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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那鼓起水皰的嘴唇和腫起的咽喉顯示出鹼已經下到南希的咽喉部位。假如它燒穿食道,空氣進入她的胸腔,他就必須立即將她送到手術室。如果它還沒有完全穿透,那麼鹼附著在食管壁上,吞噬附著組織,他們將毫無辦法。
他用手拍拍她的下巴,準備檢查她的氣道,說:「南希,我就在這裏。我們會讓你得到很好照顧的。能不能告訴我們,現在我們在處理的是什麼物質?」
戴維將電話放到聽筒架上,傳達了醫囑。他瞥了一眼監視器,對健康基線譜很滿意。血壓:收縮壓為一百六,舒張壓為一百。呼吸比率為十八,脈搏為一百二十。氧飽和為百分之九十九。
黛安娜從她的雙肩上取下聽診器。她聽完南希的肺部之後,又轉到她的胃部聽,而這時戴維用手給袋中灌氣。
帕特變換了一下靜脈注射的袋子,又檢查了南希的血壓套,她的臉由於憂傷和震驚而緊繃者。她當了二十三年的註冊護士,是急診室護士中的頭兒;那就是為什麼她會跟隨南希到這兒來。
一個穿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警察制服的傢伙溜達進來,戴維一下子被那人滿不在乎的步態激怒了。警察淸了淸嗓子說:「啊咳,我有一些問題需要……」
帕特俯下身子,用外科剪刀將濕透的護士服從頂端傷剪開,然後把衣服掀向兩旁。
「我們有一個相當機敏的醫療班子,」他說,「別擔心,在這兒安心治療吧。」
一個頭髮又黑又亮的護士看了他一眼說:「自人女性,大約二十四五歲,臉部和胸上部有嘔吐物、紅斑水皰,兩眼看不見東西,中度呼吸障礙。從表象上初步判斷為某種化學物灼傷。」說完她俯下身子將病人的身份徽章從一堆衣物中取出,只看了一眼,就大驚失色地說:「原來是南希·詹金斯。」
「要我準備放一個窄軌矩的管子去洗洗她的胃嗎?」黛安娜問,「去稀釋一下鹼液?」
「是爆炸引起的嗎?」有人問。
「不,你不會讓食管組織重新暴露在湧上來的那些有害物之下。」
「我知道這在情感上難以接受,」戴維輕聲卻又十分堅定地說,「但是眼下我們正在處理一個受傷的軀體,像任何其他人一樣。你們給她抽過血了嗎?」
在戴維掛上電話的時候,黛安娜向上瞟了他一眼。他咬著下嘴唇說:「帕特,你能不能再給詢問處打個電話,問一問我們諮詢的情況,怎麼花了這麼長時間?」
消息在護士和化驗員中迅速傳開來。雖然他們已經習慣於在壓力下做手術,可是卻從來沒有把一個既是同事又是朋友的人推進急診室治療過。
「好的。我們很……」
「上帝!」她大聲說,「是你嗎?南希?」
「我們不久會見到你。」
「把全部血細胞計數、化學單子、類型和網狀結構送去檢驗好了,再做個直腸。誰有酸鹼試紙?」
靜脈注射吊了起來,脈搏血氧儀也套到手指上,從她腿上剪下的工作服被扔進了廢物箱。心臟怦怦跳動,在她的胸部留下了彈坑一樣的形狀。
「啊,」戴維說,「是我們的眼科醫生。」
她下面的人手減少了,因而忙得汗流浹背。
「了解了哪read.99csw.com些情況?」戴維問。
戴維搖搖頭說:「先別急。但是在切除前,我想憑感覺給她裝根管子,看看幸運女神會不會照顧我們。」雖然腫大的部位阻礙了他的視線,但他仍然將氣管內的管子一步步向前推進,在南希喉部下方找出一條通道。戴維將金屬探針從一頭移到另一頭,觸到了南希喉嚨的深處。他在管子末端接上終流二氧化碳監視器,然後將氧氣袋的閥門放在屏幕的上方。
