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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 第二十八章

中篇

第二十八章

傑里·威斯特貝自己結過好幾次婚,但是沒有一次使他感到滿意。
「是啊,老兄,第一流的。很好,我的看法。但是難弄,你知道。怎麼樣?」他們又喝了酒,傑里·威斯特貝把一根手指插在腦後,假裝是印第安人的羽毛。
「馬上各種各樣的謠言就紛紛傳開了。」傑里接著說,「有的人說,季斯諾夫的彈道研究站被炸了。有的人說,訓練營的新兵發生嘩變,開槍打俄國兵。布拉格又發生起義,俄國人接管了政府,德國人打了進來,天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麼。你知道當兵的都是那樣的。不論在哪裡,當兵的都是一樣。謠言傳來傳去,沒有個完。」
喬治·史邁利笑著說他也最恨那樣。
「據我所知都不是。」喬治·史邁利笑道。
喬治·史邁利聽了大笑,一隻手輕輕地放在傑里寬厚的略微弓起的肩膀上。
喬治·史邁利說明白了,他心裏想,他早就預料到這一著了。
「不是我。」
「你瞧,因此那個小夥子問,」傑里說,「那個小夥子問他的班長:『既然哈耶克已經中了彈,咱們為什麼還要在鄉下亂轉,鬧得天翻地覆?』班長對他說,『因為咱們是軍隊。』全世界的班長都是一樣的。你說什麼?」
「一兩年,不會再多。」
「謝謝你,傑里。再見。怎麼樣?」
「說這很可能是捏造出來騙我的。那個小夥子是有意來挑惹我的。分化離間,讓圓場懷疑自己人。怪我散布謠言。喬治,我就對他說:『托比,老兄,我只是向你彙報,老兄。用不著這麼大驚小怪。昨天你還說我好得不得了。用不著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罵送信的。如果你覺得這個情報不對,那是你的事。』不想再聽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真沒有道理。那樣的人。一會兒熱,一會兒冷。他平時不是那樣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想也不會想到要告訴他,老兄。」
「問題是,」櫃檯那邊的那個臉色紅潤的人喝一口酒說,「我們根本沒有料到。」
「我覺得要保持聯繫,這樣未免太古怪了一些。過去總是送我一箱威士忌酒,準時極了。」傑里皺起眉頭,喝了一口。「我倒不是在乎威士忌酒,」他迷惑地解釋,他的一生常常因為感到迷惑而看不到遠處。「我要喝隨時可以買。只不過是你既然在圈子外面,你就把什麼都看成是別有用意的,因此禮物也很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們就打起背包,爬上卡車,只等開動了。剛走了半里路,忽然車隊又停住了,命令他們開到路邊去,卡車都要倒退到樹林中去,結果陷在泥里,掉在溝里,一片混亂。」
「你聽我說,你的那個惡婆娘好嗎?一切都好嗎?那才行。我總是說,你們是最美滿的一對。」
喬治·史邁利覺得這樣說有點象奧立佛·拉康。但是要同傑里談話,唯一方式是用他的報紙的方式:句子要短;說話要快。
原來那小夥子是斯坦的侄子,因為能說英語,感到很得意:「你不知道有人因為能表現自己的外語本領,什麼都會告訴你。」他是在休假,愛上了那個姑娘,假期還有八天,人人都是他的好朋友,包栝傑里在內。應該說,特別是傑里,因為傑里會付酒錢。
談到當兵的,傑里·威斯特貝又不免問起參軍的日子里認識的一些相識,九九藏書也是喬治·史邁利有泛泛之交後來淡忘了的一些人。最後他們又言歸正傳。
「難弄的傢伙,托比·伊斯特哈斯。」傑里說。
「怎麼樣?」傑里說,他們一起喝了酒。
