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母親笑了笑，開始吃起第二塊蛋糕。

聲音是來自我的智慧型手機。不是良介打來的。是沒看過的電話號碼。我戰戰兢兢地接起電話，對方報上了名：「我是笹本。」

對方回答：「信封裏面的那張紙有寫。」

「對不起哦，忘記買醬油丸子回來了。」

除了電話號碼，我可不想連老家的地址都被陌生男子知道。啊啊，我怎麼會搞出這種大烏龍啊。都是因為那間令人懷念的寄物商，讓我不小心失去戒心。

母親托著腮，閉上眼睛試圖回想。過了一會兒她睜開雙眼，喃喃地說：「當初我還以為我們已經不行了。」

我看了看手錶。已經十一點了。

「良介說，他有小孩了。」

「你們有一次吵得很厲害吧。」

我氣得掛斷了電話。掛掉電話后我才想到，我必須要拿回那封信封。我不能把那東西放在那種男人身上。現在別再想什麼悖離現實的法術了，要趕快把信封拿回來才行。

「今天我要住在這裏。」

「反正小孩子又還沒生下來。到時候可能不會順利出生也說不定啊。」

我從來沒對母親抱怨過婚姻生活。無論是對良介還是公寓，我都沒有特別對哪裡感到不滿。當然這並不代表生活百九九藏書分之百都是快樂。今年，良介的公司沒有發年終獎金，我們不但沒辦法出門旅行，就連我的要派公司也倒閉，下一份工作都還沒有著落。而且，我想要生小孩。雖然一直沒有成功，總有一天我還是會生；要是真的生不出來，那也只能算了。

「嗯。」

「我知道。明日町公園見。」

「到了隔天早上，怪事就發生啦，離婚協議書竟然不翼而飛了。」

「那我們就交換回來吧。我馬上拿過去。」

母親一時望著佛壇許久。接著她就像是打算結束話題似地這麼說：「所謂的夫妻，就是會為一點小事吵架，再因為小小的契機和好如初啊。」

「記得以前有一次，爸爸跟媽媽吵架吵得很兇吧。」

「可是你們不是又突然間和好了嗎？」

房間擺設跟結婚前一模一樣，書桌跟床都還在。英文字典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小時候我很滿意這個房間，但現在我可不想再住在這裏。窗帘是土氣的花朵圖案，床單也是落伍的格紋。這間房間實在太小孩子氣了。

「爸爸他不是不愛吃鮮奶油？」

接下來便是一段詭異的沉默。

明明一片漆黑又安靜，我卻完全睡不著。只好不得已地打開包包，拿出《https://read.99csw.com小王子》，點亮了日光燈。從外盒中一拿出書，就看到封底一角貼了張舊貼紙，上面的字雖然已經模糊不清，但還是看得出這是某間圖書館的藏書。

「那是什麼意思？」

「是這樣嗎？」

母親喝著紅茶。就是現在，趁現在說出那件難以啟齒的事吧。

「奈|美，你在說什麼啊？你還好吧？」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就分一點蛋糕給爸爸吃吧。」

隨著怪異插圖展開的故事，出乎意料地富含哲學，並非幼稚的童話故事，讓我不禁越看越入迷。當我發現這不是給小孩子閱讀的書籍時，看到了一句「真不想在睡前讀這本書」，嚇了我一大跳。此時電話突然響起。

