的第一批受害者就是導演羅曼?波蘭斯基的演員妻子莎倫?塔特及她的四個朋友,傳說被砍了一百五十多刀。而後又有一家超市老闆夫婦被砍殺,當時兇手也是用受害者的血字在牆上寫了字。」
眾人開始四處搜查找人,盛遙接管了錢莎的電腦。
「……啊?」
「錢莎殺了張小乾這件事情,其實邏輯上很容易理解。比如張小乾為什麼在半路上會突然停下來,又對攔著他的人完全不設防?如果這個人是他一直以來覬覦的,並且有主動接近他的意思,他得意忘形,會放鬆警惕,也是很正常的。」
「媽的,」沈夜熙罵了一句,罵完自己也搖頭笑了,「我跟你說漿糊,你這人以後一定會娶不著老婆的,半句瞎話和隱瞞都能被你看出來,哪個姑娘受得了?」
姜湖搖搖頭:「不,她的受害者是公共汽車上,https://read•99csw.com聽見第一聲假的爆炸聲音后,把孩子推到一邊慌忙逃竄的成年人,不過我突然覺得很奇怪……」
「啊……」估計這位小夥子是沒見過長得這麼美,一出手卻這麼兇悍的女人,怎麼說不算五大三粗,那也是個大小夥子,居然就這麼窩窩囊囊地被她拎走了。
盛遙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姜湖這是在暗指,他懷疑作案人員是警方內部人士!
「一年前吧……」蘇君子想了想。
隔間的門打開,裏面一個人順著牆飛快地滑了出來,蘇君子一把將楊曼拽回來:「小心!」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和新聞,說句不好聽的,分局這種地方,放個屁都能砸著腳後跟,誰跟誰有點啥事都得滿城風雨一陣子,有道是廟小妖風大,坑淺蛤蟆多。
連馮紀都覺得有點不舒服,其實他也是那種比較一本正經的人,剛剛楊曼和盛遙口無遮攔地開玩笑,他也嚇了一跳,可是就算真看不慣,提意見怎麼也要在私下裡吧,哪能當著這麼多人面說呢?
楊曼得寸進尺,一隻手托著托盤,一隻手捏著姜湖的下巴湊過去:「就謝謝呀,親姐姐一下唄?」
正好對面蘇君子也帶人過來,楊曼把手伸進腰裡,拎出一把手槍來:「蘇哥你替我罩著點,我進去看看。」
蘇君子點點頭:「裏面有人么?」
沈夜熙順手從姜湖兜里摸出一把零錢來,往自動售貨機里一賽,買了三罐可樂,給了姜湖一罐,自己拿一罐,又笑容可掬地遞給汪警官:「他們先找人,小汪我有點事問你。」
反正汪警官自己這裏,是真的相信,張小乾這個衣冠禽獸混蛋王八蛋是真的對人家做過見不得人的事。
姜湖覺得,以柯如悔出國時候的年紀,他可能甚至連話都沒來得及學會說,他的語言、歷史、知識等等,很有可能都是成年以後才開始涉足研究的,柯如悔是個極端聰明的人,他的古文水平非常高,對歷史的熟食程度已經超過了國內歷史專業的學生。
他一隻手按住自己的脖子,往後仰了一下,就聽見骨頭「嘎嘣嘎嘣」地響了幾聲。
對那個自己永遠也無法戰勝的敵人的恐懼。
盛遙摸鼻子,可憐巴巴地眨巴著桃花眼:「我都說要從良了。」
「那……關於流竄的連環殺手團伙的假設……」魏余問。
沈夜熙正跟李景榮說話,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什麼沒有?」
盛遙搖頭,沈夜熙就沉默下來。
為了怕打草驚蛇,沈夜熙他們過來的時候誰都沒通知,人殺過來以後,莫局才先斬後奏地打電話過來說明情況,而按理,這個時間,錢莎應該老老實實地在她辦公室里坐著。
柯如悔其實很小的時候就隨著父母出了國,早到姜湖懷疑這男人對這塊土地是不是還有記憶,然而他發現柯如悔對中國文化有種病態的執念,甚至那時候要求他帶的每一個研究生都去選修中文課程,他還會定期上漢語的專業課。
