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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你為什麼要把毯子藏起來?」
「在劇院,我讓她把事情的全過程一五一十都告訴我。所以我當時堅持說要親自把消息告訴她。我得確保她在不得不面對警察前先把情況告訴我。我也得把我的計劃告訴她,並且,還要檢查一下她是否無意中露了什麼破綻。她告訴我,當時她為了避免留下指紋,戴了晚禮服手套,結果在過程中還是跟死者經過了一番糾纏,她的鞋後跟把毯子扯破了。她想警方可能會因此而猜到兇手是女的。她還把毯子藏在自己的包里,於是我們說好由我來處理掉毯子。她的情緒極不穩定,我相信只要皮特森一盤問她,她就要崩潰。只要探長把調查的重心轉移到她身上,她就完了。我也知道要在他的頭腦拴上連環謀殺案這根筋,我得儘快讓他面對第二起謀殺案。所幸,在我們的第一次談話中,當我們談到察覺不出的謀殺案,也就是人們不會認為是謀殺的謀殺案,你給了我正需要的啟發。我意識到。一個真正察覺不出的謀殺案,甚至不必真的殺人。
「哈西里獨自面對石牆上的第一個畫面,那種進退兩難的境地就像G.K.切斯特頓的小說《布朗神父的天真》『斷劍的符號』一章里將軍面臨的問題:一個聰明的人會把一枚鵝卵石藏在哪兒呢?當然是在沙灘上。但是如果沒有沙灘怎麼辦呢?一具士兵的屍體又能藏在哪兒呢?當然是在戰場上。但是如果沒有戰爭呢?既然將軍能夠發動戰爭,那麼雕刻家也能……想象出來。尼薩姆王,不朽的勇士,從沒參加過戰爭;他生活在和平年代,一輩子可能只殺過手無寸鐵的女人。雖然國王對於浮雕上的戰爭主題有點驚訝,但這浮雕還是恭維他的,他覺得把它放在宮裡展示給鄰國的國王們看看,不失為震懾他們的好主意。尼薩姆王以及他的子子孫孫,只看到藝術家想要他們看到的東西:一系列圖像令觀眾發現了重複的內容而別轉頭去,他們認為自己明白了藝術家創作的規律,即每一部分都代表了整體。這是那個配劍的人物反覆出現所製造出的認知陷阱。但是裏面還是隱藏著一小部分與其他部分相矛盾的圖像,足以消解掉其他所有畫面的含義,代表整幅浮雕的主題。我不必像哈西里那樣等待那麼久。我也希望有人,至少有另一個人,能發現它。我要讓他知道真相。並且作出判斷。我想我應該感到高興,因為你最終還是發現了。」
「那天下午我丟進廢紙簍的那張紙是我寫有錯誤的證明過程的一張草稿紙,也就是我後來想找回來的那張紙,我知道如果警方問布倫特,他肯定會想起這張紙。於是我編造了一段留言,就是一個約定的時問地點等細節。我必須為她製造她不在場的證據,所以最關鍵的是時間。我選擇了下午三點,也就是法醫推算的九九藏書死者最晚的死亡時間。我知道那個時間她應該已經在排練了。當探長問我紙條上還有什麼別的信息,我想起你和我說過西班牙語,而且我剛才看拼字遊戲棋盤的時候曾看到單詞『aro』,也就是西班牙語中的『O』。實際上我在自己的書中講到具有最大不確定性的序列第一個符號就是圓。」
「我馬上想到了弗蘭克的病房。我每天都能看到有屍體從那兒推出去。只要弄一個注射器。然後像皮特森猜的那樣,耐心等著第一具屍體被放到走廊盡頭的那間小房間。那天是星期天,貝絲出去巡迴演出了。這對她來說簡直太好了。我查看了標籤上寫的死亡時間,確保我自己也能證明不在現場,然後在屍體手臂上扎了一針,只要有一個針眼就行了。我當時準備的就到這一步。以前我在研究未偵破的謀殺案例時,曾經讀到過法醫有時候會懷疑存在一種在幾個小時內就會消失得了無痕迹的化學品。這種懷疑就是我所想要的效果。不管怎麼樣,我虛擬的殺人兇手應該非常仔細地做好充分準備,要比警方聰明一點。我已經選定第二個符號是魚,這個序列就是畢達哥拉斯學派開頭的幾個數字。
