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是后話先說了。在芬納蒂進入局裡之前，胡佛一直在奮力保住自己的位置，卻不見成效。他在反對美國共產黨的鬥爭中獲得的榮譽已所剩無幾，但他還是老抱著它不放。到了60年代中期，他們的政治力量，即美共，在事實上已經死亡。他的特工告訴他，他們任何會議上都會有聯邦調查局的眼線，但胡佛根本不想放棄把共產黨人作為頭號敵人的設想，因為他就是靠著他們才成為頭號國寶的。他強迫調查局繼續開展工作，直到司法部長鮑比·肯尼迪一勞永逸地終止了這一計劃。」

「原諒我用往事來煩你，這樣的事你無疑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但這一切都從胡佛和他用反諜報計劃衝擊憲法第四修正案開始的，是60年代的事。」

我怔怔地看著他，想起在布魯克斯頓的汽車旅館里看到該參議員在有線新聞網節目上對這一問題的態度突然轉變時自己的反應。

這些事情也是我早就聽說的。

「胡佛認識到，要保住自己的標誌性形象，就必須把滋事的學生平息下去。在舉國恐慌的年月，大家都覺得反諜報計劃這種東西挺不錯的。」傑勒德一笑。「也許我可以補充一句，有點像現在的食肉者系統。」hｔｔｐs://read.9９ｃｓｗ.cｏｍ

芬納蒂也捲入了反諜報計劃這一消息我倒是頭一次聽到，但這並未對我產生地震般的效應。那時候公眾對胡佛的支持還是相當可觀的，對他的譴責主要是調查人員發現了事實真相之後開始的。但反諜報計劃和胡佛本人一樣早就壽終正寢了。說凱文·芬納蒂正試圖讓那老暴君和他那荒謬之極的主意死灰復燃，實在有點荒唐可笑。

「我們開始也這麼想，可蘭德爾參議員改變了主意。」

我想反駁，但傑勒德說的沒錯。

「我犯了個錯誤，讓你看見了我的反應，真是個愚蠢的錯誤。現在我們只得讓你參与進來，我們想一勞永逸地搞掉芬納蒂，已經取得了一些成果。可不想讓你把一切都攪了。」

「你觀察他有多久了？」我問道，「我是說芬納蒂。」

他的笑容消失了。

「一會兒告訴你，」傑勒德說道，「先看下去。眼睛看，耳朵聽。」

於是我往椅背上一靠，洗耳恭聽。

「蒙克特工，我們當然不這麼想。總統已授權我們向你展示一些美國人從來沒看見過的東西，但你先得再往下聽一會兒。不搞清楚背景情況，我們的證據就沒有意義。」

我伸手要拿筆記本，但傑勒德直搖腦袋。「普勒，這不行，」他說，「不準記在紙上。我的話一個字都不能記下來。永遠不能。相信我，你不費事就能記在腦子裡的。」

我點點頭。胡佛的種族主義實在太明顯，讓肯尼迪政府深感討厭，肯尼迪本人和他做司法部長的弟弟都發誓要除掉這個老混蛋九*九*藏*書，把聯邦調查局重新置於司法部控制之下。可還沒來得及動手，胡佛又時來運轉。當時，反戰運動的抗議活動變得越來越具有暴力傾向，這位局長在普通美國人眼裡就成了反擊無政府狀態的最後希望，這使他們無法把他攆下台去。

「那天在俱樂部，」我說，「你並沒有急著給巴黎警察局打電話，反正不是為布倫達·湯普森的事情。你趕回去見大使，為的是讓他打一個內容完全不同的電話，讓他直接給你的政府掛電話。」

我看看他，搖搖頭，然後朝傑勒德點點頭讓他繼續說下去。

「三十七年？」我猛地朝馬爾尚大使轉過身去，「法國政府監視凱文·芬納蒂有四十年了？」

「她確實有原因，」他說道，「我想你會同意的，她確有隱情。」

「並不多見。」我只得承認道。

「就算從來沒有吧，但蘭德爾參議員一定自有理由。她一定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的原因，使自己的態度大大地轉了個彎。」

「胡佛提拔他進總部開發反諜報計劃時他二十四歲。今年他六十一了。」

「就說從來沒有吧。」

「這樣，胡佛便得以任意地反攻倒算，他的受害者不僅有使用圖書館的人們，還包括任何敢於質問『發動這場已經誰也不相信的戰爭是否明智』的美國人，包括站在兒子墳前質問戰爭原因的男人們，包括為爭取工作場所平等待遇而奮鬥的女人，包括胡佛強迫他的特工在報告中列為『在案女性解放主義者』的女人。」

傑勒德走到身後的大屏幕電視前，按了個按鈕，然後退到一邊。屏幕漸漸亮起來。他說話時手裡拿著遙控器。

「是說我們，普勒，生九九藏書活在這個星球上為數不多的一群人。要是沒有了貴國堅不可摧的民主制度，我們都將遭遇危險。我們也許不喜歡你們，但是我們不能允許你們崩潰。」他朝布羅德斯基瞥了一眼，「所以我們觀察，觀察你，觀察所有的人。我們所有的人也相互觀察。」