「我聽有謠言說,錢莎報告說張小乾強|奸她,是真的還是假的?」
然後她飛起一腳,把從裏面反鎖的隔間門給踹開了,門軸一聲尖叫,登時斷了。
沈夜熙一腳把油門踩到了底。
姜湖愣了一下就明白她那點小心思了,乾咳一聲:「呃……那個,謝謝楊姐。」
「成年人被過度砍殺,孩子好一些,死狀比較安詳,整個屋子裡都是血。」蘇君子皺皺眉,好像不大願意回憶起這件事,「她的殺人動機……她的殺人動機好像是因為自己的孩子在一起踩踏事件中死亡吧?」
姜湖反應了兩秒,發現自己被詛咒了。
「對,剛剛我問的那個人告訴我,分局裡有傳言說,張小乾活著的時候,好像一直對錢莎動手動腳過,甚至有謠言,錢莎報案說張小乾強|奸她,不過也不知道是真是謠言還是張小乾家裡確實有後台,被壓下去不了了之了。」盛遙一口氣說,「這是唯一一個我能找到的,有醫學背景,另外還和張小乾牽扯不清的女性了。」
最後一個看見錢莎的人,是一個法醫實習生,小夥子一臉沒睡醒似的樣子,被問到的時候迷迷糊糊地說:「啊?錢法醫?錢法醫不是上廁所了么……」
旁邊蘇君子也悄悄拉了楊曼一下。楊曼狹長的眼睛里劃過一抹冷光,垂下眼捷,勉強壓下這口氣,嘴裏卻用別人都聽不見的聲音低聲嘀咕不休:「老雜毛管得到寬,倚老賣老,管天管地還管拉屎放屁呀——還注意自己的言行,還輕佻,又沒調戲你!給錢都調戲不到你頭上,看著九-九-藏-書就倒胃口。」
他一轉頭髮現姜湖仍然獃獃地站在那裡,於是一把揪起他的領子把他拎上車:「想什麼呢,快走!」姜湖的眉間微微一蹙,轉過頭來問他:「如果張小乾的案子真的是那個叫錢莎的法醫做的,怎麼辦?」
就在他剛剛成為柯如悔的學生那一年。
「嗯……好像聽過。」沈夜熙吃力地想了想,記性不好是他一輩子都比較苦惱的,「貌似我念警校那會兒,聽誰上課的時候提起過,是個什麼組織的頭頭吧?」
姜湖曾經懷疑過柯如悔假死,於是他對他曾經的導師做了如下的分析:
「也無法排除。」沈夜熙清清嗓子,「所以出於時間緊急,我建議大家兵分兩路——君子,怡寧,楊姐和孟隊、魏隊,你們從連環殺手的方向去查,其他人我們按著私人動機,大家把辦公桌並一併,中間放一個共享資料。」
他所謂的「實驗」,其實是從那時候就開始了么?
姜湖卻沒有他那麼激動,反而沉默下來,鄭玉潔的案子他當然不會忘,關於那件事,他心裏其實一直都感覺到強烈的不安,血字的犯罪特徵,他和沈夜熙一樣一時沒有聯想到,很可能是……他潛意識裡有恐懼。
靜默了片刻,一邊的年輕實習生失聲叫出來:「錢……錢老師!」
沈夜熙不笑了:「小汪,這多大的事不用我說你心裏也有數,你要真知道什麼,千萬別瞞著,有什麼不好說的咱可以私下交流,我提醒你一聲,你可別犯糊塗。」
姜湖沉默了一下,點頭承認。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姜湖微微歪著靠在副駕駛座位上,臉色有些凝重,沉默了一會,問:「你聽說過查爾斯?曼森么?」
沈夜熙說:「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審判』這個詞,還有這種往牆上畫血字的犯罪特徵我們是見過的——我居然才想起來!」
孟嘉義是塊茅坑裡的石頭,好像完全聽不出別人給他台階下似的:「這話不是這麼說的,咱們……」
姜湖讓楊曼那麼一攪合,差點忘詞,一邊馮紀小聲提醒:「姜醫生剛剛覺得什麼事情很奇怪?」
沈夜熙點點頭:「恐怕我們現在沒法排除是私人的殺人動機。」
沈夜熙趕緊給她遞了個眼色——楊姐息怒,大局為重!
