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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1136-1137 第五章

第二部分 1136-1137

第五章

「那就劈開你的腿,」威廉說。
然而,今天可沒那麼輕鬆。國王咳嗽了一聲,開始講話。「我的忠實的臣民,珀西·漢姆雷,今天成為夏陵的伯爵。」
「真的。」菲利普這時當真激動起來了,「我原來一直在想,我們要建成新教堂,恐怕得幾十年。」他用犀利的目光看著湯姆,「你以前建過大教堂嗎?」
「是個女人。」
等他們回到溫切斯特,菲利普的斗篷已經濕透了,他的坐騎也變得煩躁起來,但他認為已經有了答案。
珀西聳聳肩。「問他去吧。」
菲利普露出驚訝又感興趣的神色。「請吧。」
那姑娘走上前來。「說出你的名字來,不然馬修會殺掉你的,」她威風凜凜地說。
斯蒂芬說:「我聽說了著火的事。你是怎麼處理的?」
菲利普用眼角的餘光,看到沃爾倫想要上前,像是要爭辯,但亨利主教迅速用一個禁止的手勢,制止了他。
走進溫切斯特大教堂時,他才第一次感到什麼叫敬服。
亨利主教走近國王,鞠著躬說:「早安,斯蒂芬。」
菲利普意識到,他們還生活在一個夢幻的世界。她努力過著一種似乎仍屬於有錢有勢家庭的生活。由於她父親遭到監禁,毫無尊貴可言,她已經成了另一種人了。這男孩也根本不是什麼嗣子了。巴塞洛繆伯爵永遠不會再回到這座城堡,除非國王決定在這裏對他處以絞刑。他可憐這姑娘,但在一定程度上,也佩服她支撐著幻想並使其餘兩人也信服的那種意志力。他想,她本來可以成為王后的。
她站在司務的房門外面,身上裹著厚厚的毯子,用斗篷的風帽遮著臉。她惡狠狠地看了菲利普一眼,那種露骨的程度簡直讓他有意立即轉身回去了,但他覺得逃避一個女人有點丟人,就站住腳跟,說:「你有什麼事要見我?」
湯姆畫定簡單的平面圖之後,又回到了中心圖,表示出從西端看進去的教堂內部景觀。現在他畫出在中殿後面高聳的塔樓。
沃爾倫接受了他的敬意,但沒有沉迷於這種禮儀,過了一會兒就抽回了手。沃爾倫所愛的是權勢而不是表面的形式。
瓦爾特突叫一聲,發出警告,眼睛看著威廉身後,跳起身來。威廉轉過身,看見馬修正高舉著一把刀朝他刺來。威廉愣住了——他沒料到那個女人氣的總管竟會如此勇敢。瓦爾特來不及過去阻止這一擊,威廉只能舉起雙臂,護住自己,在那可怕的瞬間,他以為他會在勝利的時刻給殺死了。如果換上一個更強壯的人一定會把威廉的雙臂格開,但馬修是個常年足不出戶的柔弱的人,刀子並沒有碰到威廉的脖子。威廉感到一陣松心,但他還沒有脫離危險。馬修舉起胳膊準備再刺。威廉退後一步,伸手去拔劍。這時瓦爾特手中拿著一柄又長又尖的匕首,繞過桌子,刺進了馬修的後背。
菲利普想,這可夠簡潔的,聽起來沃爾倫似乎體面地屈從了,事實上他卻以這一問題尚未解決來結束了他的話。國王並沒有這麼講。如果說他講了什麼決定性的話,其實是相反的意思。他堅持國王還可做出其他的選擇,這並無冒犯之處。菲利普想,我要記住這一點:當你行將遭到拒絕時,就拖延一下。
他們穿過修道院的院子時,天空由黑轉灰了。湯姆打算到副院長的住所去叫醒菲利普,然而,菲利普的想法和湯姆不謀而合,他已經到了大教堂的廢墟里,他穿著厚厚的斗篷,跪在濕漉漉的地上,口中喃喃祈禱。