「他那種小夥子碰到你身上是不會叫你起雞皮疙瘩的。一般不喜歡別人碰你。希臘人喜歡那樣。我最恨那樣。」
傑里說,情況正是這樣。使他不安的就是這件事,使他感到古怪,因此他寫信給喬治。「老托比說,這是胡說八道。一下子搭起架子來,很不客氣。開頭很熱情,拍著我的肩膀,說我是好樣的。他回去了以後,第二天早上卻責備我。開緊急會議,開著汽車讓我在公園外面兜圈子,大驚小怪,鬧得不可開交。說我酒喝多了,糊塗得分不清事實和胡思亂想。這樣一些話,真使我有點兒生氣。」
「就是這張卡片,你瞧,『祝聖誕快樂,托比。』一張雪中街景的畫片,是李登霍爾街。」他大惑不解地看著電扇,「李登霍爾街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吧,老兄?不是什麼間諜窩或者碰頭的地方吧?」
「希望如此。」傑里恭敬地微笑道。他喝酒的時候,酒杯微微發抖。
「我跟你對換一下,喬治,」他建議道,肩膀向他一撞,「我去同安恩過日子,每天睡大覺,你來干我的工作,報道女子乒乓球賽。怎麼樣?」
喬治·史邁利說,他也許只是為了要選一張倫敦的雪景。托比到底是什麼都有一點外國脾氣的。
反正傑里在那裡的時候總是豎著耳朵留心聽著,畢竟這是捷克,有一兩次他居然給托比帶回一些片言隻語回來,或者給他提供一些人的線索。
「我懂。」喬治·史邁利說。
「來一杯怎麼樣?」他說。
「說實話,很久沒有看到哥兒們和娘兒們了。」傑里尷尬地招認,不知為什麼羞紅了臉,「去年收到老托比的聖誕節卡片,這就是我的運氣。估計他們把我也給忘了。也不能怪他們,」他用手指彈一彈玻璃杯,「喝得太多了,就是為了這個。他們以為我會嘴快說出來。失去控制。」
「當然。」
「怎麼樣?」喬治·史邁利說,喝了一口啤酒。
「我想你一定奇怪他同誰說了話,」喬治·史邁利同情地說。「他到底說了些什麼?」他問道,不過一點也不緊迫,好象只是為了要把事情弄弄清楚而已。
傑里·威斯特貝忽然急著要走,西布羅姆隊的消息不能再等。但是他把喬治·史邁利的卡片接過來時,還是奇怪地有點不好意思地斜視一眼問:「沒有不對頭的事吧,老兄?沒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吧?」那笑容很難看。「不是同夥鬧翻了吧?」
「你是寫信給我以前去的嗎?」喬治·史邁利問。
「什麼時候都行。」傑里·威斯特貝又說,「對不起,你明白。向安恩問好。」他猶豫地說。
「是的。實際上就只是一次,先到布達佩斯,再到布拉格。」
傑里·威斯特貝漲紅了臉。「對不起,」他說,「忽然排外和多疑起來。大概是因為在圈子外面的緣故:你連最好的朋友也不相信。連陌生人也不如。」他又想用另外一個說法:「只是覺得老托比有點兒古怪。我不應該寫這封信,是不是?違反規定。」他雖然尷尬,還勉強裝出笑容。「後來我聽到小道消息說,公司把你也辭了,https://read.99csw.com因此我覺得更糊塗了。你不是在單獨進行調查吧,老兄?不是……」他沒有把話問完,不過,也許是沒有說完。
「於是你告訴了托比,」喬治·史邁利把一大盤開花豆遞給傑里,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你反正要去見他,向他報告你已經在布達佩斯給他交了貨,於是你把哈耶克的事也告訴了他。」
據傑里·威斯特貝說,那個小夥子告訴他:「我是徵兵入伍的。我要不參軍,就不能上大學。」十月間,他在布爾諾附近的森林中進行基本訓練演習。那邊森林中一直有許多部隊駐紮在那裡;一到夏天有時整整一個月不向老百姓開放。單調乏味的步兵操練原來規定要舉行兩個星期,但是到了第三天就無緣無故地取消了,部隊奉令開拔回城。命令就是:馬上收拾起來回營房。整個森林要在天黑以前撤空。