蘇君子點點頭,挺憨厚地傻笑:「好喝好喝。」
可現在看來,這真的是他分析的結果嗎?反而更像是……他是被柯如悔引來的,而那男人把他引到實驗開始的地方,難道是……為了向姜湖證明,他是正確的?
這話非常不好聽,還當面指桑罵槐,楊曼的臉色當時就撂下來了。
直到沈夜熙把車開回局裡,姜湖都有些渾渾噩噩,他發現,原來自己低估了這男人的處心積慮。
「其他的也大部分是附近開店的小老闆,職校的學生什麼的……哦,說起來,這裏面居然還有未成年。」
還是沒人應聲,楊曼推開門進了女衛生間,裏面空無一人,環境也很乾凈,看來這分局裡女人真是稀有動物,廁所的使用頻率不高。
「姜湖你繼續說……」沈夜熙揉揉眉心。
「殺人留字,以固定的時間為頻率,在各地之間輪迴,統一行動,行動之前有組織和周密的計劃,到現在為止,每一起殺人案都讓人找不到線索,」姜湖頓了頓,「就像滲入普通人之間的病毒,邪教就是人類里傳播的病毒。」
「鄭玉潔是誰?」馮紀問。
中午一過,早晨出去的一幫人就都回來了,盛遙再次向大家證明了他那比流氓還廣的人路和比機械還快的效率。這小子挖掘八卦的本事和狗仔隊有一拼,一個長長的名單就拍在沈夜熙的桌上,後邊標註了姓名年齡職業身份證號碼和住址。
「放心,還沒有確鑿證據,只是懷疑,找她來問問話。」沈夜熙拍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微笑,笑得汪警官一哆嗦,拿眼在這幫荷槍實彈氣勢洶洶的兄弟們身上瞄了一眼——這是找人問話的架勢么?您忽悠誰呢!
沈夜熙點點頭:「我同意。」
汪警官嘆了口氣:「這事……這事大家都是私下傳傳的,誰也沒看見,這咋說呢?」
姜湖皺了皺眉,繼續說:「可是如果錢莎真的是兇手,如果她的殺人動機完全是私人性的報復行為,為什麼連環殺手的犯罪特徵會出現在她做下的案子里?這些案子每十來天就會出現在不同的城市,如果錢莎是兇手,她的同夥是誰?在其他案子發生的時候,她在幹什麼?」
楊曼伸手敲門:「市局的,奉命搜查,誰在裏面?」
「有些想法,我當時對這個案九-九-藏-書子的了解可能不是很透徹。」姜湖說。
「職校的學生有醫護相關專業的么?」沈夜熙問。
見仍然沒人說話,楊曼冷笑一聲,說了句「閃開。」
女人的小腹上插了一把刀子,眼睛大大地睜著,血已經幹了。蘇君子蹲下去,伸手探她的頸動脈,隨後搖搖頭。
蘇君子是有孩子的人,他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你是說,作為孩子的家長,她會因為沒能照顧好孩子而內疚?」
乃至於……對心裏不停地閃過的「也許他是對的」這個念頭的恐懼。
本土人士已經非常習慣楊曼和盛遙的隨口調笑,不過幾個外來人口實在覺得這麼緊張的時候,這麼……理論上說應該緊張的地方,出現了兩個這麼不和諧的聲音,效果有點驚悚。
「錢法醫?不就是負責驗屍的那個……」
「諸位,我剛剛打電話到分局,問了我一個在那邊上班的哥們兒,」盛遙嬉皮笑臉的神色收斂了,語速飛快,正色得不行,「沈隊,你們去的時候,那裡是不是有一個女法醫,姓錢,叫錢莎的?」
因為當初柯如悔帶他來過這裏,整整一個月,做了一個關於文化維度的課題。甚至姜湖那半生不熟的漢語口語,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
楊曼一路上揪著小實習生沖向了女廁所,實習生戰戰兢兢地指著公共衛生間說:「就、就這個。」
他們一路開著警笛,暢通無阻地到了分局,然而卻沒能找到錢莎的蹤跡。
這時,沈夜熙腦子裡突然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他猛地轉過身,盯住姜湖,把旁邊副駕駛上開了車門要上車的馮紀也嚇了一跳。