「難道你不像皮特森那樣,認為約翰遜可能襲擊了打擊樂手?」我問。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我像個疲憊不堪的跨欄選手,磕磕絆絆地填寫著報告里那一連串荒唐的選項。下午四點,我終於把文件都列印了出來,然後把所有材料裝進一隻大大的黃褐色信封。我下樓來到秘書室,把信封交給金,請她在當天下午務必寄往阿根廷,然後帶著解放了的放鬆心情離開研究所大樓。
「也許最奇怪的是皮特森對自然死亡的可能性連想都沒想。我意識到雖然他以前有過懷疑,但現在他已經完全肯定自己面對的是一個連環謀殺案,所以他常常理所當然地從謀殺案的角度出發考慮問題,雖然那天晚上他是來跟女兒一起聽音樂會的。」
我轉過身,沿著班伯里路往回走,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我一定要找到塞爾登。我穿過集市走到高街,然後從愛德華國王路抄近道儘快趕到默頓學院。但塞爾登不在那裡:我在門衛房的窗口站了一會兒,一時不知該何去何從。我問他們有沒有在午餐時間見過他回來,他們告訴我說他們記得從早上起就沒見過他。我突然想到他也許在醫院探望弗蘭克·卡爾曼。我口袋中還有些零錢,於是便用學院里的投幣電話找洛爾娜,讓她幫我轉接二樓。答案是沒有,今天卡爾曼先生沒有任何人探視。我請他們把電話接回到洛爾娜。
塞爾登站起身。打開我身後的窗戶,卷一支煙。他似乎不想坐了,繼續站著說:「第一天下午我們見面的時候,我已經收到了一張留言,很不幸,它既不是哪個陌生人也不是瘋子留的,而是來自於某個和我很親近的人。那是對一樁罪行的懺悔,是絕望的求助。正如我告訴皮特森探長的那樣,我去上課的時候,紙條已經留在了我的信箱里,但一小時后我才取出來,並在去餐廳的路上看了。然後我立即趕往康利夫街,在門口遇到了你。read.99csw.com我當時還以為紙條上寫的可能有點誇張,上面說,『我幹了件可怕的事』。但我還根本沒想到會是我們接下來看到的事。如果一個女孩是你在她小時候就抱在懷裡。看著長大的,那她在你心目中永遠都是小女孩。我會永遠保護她。我不能報警。我想如果是我一個人進屋,我會盡量消滅現場痕迹,把血跡弄乾凈,把枕頭藏起來。但是因為你也在場,我只能打電話。我讀過皮特森探長破案的報道,知道一旦由他負責此案並且盯上她,她就完了。
六月二十五日。我告訴了她,她舒了一口氣,似乎表示同意。
「那正是我在尋找的事情——一起死亡。從我們的座位上看,真像有人在背後掐他,很容易讓人相信我們正在目睹一起謀殺。也許最令我意外的事情是死者在使用三角鐵。我認為它是個好兆頭,好像上天同意了我的計劃,並且安排讓我更容易地實現計劃。我說過,我從不知道如何在真實世界里解讀符號。我想到,可以把打擊樂手之死與我的計劃聯繫起來。趁你和其他人沖向舞台,我確認沒有人在看我后,就從節目單上撕下我需要的兩個單詞。然後放在我的座位上,再來找你。後來,探長朝我們打手勢並走過來的時候,我故意停下來,在他走到我座位前的那一刻裝出驚呆了的樣子,讓他首先拿起那兩個單詞。這就是我製造的小小的假象。當然,我自認命運助了我一臂之力。因為連皮特森也在那裡目睹了一切。跑上舞台的醫生證實了我猜到的原因:他是呼吸衰竭自然死亡,儘管表現得很有戲劇性。如果屍檢出來有什麼奇怪的結果,我反而要驚訝了。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我不知道是洛爾娜正在想什麼地方,還是在考慮是否要告訴我什麼可能會讓我明白她跟塞爾登真正關係的事情。
