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芬納蒂的頭猛地從屏幕轉向我,嘴巴一開一合,但是沒有說話。我繼續盯著他的雙手。
「是他自己殺了自己。」
我想起來,掃雪車今天很早就工作了。而昨天晚上我就把開普瑞斯停在了馬路上,生怕它被堵在車道里。把它開上95號州際公路向南是沒有問題的,而剩下的去亞利山大里亞的路,不過是一次快速傳球罷了。
野馬隊的四分衛菲爾·丹德斯抓住了比賽的第一次快速回傳球,往後退了兩步,穿插到了中場,跑了十幾碼,獲得了第一次界外球。我看著畫面,就像一個人在看著一場夢:看著它,心裏明白這一下對我的賭注該有多好,可同時又有點心不在焉。第二次進攻是一次掩護性傳球,足夠再前進二十碼的。
就連我自己聽了也覺得那話既無說服力又十分糟糕,換作是她,我一定也會這麼評價。
尖厲的囂叫從我沉默的半自動手槍中發出。他前額中央頓時出現一個紅色的圓洞。
她不說了,伸手去抓門把手,打開了車門。
「這……」她說,「這不會是……」
莉薩伸手拿起電腦上的那本黃紙便箋簿,朝他扔了過去。本子砸在芬納蒂的胸口,跌落在他的膝蓋上。他沒去撿,只是坐著緊盯著我們。
他們會搜查他家裡餘下的地方,並發現我放的竊聽器,我的調查局官方竊聽器。他們會猜到這是怎麼回事,而且,更重要的是,是誰乾的。我們沒有留下任何指紋,但是他們會知道的。幸運的是,他們不想知道這事,一直不想知道。
他抬起視線,瞪大眼睛,雙手放在綠色的記事簿中央,他的右邊放著幾份文件,旁邊是一小疊書面材料。我望著他的雙手,這時他打破了沉默。
我站起來把遙控器對準了電視機,把它關了。
我思考了一會兒,想著法國政府認為芬納蒂和瓦克斯並不是僅有的兩個牽涉此事的人,他們認為還有其他的聯邦調查局特工給主管副局長提供他一直在利用的情報。對此憤怒的人很可能要追蹤莉薩和我。為死去的芬納蒂報仇,或是用一套新的秘密文件來繼續芬納蒂的工作。
她從皮包里拿出兩卷錄像帶,那是傑勒德去芬納蒂家的途中在清洗車裡復錄下來的。薩莉把第一盤帶子塞進錄像機,按下幾個按鈕,活動的畫面出現了。在屏幕上,芬納蒂拉開了自己地下室的大門,消失在其中,圖像再清晰不過了。
正如我對莉薩說的,主管副局長的死不會在我們的生活中掀起一絲波瀾。芬納蒂從未費神把他暫停我們工作的事對任何人說過。莉薩離開有一星期了,我已經完全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和我的特別調查組。掩飾工作已經開始,這次輪到胡佛大樓來按匡蒂科規則行事了。
我從沙發上站起身,並走向廚房,抓起幾罐山姆亞當斯啤酒,一包波紋狀馬鈴薯片,一大罐風味乳酪醬,把它們帶回到沙發前放咖啡的桌子上。我又坐了下來,盯著食品和飲料,想起來在比賽開始前,還有一件事得解決。
當我們開出停車庫時,已經漫天大雪。我打上風雨刷,把雪掃下去,但是雪已經在外面的地上凝結起來。我們從大區分局開過兩個街區后,莉薩才開口講話,她匿對著我,命令我停車。
「你要說出自己如此對待過的每一個人的名字,」莉薩接著說,「你還要給我一封辭職書,我會親手直接遞交給總統。你不能回自己的辦公室了,而且再沒有任何理由走進胡佛大樓,不能與任何聯邦調查局的人接觸。最後,你得把你家那個地下室里的文件交給我們,別阻擋我們將文件交給白宮。」
我們離開現https://read.99csw.com場一小時后,芬納蒂「自殺」的新聞立刻充斥了各個廣播和電視頻道。這樣的消息甚至聯邦調查局總部都無法掩蓋。布倫達·湯普森在上床就寢前肯定也聽到了這個消息,那會兒,她一定會認為是芬納蒂的瘋狂才導致自己的死亡,而她則又能繼續自由地追逐夢想。我明白,她會自由的,至少她掙脫了凱文·芬納蒂,也許甚至還擺脫了她長久以來在布魯克斯頓的噩夢。
這位主管副局長再也無法沉默下去了。