他外公是正統的英國人,外婆也移民了多年,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英國佬就隨了英國佬,更別提那個一萬年沒靠過譜的死鬼老爸,老頭子壓根就是個文盲,美國字那種一維的字母語言都嫌難,別提二維的漢藏語系中國字。
「是一起公共汽車爆炸和連環滅門案的兇手,回頭我給大家發具體資料。」沈夜熙拍拍腦門,「咱們速度回局裡,我居然把這碼事給忘了,這兩個案子里出現同一個犯罪特徵,要是巧合,可也太巧了!」
「你接到電話得知的那天。」姜湖老實承認。
沈夜熙沒說話,一邊汪警官先白了他一眼:「什麼廁所上這麼長時間,她掉裏面啦?沈隊,你打電話之後我就在四處找她,當時還真以為她上廁所了,還跟這孩子說,等她回來以後告訴她一聲,就沒往心裏去,誰知道她一去不回了呢……對了,你們找她什麼事?」
孟嘉義的臉色比杯子里的咖啡還黑。
李景榮輕咳一聲打圓場:「孟老,咱們接著討論案情,小年輕么,逗逗悶子還緩解壓抑氣氛呢是不是?」
盛遙查了一圈,伸手蹭蹭自己的下巴,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頭兒,沒有。」
沈夜熙掛了電話:「都別聲張,怡寧你跟莫局通個氣,省的到時候和分局那邊有衝突,我們直接過去找人。」
沈夜熙打量了他一番,突然開口說:「咱倆誰也別瞞著誰了,其實你都知道了吧?那天莫局留下你,說的也就這事吧?你已經知道柯如悔跑了?」
「這個兇手為什麼殺人?」李景榮問。
人家還是女同志,「輕佻」這詞,實在太過了。
楊曼涼涼地說:「盛公子,你工作的時候坐電腦前邊工作,不工作的時候坐電腦前邊打遊戲,遲早會坐化的。」
這太過了,姜湖這回是真臉紅了,沈夜熙猛咳。
楊曼目瞪口呆地把槍重新插回自己腰間:「簡直是見了鬼了。」
那邊頓了片刻,好像是去叫人了,過了一會,聽見沈夜熙說:「哦……好,我知道了,她回來你告訴她一聲,說我有事找,好,謝謝。」
汪警官傻了:「她……她和……和小張……啊?沈隊,這不是鬧著玩的呀!」
「姑娘,你再不出聲我可踹門了。」
「不對么?」沈夜熙問。
蘇君子轉頭瞄她——你這腔調怎麼跟個女流氓似的?
姜湖和沈夜熙對視一眼。
姜湖看著他還想繼續說,沈夜熙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做了一個別出聲的手勢,低聲叮囑:「噓,這事情我一會打電話讓盛遙他們私下去查,但是除了我以外,你暫時別再跟第三個人提起。」
就這點屁事還要沒完沒了,沈夜熙趕緊打了個哈哈,岔開話題,輕輕巧巧地把這事給揭過去了:「咱們這辦公室里都是年輕人,大家平時也打打鬧鬧的,怪我管教不嚴,剛才沒注意,讓孟隊看笑話了——這都下午兩點了,你看看,也怪我,忘了時間了,大傢伙都歇歇https://read.99csw.com,順便說說各自進度……嗯,楊曼怡寧,你們倆辛苦一趟,給大家端點咖啡過來提提神唄?姜湖呢?姜湖,你先說說,你們那邊回顧鄭玉潔的案子回顧的怎麼樣了?」
沒人應聲。
那麼如果這個男人沒有死,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中國,就是這個城市。
安怡寧冷笑:「自愧不如吧?你們之間的差距,就是為什麼你還人五人六地坐在這裏搖頭晃腦,而這位張警官被切了某個部位躺在停屍房裡的決定性因素吧。」
馮紀不禁對孟嘉義皺皺眉頭。
「少放屁,是你讓我查的,這就是張小乾同志的私人社交網路——也就是他的後宮。」盛遙大爺似地在轉椅上轉了半圈,拿著中性筆敲敲桌子,感慨說,「夠一個加強連的了,嘖……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呀,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姜湖感到一張巨大的網,好像自己就身在這網中間,像是被扼住喉嚨一樣窒息。
