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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是的,」我說,「事實上我現在一點時間都耽誤不起了:我今天必須把獎學金報告做完然後寄出去。你呢?」
「他選擇伊格爾頓夫人來開始這個序列是因為他很難再想到一個比她更容易得手的受害者:一個老太太,殘疾,每天下午都獨自在家。畢竟他不想一開始就令警察警覺。這是他計劃的關鍵因素。開始的幾起謀殺案要做得謹慎一些,不易被察覺,這樣我們就不會馬上注意到他,他就有時間做到第四起。他只需要一個人知道就行了:那就是你。雖然他在第一起案子中就出了點小岔子,但不管怎樣,他都比我們聰明,並且沒再出錯。所以,從他的角度來說,他贏了。很奇怪,我無法令自己譴責他。我也有一個女兒。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為了孩子,你願意付出多少代價。」
「那些救護車在那裡,是因為這次的留言是在案發前,而不是案發後收到的。這也是引起我注意的第一點。而且不像前幾次那樣是針對你的,而是直接送到了醫院的急救中心。救護車上路的同時他們就通知了我。」
「他不想讓大客車在撞擊地面後起火。」塞爾登說,似乎不太情願地贊同這個無可挑剔的推論。
「這就是進退兩難的地方。直到他通過伊格爾頓夫人介紹或者報紙的連載,看了你書中九_九_藏_書關於連環謀殺的那一章。他受到了啟發。他制定了一個計劃,很簡單。如果他找不到人幫他殺死這些孩子,他就製造一個兇手出來。一個可以愚弄每個人的、虛擬的連環殺手。他很可能讀過關於畢達哥拉斯學派的書,所以很容易想到用一個符號的序列,讓人以為製造連環謀殺案是為了向數學家挑戰。不過,第二個符號魚可能還有另外一層個人的含義:那是早期基督教的符號。他可能以此來表示這是宗教報復。我們也知道他對四元體很著迷,他在幾乎所有藏書的頁邊都畫了這個符號,也許是因為這個符號對應數字十,是一支完整的籃球隊,也就是他想要殺掉的孩子人數。
「那克拉克那起案子他是怎麼辦到的呢?」
「留言說什麼了?」我問。
「現在我還不能肯定,但我想約翰遜並沒有殺克拉克。他只是盯著二樓的動靜直到看到有具屍體從病房裡運出來,他知道那是塞爾登經常探視的病房。屍體都停放在同一層樓一個小房間里,有時候那兒一連幾個小時都沒有人看守。他所做的就是溜進去,將一支空的注射器針頭扎進克拉克的胳膊,留下一個針眼,偽裝成一起謀殺案。通過這種方式,他的確是盡量將傷害減少到了最小程度。為了搞清楚他的思路,九九藏書我們還得從最後開始。我的意思是,從那幫患唐氏綜合症的孩子開始。也許他在為女兒向別人第二次請求捐肺遭拒后,開始朝這個方向動腦筋了。當時他還在上班,每天早上開大客車送唐氏綜合症患兒上學。他開始想到,這些孩子就是一個健康肺的寶庫,他每天都把他們放走,可自己的女兒快死了。
「是的,我們看到車撞上了防護欄,然後翻下了橋。我們的車立刻停了下來,有人給雷德克利弗醫院打了電話。還有人認為他們聽到了斜坡下傳來的叫聲。奇怪的是,」塞爾登說,像是在複述一個噩夢,「當我們探身往下看時,已經有兩輛救護車停在那裡了。」
「事實上,我們是從昨天才開始對這位父親產生懷疑的,在例行檢查中,我們發現他也在布蘭尼姆宮音樂會參加者名單上。他送學校里的另一群孩子去聽音樂會,他應該在停車場等他們。他處在一個絕好位置,可以從后側繞到舞台,悶死打擊樂手,然後趁亂立即回到停車場而不被人看到。在雷德克利弗醫院,他們向我們證實說他認識伊格爾頓夫人:有個護士說見過他跟她說過兩三次話。我們也知道伊格爾頓夫人曾經在等候室帶著你那本談邏輯序列的書。她肯定告訴過他你是她朋友,但沒料到此舉使她https://read.99csw.com變成了第一個受害者。總之,我們在他的藏書里找到了一本關於斯巴達人的書,一本關於畢達哥拉斯和古代移植術的書,還有一本關於唐氏綜合症患兒身體發育的書:他要保證他們的肺能派上用場。」