沃爾倫隨著亨利走上樓梯,菲利普提心弔膽地跟在後邊。
亨利說由我來談他在我字上稍稍加重了些語氣,「如果國王問到你一兩句,你就明確回答,用不著扯太多的事實。你用不著哭哭啼啼的,他會明白你需要一座新教堂的。」
他曾經暗示過菲利普一兩次,他得想一想他要建什麼樣的大教堂,但菲利普沒有留意,或者是寧可忽視了他的暗示,他腦子裡裝的事情太多。但湯姆很少顧及其他,尤其在星期天。
沃爾倫又補了一句:「由我們來談。」
他從她的臉上看出來,她明白了她的計劃沒有成功,因此正氣沖沖地想著下一步。他趁著她還沒想好,步步進逼上去。
里甘咯咯一笑,菲利普的狡黠打動了她。「這計劃不錯,」她說。「有一個重要條件,」菲利普說著,緊盯著她的眼睛,「國王必須宣布,我的那份屬於修道院。如果他不把這一點說清楚,我會要求他說的。如果他說成了別的——主教管區啦,祭司啦,大主教啦,什麼的——我就全盤否定這個主意。我不希望你在這一點上含糊其辭。」
「當然,」亨利乖乖地說。
菲利普不怎麼喜歡被說成是沃爾倫的副院長。他說:「圭內斯的菲利普,王橋的副院長,我的主教大人。」
菲利普似乎得出了結論。「三天之內我要和沃爾倫主教去溫切斯特面見國王,」他說,「我不清楚主教的計劃,但我確定我們會要求斯蒂芬國王幫我們出錢為王橋建一座新的大教堂。」
菲利普對沃爾倫說:「你看見—」
「不錯。順便問一句,你是怎麼知道這陰謀的呢?」
菲利普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擔心的事太多了。他在絕望之中說:「我擔心是因為我沒有一件乾淨的袍子可穿。」
「要是他問起兩位主教是不是已經同意了呢?」
菲利普感到心安了些。
亨利和沃爾倫也驚呆了,他倆也沒料到這一點。
「住手!」她高叫著,「好吧,我干。」她劈開了雙腿。
他想象大教堂像一長條麵包,然後把西邊一頭的麵包皮切掉,來看裡邊,他開始畫了。
「好吧,神父你怎麼會任憑自己被那兩個貪婪的主教所利用?」
他覺得斯蒂芬國王應該贊成這一建議,該建議解決了國王的難題,讓他既有了一位伯爵,又有了一座大教堂。他不敢說沃爾倫會不會故意刁難,儘管他對里甘分析得振振有詞。沃爾倫可能會找個借口反對這樣安排。如果他腦子轉得快,他可能會爭辯說,該協議沒有為一座他所嚮往的、給人深刻印象、令人肅然起敬的裝飾華麗的大教堂提供資金。國王可能會被說服,重新予以考慮。
菲利普對他這種敵對的語氣著實吃了一驚,他並沒有做任何事情,卻招致這樣的對待,他滿心不痛快。因此,他的回答也很尖刻。「從你手裡?」他說,「你還沒到手呢,孩子。我可能得到,你父親可能得到,沃爾倫主教也可能得到。但誰也沒要求國王把它給你,你這麼想就是開玩笑。」
他一推,門就開了。他走了進去。大廳里黑乎乎的,到處都是塵土。地面上的燈芯草非常乾燥。裏面有一座冰冷的壁爐和一個螺旋形的樓梯通向上邊。菲利普走到一個窗前,塵土嗆椿他直打噴嚏。他從窗子那兒看不到什麼,於是打算再到上邊一層樓去。
他睡得很熟,直到午夜起來做早禱。
威廉沒想到會這樣,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是怎麼發生的,但此時任什麼也阻止不了他了。