「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我說，「但是讓內特·蘭德爾的下屬委員會並不是整個參議院。她的人所能做的，只是建議通過或反對新法案。」

「但是反諜報計劃並不是胡佛設計的，」傑勒德說道，「真正設計並構建這一計劃的人就是凱文·芬納蒂。」

「還在說『我們』。你到底在說什麼？」

「摻和？我甚至還是不明白……」

「這我早就知道了。」

「該參議員最近一次拒絕其委員會的要求是什麼時候？」

他對準方向按下按鈕，屏幕上出現了活動畫面。畫質完美，音響一流，錄像帶和專業攝像工作室里做的沒有兩樣。

「就算是這樣，可說觀察我，你就是在觀察聯邦調查局，說『我』就是說凱文·芬納蒂。你對我說的意思就是聯邦調查局正在破壞我們的權力法案。就是聯邦調查局的副局長是這場破壞活動的領頭羊。你不會是這個意思吧。即使是這個意思，你也不至於指望我能相信你的話。」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你在哪裡……？」

我朝他瞪大了眼腈。這肯定是我闖所未聞的事情。我看看布羅德斯基有什麼反應。沒有。

儘管這一切我都知道，我還是看不出傑勒德說這番話的意思是什麼。

我點點頭。胡佛的反諜報計劃是我加入聯邦調查局前制定的，但有關此事的一切ｈｔｔps://rｅａd.９9ｃｓw.ｃoｍ我都聽說了。特別是那個臭名昭著的圖書館警覺計劃，在這個聽起來挺和善的名字下，卻是一個針對全國所有公共圖書館的極其惡毒的謀划，它嚴令聯邦調查局特工招募圖書館工作人員，讓後者把任何閱讀或借閱有左派傾向的書籍的人名向他們報告。天哪，簡直是在說塔利班。

「根本不是這樣的，」傑勒德說，「總之，不像現在這樣緊密。不過自胡佛1972年去世后我們一直關注著芬納蒂的升遷。」他頓了頓。「世貿中心襲擊事件及反恐戰爭開始后關注得更為密切了……食肉者及其最新續篇神燈……最後。美國人日益接受為保衛國家安全政府有權竊聽這一說法。」他搖了搖頭，「我們發現的情況不太妙。我們再也不敢置之不理了。」

「神燈就完全是另一碼事了。這一系統使聯邦調查局得以監視有嫌疑的電腦鍵盤上的每一次敲擊，包括從鍵盤上發送到緩存及硬碟的每一個字母，包括髮往國內和世界各地的電子郵件。事實上，它能記錄下電腦和使用該電腦的人的全部活動。該計劃依然需要法院命令，但它被濫用的機會依然千百倍地嚴重起來。聯邦調查局特工要是肆無忌憚的話，能看到的就遠不止電子郵件了，電腦所訪問的每一個網站，貼在留言板上的每一個信息，在互聯網上購買或在網上搜索過的每一本書，他都能監視到。如果落到變節的特工手裡，神燈就成為個人自由最糟糕的噩夢。如果那個變節特工是負責大華盛頓市區局的聯邦調查局副局長——他參与了首都最高層領導人士最卑鄙的秘密活動——那就將危及到整個美國政府。」

我不做聲了，又一次想九*九*藏*書起我們在網球俱樂部的那個下午，傑勒德聽到芬納蒂的名字時那種古怪的反應。

我轉向傑勒德。

「這本來並不是我們的計劃，可現在你摻和進來了。」

「失去了親愛的敵人，胡佛感到十分沮喪，直到他又找到了一個新的敵人。當時民權運動正在各地方興未艾，胡佛沒用十分鐘就斷定，馬丁·路德·金博士是直接效力于克里姆林宮的共產黨傀儡。」

食肉者已經是一條濕滑的斜坡，有如此想法的也不止是法國政府一家。9·11事件剛發生后不久，神燈勉強在眾議院獲得通過，可也招來了又一波抗議浪潮，想獲得參議院通過根本不可能。我就是這麼對傑勒德說的，說我看這事會懸而不決。

「食肉者系統，」他說道，「它名義上的目的是監視通過電子郵件開展的犯罪活動。在法院授權下，調查局得以讀到罪犯之間的電子郵件。這是與罪犯和恐怖分子作鬥爭的強有力的武器，由於必須在聯邦法院嚴格監督下進行，便使這隻不過是業已存在多年的電話監聽行動的一種延伸。」

我身體向前傾了傾。「我們？你把我也算在內了？」

大使朝傑勒德看看。我明白個中道理。傑勒德和我一樣，可有可無。說話是他的責任。萬一大糞扔到電扇上，飛出來的沫子也濺不到馬爾尚身上。

錄像帶上，凱文·芬納蒂和讓內特·蘭德爾參議員坐在一家餐館飯桌邊。一個身穿西裝禮服帶著濃重法語口音的侍者端上了咖啡，然後問他們是否要看菜單，兩人揮揮手讓他離開，他一鞠躬，走開了。屏幕右下角上標著時間，上午9點25分。我意識到，就是我看到有線新聞網消息的同一天。

馬爾尚大使插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