傑里·威斯特貝迷惑不解地皺起眉頭。「那個小夥子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件事,你知道嗎,喬治。他在斯坦的酒館里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件事。謠言傳說的究竟是什麼。俄國人是星期五開進去的。他們到星期六才開槍打哈耶克。因此頭腦機靈的人就說:你瞧,俄國人早在等哈耶克自投羅網了。知道他會來的。事先知道,預先埋伏。真是不好。對咱們名譽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對老總不好,對咱們全都不好。來一杯怎麼樣?」
他繼續說下去,那天晚上在斯坦的酒吧里,有個頭髮剪得短短的小夥子,挽著一個漂亮的姑娘。
在酒吧櫃檯那裡,一個穿黑色衣服的臉色紅潤的人在預言國家馬上就要崩潰。他說,頂多三個月就要完蛋。
「祝你健康。」喬治·史邁利好脾氣地說。
喬治·史邁利要了一杯血腥瑪麗。
聽到這話,傑里的面色漲得發紫。
那是在一年以前,精確地說,是十二月份。傑里·威斯特貝說,布拉格的運動飯館不是西方記者常去的地方。他們多半在宇宙或國際,低聲談話,廝守在一起,他們都很提心弔膽。但傑里常去的是運動飯館,在贏了韃靼隊那場比賽后,傑裡帶守門員霍洛托克去了那裡,從此以後,傑里同酒保就有了交情,他名叫斯坦尼斯拉夫斯,也叫斯坦。
「對。」喬治·史邁利附和他說,心裏想,在有些方面,傑里自己也是貓頭鷹。
「弄不明白他為什麼選一張李登霍爾街的聖誕卡。真怪,你說是不是?」
「真想不到在這裏見到你,」他又說,「真是想不到。嗨,你最近在幹什麼?」他把他一把拉到自己旁邊坐下,「曬太陽,睡大覺?嗨——」他急切地問,「喝什麼?」
但是那小夥子回到布爾諾以後,很快就聽說他的部隊在這件事中所分配到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除了他們以外,又來了一個車隊,第二天晚上,兩個車隊就在鄉下來來回回地轉了十來個小時,沒有一個明顯的目的地。他們向西開到特熱比奇,停了下來等待通訊隊同總部通報,過了很久才又折向東南,開到奧地利邊境上的茲諾伊莫,一邊開車,一邊收發電報,象瘋了一樣;誰也不知道走這條路線奉的誰的命令,誰也說不出read.99csw•com所以然來。有一次他們還奉到命令把刺刀上銷,又有一次下車紮營,接著又打起背包來開路。一路上還碰到其他部隊;在伯爾熱次拉夫火車調車場,有坦克在圍著轉,有一次還有一對自動推進的大炮架在事先鋪好的軌道上。不管到什麼地方,情況都是一樣的:一片混亂,莫名其妙。有的老兵說,誰叫你是捷克人?這是俄國人給你的懲罰。回到布爾諾以後,那小夥子聽到了一個不同的解釋。說是俄國人在追捕一個叫哈耶克的英國間諜。他在偵察研究站的時候想綁架一個將軍,被俄國人開槍打中了。
「但是那時你已給我寫過信了。」喬治·史邁利提醒他。
傑里舉起右手摸摸腦袋,好象一個小學生假裝在想一件事似的。「『好吧,』我說,『別提啦。我給我的報紙寫消息去,俄國人先到那裡,這就不寫。寫別的。森林伏擊,諸如此類的廢話。』我對他說:『如果圓場不喜歡這材料,給報紙倒不錯。』他一聽又火了。第二天有隻貓頭鷹打電話給老闆。別讓那個討厭鬼傑里·威斯特貝碰埃利斯的消息。叫他注意D號通知:正式警告。『如有人再提吉姆·埃利斯即哈耶克事件即有損國家利益,一概予以退職。』所以又回來寫女子乒乓球賽的消息了。祝你健康。」
他的目的地是弗里特街底層的一家擺滿了酒桶的酒館。在別的地段,喝午飯前的開胃酒,三點半可能已經晚了一些,但是當喬治·史邁利輕輕推門進去時,看到有十幾個朦朧的人影從酒吧櫃檯那邊轉過頭來看他。在角落裡的一張桌邊,坐著傑里·威斯特貝,桌上放著一大杯粉紅色的杜松子酒,同塑料假拱頂或牆上假滑膛槍一樣不顯眼。