湯姆沒料到會問這個問題。理由可太多啦。因為我見過蓋得不好的大教堂,而我知道我能做好。因為對一個建築匠師來說,沒有比施展他的技能更能讓他滿足的了,也許和一個漂亮的女人做|愛除外。因為這樣的工作給人的生活增添意義。這些答案哪一個是菲利普最想聽的呢?副院長大概喜歡他說一些虔誠的話。他大著膽子決定說出真話。「因為它很美,」他說。
當他走過廢墟旁邊時,建造一座新的大教堂的前景似乎看來令人生畏了。那麼多石頭,那麼多木料,那麼多手藝匠人,那麼些年頭。他得掌握這一切,確保材料源源不斷地供應,監督木料和石頭的質量,僱用和解僱工人,不斷地用鉛錘和水平儀檢查他們的工作,為模型做樣板,設計和製作吊裝器械……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那能力。
「除了我的孩子之外,這是最好的了。」
所有的大教堂和大部分教堂都是十字架形的。當然,十字架是基督教簡明而最重要的象徵,但也有實用的原因:兩條甬道為附加的祈禱室和放置聖器及法衣的這類房子提供了空間。
他又看了一眼細雨蒙蒙的工地,然後調轉馬頭往回走,他感到受到了傷害。威廉跟在後邊。「怎麼樣,修士?」威廉嘲笑著說。菲利普沒有回答。
「你會認為,他們從巴塞洛繆出的事情接受了教訓。他侮辱了我們家,瞧瞧他現在待在哪兒吧。」
他走進了大教堂。他覺得自己太卑瑣,無法跪下去祈禱,於是便沿中殿走下去,從南門出去,多少凈化了一下自己的靈魂。他穿過修道院,走進主教的宮殿。
他跑出四五十碼之後,又放饅了速度。菲利普不清楚,這年輕人會不會消了氣,還和他並轡騎行,但威廉沒有這樣做,從那時起他們一直都是各走各的路。
「我還沒見著那狗雜種雷納夫,」斯蒂芬國王說,「要是他不很快露面,我非砍掉他的手指不可。」
阿爾弗雷德去拿沙子和石灰。湯姆到迴廊附近他的工具棚那兒,取來一個小木錘和第二根鐵釺。然後他走到工地的西端,站在那裡,等候日出。菲利普做完了祈禱,來到他身邊,阿爾弗雷德這時在一塊灰地板上混合著沙子和石灰。
還有幾個人也在看著這景象,不用說,這是到溫切斯特來的人都要一飽眼福的景觀。站在附近的一個年輕女人向菲利普微微一笑,他也報以微笑。她說:「只要一個便士,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另一方面,如果湯姆不給他看點什麼,菲利普也許會以為湯姆設計不了,從而不考慮湯姆而另雇別人。湯姆不準備冒那種風險,他寧可被認為是自以為是。
「他得有的東西多著呢,」她應聲說。在她開始講道理之後,就不再那麼惡狠狠的,而是更富人情了,但菲利普依舊無法忍受多看她一會兒。「對某些主教來說,一座精美的大教堂是首要的。但對沃爾倫來說,他還有其他需要。反正,只要他控制著錢袋的繩子,他就會隨心所欲地對你和你的建築物多給或是少給。」
他和修士們一起用早餐,發現他們的白麵包不如粗麵包耐餓;但即使如此,他今天也不能吃得太多。他早早就趕到了城堡,儘管他明知道國王不會在這一時刻接見任何人。他走進大廳,坐在一個石頭牆座上等候。
那小夥子扮了個鬼臉。
菲利普泄氣了,這一開端讓人覺得沒什麼指望。
「同意,」里甘說,然後她瞥了珀西一眼,又補了一句,「如果我丈夫樂意的話。」
沃爾倫脫口說道:「並非沒有幫助的,我的陛下!」
