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肯定會有，」克蘭說。

突然，阿舍起身在艙室里踱起步來，「不管怎樣，還有一個理由需要小心。我們知道地殼是由三層組成的——沉積層、基岩層和大洋層。我們已經挖穿了前兩層，而且幾乎已進入了第三層，甚至還要深些。下面就是莫霍界面。問題是，沒有人確切地知道莫霍界面到底是什麼，或者說當我們觸及到它時會發生什麼事。我們必須謹慎行事。可是我越是提抗議，我和國家海洋事務部就越是受到排斥。現在又來了更多的軍人，而且他們不再是正規的海軍。他們是非常可怕的『黑色行動組』。」

這是一個用有機玻璃製成的空心物。每一邊都密封得很精緻，裏面裝著什麼東西。克蘭從阿舍的手裡接過它，移近到眼前——然後驚訝得屏住了呼吸。

「它有危險嗎？它會不會是這裏發生的那些問題的根源？」

「你瞧，那兒的情況也很複雜。」阿舍又停頓了一下，「我們放在豎井裡的超聲波感測器……在這些人造物品所在區域的下方發現了某些跡象。有一個巨大的物體，甚至比那個信號源埋藏得還要深。」

就在這時，門上傳來一陣響亮的敲門聲。那聲音停止后又再三地重複響起。

「你就那麼肯定？」

「正是如此。例如像是製造我剛才給你看的那種裝置的技術。某種能夠幫助人類發展進步、實現新的跨越的技術。」

克蘭聳聳肩，「有道理。特別是在你們還沒有破譯出那個數字信號的情況下。」

克蘭望著阿舍。首席科學家獃獃地站在椅子旁，皺紋滿布的臉上一下子變得十分蒼白。他使勁搖了搖頭。

「等等！」阿舍急忙壓低聲音喊道。

「就像科羅利斯那樣的人，」克蘭說。

克蘭搖了搖頭，「可你們肯定會有一些見解。」

「它是用什麼做的？」

「那個標誌物不是發出一道光束嗎？那光束不是連續的，它實際上是每秒數百萬次的脈衝波。這些脈衝的有無出現得非常有規律。」

「關於它在這裏的作用？的確。」阿舍現在似乎放鬆了不少，就好像一個剛從痛苦的現實中解脫出來的人一樣，「經過廣泛的討論，這裏的大多數科學家和軍人們都認為，有些東西需要留給後人來揭示，等到科技足夠發達之時。」

「是嗎？」克蘭震驚不已，「通用汽車公司用20個月甚至還設計不出一輛汽車的原型。」

「哪種類型的輸出功率？」

他把這個有機玻璃體轉過來又轉過去，緊盯著裏面的那個小東西。不論他怎麼轉，它始終都處於正中位置。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立方體的結構，想要找出其中隱藏的rｅａｄ•９9ｃsw.ｃｏｍ電線或磁體。可這個立方體清澈透明——裏面沒有隱藏任何機關。

「在知密圈子以外還有別的人知道這事嗎？」

「1和0組成的數字。」

克蘭搖搖頭。「必定有某種合乎邏輯的、某種來自地面上的解釋。也許是俄羅斯人的裝置，要不然就是自然發生的現象。若是以我學過的那點海洋地質學課程來看，除了那層薄薄的外殼，它大概是我們星球上某種我們幾乎不知道的合成物。」

「你是從哪兒得到它的？」

「它是挖豎井時發現的。到目前為止已經發現了十幾個這種小玩意。」阿舍頓了頓。「最初我們的任務是很明確的：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向著那個信號源的方向儘可能快地挖掘下去。」他用手指了指那個帶鎖的儲物櫃，「可是，在我們發現這些東西以後……喔，事情就變得很複雜了。」

他搖了搖立方體，先是輕輕晃動，然後又猛烈搖晃。可那個流光溢彩的小物件卻只在中心位置處輕微地上下擺了擺又回復靜止，而且總是停頓在正中位置。它一如既往安詳地飄浮著，筆直向上地射出纖細的白色光束。