「從頭到尾,你的反應一直是我做判斷的標準。如果我能讓你相信序列的說法,那我也就能讓皮特森相信。如果我有什麼疏漏,你會向我指出來。但我也希望公平一點——如果這麼說妥當的話——把每一個發現真相的機會都給你。你最後是怎麼明白過來的?」他突然問。
「但在音樂會上你不可能採取任何行動——當時你就坐在我旁邊!」我說。
「我記得皮特森今天上午說的話,他說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為了孩子,你願意付出多少代價。那天在集市我看到你跟貝絲在一起,就覺得你們之間關係特殊。對於她似乎連結婚都想徵得你的同意,我尤其感到驚訝。我在想如果是為一個你不經常見面的人,你是否還會設計出一個連環謀殺案。」
「在我們等待警方趕來的時候,我陷入了和哈西里一樣的困境。一個聰明人會把鵝卵石藏在哪兒呢?沙灘上。把握劍的人藏在哪裡?戰場上。把謀殺案藏在哪裡?不可能藏在過去。答案很簡單,雖然很可怕:只剩下未來可藏,只能藏在一個系列謀殺案中。我的書出版后,我收到了各種各樣腦子不正常的人來信。特別是其中有一個人聲稱每當他的公共汽車票上的號碼是質數,他就殺一個流浪漢。對我來說,要編造出一個九九藏書連環殺手,讓他每殺一次人就在現場留下一個邏輯序列項的符號,製造出挑戰的假象並不難。當然,我可不準備真的去謀殺,當時也不確定怎麼解決這個問題,但是我沒有時間考慮了。法醫推算出死亡時間是在下午兩點和三點之間,我意識到他們會馬上逮捕她,於是決定悄悄地來個大跳躍。
「我從醫院出來,直接趕到研究所,把我向皮特森形容過的那張紙條貼在旋轉門上。探長把它傳達的信息拼湊起來,我想有一度我成了嫌疑人。從第二起死亡事件之後塞克斯開始盯我的梢。」
我便走到瑪格達林街,踏上博物館的台階:我從沒去過那裡。我穿過一條掛有肖像畫的走廊,其中為首的是約翰·杜威那張無法捉摸的臉,接著我便跟隨指示的箭頭走向巨型亞述浮雕牆。展廳里只有塞爾登一個人。他正坐在距中心牆體有一定距離的凳子上。我越走越近,看到浮雕牆像一幅由石頭構成的細長的羊皮紙卷,環繞大廳的四壁。我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靠近塞爾登。他如入定一般,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浮雕上的一個,眼神空洞,似乎已經看了很久。我猶豫了片刻,是否應該在外面等他?但他轉頭看見了我,並不顯得驚訝,只是用他一貫平緩的聲調說:
「你認為塞爾登還有可能在什麼地方?」
「是的,我盡量用每一種我能想到的方式告訴你。你不是英國人,所以你是唯一能夠從棋盤上拼出這個單詞並且看懂我的意思的人。我們做完筆錄,去謝爾登劇院的路上,我想試探你是否注意到了什麼我遺漏而可能指向她的蛛絲馬跡。你讓我注意死者頭部最後的姿勢,眼睛面向貴妃榻的背面。她後來向我坦白,她不敢看那雙死死瞪著的眼睛。」