「珀西想要的就是夏陵,」國王說,「他了解那片土地,會有效地統治那裡。我可以把劍橋郡賜給他,但那兒的沼澤居民會聽他的嗎?」亨利說,「你應該先對上帝表示感謝,對人在其次。是上帝使你成了國王。」
「當然是!」她發怒了。
國王說:「這主意很聰明。我願意這麼辦。」
「就你一個人,菲利普?」沃爾倫說。
菲利普不曉得雷納夫是何許人,國王為什麼要見他,但他有一種印象:雖說斯蒂芬不高興,但他並不當真想砍掉雷納夫的手指。
沃爾倫說:「我們一會兒就跟你走,菲利普。」
「如果我能把證明拿給你看,你肯騎馬走上半天行程去看嗎?」菲利普最不願意的事是陷人里甘·漢姆雷的圈套里,但他必須弄明白她的斷言是否真實。他不情願地說,「好吧,我就騎馬跑半天路吧。」
「那好,你們就要可耕地,我要樹林。」
「跟你這種獃頭獃腦的人簡直說不明白,不過我儘力而為吧。沃爾倫在利用焚毀的教堂作借口來為自己贏得夏陵采邑的土地。這麼說夠明白的了吧?你弄清楚這意思沒有?」
「什麼更值錢——可耕地還是樹林?」
「那牧場呢?」
啊,好嘛,他想,修士本應寒酸一點,這樣對我的靈魂是有好處的。
她被他那氣憤的腔調驚得說不出話來。
菲利普這時看到了沃爾倫和亨利眼中的自己:既天真又屈從,被人引向屠宰場時還要微笑地點著頭。他們把他看得太准了!他曾經信任和聽從他們,甚至還勇敢地微笑著忍受他們的輕蔑,只因為他想他們在幫助他,但是他們一直都在欺騙他。
菲利普點點頭。「我為你們保密好了,」他說。
阿蓮娜也朝門口邁了一步,像是要跟他出去。
房間里有二三十人,幾乎全是男人。他們似乎都是些騎土、教士和富有的城鎮市民。菲利普突然大吃一驚,在火那邊正跟一個女人和一個年輕人談話的是珀西·漢姆雷。他在這兒有何貴幹?和他在一起的兩個人是他醜陋的妻子和粗野的兒子。他們是沃爾倫的合作者,而且事實上一起擊敗了巴塞洛繆,他們今天來到這裏,絕不會是巧合。菲利普不知道,沃爾倫是不是料到會見到他們。
威廉只點了點頭。
菲利普心跳加快了。「好的,」他嚴肅地說,「明天上午在城堡再見。」直到他離開房間,他一直面無表情,但他走到黑暗的街道上,他放鬆了自我控制,讓自己咧開嘴,勝利地笑了。
菲利普感到一種罪惡感的刺痛。兩個孩子實際上成了孤兒,部分是他造成的。「但你們沒有親戚來照顧你們嗎?」
當初王橋老教堂修建的時候,建築匠靠厚牆皮來加固,而且只敢開低矮狹窄的小窗,光線很難照進來。湯姆時代的建築匠明白了只要牆壁垂直不偏斜,建築物就會堅實牢固。
菲利普抑制著自己的衝動,沒有立刻朝他們走去,他不想把他們結盟的事弄得盡人皆知,時候還不到呢。他目光集中地盯著他們,研究他們的表情,努力猜測他們的想法。他認為威廉抱著希望,珀西有點焦躁,而里甘板著臉像是繃緊的弓弦。過了一會兒,菲利普竭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悠閑樣子,站起身,穿過房間,客客氣氣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然後問珀西:「你見到他了?」
「別扯這個!」威廉說,他的聲音中有一種歇斯底里的味道,「留著到你佈道的時候再說吧。」
他一直祈禱到天明。