傑里·威斯特貝用一塊手絹擦一擦臉上的汗,眨巴著眼睛,好象剛剛蘇醒過來的樣子。他的綢襯衫也被汗濕透了,樣子同剛洗過淋浴一樣。喬治·史邁利不喜歡吃咖喱,因此又要了兩缸啤酒,把咖喱味沖洗掉。
「你瞧,我以為是你打電話給老闆的。」
「你是在布拉格聽到那消息的?你給我信中說的那個消息?」
「你瞧,我原來是在羅埃·布蘭德手下工作。後來羅埃升了官,我就由托比領導。說實在的,有點令人不安,老是換人。祝你健康。」
「托比說起她。我叫他閉上鳥嘴。沒有的事吧,是不是?」
「你那次去以前已給托比工作多久了?」
「托比也是這麼想。我們的看法是一致的,只是反應不一樣。」
「因此我想:『小心點兒,傑里,那是當兵的剃的頭髮。』對不對?」
「要是托比來找你,我想你最好別告訴他咱們今天碰頭的事。他是個好人,但他總是覺得別人聯合起來搞他。」
「但不錯。」喬治·史邁利說。
傑里解釋道,這暄鬧聲特別重要,因為這樣他就可以同那個小夥子搭話,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那小夥子坐在傑里的旁邊,從一開始就對他有了好感。他的一隻胳膊摟著他的姑娘,一隻胳膊搭在傑里肩上。
「沒有的事。」喬治·史邁利說,一邊又要了兩杯酒,「你是為了機關好。」
據傑里·威斯特貝說,原來是來了俄國人。他們從布爾諾的方向開來,急急忙忙,凡是捷克的東西都得撤出去,否則一切後果由你自己負責。
「即使聽到的不過是https://read.99csw.com外幣交易,黑市之類的事。據托比說,都是有用的。一鱗半爪的加起來——反正托比是這樣說的。」
「托比是貓頭鷹,是不是?」
喬治·史邁利不動聲色地說:「咱們剛才說的事情發生在兩個晚上,傑里。俄國人開到森林中去是哪一個晚上?」
「我不會忘記。」
「斯坦是個自由自在的人。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使你覺得好象捷克仍是個自由的國家。」
「我們大家都擠著坐在角落裡的一張大桌子周圍,有大學生,有漂亮的姑娘,什麼人都有。老斯坦也從櫃檯後面走了出來,有個小夥子拾掇好了一隻錄音機。大家都很舒服,又是喝酒,又是喧鬧。」
傑里吐了幾口煙。「最後一個任務,哦,那是一年前,」他又高興地說起來,「不止一年了。把一個小包送到布達佩斯去。其實沒有什麼。公用電話亭。放在頂上。把手舉起。就放在那裡了。小孩子的玩意兒。你放心,我沒出錯。我還先合計了一下。有安全暗號。『亭空,請用。』你知道,這是他們教我們的。你們這幫子人最了解,是不是?你們是貓頭鷹。各干各的一份,規矩是這樣。多的不幹。合起來就成了一個整體。這是計劃如此。」
他們決定馬上吃飯去,因為傑里要給明天的報紙發稿:某個足球前鋒在商店扒竊被捕。他們到一家咖喱飯館,吃茶的時候還供應啤酒。他們商量好,如果碰到什麼人,傑里便把喬治·史邁利當作他的銀行經理介紹給他,他在吃那頓滿意的飯時,因為這個主意,一直很高興。飯館里放著背景音樂,傑里稱之為蟻子的交尾飛行,有時甚至淹沒了他的粗嗄嗓子的輕聲說話;這樣也不錯。喬治·史邁利硬著頭皮表示很喜歡吃咖喱。傑里開始時還稍表勉強,後來就開始說另外一個故事了,就是老托比不許他報導的那個故事,同一個叫吉姆·埃利斯的人有關的。
「我想是吧。」
他們分手的時候,喬治·史邁利輕輕地拉住他的肩膀。
因此就在大家都唱歌、喝酒、玩著交換親吻的遊戲的時候,那個小夥子問傑里想不想知道關於吉姆·埃利斯的事件真相。
「這不完全是巧合,傑里。」喬治·史邁利承認道。兩人沉默了一會,傑里突然急著要打破沉默。
「你很夠朋友,」傑里喃喃道,「謝謝你。我本來不應該寫的。多管閑事。」
「勇士的錢太多不好。」傑里一本正經地說。他們多年以來一直喜歡說這句印第安人的笑話,喬治·史邁利聽了心中一沉。