「沒有,我認為這不可能。只有當你按照皮特森的思路考慮,才會覺得這有可能。換句話說,如果你認為是約翰遜策劃了伊格爾頓夫人和厄內斯特·克拉克的死亡事件,你才會接受這種說法。但直到音樂會的那天晚上為止,要約翰遜把前面兩個案子準確地聯繫起來都還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是啊,即便在絕望中,她也知道應該向誰求助。我不知道她相信的事情是否屬實,我估計我永遠都不會知道了。她以前從未向我提起過。但也許是為了確保我會幫她,她打出了她的王牌。」說著,塞爾登從外衣內袋裡掏出一張一折四的紙遞給我。「我幹了件可怕的事。」上面第一行這樣寫道,筆跡出奇的幼稚。第二行似乎是在絕望的情緒中加上去的:「求求您。我需要您的幫助,爸爸。」
「不朽的勇士尼薩姆王,」塞爾登用一種奇怪的語調說道,「這是這面浮雕當年獻給尼薩姆王時的名字,三千年後它來到大英博物館,仍然是這個名字。但這石雕還守護著另一個故事,只有那些耐心觀看的人才能發現。浮雕牆運到這裏后,我妻子成功地將它幾乎完全read.99csw.com修復了。如果你留心看一下那邊的介紹,就會知道它出自亞述帝國最重要的雕刻家哈西里之手,他受命創作這幅浮雕慶祝國王大壽。哈西里有個兒子內姆羅,內姆羅一邊當父親助手,一邊學藝。內姆羅和年輕姑娘阿佳蒂絲定了婚。就在父子二人準備好石頭開始創作浮雕的當天,尼薩姆王外出狩獵途中,在河邊遇到了阿佳蒂絲。他要強行佔有她。阿佳蒂絲不知道國王的身份,掙脫了國王逃進森林。但國王輕而易舉地趕上了她,並且在將她強|暴之後,揮劍砍下她的腦袋。當他回宮經過雕刻家身邊時,父子二人都看到姑娘的頭顱掛在國王馬鞍旁的獵物中。哈西里去將這一悲痛的消息告訴姑娘的母親。
「我認為那天晚上,約翰遜跟我一樣,都誤讀了信號。他甚至可能沒有看到那個人的死,因為他應該在停車場上等孩子們。但他第二天肯定在報紙上看到了報道。他看到序列的符號,也知道應該怎麼解這個序列。因為他曾經狂熱地讀過畢達哥拉斯學派的相關書籍,並且和我一樣,覺得真是『天助我也』!籃球隊的隊員人數剛好和四元體的十個點一樣。他女兒只剩下不到四十八個小時可活了。彷彿萬物都在對他說:這是好機會,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那天在公園裡我就試圖向你解釋這個,那個從我童年開始困擾我的噩夢——先是結論,再是無窮無盡的推導,產生心魔。我只要確保她不會坐牢,那麼,就由我來承擔十一個人被殺的責任吧。」
「音樂會……音樂會是我最害怕的、從小就困擾我的夢魘所發出的第一個信號。按照我的計劃,我一直在等待一起車禍,發生地就是約翰遜選擇翻車的地點。那裡也是我自己出車禍的地方,也是我想到的唯一能與序列第三個符號三角形相呼應的事情。我可以在車禍以後留一張紙條,把一起尋常的車禍偽裝成謀殺案,一起沒有任何線索、完美的謀殺案。那就是我的選擇,它將是最後一起死亡事件。然後,我會公布如何破解我自己設計的序列。我假想的智力對手將服輸,然後要麼悄無聲息地消失,要麼留下一點假線索讓警方再徒勞地尋找一陣子。但是發生了音樂會上那個男人死亡的事件。
「今天是他妻子的忌日,就是出車禍的日子。我想你能在艾希莫林博物館找到他。」
「剩下的唯一問題我曾經解決過一次,就是使這起自然死亡看起來像謀殺,並且拋出令人信服的說法使皮特森把它納入連環謀殺案中考慮。這次難度更高。因為我不能靠近屍體,雙手掐到他脖子上。我想起心靈感應的那個案子。我能說的就是暗示此案是通過遠程催眠完成的。但我知道,這幾乎騙不了皮特森,他對克拉福德案仍有疑問。可以說,這種解釋不符合他的推理美學,不在他認為可能的範疇之內。他也不會認為這是我們數學上所說的、似乎合理的理論。但最終結果是我這些擔心都是不必要的。皮特森輕易相信了死者是被人從背後襲擊而死,這種說法在我看來本不足信。反正他是接收了這一說法,雖然他本人也在那裡看到了跟我們同樣的場景:即儘管此事充滿九_九_藏_書戲劇性,但現場並沒有旁人。他相信的原因跟人們通常遇到類似情況的思路是一樣:因為他想相信。