「開始，我跟別的人一樣對此深信不疑。但最近我卻沒那麼有把握了。瞧，每個人都願意相信在那下面有什麼奇妙的東西。我的科學家們過於樂觀，夢想著又開闢了嶄新的知識領域。海軍情報官員們垂涎三尺地談論著新技術在武器方面的可行性。可我們怎麼能夠確信那裡會有什麼？我們找到的這些標誌物就像是一條線索，預示著那兒有美味佳肴。可是在它們的信息被譯出之前，我們並不知道它們下面埋的到底是什麼。」

「但是海軍堅持要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向前推進。斯巴達將軍和我在這件事情上的意見是不一致的。他最擔心的就是其他國家會知道這個發現。他要讓那個東西儘快暴露出來，並設法從中取得樣品用於研究。」

「因為從它們出現在這裏的時候起，它們就像是一直在等待著、守候著，想要把什麼東西交給我們。」

克蘭把那張紙裝回信封里，然後把信封放在了他的書桌上。「這些人造物品——」

克蘭在椅子里轉了一下身子，「說下去。」

「這說明政府對這個工程是多麼上心。無論如何，挖掘工作到目前為止已持續進行了差不多兩個月，速度堪稱瘋狂，而且有了重大的進展。在研究站下面已經挖好了一條豎井。我們現在正朝著信號源方向進行挖掘。」

「你的意思是？」

「我能看看它嗎？」

「來自其他星球的一個禮物，」克蘭懷疑地重複道。

「有幾個。謠言傳播得很厲害。有很多人懷疑這裏並不只是在發掘亞特蘭蒂斯。」

「你剛才說，別的信息。所以你認為這個光脈衝是想要向我們傳達什麼信息？」

有那麼一陣子，艙室里一片寂靜。克蘭靜靜地坐著，努力消化著剛才聽到的話，感受著阿舍以這種方式向他傳達的真實用意。

克蘭想了一會兒。「所以你們要向著那個信號源挖下去。那又會怎麼樣呢？」

「希臘人相信火來自神祇。其他民族也有類似的神話。也許這裏就有一個樣本？一旦我們掌握了能夠獲取來自莫霍界面之下的信號的先進技術——一旦我們真的挖到了那盞指路明燈——我們就能為未來的跨越做好準備。」

「毫無疑問，我也很想知道這一點。我們大家都想知道。可是，不：它是無害的。」

「這是什麼？」

「為什麼叫『守護神』？」

「記住我告訴你的話，彼得，」他說，「關於門檻的話。」然後，他輕輕地拆開保護罩，把那個立方體遞給了克蘭。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打開了。在走廊燈光的襯托下，斯巴達將軍黑色的身影當門站立著，手持一張紅色的通行無阻的卡片，他的身旁簇擁著手持M1卡賓槍的水兵。

「我的意思是，他們每天都在向莫霍界面靠近。我不能再耽擱下去了。無論如何，我們得知道那下面是什麼——在斯巴達的挖掘機器到達那裡之前。」

「要是把它放在一輛小汽車裡，它的動力驅動這輛車跑完它的使用壽命，也就是10萬英里還綽綽有餘。還有別的。」阿舍把手伸進他的工作服口袋裡，掏出一隻小馬尼拉信封，把它遞給了克蘭。

「那麼問題又是什麼？」他終於問道。

「真的嗎？我的意思是，你們找到的這個記錄確實描述了那起埋葬事件？」

阿舍搖了搖頭，「你不會。現在，聽好了——不要向任何人轉述一個字。」他猶豫了一下，「也許這沒有必要。也許明後天我們的分析師就能完成對這些標誌物的破譯，這樣我對你說過的所有話都會變得沒有意義。」他向站在儲物櫃旁邊的那個人點了點頭，那人從頭至尾一語未發。「這是約翰·馬里斯。他是我自己的密碼分析師，他一直在日以繼夜地解決這個問題。現在，我要你去做——」

克蘭轉身向門走去。

「我們只知道它的形狀像一個圓環，體積非常大——約有幾英里寬。除此之外，別的都不清楚。」

「不知道。」

敲門聲再次響起，這一次聲音更響，也更急促。「克蘭醫生！」一個沙啞的嗓音在走廊里吼叫道。

阿舍又擦了擦額頭。「然後就出事了。彼得，我們曾經一直假定那些人造物品是很久很久以前被埋下的。可是兩天前我們才發現埋葬的年代相當近——大約發生在公元1400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這一埋葬事件可能在文字檔案里會有目擊記錄，真實的目擊記錄ｈｔｔpｓ://ｒｅaｄ•９９ｃｓｗ.cｏm。於是我請了一位調查者到這個區域的周圍，走訪圖書館、修道院，還有大學——到任何可能藏有目擊者記錄的地方進行調查。結果在格里姆伍德古堡，那是遠離蘇格蘭海岸的一個古老的修道院，我們找到了一個記錄。」他的臉上掠過一道陰影。「那記錄讀起來讓人不安和害怕。」