他猛地粗暴地往她裡邊一插,盡他所能插得又快又狠。他感到她的阻力——一個地道的處|女!——然後再野蠻地一插。他感到疼痛,但她更痛。她尖叫起來。他又插一下,更狠了些。阿蓮娜的臉色變得蒼白,她的頭垂向一邊,覺得一陣昏厥;然後,威廉終於把精|液射到她裏面,他懷著勝利和開心的心情哈哈大笑,笑了又笑,直到他射完為止。
「是我告訴珀西·漢姆雷這樁反對你的陰謀的。」
湯姆開始解釋。他指著立體透視圖你站在中殿的中心,看著牆他說:「這是連拱廊的立柱。由拱券相連。通過拱道,你可以看見甬道的窗戶。在連拱廊上邊是護廊,再往上是高側窗。」
教堂不下十座。外觀各異,規模不同,有木頭的,有石頭的,各自為其小街區服務。這座城鎮養得起這麼多教士,想必是夠富裕的。
「我不知道。」
「那就把別人的伯爵采邑接收過來,」威廉說,「人們幹嗎老是跟我們過不去呢?」
「他欠我們一個情,」菲利普莫測高深地一笑,「他非幫我們不可。」
阿爾弗雷德哼哼著坐起身,瑪莎翻了個身沒有醒。湯姆走到桌子跟前,揭開一個陶罐的蓋子,他拿起一大條吃了一半的麵包,切下厚厚的兩片,一片給自己,另一片給阿爾弗雷德。他們坐在一條板凳上,吃起早飯來。
國王陷入了沉思。
里甘遲疑了。「如果我們當真同意了,你建議我們該怎麼辦?」菲利普早已料到這一步。他看著珀西,「你能設法在今夜見到國王嗎?」
這裏毫無生氣。威廉突然想到,阿蓮娜也許已經走了。那多令人失望!他和瓦爾特將在一座又冷又髒的城堡里度過陰沉、飢餓的一夜。他們走上通往大廳門口的戶外樓梯。「輕點,」威廉對瓦爾特說,「如果他們在這兒,我想讓他們吃上一驚。」
威廉曾經在想象中多次排演過這場面。他慢慢走進屋裡,站到火邊,烤著雙手;然後才說:「我住在這兒。你想要什麼?」
菲利普移動著腳,他們現在處於危險的境地。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情報最初來自他弟弟弗朗西斯,因為弗朗西斯還在為格洛斯特的羅伯特效力,而羅伯特參与這一陰謀的罪行已經得到赦免。
菲利普看明白了,表情也開朗了,他學得很快。他看著平面圖,湯姆看出來,他這次又不明白了。
國王想要什麼呢?他想幫著建成新的大教堂,國王總是想做這類事情的,以便在今後的生活中使他的靈魂受益。但他也要獎賞珀西的忠誠。古怪的是,他並沒有特殊的壓力非要取悅更有權勢的兩位主教不可。在菲利普看來,也許有個兩全的方案,可以解決國王的難題,讓他自己和珀西·漢姆雷都高興。
「今天還是阿道福斯聖徒的殉教日。上帝給我們送來了陽光,讓我們得以在我們庇護人的紀念日為教堂定向。這不是個很好的徵兆嗎?」
菲利普搖起頭。「如果沃爾倫想欺騙我,他何必把我帶到這兒來呢?他完全可以自己來,提出同樣的要求。」
九九藏書廉說:「接下來輪到你,瓦爾特。」
這可是個令人興奮的轉機。
「你失敗了,里甘。你現在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老老實實地坐等最好的希望,等著國王的決定,就看明天上午他的情緒來碰運氣了。」他說到這裏停住了。
馬修端著一個木托盤迴來了,托盤上放著一長條麵包,一條火腿和一罐葡萄酒。他看到理查用手捂著臉,面色變得蒼白。他把托盤放到桌上,就走到那男孩跟前。他把理查的手輕輕移開,察看著孩子的臉。眼睛周圍已經紅腫了。「我囑咐過你們,別激怒他們,」他咕噥著說,但他看到沒有更糟糕的情況,倒似乎放心了。威廉失望了,他本來希望馬修會大發脾氣的,這總管實在讓人掃興。