我坐了下來,看到一連串多彩的畫面,表現的似乎是一片廣闊的戰場。微小的雕像以令人驚嘆的精湛工藝刻在金色的石塊上。在一個又一個戰鬥場景中。有一個戰士似乎在獨擋敵人整支大軍。從他長長的鬍子和一把與眾不同的寶劍就可以辨認出來。我從左到右看浮雕,這個不斷重複出現的勇士形象有一種栩栩如生的動感。再看,我發現這個勇士各種連貫的姿勢代表了不同的時間段,浮雕最後的場景中,有許多倒下的人像,他似乎單槍匹馬擊敗了整支軍隊。
「今天是幾號?」她突然問我。
他看著窗外,沉默了片刻。
「Aro,」我說,「你叫我在照片中看的就是這個吧。」
「你到這裏來,就說明你知道了情況,或者說你覺得你知道了,對嗎?請坐,」他指了指身旁的凳子,「如果你想看到完整的牆體,就得坐在這裏。」
在回康利夫街的路上,我想起該付給貝絲第二個月的房租了,於是我稍稍繞了點路去自動取款機取錢。我發現自己走的路線跟一個月以前一模一樣,連時間都差不多一樣。午後的空氣也是這樣溫熱,街道同樣寧靜,一切彷彿在重演,似乎是要給我回到過去的最後一次機會,回到一切才開始的那一天。我決定還像上次那樣沿著班伯里路被太陽曬著的這一側走,一邊走一邊摩挲著女貞樹的籬笆,重複著當初的動作。走到康利夫街拐角,我看到路上還有那隻獾的最後一塊毛皮。這是一個月前所沒有的。我逼自己再看看。來往的汽車、雨水、狗都做出了各自的貢獻。已經沒有血跡了,只剩下這最後一塊風乾的、還有毛覆蓋的皮。「獾為了救它的幼崽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貝絲這麼說過,今天早上我不是也聽到頗為相似的一句話嗎?對,是皮特森探長說的,「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為了孩子,你願意付出多少代價。」我一時呆立在那裡,眼睛盯著這最後一片殘骸,在寂靜中凝神傾聽。突然間,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我明白了塞爾登一開始就要我明白的事情,就好像它始終在等待我去發現。他告訴過我,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過我,我卻沒有聽懂。他用了上百種方式對我反覆說過,還把照片都放到我眼皮底下,可我只看見M、心、8。
「他的兒子悲痛絕望,在石上刻了國王將一個跪地的姑娘斬首的畫面。哈西里回來后,發現兒子瘋了似的在石上鑿著一個足以令他被處死的畫面,趕緊把他拖開,送回家去,自己留下來面對這進退兩難的窘境。對他來說,要從石頭上抹去這個畫面並不難,但哈西里是一位老派的藝人,他相信每一件作品都蘊含著神秘的真理,受到了神靈之手的保護,人無權毀滅真理。但是,也許他和兒子一樣,希望未來世世代代都知道曾經發生過的真相。那天晚上,他在石牆周圍拉起一塊布,他獨自待在布后,要求在不受打擾的情況下秘密創作。他說,他在創作的這一浮雕,風格將與他過往所有作品都不同,國王將是看到這一新作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