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轉身，朝門那邊走了一步。突然間，他的心裏產生了一種可怕的感覺：每過一分鐘，挖掘工作都在使他們離無法想象的災難更近了一步。

克蘭努力使自己的大腦又回到了原來的軌跡上。「我們繼續幹下去。」

「檢查計算機裏面的文件的時間和日期。找出他在給我打電話前的最後幾分鐘里正在做什麼？」

他轉過身去看著她，「這個實驗室的網路埠在哪裡？我需要訪問一下互聯網。」

「是什麼？」

「這就是阿舍想要告訴你的意思？」

克蘭躊躇了。然後他轉向電腦。「他會發現些什麼呢？」他幾乎是在自言自語地說，「他從高壓氧艙里給我打電話時，簡直是興奮如狂。這裏頭一定有什麼東西。」

平點點頭。「我來把瀏覽器打開，看看它的歷史記錄。」一陣短暫的點擊聲。克蘭手摸下巴，感到迷惑不解。我們可以用無線方式訪問廣域網，在他們進入高壓氧艙之前，阿舍這樣對馬里斯說。他們當然有可能訪問過互聯網……但這是為什麼？

「超鈾廢物？」

「別的文件呢？那個『initial.txt』文件？就是來自莫霍界面下面的那個較長的信號。你確信電腦上沒有它的破譯內容？」

「天哪！」他喘息道，感覺就像全身通了電一般。

克蘭思考了片刻，「他說這至關緊要，絕對至關緊要，我們不能……然後就斷線了。」

「是廢料隔離試驗場？還是奧科迪羅山？這麼說我們正坐在這麼一個地方的頂上。」

「這個表是按時間排序的，」平說，「他最後訪問的站點在底部。」

「可從哪開始呢？我們已經檢查了所有的破解文件，可它們卻都是一堆不能九-九-藏-書成立的數學表達式。」

平搖搖頭，「確實沒有。就像你說的，阿舍博士肯定是把精力都放在了『守護神』發射的較短的信號上。」

「你看到了一個終於領會了這個警示的傢伙。」

他向屏幕靠過去。列表裡包含了12個網址，大部分都是些枯燥的政府部門名稱。「有幾個環境保護署的站點，」他輕聲說，「這個是美國核能管理委員會。奧科迪羅山工程。」

「新墨西哥州奇瓦瓦沙漠地下深處的塊狀岩鹽結構中，挖有一系列巨大的洞窟，儲藏空間多達600萬英尺。那地方非常偏僻，它將會成為美國的首個超鈾廢物處理場。」

「你還不明白？我們在挖掘工作中發現的這些『守護神』——它們就是以它們自己的方式設置的『制度控制』。它們發射的那些信號就是警告信息。」

他又轉臉看著平，「你能回溯出他的最後步驟嗎？」

「可這是什麼意思？」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然後，突然間明白了。

「怎麼啦？」另一名水兵問。

「呆在這裏。這裏跟其他地方一樣安全——也許還更安全一些，因為這裏已經被他們搜查過。」他再次拿起她的手，用力握了握以使她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平回視著他，她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線下閃閃發亮reａｄ•9９ｃｓw.cｏm。

「廢物回收場。快一點，我們出去。」一陣後退的腳步聲，接著是關門聲——然後一切又復歸沉寂。

走近的人影使門格柵外面透進來的稀疏光線變得更加暗淡。克蘭聽見腳步聲在門外停了下來。

「誰？」

「在哪？」

她深吸了一口氣，「好的。也許我可以再看看最初的那個發射信號，就是阿舍沒有破譯的那一個。」

「哦，不！」他喘息道。

平思考了一會兒，「為什麼它們開始只用一個表達式，後來又用上了無數種？」

克蘭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屏住呼吸。他張開嘴，哆嗦著長長地喘了一口氣。然後他放開平的手，轉過來面向著她。

「就是核廢料，冷戰與核武器競賽產生的放射性副產品。從工具器械到防護服再到用舊的宇宙飛船上的電池，可謂應有盡有。眼下，這些東西到處都存放著。但是這個新計劃將會把所有這些廢料全都集中存放在一個地方：很深的沙漠底下。」他看了她一眼，「位於加州東南部的奧科迪羅山是一個有重兵把守的地區，那裡的地質結構很適合作為核廢料和退役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貯藏所。」

「就是這個意思——不會有別的答案。它不就是埋在莫霍界面之下、眼下斯巴達正在挖掘的那個東西嗎？那是個定時炸彈。」

「這就是阿舍的本意。不是『鞭打』。」https://read.99csw.com

「WIPP，」平以十分平靜的腔調念道。

「什麼？」平問。

「是嗎？」

「我們走，」巴博薩說。

「我就是這個意思。我們一直都以為有一個仁慈的、父愛般的種族在地球的深處埋藏了某種令人驚嘆的技術，想等人類發展得很先進、能夠鑒賞它時再去發現它。但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事實是地球已經被當成了一個傾倒武器或有毒廢物的垃圾場——即使在你那些來自大天鵝星球的先進得多的朋友眼裡，這些有毒廢物的危險性也是難以想象的。」