「『英國間諜,』他對著我的耳朵直嚷,『戰時同捷克游擊隊一起打過仗。到捷克來自稱哈耶克,被俄國秘密警察開槍打中了。』我聳一聳肩說,『我這是第一次聽到,老兄。』不能操之過急,你懂嗎?什麼時候也不能操之過急。不然要把他們嚇跑的。」
「我知道沒有的事。」傑里高興起來,舉起手指來表示印第安人的羽毛,就走了開去,到自己的天地中去了。
「我讀了你的信就馬上燒了。」喬治·史邁利神色自若地輕聲說,「怕你不放心。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反正已經太晚了。一切都已過去了。」
送上菜來時,他們停止了說話,酒杯又斟滿了。傑里·威斯特貝的粗手把一瓶胡椒面撒在菜單上最辣的一道菜上,然後又在上面倒了一層猩紅的九-九-藏-書調料。他說,這調料是為了要吃起來辣一些。「那是老廚師特地為我調製的,」他解釋道,「放在地下室里。」
「老兄,」傑里·威斯特貝羞怯地說,聲音好象是從地下出來的。「想不到是你。嗨,吉米!」他一手按住喬治·史邁利的肩膀,一手打招呼要酒,他的手又粗大又結實,原來傑里曾經給一個鄉下板球隊擔任過守門員。與其他守門員不同的是,傑里個子高大,不過為了放下手準備接球成了習慣,他的肩膀仍舊下垂。他一頭黃髮已經發白,滿臉通紅,穿著一件奶油色的綢襯衫,系著一條名牌的運動領帶。看到喬治·史邁利無疑使他很高興,因為他滿面笑容。
他解釋道,飯館主要是酒吧。而在捷克,酒吧就是夜總會,而夜總會就是甘蔗酒。喬治·史邁利也說這教人糊塗。
「假裝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傑里向喬治·史邁利解釋,「『很想知道,』我說,『吉姆·埃利斯是誰呀?』那個小夥子看我一眼,好象我是個傻瓜似的,他說,『一個英國間諜。』你瞧,誰也沒有聽到我們說話,大家都在叫啊,喊啊,唱那些快活的歌兒。他的姑娘倚在他的懷中,腦袋搭在他的肩上,但是她已半醉了,有些迷迷糊糊的,因此他就一個勁兒地同我說話,因為自己能說英語很得意,你懂嗎?」
「而且要是萬一他在這兩天找你,」喬治·史邁利繼續說,他的口氣表明這是萬一情況,「你最好告訴我。那麼我就可以證明你說的不錯。我想起來了,別打電話給我,打這個電話。」
「也許是潘西·阿勒萊恩。」
「說吧,傑里,說出來吧。」喬治·史邁利說。
傑里·威斯特貝是個極難得的證人人選。他沒有幻想,沒有惡意,沒有個人意見。他只覺得這事很古怪。他一直不能忘掉這件事,但是說也奇怪,他後來再也沒有同托比談起過。
「什麼時候都行。」傑里·威斯特貝說。
「故事的第一部分就是:捷克軍隊撤了出去,俄國軍隊開了進來。明白了嗎?」
很對,喬治·史邁利同意。就是這樣。
「他們很快就會登門來求你了。」喬治·史邁利安慰道,「我想他們大概是讓你休息一陣子。你知道,他們常常是那樣做的。」
「你說的一點也不錯。」喬治·史邁利衷心表示同意,接著就耐心地招架有關安恩的一些問題,以及愛一個人,真心的要一輩子愛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滋味的問題。
「先是有一隊摩托車疾馳而來,手電筒揮舞,開車的向他們大聲嚷嚷。接著來了一輛參謀車,上面坐著穿便服的人,那個小夥子估計一共有六個人。後面是兩卡車特別部隊,個個都武裝到了眉毛,殺氣騰騰。最後一輛卡車裝的都是追捕的警犬。看上去完全是一副要上陣作戰的樣子。我沒有叫你厭煩吧,老兄?」
「因此他們辭退你不是因為你寫了那封信給我,」喬治·史邁利仍然輕輕地說,「你可不能那麼想。而且,這封信是你親手交給我的。」
「他們不會那樣。」喬治·史邁利說,兩人又沉默不語。
「說來奇怪,那姑娘有點象安恩,」傑里回想道,「狡黠,懂得我的意思嗎?嘉寶一樣的眼睛,很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