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克蘭輕聲念叨道，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聽起來有點熟悉，不過我想不起來了。」

克蘭的心裏湧起一陣寒意。

「它也被稱作M界面，或簡稱為莫霍界面。」

「那你就會想起它是地殼與其下面的地幔的分界層。」

「你即將跨越一道門檻，彼得，」他依舊低聲說道，「我要告訴你一些情況。而一旦我告訴了你，就沒法回頭了。對你來說事情就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再也不會。這個世界將會變得完全不同。你明白嗎？」

克蘭點了點頭。他確實很累——累得骨頭都快要散架了。他已經連續忙活了20個小時：先是為康拉德的幾根斷指再植做了一台痛苦而又費力的顯微外科手術，接下來就是忙於對他假設的重金屬中毒看上去無休無止的調查追蹤。

可是阿舍又用手勢打斷了他。「現在沒時間考慮這個。注意，我們得小聲說話。羅傑現在不在隔壁房間里，但他隨時都有可能回來。」

阿舍臉上現出一絲凄涼的笑容。「事實離奇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ｒｅaｄ.99ｃsw•com「這種信號的確切種類還沒有搞清楚。它更像是一種地震波，近似於某種聲納信號，可其特性我們卻不得而知。我們能夠確信的一點就是它不是自然產生的。在我離開這個房間以前，我要把它揭示給你看。」

「可那就意味著——」

阿舍把兩肘支在了膝蓋上。「你聽說過莫霍洛維奇克間斷面嗎？」

克蘭吞咽了一下唾液。他還弄不清這裏面的頭緒。

對他來說，儘管研究站的大部分地方仍然是一片未知的領域，但從醫療所到他的住處，他卻是輕車熟路。先走到「時代廣場」，然後左轉經過圖書館和劇院，進電梯上一層樓梯，出來后再向左轉，然後是兩次右急轉彎。他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用門卡打開艙室門。他腦子裡昏昏沉沉的。睡上6個小時的好覺，就會使問題清晰起來，說不定還能解開困惑住他的謎團。

「確實如此。不管它發射的是什麼信號——那不是我們乾的。是別的人乾的。」

「這麼說你的意思是莫霍界面距我們下面的地殼九_九_藏_書非常近。」

「趁你還沒有把自己變成這裏的一名患者，」畢曉普說，「你必須去休息一會。」

「你幹嗎不坐下來？」阿舍把身體挪到了書桌旁的椅子里，等克蘭坐下來后才重新開了口。

「不知為何我有種感覺，」克蘭說，「你是想要告訴我，我在牆網球場上說的那些話是對的？這裏根本就跟亞特蘭蒂斯毫無關係？」

阿舍朝克蘭靠近了些，進一步壓低聲音說。「『風暴王』石油鑽井平台就位於這樣一個中央海嶺的位置。」

阿舍正坐在來客坐的椅子里，身旁還站著一位身穿實驗室工作服的陌生人。

「你看起來就像我一樣滿臉倦容，」她說。

克蘭從黑色的橡皮目鏡前抽回身，眨眨眼睛，又用兩手搓了搓臉。他向實驗室里四處環顧了一下，以讓他的視力適應周圍環境。眼中的影像慢慢清晰起來：屋子對面有一位醫療技|師，正在做滴定分析。另一位技|師正在把數據錄入工作站。而就在實驗桌的對面，米歇爾·畢曉普就像他一樣，正在用一台攜帶型顯微鏡read.99csw.com觀察著什麼。他望過去，她正好也身體后傾，兩人的目光對在了一起。

阿舍用右手粗魯地做了個別出聲的手勢，然後向身穿實驗服的人點了點頭。在克蘭的注視下，那位陌生人走過去關上了房門和浴室門。

「胳膊怎麼樣？」克蘭問。

克蘭張開嘴想說什麼，然後又閉上了。他心裏充滿了懷疑、震驚和茫然。

阿舍點點頭。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對重金屬中毒是如此深信不疑。當然，現在仍然有這種可能。可隨著每一次新的檢驗返回的結論都是否定的，它的可能性也漸漸遠去。同樣令人失望的還有，簡·蘭德的數據挖掘努力也沒有結果。

「莫霍界面。我記得在安納波利斯海軍軍官學校學習時，海洋地質學教授談到過它。」

克蘭怎麼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他迷惑地點了點頭。

「根據其所在的位置，莫霍界面的深度也各不相同。譬如說，陸地下面的地殼就比海洋下面的地殼要厚得多。在陸地表面之下，莫霍界面的深度有70英里，可在某些中央海嶺處，它的深度卻只有幾英里。」read•９9ｃsw•cｏｍ

「你聽過的故事，跟在『深海風暴』非保密層上的所有工人聽到過的故事是同一個：『風暴王』平台上的鑽探工在採油作業時，發現了海床上的一處古代文明的證據。就目前來看，這個故事是可信的。」

阿舍輕輕地清了清喉嚨。自從他們打牆網球以來，克蘭幾乎再沒有看見過他。他的臉色看上去既憔悴又痛苦，目光中透出心緒不寧的神情，就好像一直在跟妖魔做著鬥爭。

「你得當心。如果神經功能受損，供血不足會導致潰爛，甚至壞疽。你應該讓我——」

看到克蘭臉上的表情，阿舍又笑了：這一次他的笑里儘是憂鬱。「是的，彼得。現在到了最艱難的部分。因為，你知道，這個信號來自於莫霍界面之下。也就是地殼之下。」

克蘭又嘆了口氣read.99csw.com，然後伸了個懶腰。「我想你是對的。」確實，他很快就目光遲鈍，辨認不清載玻片上的內容了。於是他站起身，對畢曉普和其他人道了聲再見，然後走出了醫療所。

「前一兩天疼得很厲害，」阿舍承認道。

「一種信號？你的意思是像無線電波一樣？」

阿舍從口袋裡掏出一條手帕，擦了擦他的額頭。「可這一個比那一個要深奧得多。你知道，他們根本就沒有發現什麼史前古器物和古代的建築。他們發現的是一種信號。」

他走進艙室，又打起了哈欠。他把自己的掌上電腦放在桌上，轉過身去——一下子愣住了。

克蘭點點頭。

克蘭驚奇地皺起了眉頭。「這是——」他問。

阿舍點點頭。

連同疲倦一同襲來的還有失望。因為到目前為止，在「深海風暴」上的人員當中，並沒有發現重金屬中毒的明顯痕迹。對頭髮、尿樣和其他標本做過的檢驗都沒有結果。他和畢曉普現在正在檢查載玻片上用能量色散X射線熒光光譜儀所做的分析，可到目前為止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在研究站的公共區域里也是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