「沒有辦法進行確認。」

「花一分鐘時間好好想想，彼得，」阿舍誠懇地說，「我知道讓你理解這些是件很困難的事。」

「我相信是這樣。全世界所有的桌面計算機都以這種方式進行工作，我們大腦中的神經元也是如此。這是一條基本的自然法則。這個小玩意很可能複雜精密得讓人不可思議，憑什麼它就不能用數字進行通信呢？」阿舍輕輕拍了拍那張紙，「一個長度為80位的序列，一再地重複下去。順便說一下，它比別的信息要短得多——跟那個從莫霍界面之下發射信號的物體，也就是最初發現的物體比。」

阿舍點點頭。

「我無法確定我會相信這一切，」克蘭最終答道，「你肯定沒有弄錯？」

「確切地說，我們不知道它是用來幹什麼的。」

在克蘭領會這些話的意思時，室內一陣寂靜。

「什麼？就那麼個小東西？居然能儲存1千千兆瓦的能量？」

「你憑什麼確信我就會站在你這一邊？就像你說的，我是一名前軍人。我很可能會贊成斯巴達將軍的觀點。」

「我們稱它們為標誌物，或者叫『守護神』。」

「我很抱歉，彼得。我從未想過要用這些事實，或是責任來增加你的負擔。我很希望醫學問題能夠很快得到解決，然後你回到岸上，仍然相信我們在找亞特蘭蒂斯。可是在發現這些目擊者記錄后，斯巴達的好鬥行為也日漸增長……唉，你是我剩下的唯一選擇了。」

「確切地說，做這些準備工作花了多長時間？」

他重新坐下來，身體前傾，繼續詭秘地低語道，「它們很不尋常，彼得——甚至比它們看上去的還要不尋常。首先，它們像是根本毀滅不了。我們把它們置於任何受控環境中，它們都不會受絲毫影響。一些破壞性的手段，例如放射性照射，它們能夠吸收；別的則會反射掉。還有就是：它們的作用就如同電容器。」

克蘭向椅背上一靠，眨了眨眼睛。「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片刻后他問道。

「我會給你一份抄件。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假定它的確描述的是那起埋葬事件，我能想象到的是，這份目擊者記錄顯然在傳遞一個信息，要慎重緩行。」

「這可能嗎？在那個深度下的岩石沒有熔化？」

阿舍疲憊地笑了笑，「我做過一番調查，還記得吧？我手下的人是科學家。因為受了科羅利斯那樣的人的太多恐嚇，他們甚至都不敢幫助我。可是你，你不僅有資格醫治水下作業產生的疾病，而且在一艘從事情報搜集的潛艇上干過。恐怕這種局面很快就會九-九-藏-書到來：這裏的職能變成一項情報使命，也許還更多。」

「20個月。」

他抬起頭，看到阿舍正站在一旁，攤開兩手，面帶微笑。稍稍猶豫了一下，克蘭不情願地把立方體遞給了他。首席科學家把它放回到保護罩里，遞給了他的助手，後者把那東西又放回了帶鎖的儲物櫃里。

「1萬億瓦。」

聽到這個名字時，阿舍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怒。「科羅利斯要求他們直接向他報告情況。不管怎樣，我擔心斯巴達可能很快就會接管全部作業指揮權，並讓科羅利斯做他命令的實施者。如果我反對得太激烈，就有可能被解除職務，並被逐出研究站。」阿舍停止了踱步，注視著克蘭。「所以你才會來到這裏。」