「檢查一下無阻礙的膈里空氣,縱膈肺氣腫,為抽取檢樣而檢查肺部的實際狀況。」戴維在實驗員身後大叫,「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有纖維鏡嗎?」戴維問。
「你是不是要對卡森和特蕾西大夫說,我們不用活性炭來吸收胃中的鹼的四個原因?」
帕特很快望了一眼,面頰顫動著,然後說:「我……什麼……?」
「詹納大夫,來得正及時。我們需要你到這兒來,喊液弄到眼裡去,傷得很厲害。」
放射科的技術員把頭伸進房裡,他剛從後面的X光房間回來。
「我們不用活性木炭來吸胃裡的鹼液,有哪四個原因?」她問。
戴維伸手去拿手術刀,另一隻手摸著她喉部下面環甲軟骨的膜。他沿著膜縱著切割,在她的咽喉里打通一個外科手術氣道。黛安娜一下給了他三叉牽拉器;他將牽拉器滑進打開的裂口,把切口內腔撐開了。在切口內腔里安置了一個四點零的乙基管,戴維將另一端插|進一個通氣的軟管。通氣管將空氣通過管道壓進肺內。
黛安娜俯身向前,在南希的病榻上方,她與戴維兩人的前額碰到了一起。她的眼睛很快移開,說了聲:「哎喲喂,好好對不起耶!……」
「在組織明顯減弱時,增加由嘔吐而產生的管腔內的壓力,據推測會增加危險。卡森,你小子過來幫把手。」
「用鹽水。」
戴維俯下身子湊到南希臉旁。水皰周圍的皮膚正在變白,與紅色的凸起部分形成極大反差。南希看起來似乎還要說下去。
一個辦事員靠著門,探出身子說:「那個詹納大夫打電話來了。」
她把鹽水瓶子換到另一隻手上,眯縫著眼睛。
「好……好……不幸的是,在減輕食管損傷方面你幫不上忙。液化性壞死幾乎是瞬間發生的。」
他向上瞟了一下護士們。她們的行動比平時稍微緩慢一點,都被剛才的忙碌累壞了。很多人的目光都投向南希的臉。
女人乾嘔著,將一小塊灰色的嘔吐物吐到雪白的牆壁上。她向前猛衝,卻因為小腿撞翻了椅子而摔倒在地。在摔倒之前,她試圖用手掌撐住地面,好讓自己不跌倒下來,但沒有成功。
他用拇指扒開南希的眼瞼,凝視著那白色的雲霧狀的眼球。角膜渾濁。這是更為糟糕的信息。他一邊撿起一個二百五十毫升的鹽水瓶子來沖洗眼睛,一邊說:「誰給我找些摩根透鏡。」每一個硬質透鏡都連結到可以不斷沖洗眼睛的管子上,這些透鏡平時很少用,他大約有十年沒有用過摩根透鏡了。
她試著要說什麼,卻只從喉嚨發出幾聲呻|吟。
帕特抬起頭來望了望,眼睛里有些濕潤,點著頭read.99csw.com說:「我們會一直在這兒的。」
「注射二十毫克依託噗酯和一百毫克羅庫溴銨。」他說,聲音連他自己聽起來都那麼尖銳。這些藥物可起到鎮靜作用,並讓南希完全麻痹。如果不是醫務人員給南希插了管子,她甚至不能自由呼吸。
在那個護士靠到帕特的背上時,一束頭髮掛到了纖塵不染的地磚上。她摸到了傷者狂跳著的脈搏。當帕特看到了這個護士的身份徽章時,她猛地吸了一口氣,手把那粗硬的灰色頭髮向後一撩。
那護士腫大的頭點了點,發白的仍流著血的皮膚泛著光。
護士們和化驗員們,繼續往南希的皮膚上噴水,排在她身體的兩旁,就像在喂小動物似的。
「心率一百四十,」有人說,「氧飽和量低於九十多,還在下降。」
就在靠近這個女人太陽穴的地方,一個水皰迸裂開來,膿水流過她的面頰,經過化妝的面容已變得斑駁。裂開的傷口弄髒了她的嘴唇,而當她張開嘴尖叫時,她那雙弧形的嘴唇裂了,於是血就順著下巴流下來。她靠著牆壁摸索向前,肩膀隨著啜泣而痛苦地抖動,嘴唇一張一合,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我正聽到發出的咕嚕聲。」她說。
