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一群坐在靠窗的地方衣著考究的人點了點頭。

「安東。」屋子的那一頭傳來一聲呼喊。

他正拿著一隻香蕉和一盒賓果飲料。

「你呢？」他問。

她尷尬地點了點頭，感覺包裝紙里的巧克力變軟了。她那樣撒手，一走了之後，他是怎麼想的？她幾乎是逃走的吧？她看著他的臉，試著讀出答案，但他的表情不僅克制，甚至可以算熱情。

「我來這兒探望我的……朋友。她遇上意外了。是車禍。她現在昏迷不醒。」

她舉起手，突然警告他不要舊事重提，一旦提起那些發生在曼徹斯特的事，所有美好的光明的東西都會被毀掉。

安東點了點頭。「九九藏書好吧。」他的腳尖在地板上點了點，「聽著，我很高興遇見你——即使在發生了那些事後。有些事我很想告訴你。」

「不。」他說著，手在她的胳膊上安撫著，堅決想要把話說完。這肯定是他們在公共學校里學到的東西，她想起來了——某種鋼鐵般的堅強意志，強迫別人聽從自己。「不是那樣。」他又重複道，「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

他投給她一個燦爛的微笑，然後急忙追趕他那幫親戚。她把名片塞進大衣口袋裡，和那些空的口香糖包裝盒、發票還有昨天製造的其他的垃圾放在了一起。

她又看向安東，他的臉色變了，果決的神九-九-藏-書情被小男孩似的緊張替代了。他的鞋底在地毯上蹭了蹭。

有好幾天，她沒有去沃爾沃茲的公寓，寧願在醫院附近的林蔭道遊盪，在環形南街的蒼蠅館子里喝幾杯茶。好幾天下午，她就在海麗床邊的椅子上打盹兒，但更多時候，那兒太吵了，她根本沒法睡著。

他又望了一眼靠窗的桌子。那些人已經站起身，穿起外套了。她從那群人里，在那個穿衫褲套裝的漂亮女孩旁，看到某個像安東的母親的人——和他一樣的下巴和相似的眼睛。她看出來了，她一定是個強壯而固執的女人。這種人會覺得流淚是最軟弱的事。

他搖了搖頭：「好吧。」

「九*九*藏*書是的。」她說著，記憶重新拼湊起來，於是驚訝得合不攏嘴，「安東。該死的。」

她聳聳肩。「當然。」她說著，沒有看他的眼睛。

「噢。」她說，「很抱歉聽到這個消息。是什麼……」

「你最近怎麼樣？」他試探著問，不過她沒有接話茬兒。

安東搖了搖頭：「真糟糕。」

他把名片塞到她手裡：「你會記得給我電話的，對嗎？」

她發現他正緊張地四下打量。

「特魯迪。」男人說著，「好吧，不是特魯迪，但是……」

「對不起。」她小聲說，「條件反射。」

一回到醫院，她便鑽進小賣部，想去買根火星巧克力棒。就在她排隊結賬https://read.99csw.com的時候，感覺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轉過身，看見一個熟悉的男人，捲髮，下巴微突，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噢，這不是給我買的。」他急忙說道，「是買給我妹妹的兒子的。我的外甥，他八歲了。我們來這兒看爸爸。」

他們沒有再說話。他擺弄著粘在賓果盒子後面的吸管。但很快他們又不約而同地找尋新的話題。

「求你了，真的。」她說，「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也無能為力。我很抱歉，我該把事情處理得好些。我該早些向你坦白，但是我——」

「瞧，我得走了。」他說著，從長褲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但請收好這個。給我打電話，htｔpｓ://read.９9csw•cｏm我們得見一面。我保證，你絕不會後悔的。」

「中風。」安東趕忙說道，「沒得救了。大概撐不了太久，我猜。但是，他們還是努力希望他能夠給出一兩句回應。」

「這兒。」他說，「這就來。」

最後，她回家換衣服時，她發現有人在儲藏葡萄酒的地窖附近的牆上寫了「他媽的！」，後門附近還有煙蒂和破酒瓶子。她屋子裡的衣服都變味了，可她照舊穿上，毫不理睬來自房間各個角落的恐慌——那些恐慌都被年久失修的屋子裡支棱著的木頭和塑料片擋住了。

「最好別談這個。」她說。和他說話時，她的聲音變得不一樣了，更輕快，更柔美。過去的特魯迪的自信滲透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