「重複滋長慾望,慾望催生執念。也許他最初只想殺一個孩子,但是他知道要找到一個匹配的肺並不那麼容易。他也知道這所學校里許多孩子的父母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對於有這種孩子的父母來說,信仰宗教是很普遍的。有些人甚至認為他們的孩子是天使。他不能隨便挑一個而再冒被拒絕捐肺的危險,也不能隨便開車掉下懸崖,因為孩子的父母可能很快就會起疑心,誰都不會把肺捐出來。眾所周知,拉爾夫·約翰遜為了救他女兒什麼事都肯干,並且在他女兒入院不久,他曾諮詢過如果他以自殺的方式把自己的肺捐給女兒是否合法。他需要有人替他殺了那些孩子。
「對,」皮特森說,「根據以前的思路,我一開始以為他提前通知也許是因為他下意識地希望我們阻止他,或者這也許就是他遊戲的一部分一他要給我們設置一個障礙。但他實際想要的是那些孩子的身體而不是讓客車燃燒,並且確保救護車就在旁邊,能夠儘快把器官送往醫院。他知道有了十具身https://read.99csw•com體,器官移植就很有可能匹配成功。我覺得從某種程度上,他成功了:等我們察覺,為時已晚。移植手術幾乎是立刻進行的,就在當天下午,他們一徵得第一對父母的同意就動手術了。他們對我說,那個女孩能活下來。
我們和他一起站起身,目送著他朝聖吉爾斯街上的教堂方向遠去,那裡已經聚集了一大群人。有幾個女人披著黑紗,另外一些得有人攙扶著才能走上教堂前的台階。
「我?」他朝教堂的方向看了一眼,過了一會兒,顯得非常孤單,而且令我奇怪的是,他還顯得很無助。「我想我會在這兒等到葬禮結束;我想跟著送葬的隊伍去墓地。」
「你認為他曾計劃逃命嗎?」塞爾登問。
「你要回研究所嗎?」塞爾登問我。
我們坐在小克拉仁登街的法國咖啡館里。是皮特森把我們約到這裏。而不是他的辦公室。我不知道他是想道歉,還是為什麼事向我們道謝。他穿了一套很莊重的黑色西裝。我想起今天上午特別為那些死難的孩子舉行了一個葬禮。這是塞爾登從劍橋回來后我第一次見他。他的表情凝重靜默,探長不得不重複了一遍問題。
「這個我們就無從得知了,」皮特森說,「但是我們在檢查大客車時發現,方向盤被做了手腳。從理論上,也許這可以為他開脫罪責read.99csw.com。另一方面,他本來可以更早跳出車。我認為他是想儘可能長地待在方向盤旁邊,以確保大客車翻下斜坡。他直到車子撞開防護欄后才跳了車。他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不省人事,在去醫院的路上就死在救護車裡。」皮特森探長看了一下手錶,叫來服務員。「好了,我不想參加葬禮遲到。我只想說,非常感謝你們所提供的幫助,」他第一次對塞爾登露出了無所保留的微笑,「我盡我所能讀了你借給我的書,但是數學真不是我的強項。」
「最初幾小時,我覺得是出了什麼差錯,」皮特森說,「我原本以為真正的目標是你們這些數學家坐的大客車,跟那輛相距不遠。我想你們其中有些人也看到那輛車子翻下河岸了,是吧?」他問塞爾登。
「『序列第四項是由十個點組成的四元體。三角盲區上的十個點。』是用電話宣布的,所幸這個電話被錄下來了。我們還有他聲音的其他錄音,儘管他試圖變聲掩飾自己,但無疑就是他。他從哪兒打來電話我們都知道:是劍橋郊外一個加油站的投幣電話,他可能在那兒停車加油。我們在那兒找到了第一個令人深思的細節,是塞克斯在檢查收據時發現的:他只加了一點點汽油,比從牛津出發時加的少得多。在對出事的客車做了檢查之後,我們確定客車的油箱幾乎已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