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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物商 第一章

寄物商

第一章

女孩站著卸下書包,從裏面抽出了一張紙。
「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我自己是這麼想像。屋內房間的模樣全都在老闆腦中,裏面還有無數個抽屜,寄放的物品就收拾在其中。他會一面在嘴裏說著「柿沼奈|美小姐」,然後一面關起抽屜。等到要拿出來的時候,只要說一聲「柿沼奈|美小姐」,抽屜就會自動打開。我覺得在老闆的腦中,就存在著這麼一座抽屜。
「該怎麼說好呢?讀起來會有一種懷念的感覺,讓人想起以前談戀愛的心情。整體來說是個很浪漫的故事哦。雖然桐島你還年輕,讀起來可能不會那麼有感觸,不過反正機會難得,你就讀讀看吧。」
店裡的擺鐘發出十一下聲響,到午休時間了。
「一個禮拜。」
相澤這麼說著,把布巾包裹擱在和室里。
他要去把寄放的物品收起來。老闆從不記帳,因為他根本沒辦法閱讀。取而代之地,老闆運用了他優秀的記憶力,把客人的名字、寄放的物品,還有寄物期限都記得一清二楚。
這裏位於明日町金平糖商店街西側的一端。人潮雖然不少,但是卻沒什麼人會留意到這家店。
相澤的表情突然read.99csw.com就像關上燈似地黯淡下來。雖然老闆看不到,但他似乎什麼都明白一樣,開口替相澤打氣。
老闆準備轉身走進屋內。此時相澤開口說:「別客氣了,今天不用準備茶水。」
入內一探,這裏的確是一家店。因為老闆就待在裏面。就算沒有任何像是商品的東西,只要有老闆在,這裏就是一家店。
老闆從屋內走出來坐回原位,再度開始讀起書。
女孩立刻驚訝地回過頭,躊躇了一陣子后,才小聲地說一句「我走了」,離開店裡。叮鈴的鈴聲越來越微弱,最後逐漸消失。
「我待會兒還得趕去醫院一趟啦,沒辦法在這裏坐太久。」
聽到老闆的問題,相澤頓時露出了猶豫的神情,不過馬上又呵呵笑地開口道:「是去看一下眼睛啦。因為上禮拜做了檢查,我今天是要去聽報告的。用不著擔心,不是什麼大毛病啦。」
「小心慢走。」老闆說。
「柿沼奈|美小姐,請問你要寄放幾天呢?」
「柿沼奈|美。」
相澤的神情又頓時亮了起來。
有時候可能一整天連一個客人也沒有。所以老闆便視等待為工作,從早上七點read.99csw•com開到十一點,中午暫時關門休息一陣子,再從下午三點營業到晚上七點,在這裏一邊讀書一邊顧店。
房間中央擺著一張飽滿厚實的坐墊。那是客人專用的墊子。老闆的坐墊因為久坐,臀部的位置早已變得扁平輕薄。
「相澤女士,每次都勞煩你了。」老闆笑眯眯地彎腰鞠躬。他果然能夠聽音辨人。只不過相澤並不是客人就是了啦。
老闆伸出手,這次總算是把我拆了下來,捲起來靠在牆邊,關上玻璃門,然後轉身往屋裡走去。
聽到這句話,相澤眼裡泛起淚光。不過為了不讓淚水滴下來,她又高竿地把眼淚收了回去。
相澤語氣開朗地說道:「只要我的眼睛還看得見,我就不會停手。你可要好好繼續讀下去喔。」
「讓你久等了。這次真是花了我不少時間啊。」