母親吃驚地笑了笑。她似乎很享受這段久違的母女時光。

母親大概是在等我。等我自己主動說出口，等我說出爭吵的微小原因，或是對生活的渺小不滿，還有個性不合的瑣碎抱怨。我想母親的任務，就是要來問出這些答案。

「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我問。

「那封信是我寄放在店裡的。沒想到你竟然打開來看，這樣是違反規定吧？」

「就這樣和好了嗎？」

母親一臉震驚地看著我，彷彿像看到九九藏書什麼怪物一樣。我是這麼討人厭的傢伙嗎？我都已經這麼痛苦了，還得要繼續擺出乖小孩的模樣嗎？

吃完飯我站在廚房，和母親兩人一起收拾餐具。母親洗碗，我負責擦碗。老家的廚房地板很冰冷。公寓的房子很溫暖，可是木造的獨棟住宅卻很寒冷。

聽到我的話，母親驚訝地看向我這裏。

「你說良介的小孩……是跟誰的小孩？」

「現在？」

我望向翻開在手中的書。

我以開玩笑地口吻說：「不過我今天施了法術，說不定事情會出現轉機。」

我的火氣全上來了。

吃完一塊蛋糕后，擺鐘發出了十下聲響。

「是在吵什麼啊？」

「不行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母親炸的天婦羅剩下一大半。因為良介很會吃，所以母親每次都會大展廚藝，燒出一堆好菜。

「雖然是到現在才說得出口的事，不過當時我甚至還準備好離婚協議書，把自己該填的地方都先寫好，連印章都蓋了。然後把離婚協議書放在客廳的桌上，想說等爸爸回來后就要他簽名。結果那天，你爸卻沒有回家。」

「你現在可以拿來還給我嗎？」笹本說。

母親露出驚訝的表情看著我。想必這一定出乎她的意料吧。

我九*九*藏*書換好睡衣爬上床，關上房間的燈試圖閉上眼睛。

我已經好久沒躺在床上看書了。這樣就好像回到了童年時光一樣。

「就像媽媽當時吵架的時候，也是因為我的法術才和好的啊。」

碗盤都洗好了。在母親泡茶的時候，我挑了一塊鮮奶油比較少的蛋糕，供奉在佛壇前。母親端著紅茶瞄了瞄佛壇，卻什麼也沒說，開心地挑選著蛋糕吃了起來。

「約個地方見吧。地點就約在明日町公園，你知道在哪裡嗎？」

「你這個當女兒的還真是不了解父親耶。」

「對不起，我是逼不得已。我現在需要那本《小王子》。」

「是啊。」

「我要睡了。」

之前鮮肉店的麻由子說過：「還好啦，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的確如此。我別無奢求，所以也沒什麼好失去的。

「這樣一定會讓你覺得不舒服吧。我能理解。可是我並不是什麼大壞蛋。雖然我也不是沒做過壞事，有時候也會不小心犯錯，但我不是那種會傷害女性的人物。我絕對不會把信封里的內容說出去。我現在還沒交給老闆，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拿去還你。」

「你們兩個，發生什麼事了嗎？」

「法術？」

我抱著波士頓包走進自己的房間。

「你差不多https://read.99csw.com該走了吧？」母親問。

「所謂的夫妻，不就是會為了一點小事吵架嗎？」

母親不知所措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一時之間直盯著我的臉看，然後突然轉頭看向廚房。廚房裡放著推成山的天婦羅。之後母親露出尷尬的表情，視線避開了我。氣氛一下子變得好凝重，沉重難受。

我下定決心打了電話，笹本立刻就接起。

「真的吵得很兇呢。那次是在吵什麼啊？」

「如果你可以告訴我你家的地址，我會自己過去拿。」

是在寄物商看店的男子。

「奈|美，你都知道嗎？」

「他戒煙之後，就變得稍微能吃一點點了啦。」

最重要的是，看不到東京鐵塔。

「我猜你爸八成是在半夜偷偷回到家，一看到那張紙后，又震驚到跑出去了吧。我還擔心到打電話去公司，結果他卻說他沒看到什麼紙。我想他一定是把它給丟了吧。那時候我就心想，原來這個人並不想跟我離婚，心情一下子就舒坦多了。我就跟他說『今天晚上吃關東煮』。結果你爸爸啊，就買了媽媽最愛吃的蛋糕回來了。」

「請你還給我。」

「不知道。良介說他要認那個小孩，想成為孩子的父親。」

「那時候有好幾天，媽媽都是又哭又氣的吧。」

「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