「我是這樣認為——要是我們能破譯它的話。」

「可為什麼是我？就憑你告訴我的這一切，你正在冒巨大的風險。」

「什麼樣的物體？」

克蘭舉起了那張紙。「我能留下它嗎？」

「你的意思是，它就像是個禮物？」

「它不是俄羅斯人的。恐怕有太多的因素都能說明它也不是自然發生的。撞擊位置的地質情況就是一例。通常，對埋入地下如此之深的物體來說，你會期望發現有嚴重的地質擾動——海面下的情況就等效于隕石坑。可在這裏，這個異常物體上面的沉積層卻與周圍的基岩有著近乎完美的一致。你想想看，一個孩子在海灘上挖了一個洞，丟了一個貝殼在裏面，然後又把沙子填了回去。任何自然現象都不可能對此做出解釋。」

「當然，政府的當前目標，就是挖掘到信號源位置處，以確定它是什麼。把這個工程一點點建起來，把必需的設備安裝到位花費了相當長的時間。我們所在的這個深度使一切事情做起來都極端困難——這個研究站建造起來有別的功用，而且根本就沒打算讓它在這樣的深度下工作。所以才有了圍在外面的圓屋頂。」

「不。真正的解釋恐怕就躺在下面。你知道，已經找到了一些……人造物品。」說到這裏，阿舍向身穿實驗室工作服一直默不作聲的同伴點了點頭。那人向遠處的一面牆走過去，打開了靠牆的一個上鎖的塑料儲物櫃。他從柜子里取出一件東西，把它遞給了阿舍。

「這麼說你們正在挖掘的這個埋藏的東西含有某些有用的技術？而一旦我們準備利用它我們會發現它還是有益於人類的技術？」

「我們最早所做的試驗就是看它發出的是否是有別於光線的某種射線。結果是否定的。它是純粹的惰性物質——所有後來做的試驗都證實了這一點。我之所以把它放在那個有機玻璃體裏面，是因為很難用別的方式處理它——在它懸浮的空間里，它總能找到準確的中點。」

克蘭驚訝地回望著他。「我？」

克蘭打開信封，抽出裏面https://read.99csw.com的一頁紙。這是一張計算機列印紙，上面是一串串由0和1組成的數字：

他把立方體舉高湊近，張大嘴好奇地凝視著它。他注意到那個多米諾骨牌大小的東西，其邊緣實際上是不確定的。這個東西看起來更像是在微微地搏動：邊緣一會兒變得很尖銳，一會兒又變得很柔和。就好像它的體積和形狀在不斷地變化。

「量度有多大？」

「你可以這麼叫它。不管怎樣，有誰能說哪些發現是人類所為，哪些發現又是以這樣那樣的方式給予我們的恩賜？舉個例子，有誰能說火不是來自其他星球的一個禮物？或者鐵？還有建造金字塔的技術訣竅？」

克蘭好奇地看過去。那是一個立方體形狀的物體，外面包著某種金屬保護罩。阿舍向克蘭瞟了一眼，正好迎上他的目光。

阿舍猶豫起來。「好吧。但是不要給任何人看。」

「我們未能測到它的頂點值。我們把導線接到它們上面時，它們甚至使我們最大功率的測量裝置都停止了工作。」

「因為那兒的地殼相對較薄，地熱值也比較低，產生的放射熱能比大陸地殼下產生的要低得多。P波和S波的讀數顯示我們下面的岩石層僅有大約3公里厚——當然，『僅有』是個相對的術語。」

立方體的正中飄浮著一個小物件，體積不超過一塊多米諾骨牌的大小。它向著天花板發出一束宛如激光一般纖細的白熾光束。讓人無法想象的是，這個物件本身的顏色並不單一和確定，反而閃閃發光、五彩繽紛：金色，紫色，靛藍，肉桂色，還有克蘭完全想象不到的其他顏色，不停地變化轉換著。這些顏色像是來自於這個物件的內部，從中心向外發散，就好像這個小東西的內部有奇特的火焰在燃燒。

「電容器？」克蘭重複道，「就像電池一樣？」

「沒有錯。人類在技術上還沒有能力把一個機械裝置深入到地殼之下——更不用說還是能發射如此信號的一個裝置了。對發生在莫霍界面的自然的相位變化來說，地球表面的接收裝置既不能把它記錄下來，也沒有足夠先進的科技手段分辨出來自地殼下面的電波種類。可是在中央海嶺位置，那裡的莫霍界面常常很淺，再加上『風暴王』鑽井的深度——於是就導致了這一信號的意外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