戴維把乳膠手套扔進垃圾桶里,抓過電話:「什麼事把你拖住了?」
「不是酸。」他大聲說,帕特準備好了紅試紙;他拿一條放在南希的額頭,一條放在她的眼下,兩條試紙幾乎一下就變成耀眼的藍色。
「好的,好的!……」戴維說,「我們將要繼續為她噴洒幾個小時。」
他把一個用表面無光潔度的銀盒裝著的x光片匣,放在南希的身體下面。每個在場的人都戴上鉛圍裙,這時黛安娜把x光機懸置於南希身體上方,打開開關。很快完成了胸腔和腹腔一系列的拍片。一個化驗員把最後的片盒從南希身體下面弄了出來,遞給從房間里跑來的放射檢驗員。
幾個護士和化驗員正用鹽水瓶中的鹽水向南希的臉上噴洒著。水濕透了輪床上的床單。
「施皮爾大夫。」她說,聲音含混嘶啞,彷彿是從腫脹的喉嚨里擠出來的。
「我是在……」
「第一,活性炭不吸收鹼;第二,它使內窺鏡視野變得模糊;第三,如果患者一動,它會一下子就滲入縱膈的內漏;第四,它有嘔吐的危險,卡森和黛安娜已經指出那些問題了。」
一位護士腳步凌亂、神情獃滯地從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醫療中心急診室走出來。她面色蒼白,眼皮腫得幾乎快睜不開了,細細的幾縷頭髮從額前散落下來,而這時她的雙手還在面前揮著。從胸腔深處發出的哀號,急促得猶如動物發出的聲音,在離開嘴唇的一剎那凝成刺耳的嗚咽。半輪月亮將她的V型領口映得更加灰暗,卻也襯出鎖骨周圍皮膚的自皙和柔嫩。
「不。是的。」
「我要來這裏看一看。」
他穿過中心工作區,輕輕拍了一下他最好的住院醫生的肩膀說:「黛安娜,我們走吧!」
「對,而且是急性的咽頭腫大。我們只好給她做環甲軟骨切除術。」
黛安娜注視著藍色的氫離子指數試紙,立刻著手用鹽水來止住南希read•99csw•com臉上的燒灼。
「發燒?眼白正常嗎?」
「給她做環甲軟骨切開嗎?」黛安娜問。
「那腫大的部分已經很厲害了。我不想冒著讓她嘔吐的危險。」戴維用一種不耐煩的口氣說。
「她的氧飽和量在下降……」帕特說,聲音里飽含著驚恐。
「我們這裡有鹼液燒傷病人,需要攝取一點食物。黏膜腫脹引起呼吸困難。」
帕特·阿特金斯的臉上帶著一種驚恐的神情,在傷者分類小房間里繞著桌子踱步,還打翻了她早晨的第一杯咖啡,然後跑進大廳朝著那女人奔去。
「我什麼也不知道。」卡森承認。
南希咳嗽著,在病床上痛苦地翻滾。
「你們學黛安娜的樣子,」戴維說,「用鹽水對她身上澆。」
「怕不一定,」帕特回答,「南希自己走進來的。事故一定就發生在外面。安全部門已經聯繫警方了。」
一個護士的手看上去似乎從稀薄的空氣中出現,又遞給黛安娜一瓶鹽水。
沒有時間了。戴維把她的頜骨扒開,仔細察看她喉部的情況。口咽部已經潰爛,由於水腫累及亞急性氣管,流經喉嚨的任何飲食都會刺|激這個部位的組織,激起大範圍腫大。他需要在南希的喉嚨閉合前快速尋找一條氣道。
「施皮爾大夫,」她啞著嗓子說,「叫施皮爾大夫來。」
卡森點點頭,說:「還好了啦。不過我認為她有一隻眼需要角膜移植。」
「是的,」戴維說,「我知道。」
「我們要去申請一些塞普洛和潑福特滴劑,你能不能將這兩樣準備好?」
「這個病人昏迷了,我不能回答你的問題。」
卡森·唐納德呼吸急促地跑了進來,向房間里投射一種典型的醫學院學生所特奮的焦慮和迷惑的眼神。
「每一處都灼傷了。角膜是雲霧般的白色。」