對我而言,雪就像裹屍布,像葬禮上的毯子,掩蓋了幾周前那些可怖的事件,又像乾淨的底色,可以促發嶄新的開始。我得立刻有一個新的開始,我一直這樣對自己說,不過我還是無法迫使自己接受一個事實。
「普勒。」我等她說下去,但是她沒說。
「你不可能認為這會有用,」她說道,「不可能認為我們能用這個偽造的自殺來愚弄任何人。」她停頓了一下,「老天,普勒,那些東西上全是我們的指紋,我指的不是真的指紋,但你用的是局裡的設備,芬納蒂車裡的竊聽器,他家裡的竊聽器,他們要不了多久就會來抓我們了吧?」
「你們被捕了,」他說道,聲音穩定、平靜,而且自信,「你們兩人都被捕了。把武器、證件、徽章立刻給我繳上來。我的特種分隊正往這裏趕來,他們要把你們送入監獄。我不必費舌對你們念你們的權利了,你們倆對此明白得——」
愛德華茲一把抱住球,朝左邊衝去,然後又折返到中場。只見他突破了梯形防守,衝進一處空隙,這才被開球的那個隊員拉倒在地。我的心一下提了起來。天哪,我暗想。天哪。好兆頭。是個極好的兆頭。
快到六點了,夜幕下的天空已經暗黑一片,天純凈得一如自從我殺了芬納蒂后的每一個夜晚。月亮明亮得足以在雪地上投下影子。卡爾·桑德堡這樣描寫覆蓋著奧斯特里茨和滑鐵盧戰場的草,他說,草皮隱藏了戰爭中傷口流出的鮮血。在穹頂上,我無法看到家鄉的戰場,它是瑪麗高地下的一片草地,但雪下面的也是那可怕戰場上的草。雪使它看上去甚至比桑德堡筆下的草更加祥和。我指望雪能在我身上起到和那些受傷的戰士相同的作用。
在被芬納蒂完全控制的世界里,他是一位極端的自我主義者,他甚至無法理解自己的特工、僱員會襲擊自己,他早已不將他們視為與自己平等的人了。
說到底,這一切都不會在報紙或電視中出現。公眾對此會一無所知,但是,每一個犧牲者——警長、賈巴拉·阿巴德,還有約翰遜牧師——他們的仇已經報了,而這才是真正重要的。
而且,他永遠不會看見我們向他走去。
那被掩蓋的事也包括謀殺——文森特·瓦克斯殺了三個好人,他還企圖謀殺莉薩和我。我幾乎沒法讓自己想到布羅德斯基,想到我們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以及我們之間發展起來的相互尊重,還有我嚮往著的在將來能擁有彼此間不斷增長的友誼。我想知道,自己喉嚨里哽住的這一切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最終消退。
她笑了,但笑聲里沒有詼諧的意味。
自從那天我離開了躺在我床上醒酒的她之後,我再沒見過或聽說過她。她總是埋怨我是個病態的看護,而且——至少對她來說——這很難否定。我們分手時很不愉快,而我無法忍受就這樣結九_九_藏_書束了。
「莉薩,」我喊住她,「別這樣,至少讓我開車送你回家,至少給我一個機會來讓你理解。」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呀?」他搖搖頭,「你們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傷害我?兩個廢物聯邦調查局特工——其中一個還是女人,老天——難道就能傷害像我這樣的男人了?」
電話響了一聲后,她接了。
這也許是真的——很可能是真的——但是我才不擔心呢。
然後,胡佛大樓將會著手解決真正棘手的問題。即一旦真相暴露,如何將自己從毀滅中拯救出來。
我望著他的右肩膀,看到它扭轉了方向,我知道他的槍在腳下的地板上,他此刻正在抓槍,當他把槍舉起對著莉薩時,我開槍射向他的臉。
「安妮。」我說。
「難道你不認為我們已經過了分手點了嗎?」
「可是你謀殺了他,」她說,「我們謀殺了他。」