老闆讀書的模樣,就算欣賞好幾個小時也不嫌膩。他的姿勢優雅漂亮。因為不需要用眼睛追逐文字,坐姿總是抬頭挺胸。他的臉龐瘦長,肌膚白皙,頂著一頭短髮;有稜有角、線條俐落的下巴上,留有刮完鬍子的青色痕迹;手腕纖細,手背上還浮現著美麗的骨頭外形。他總九九藏書是身穿整潔的T恤與麻質長褲,光著雙腳,腳板寬大。到了冬天會再披一件長版棉袍,穿上毛料的襪子。
老闆默默地解開包裹,拿起宛如電話簿一般沉重的點字書。
「我要寄放這個。」
相澤離開了店裡。雖然老闆看不到,但相澤露出了滿面的笑容。
老闆收下紙,用手掌撫摸了兩遍說:「我知道了。」接著又開口詢問:「請問貴姓大名呢?」
女孩從書包里拿出有兔耳朵造型的粉紅色錢包,掏出一枚五百圓還有兩枚一百圓硬幣,放在老闆的掌心裏。
「我明白了。寄物費一天一百圓,這樣總共是七百圓。」
「是啊,因為是長篇小說,做得我都肩膀酸痛了。」
相澤笑了笑,流露出彷彿在遙望遠方的目光說:「我們兩個讀了好多一樣的書呢。」
擺鐘發出了八下聲響。
這是因為店外沒有招牌。門口只掛著簡單大方的藍染布簾,上面清楚地寫著反白的片假名文字「SATOU」,很難從外觀分辨出這裏究竟是商家還是民宅。
老闆翻開封面,觸摸著書頁問道:「是愛情小說對吧?」
「既然還有書可讀的話我就放心多了。我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九_九_藏_書。」
「哎呀呀,你不打算還給我嗎?而且還只能慢慢借?」
「是啊,因為那些都是我的寶貝。」
在空蕩蕩的玻璃櫃那邊有間比地板高一點的和室房。在這約三坪大的昏暗空間里,老闆就坐在一角讀著書。小巧的書桌上放著一本較為大開的書冊,儘管光線陰暗,卻沒有另外開燈。老闆就像在細心呵護書頁似地,掌心從左至右,溫柔地在書上移動了好幾遍。
「是啊。」
「要是真有那麼一天,我可以把之前你送來的書慢慢借給你喔。」
女孩應了一聲「可以」,背起書包。
「早安。」早上第一位客人上門了。是一位背著紅色書包的小女孩,掛在書包上的護身鈴鐺正叮鈴鈴地響著。
「是感人的作品嗎?」
「我的夢想,就是把圖書館的書一本不漏地做成點字書,只是我的眼睛可能沒辦法撐到那時候了啊。」
「你好。」一位來領物的客人走進店裡,名字都還沒報上,老闆彷彿聽聲就能辨人似地率先開口,「是山田太郎先生吧?」通常客人這時候都會被嚇一跳。因為老闆簡直就像是看得見一樣。就在對方驚訝的時候,老闆從屋內房間拿出物品,交給客人。他九_九_藏_書從來沒拿錯過,就跟變魔術一樣精采。
「早安。」老闆笑臉盈盈地迎接客人,請她坐上坐墊。
話雖如此,我也不過只是待在店門口,悠哉地隨風擺盪。別看我這樣,我可是身負重任,能讓客人清楚知道現在是否有在營業。沒錯,我就是門帘。以身為老闆的好夥伴為榮。
老闆為人和藹可親,擁有一股吸引人的自然魅力。任何人都會想要主動助他一臂之力,就連抽屜也不例外吧。
老闆拿著那張紙,走進屋內的房間。
「我今天立刻就會看的。」
老闆靠著指尖確認好硬幣后,開口說道:「即使提前來領取,本店也不會退還剩餘的費用;要是一個禮拜后沒有來領回,寄放的物品就會歸我所有。這樣可以嗎?」
老闆站起身,走到石板地穿上雪駄后,將美麗的手伸向了我。說時遲那時快,彷彿像是要制止老闆的舉動一般,一位胖胖的女子走了進來,「午安。」
我很喜歡老闆獨自顧店的這段寧靜時光。
我不清楚屋內房間的模樣,也完全不曉得寄放的物品是如何來收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