一個工作人員從房間里跑出來,兩個護士衝進來,匆匆戴上乳膠手套,一直把手套拉到手腕上。
戴維瞥了一眼南希那滿是水皰的臉,她那漂亮的縷縷金髮散亂地搭在輪床上。他感到一股寒意從胸腔一直衝到腸胃,不禁回想起他四十一歲生日那天晚上,他也是這樣把妻子推到這兒來的,但是他很快使自己鎮定下來,理清思緒。他那醫生特有的冷靜本能地既讓他對病人有愛心又能客觀地處理問題。
心電圖監視器在屏幕上呈現出綠色線條,顯示出心動過速,而高峰與低谷越來越拉平了。南希艱難地抬起胳膊,一隻手在空中無力地抓著什麼。
「注射麻醉劑,再看看要多長時間多纖維鏡能送到這裏。」戴維吼起來了。如果腫脹得太厲害,他就只能通過細細的儀器來觀察氣管了。
戴維抬起眉頭望著帕特說:「帕特?」
他重新固定了南希的頭部,又試了一遍,可是仍然看不到被腫起部位擋住的聲帶。
戴維的瓶子里噴出來的是氣,因此,他把它扔到廢物桶里,抓取另一瓶,繼續往南希的眼睛上噴。
「是口咽潰瘍嗎?」
「五十分之一的善胃得滴注可立即減少胃酸。那也會避免壓力出血和潰瘍。」
「特蕾西大夫?」戴維說,他在噴著南希的眼睛,頭也沒抬地問,不過他感覺到,黛安娜的頭在轉動。
南希掙扎著要read.99csw.com坐起來,但帕特制止了她。南希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胸部的劇烈起伏。
「拿喉鏡來。」戴維說。
帕特點點頭。
卡森搖了搖頭。
乙基管蜿蜒曲折進入食管。黛安娜正在聽胃部聲音,而不是在聽肺部運動。監視器上的數字顯示二氧化碳含量挺高,南希還不能呼吸。
戴維·施皮爾在差點撞倒一具放射示意圖架子之後,飛快地衝進中心工作區。中心工作區與兩條平行的走廊相連,走廊上的幾間檢查室就構成他的部門。他指著一個實習醫生打了個響指說:「卡森要給七號病房做腿部縫合手術。你過去盯著點兒,那樣他就別想偷懶了——你很清楚他的縫合技術怎樣。再說,我要前往八號病房去看米切爾的尿樣。」
「在這同時?」戴維等待的似乎是猴年馬月。
「給我把腸胃和眼科檢測儀拿來,」他說,「叫人聯繫毒性中心,好讓我們把這種刺|激物弄清楚。」
「她在努力撐著呢,」戴維站著說,看了一眼她那緊緊貼在肋骨和脖子上的皮膚,「鎖骨上和胸骨下的皮膚有萎縮現象。準備給她插管子。」
「呼吸困難。」他說。
這種L形的器械啪的一聲遞到他的手上。他用左手拿著喉鏡,然後將前端扁平的部分順著南希的舌頭插下去,附著的小燈指引著它通過會厭。可以看到咽部的腫脹很嚴重,遠遠超過他的初步診斷。他甚至連處在氣管管道中間的聲帶都看不見。
「找些酸鹼試紙來,」黛安娜大聲喊,「立即弄些鹽水瓶來。」
「這麼說,內皮已經喪失功能了。你們在沖洗嗎?」
一個工作人員把身子往房裡一伸說,「還沒有,麻醉師說它是在那上面……。」
帕特從南希的身後抬眼望了一下說:「鼻翼在翕動,她在喘息。」她咬著嘴唇說,「快拿監視儀來。」
「你怎麼老是盯著一個護士問?」卡森口語氣有一種挑釁的調子。
黛安娜放下電話,把它遞給一個護士,然後轉過身來。她那齊肩的順直金髮披散在身上,使她不得不經常把頭髮撩到腦後。只見她從耳後取下一支筆,將它悄悄放進她那褪了色的藍色工作服的口袋裡。戴維將一隻手搭在她肩膀上,引著她來到一號走廊。突然輪床從他們身邊飛快馳過,驚得他們急忙向後躲閃,而輪床一個急速的左拐彎,進了外科病房。他倆跟了進去。戴維伸出一隻手放在輪床的欄杆上,而護士們正在按住病人那不停扭動的身體,由於她穿著工作服,看上去就像一道深藍色的波浪。