這念頭像閃電一樣劃過姜湖的電腦,他幾乎全身覺得戰慄。
「你當年不是正好被卷進一起爆炸案里,在醫院里呢么?」蘇君子好脾氣地給周圍幾個不明原因的外地警官講,「這是當時市裡發生的一起公共汽車連環爆炸案,後來我們發現,投彈的兇犯和幾起滅門案的兇手是同一個人,兇手因為自己受過刺|激,專門在有小孩子在場的時候投放小型炸彈,觀察周圍人的反應,然後選定目標。她是動物園的工作人員,拿到強力麻|醉|葯以後,晚上會潛進目標的家裡,殺人全家,作案手法很兇殘,那一案的牆上,也有『審判』兩個字。」
他們倆透過車窗,看見馮紀正往這邊走過來,沈夜熙趁他還沒來得及走過來,注視著後視鏡,對姜湖說:「那你覺得,這事有多大的可能性,有那個人的影子?」
這時用大托盤端了一大盤子咖啡的楊曼和安怡寧進來了,給每人發,正好打斷了姜湖的話。楊曼遞過一杯咖啡,姜湖剛要伸手去接,楊曼卻突然把手縮回來,伸出咸豬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塗著漆黑的指甲油的尖尖的指甲挑起他的下巴:「伸手就拿呀,小可愛,要跟姐姐說什麼?」
楊曼腳步一頓,停在一個小隔間外面,目光往下,蘇君子順著她的目光,從門板底下透出的微光看,裏面好像有個影子。
盛遙剛剛就覺得沈夜熙的工作安排有點奇怪,一般來說,姜湖既然算是「犯罪心理學顧問」,應該是負責連環殺手那一部分,才比較物盡其用吧?
這很可能源於他對自身的極度自戀和極度不認同,就是這種不認同,讓他需要找到一種歸屬感。
沈夜熙提起的,汪警官自然是聽說過的,可是又不好意思明著承認,畢竟醜聞也就算了,這可是和謀殺扯上關係的——還有可能是連環謀殺,還有多少事比這個罪名更大?一句話說錯了,問題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楊曼風情萬種地回過頭去,對沈夜熙拋了個媚眼:「喲,沈頭兒,中午吃的那雞的雞毛沒拔乾淨吧?看這噎的,一會奴家給你捶捶背。」
姜湖沒吱聲。
楊曼退後兩步,眾人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一個人直挺挺地倒在眾人面前。
——果然資深。
「說句話沈隊你別嫌我心術不正,張小乾這麼一死,表面上大家都不好意思表現,其實心裏拍手稱快的好多呢……特別是,他死前、死前還被……都說是報應。」
「什麼其他人?」盛遙呆了一呆,「那張名單上的我都查過了。」
「比嫂子泡得怎麼樣呀?」楊曼不依不饒,眨巴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小蝴蝶似的撲扇,音調那叫一個餘音饒耳雞皮疙瘩三日,「不如吧?」
沈夜熙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啼笑皆非地說:「你這是什麼問題,還能怎麼辦?抓了個殺人兇手,該審就審,該關就關,後邊自然有人公訴有人判刑,有什麼好想的?」
「嗯?」沈夜熙皺皺眉,看著前邊開車,「像是有一個說不出有多龐大的組織做的事情,你這麼說,倒是讓我想起邪教什麼的來了。」
沈夜熙打開警笛,把車當飛機開著一路呼嘯而過,勇闖八個紅綠燈。
沈夜熙一口氣說完,拍拍手:「大家抓緊時間。」
「這……這……您也說是謠言了……」汪警官先是目光瞟過沈夜熙,又往地下看了一眼,抿抿嘴,隨即又抬起頭與他對視,表情有點無奈。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們這案子,極有可能是遇見了諸如邪教組織之類的?」沈夜熙問。
為什麼選擇在經歷了那麼多以後回國?為什麼聽說安捷居住的這個城市,會有種特別的親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