平緩慢而又呆板地扯下了蓋在電腦和儀器上面的布簾。「現在怎麼辦？」她問。

克蘭聳了聳肩，「也許它們認為用0做除數是最簡單也最基本的——這也表明這個表達式最能說明問題。或許我的觸摸觸發了『守護神』新的行為方式。要不就是我們不停止挖掘使這些裝置確信我們沒有領會它們的提示——需要加大對我們的警告。」

他溫和地笑了笑，「沒什麼。」

「可你想想看，那都是些什麼樣的數學表達式。它們都是不可能實現的。阿舍第一次破解了那條信息時，他還以為是他們弄錯了。你知道他當時是怎麼說的嗎？『用0做除數在整個宇宙中都是不允許出現的。』關鍵就在這個詞上：不允許出現。這些『守護神』發射出來的每一個表達式——不管是0的0次冪還是其他——它們全都是不允許出現的。」

「好主意，」克蘭微笑道。他快步走到實驗室門口，停下來聽了聽，然後一閃身鑽進了過道。

她默默地從她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根五類電纜線，把筆記https://read.99csw.com本電腦跟研究站的網路連上。克蘭用滑鼠找到歷史記錄里的最後一個網址，在上面點擊了一下。一個新的窗口打開了，這是一個偏重於文字的官方站點，頂部有能源部的圖章和大字標題：

克蘭把身子又縮回到黑暗裡。身後的平屏住了呼吸。他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把它緊緊地握著。

「沒錯。並且不止一兩種，而是形式廣泛而又多樣——圖畫、符號、文字等等。以此告訴我們的後人這個地方是隔離地帶，有充分的理由被隔離了。也會有主動控制下的傳聞。」

「警告標誌物。」

「這是他們訪問過的站點的一個列表，」她退到後面給克蘭讓出地方。

平的臉色變白了。「你不會是說——」

「是科羅利斯。那邊發現了情況。」

一陣短暫的沉默。

「因為做這件事的人不能用語言來傳達警告信號。」

「正是如此。只有數學公式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他搖了搖頭，「再想想弗萊特，還有他所說的無理數。我覺得他比他所知道的還要深刻得多。」

「我怎麼辦？我該上哪兒去？」

「你要上哪去？」平問。

「我們不能幹什麼？繼續挖掘嗎？」

突然，傳來一聲粗嘎的無線電話聲響。外面的人摸索了一下，「啪」地按下了按鍵。「我是巴博薩，」這聲回答是如此之近，簡直就像是從庫房裡面發出來的。又是一陣短暫的嘎嘎聲后，跟著又是回答：「是，是，閣下。」

他把臉轉回到屏幕上，「我出席過一個有關核廢料和失效武器危險性的醫學討論會。在什麼地方傾倒有害性如此之大的東西是人類面臨的一個巨大問題，所ｒｅａd•９９ｃsｗ.cｏｍ以才會有奧科迪羅山這樣的貯藏所。可這跟『深海風暴』工程會有什麼聯繫？阿舍的用意又何在呢？」

「我無法確定。我一直都在想著這個問題。」

她皺起眉頭。「怎麼啦？」

然後——突然之間——克蘭全明白了。這一刻，成功和恐懼一起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整整5分鐘兩個人未出一聲。慢慢地，克蘭覺得自己的心跳恢復到了正常速率。終於，他把手放在庫房的門上，靜靜地推開了它。他拖著感覺還有點僵硬的腿，走出去打開了燈。

克蘭掃視著表上的其餘內容。「能源部。廢料隔離試驗場。就是這個。」

「可是我們怎麼能夠確定埋在我們下面的東西就是危險的呢？」

他停頓了一下，思維開始加快，「我剛才說過的那個醫學會議，為核廢料尋找一個儲藏所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真正的問題在於這些廢料仍會繼續輻射下去，其持續時間會比人類有史以來記載的時間還要長。我們要怎樣做才能夠提醒一萬年以後的後人，讓他們儘可能遠離卡爾斯巴德或者奧科迪羅山？到那時候，我們熟知的文明社會的形態將會發生徹底的改變。所以能源部就需要為這些地方播撒一些他們稱之為『被動制度控制』的標記。」

「沒問題。我們只需把所有文件按日期和時間排序列出一個表。」平轉到電腦前，打開一個搜索窗口，然後——她現在的動作快了一些——鍵入了一條命令。

「它們只是一些數學表達式。」

「他還說過別的什麼話嗎？」平問，「我是說他給你打電話的時候。」

「他處理的大部分文件都在這個『解密』文件夾里。」她指著屏幕說，「但在電腦最後15分鐘的操作中，看樣子阿舍正在瀏覽網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