「如果她不插管子呢?那我們就用催吐劑嗎?」
「眼周圍的皮膚燒傷了嗎?」詹納大夫音質深沉,他的聲音很低,卻富有隆隆的震撼力,又具有權威性。
「唐納徳大夫,」他說,語氣既安詳,又像是勸告,「為什麼我們不用催吐劑來吸收鹼呢?」
「對的。」戴維環顧滿是人的小房間。
「因為,總的說來,她們在這裏時間呆得長一些,比傲慢的醫學院學生懂得要多。」
卡森走上前來,抓了一個鹽水瓶。黛安娜用肩膀碰了他一下。
「你給南希的眼睛治療得怎麼樣了,卡森?」戴維問。
「還有呢?」
戴維看了一眼黛安娜,她正小https://read.99csw.com心而熟練地把南希喉部下方的環狀軟骨膜往下壓,好讓他能看到聲帶,但是成效甚微。
「我們常常讓病員們吞咽一些水,把鹼液從食管衝到胃裡。這樣鹼液被稀釋了,胃裡還有保護性的胃酸。」伍茲大夫的聲音緩慢而又沉悶。
「啊,我只需要佔用……」
「把眼睛撐開,用大迸的水不停地沖洗。一旦眼睛較為清晰了,給她滴一滴百力特,以便止住感染,再滴一滴西普羅,以便止住發炎。我得走了。」
「因為她處於麻木狀態,又插了管子,你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向上嘔吐,並引起室息了。」卡森說。
戴維的身體俯得更低了,貼近南希說:「南希,能給我們說說情況嗎?」
有人把一條黃色的酸鹼試紙遞給戴維,他把它橫放在南希的臉上。試紙很快變濕,但沒什麼改變。他把試紙扔到一邊。
「現在不行,」戴維說,「你他媽給我出去!……請你,出去。」
戴維壓低聲音罵了一句,是鹼。也許是清潔劑。酸都非常厲害,能使組織受到傷害,以致皮膚很快結疤,但通常保護疤下面的組織。而鹼會使組織液化壞死,使脂肪鹼化,溶解蛋白質,深入到更深層的組織之中。不像酸,鹼在皮膚肌肉上還繼續燒灼,把肌肉化為血水,又以同樣方式阻礙水分的排出。
南希胸腔一起一伏起來,氧飽和量也慢慢回升到九十。氣道固定了。現在他得找出南希痛苦的原因。
戴維把她的頭朝後仰,好使喉嚨最大限度地張開。
戴維將身子前傾,檢査著另一隻眼,說:「不,兩隻都要。」
這個警察在退出去之前,狠狠地向他瞪了瞪眼。
那挺好的——至少鹼還沒有通過食管吞下,還能讓空氣漏進體內。
帕特一邊飛奔過去,一邊對保安喊:「讓他們把創傷十二號病房準備好!」
「我聽說你們這裏出現了一個嚴重的鹼灼傷病人,」他看了一眼病人的身體,往後退了一步說,「他娘的,那不是南希嗎?」
掛壁式電話響了,化驗員抓起電話,然後伸出手把電話遞給戴維,說:「是伍茲大夫。」
在前廳登記窗口前。一個西班牙後裔花匠從椅子上跳下來,包手的繃帶已經被血染紅,慌亂中還撞倒了椅子。護士走近了,他遠遠地避開,生怕遭到攻擊或被傳染。一位母親抱著五歲大的孩子,尖叫著穿過一排晃動著的門,直奔候診室,她認為那裡才安全。坐在保衛中心桌前的保安也警覺地抬起半個身子。
他快速繞過輪床,以檢查南希臉部。她眼皮和嘴唇深度灼傷了。如果當時潑向她的腐蝕劑濺進了眼睛或喉嚨,那他們現在做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南希的身體正在由白變藍。
「不,不宜這麼做,」戴維說,「那樣做會引起嘔吐,而且鹼液可以使管子移動,會重新暴露組織。再說,你會把東西一下子弄進受到損傷變弱的食管壁而進入縱膈。這會使她陷入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