當然,他的辦公室從來不會空無一人,不過今晚它近乎空寂。每個可被派遣的特工都將在外搜尋我們,除了應付緊急事件必不可少的工作人員,還有通常的後勤值夜班人員外,沒留下一個人。那裡沒有一支類似特種分隊那樣的隊伍……或者說沒有一支紅隊。他們也在別處,等著我們現形。
「我不需要你開車送,普勒,」她說,「這會兒我寧願叫計程車。」
「明白了,普勒,」她對我說,由於我反覆而固執地嘮叨同一樣事,她的目光里流露著慍怒,「我是否需要提醒你我過去是靠什麼維生的?我完全知道該怎麼做。我曾經把那些寧死也不肯聽從女人命令的畜生們威逼得招供。芬納蒂會投降的,我一定會讓他這麼做的。」
「我不太好受,安妮……為了我們的分手。」
她回頭看看我,搖了搖頭。
「說實話,普勒。我現在他媽的可真有朋友,但是如果有空缺的話,我第一個電話就打給你。」
我伸手去拿電話,可還是把手縮了回來。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而這決不是一次電話交談。
「莉薩,」我說,「你肯定明白的,你肯定明白這件事不能上法庭,我們不能上,他也不會上。」我碰了碰她的胳膊,「我們都明白這一點,傑勒德,布羅德斯基,我們所有人,也包括你。」
她搖搖頭,低垂著眼睛,看也不看我,兀自說著。
我轉向莉薩,她對著芬納蒂的屍體注視了片刻,然後望著我。我看到她目光中已經聚集著疑問,不過還不是對它們作出回答的時候。
電視屏幕上,達拉斯的開球隊員正把球放上位置準備開始比賽。我伸手拿起一片薯片,蘸了蘸乳酪醬,電話鈴響了,我把薯片扔在乳酪醬里,皺起眉頭看看電話。很顯然,安妮和我還沒完。那一頓譏諷還沒讓她死心。好在我把答錄機的音量關小了,省得它在比賽進行的時候來打擾我。她盡可以朝答錄機里發泄,我可不必費心去聽她。
「寫吧!」莉薩喊道,「我可沒整夜的時間等。」
「我先把你送進地獄再說!」他厲聲喊道,噴發出一陣狂怒,唾沫星子隨聲飛了出來。
我看了看手錶,離開球還有三分鐘,該充分調整好思緒來享受這場比賽、充分享受我在比賽勝負上賭的那筆錢了。
莉薩繼續說著,當她命令他服從時,聲音尖銳起來,「你得承認勒索過布倫達·湯普森法官,承認對參議員蘭德爾有過訛詐行為。」
她甩開我的手,鑽出車,轉向我,雪花開始蒙上她的頭和肩膀,她開口了。
我看著她,不作聲了。他確實會投降,但是我不打算由她全權處理。我確信,我們過後會討論這事,她會有很多話要講的。
她轉身要走。read•99csw.com
踢球的隊員一腳把球高高踢向聖迭哥的天空。球正好在球門線上方往下掉,直衝著賈馬爾·愛德華滋落下來,他可是野馬隊里跑得最快的球員,是那個會幫我把五個一千美元變成十個的人。能付清我在維薩卡上欠帕恩伍德莊園的一萬美元。能讓我躲著牧師的時間更長一點的十個一千塊。
「我看到了你的所作所為,」等我將車停在路邊時,她對我說,「我非常清楚你幹了什麼。」
她掛了,而我還盯著答錄機。電視屏幕上,比賽的畫面又開始了。我轉過視線。
芬納蒂的額頭沁出了汗珠,他的雙手開始交替著攥緊與鬆開,然後他向那堆書面材料移動著。差不多了,我對自己說著,我的手摸回到槍套里的武器上。
我不說話。
我的目光越過電視,凝望著窗外。
胡佛大樓根本不在乎凱文·芬納蒂的死活。他們關心的只是得把他的罪行掩蓋起來。我把麵包屑一路撒到大區分局,也算徹底給了他們所需要的東西。畢竟我們是一家人,只要臟衣服藏了起來,一切就太平了。
「沒人會來,沒有人會來抓。」
我開口想爭辯,但她早已轉身走進了風雪之中。
超級碗星期天將在弗雷德里克斯堡進行,從我擊斃芬納蒂那晚開始颳起的暴風雪覆蓋了整個賽場。雪整夜不停地下著,一直持續到第二周。我很樂意雪這樣下下去,希望它永遠別停。
剎那間,轟然撞去的子彈幾乎打飛了他整個腦袋,腦漿順著牆一路濺到他身後的窗上。
我抓起啤酒,滿滿地吞咽了一口。媽的。我的情緒在飛快地涌動著。我沒法不愛安妮,我也沒法不愛莉薩。你到底是怎麼啦?我自問著。你已經什麼都有了。超級碗……啤酒……薯片、乳酪醬。你要是還能有項棒球帽讓你向後轉,你可就要什麼有什麼了。
湯普森法官並不是高級法院里第一個有歷史隱情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她會和同樣不盡完美的同胞們一起就職,讓偉大的法官之傳統得以延續,儘管他們都有著自己的人性弱點。作為一個在自己名譽上有一兩個污點的男人,我很高興我們國家的最高法院並沒有充滿著天使。
法律規則是個莊嚴的概念,但只有當你不過分苛刻地看待它時,它才最為莊嚴。有時候法律根本不起作用,這時——當它甚至無法實施時——某個人就得挺身而出。這一次,這某個人就是我,不過我才不會覺得自己是英雄呢。英雄應該是無私的。在一個具有無私和正義的完美世界中,我的動機很可能是完全純潔的,但完美的世界卻很難找到。
「那為什麼我們只有分手呢?」
「我想,是為了打消你的疑慮,我一直在這裏,我這裏永遠向你敞開。不管發生什麼,我是你可以依賴的朋友。」
要是把我的所作所為看成是無私的,我就不該有所得,可是事實並非如此。而且,我並不想追求一個更好的社會或是一個更為和平的世界之類虛無縹緲的東西。我要的根本就是非常世俗的東西,比如莉薩,比如保住我們的工作,比如消除——至少目前是這樣——主管副局長本來遲早會強迫我進行的測謊儀測試。芬納蒂一死,我就能在調查局謊言檢測中不受威脅了,因為我有足夠的時間讓陳博士把我轉變成機器人,只有這樣我才能進入自己所屬的反恐計劃中。
「布羅德斯基知道,傑勒德知道,你利用了我,」她重申道,「你們所有人。」
「來呀,丹read.99csw•com佛人,」我對著等待著的野馬隊隊員大聲喊道,「我需要贏這場球……非贏不可。千萬別讓我求你們了。」
我們走出電梯,來到頂樓,發現走廊上空無一人。我並不覺得驚訝,不過我明白不能因此而鬆懈,看不見他們並不意味著這裏就沒有躲著什麼人。他們會在瞬間就準備好打電話告知芬納蒂的。
莉薩和我坐了一會兒,然後我們最後一次實施計劃。我再次提醒她,她的角色很關鍵。一旦不能做到最好,我們就會失敗。
莉薩走回來,站在他的正對面。
我盯著他的雙手,這時,莉薩走到芬納蒂辦公桌左邊嵌在書櫃里的電視機旁,那上面是一台錄像機。
「不會有人下監獄的,」莉薩對他說,「我們不會,你也不會。」
我們走進走廊盡頭主管副局長的辦公室套間,我的手放在皮帶上的那把十毫米口徑手槍又厚又大的把子上。在打開他辦公室大門進行搜查時,我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
「想一想,莉薩。想想審判,我們的,或是芬納蒂的。調查局如果起訴我們中的任何人,就會將事情暴露給公眾,那公眾就會迫使國會來處置這事。」我搖搖頭,「你只要這樣想想。」
「那你幹嗎還打電話過來?」
我頓時想到能在哪裡找到芬納蒂了。
「芬納蒂,這是給你的指令。你要準備一份簽過字的聲明……裏面是你那些秘密文件的細節,包括你從哪裡得來的,如何使用它們的。」她的聲調高起來了,「你要揭露你餘下的那伙人,向我們一一說明,然後用你這裏的蝙蝠機通知他們一切都結束了。」
芬納蒂的瞼色變得青紫,他瞪著右邊的那堆資料,然後伸手去拿,不過他並沒真去摸它,而是將右手垂到膝蓋,伸到那依然在那裡的黃紙簿上。他抓起本子,但只是把它推到了地板上,然後彎腰去撿。
我告訴她:「等會再說,該走了。」
芬納蒂的眼睛都凸出來了,他的嘴巴扭曲著,不過沒說一句話。
這位主管副局長起初、最終、永遠都是胡佛的人。在面對攻擊時,芬納蒂的行為就會和那位老傢伙一樣。在胡佛大樓出現以前很久,J·埃德加就在司法部大樓的聯邦調查局總部建立了他的堡壘。凱文·芬納蒂則在大區分局建立了自己的堡壘,而且會一直待在那裡,直到確定我們已被監禁……或者死去。
她盯著我。
該死的,我想,用什麼辦法來使他忍無可忍呢?
電視轉播開始播放商業廣告了,這時播放的全新系列商業廣告往往比球賽本身更有看頭。我借這個機會聽一下安妮在答錄機上的留言。我身子向左一側按下了播放鍵,可一聽見來電者的聲音便渾身一怔。我盯著答錄機,聽著我的前任搭檔開門見山的話。
我從外衣里掏出一塊手帕,用它包著那把槍,同時將消音器從我的手槍移到他的槍上,並把那隻槍對準我撿起自己子彈的同一個彈坑。我扣緊了扳機,又是突的一聲。這一次我把子彈留在了牆上,然後跪下一個膝蓋,把手槍放在芬納蒂手邊,小心地繞著桌子走回到莉薩身邊。
凱文·芬納蒂坐在他辦公桌後面。
芬納蒂那雙灰色的眼睛因憤怒而變得幽深,從一個普通的聯邦調查局特工那裡聽到這樣的命令真好比殺了他,而按女人的指示辦則會毀滅他最後殘存的自控力。
芬納蒂一直是個理論家,是胡佛的信徒。他死後,他的團伙就會躲進洞穴。至於文森特·瓦克斯,他無非是一堆肌肉,沒有人會在乎雇來的助手。事實上,瓦克斯不再出現並給他們帶來麻煩,這反而會讓芬納蒂的陰謀團體十分高興。
「這對你們九_九_藏_書有什麼好處?」他問,「更多對你們自己不利的證據,頂多是這樣了。更多讓你們鋃鐺入獄了此餘生的證據。」
我悄悄走到芬納蒂的辦公桌旁,小心翼翼地避免踩到另一邊的鮮血和淤血塊上,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尖嘴鉗,走到牆邊。我很快就找到了我的子彈,那噁心的黏性物沿著牆壁淌下來,淹沒了它,我用鉗子將它從彈坑中夾出來,並把這骯髒麗畸形的子彈放進口袋。接著,我又用鉗子把芬納蒂死時從他手中掉落的九毫米口徑的西格索爾撿了起來。
「我們彼此利用,所有的人都彼此利用。我們每個人都從中有所得,包括你,別假裝你不明白。」
「你利用了我,你利用我去處死他。你欺騙了我,讓我幫了你。你明白當我朝他高喊指令時他會怎麼反應,他寧願死都不肯屈辱于聽從女人的發號施令。你明白他決不會承認他是……」
當我駕駛著隨想曲汽車下了斜坡,進入大區分局的地下停車庫時,雨轉成了小雪。我們把傑勒德放在卡洛拉馬海茨時,已經把下水道清洗車開回他那裡了。我停好局裡的車子時,時間是十點三十七分。芬納蒂那輛黑色的侯爵車還在靠近電梯大門的老地方。
正如芬納蒂所預料的,布倫達·湯普森在星期五上午通過了司法委員會的認可,並在午餐后在參議院全體會議上獲得批准。星期三的湯普森法官女士宣誓就職儀式吸引了成百的祝賀者來到最高法院大樓,包括聯邦調查局的局長和美利堅合眾國總統。我為她高興。
主管副局長那具終止了生命的身體猛倒向椅背,然後從椅子側面癱下去,滑到地板上。依然帶著一臉的驚恐。
我掛上電話,朝窗外看去。我一定是發瘋了。
在發現主管副局長芬納蒂的屍體后,準會立即下達什麼命令。局長一看過我們留在芬納蒂辦公室的錄像帶,經受過特別訓練的特工們肯定會飛速趕往主管副局長的家中、去他的辦公室里,在那裡,他們會發現同樣內容的複製帶,包括移動書櫃和那個地下密室。他們不用半個小時就會把地下室的門砸開,進入其中,並發現芬納蒂叛變行為的證據。
問題就出在莉薩身上。那天晚上她離開了,從此我再沒見到她或和她說過話。槍擊之後,她告假了,回來時,她又被派到巴爾的摩分局工作。我似乎無法擺脫她的離去所帶來的痛苦,無法使自己不去思念她,為此,我完全不在乎其他一切了,甚至包括超級碗,還有我曾經打賭要將她逐出大腦以集中精力觀看比賽的五千美元賭注。
緊接著我就聽到她撂電話的砰的一聲。
就是安妮·費希爾。
然後,莉薩又放了二十秒鐘從法國人那裡得來的關於參議員蘭德爾的錄像帶,裏面還有這位主管副局長鑽進布倫達·湯普森法官的車子的圖像,以及幾段關於他勒索的錄音,為了方便我們的調查,傑勒德手下的技術人員已經將它轉成了錄像帶。
「也許是這樣,」她說,「也許我不比你好多少……不比你們中的任何一個好多少。」她望著我,「不過我明白一件事,在我了解真實情況之前,我非得離開你。」
「我們得談談,」莉薩說道,「不談芬納蒂——你說得對,我們不得不那麼做——而是談我們。」她頓了頓,「普勒,我在這裏,這就是我想說的。有機會給我個電話。」
「閉嘴,芬納蒂!」莉薩吼道,「沒我的批准不許你再說話了,把雙手舉起來放在我看得見的地方。」
她的眼睛似乎一直盯著這場殘殺,尤其是地板上的那把血淋淋的手槍。
達拉斯的開球隊員擺好了準備姿勢,全場觀眾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