想到這裏,他鼓起了勇氣。
湯姆意識到,把石膏盤留在這兒是個好主意。這樣可以不斷提醒菲利普。「不,我不需要,」他說,「上面畫的都在我腦子裡了。」
菲利普還沒來得及想下去,沃爾倫就邁步向前,低頭鞠躬,亨利說:「你還記得沃爾倫·比戈德,王橋的新主教吧?」
從外面傳來一陣踏在木板上的馬蹄聲,好幾匹馬正在過橋。阿蓮娜問菲利普:「你到這裏來做什麼?」
菲利普明白她說的是實話,至少在這一點上沒錯。如果沃爾倫收租,他自然會為他自己的開銷留出一部分,他一個人就可以決定拿多少。只要他想這麼做,就沒人能制止他不把錢花在和大教堂無關的目的上。而菲利普將月復一月地永遠別想知道,他會不會有錢可以花到修建上。
阿蓮娜朝他皺了皺眉,但她待在原地沒動。馬修走了出去。
她定下心來討論這些細節,菲利普更確定她打算接受他的建議。他不表現出自己的激動,冷冷地說:「我們得在仲裁人上取得一致。亨利主教怎麼樣?」
他懷著越來越激動的心情,考慮起對付漢姆雷一家的辦法。他決定不去扮演懇求者的角色,他要讓他的建議無懈可擊。
「她好多年前就死了。」
他覺得臉紅了。「我是王橋的副院長,你最好稱呼我神父。」他說。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生氣而不是充滿權威感,他對此很懊喪。
沃爾倫連他的名字都沒提,於是菲利普就主動說了:「圭內斯的菲利普,王橋的副院長。」他的聲音比他預想的要大,他低頭鞠躬。
菲利普沉默著,他不敢去想,他們動用了什麼刑罰迫使剛強的巴塞洛繆就範。
他閉上一隻眼,從眼前這根鐵釺的「針眼」中望出去,看遠端那根鐵釺。陽光透過兩個環孔,定定地照著他的眼睛。兩根鐵釺準確無誤地連成由東到西的一條直線,為新的大教堂定下了方向。
不久,衛兵們就叫他們了。亨利和沃爾倫先上了樓,菲利普跟著他們,漢姆雷一家走在最後。菲利普的心提到了喉嚨口。
從那以後再沒出現這麼好的事了,她當然不會在冬天洗澡,但也還有些讓人有興味的事情。獨自一人時,她就唱歌,甚至還會自言自語。威廉曾經看過她編辮子、跳舞,像小孩子似地把鴿子趕下城垛。威廉偷偷地看著她做著種種這類小事,覺得有一種控制她的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斯蒂芬國王正站在壁爐前,今天他看上去有一種更加乾脆利落和公事公辦的神氣。這樣倒好,他會對兩位主教的嘮叨沒有耐心。亨利主教走到壁爐邊,站到他哥哥身旁,其餘的人排成一行,站在房間中間。菲利普感到手疼,原來他的手指摳進了掌心,他強迫手指放鬆。
「另一條是我們做成一筆交易,你和我。把那個伯爵采邑在我們之間瓜分一下,什麼也不給沃爾倫留下。我們私下去見國王,告訴他我們達成了一項協議,不等主教的反對,就獲得他的恩准。」菲利普坐到一條板凳上,裝出一副隨便的樣子,「這是你最好的機會了。你實際上別無選擇。」他眼睛望著火,不想讓她看出他有多緊張。他想,這主意會打動他們的,有把握獲得東西總比可能毫無所獲要有分量得多。但他們貪心得很——他們可能願意做一次通贏或通輸的賭博。珀西先開口了,「瓜分那個伯爵采邑,怎麼分?」
這當然正是里甘的願望。
菲利普出口嘆息了一聲,他原以為國王會做出肯定的答覆。他非常失望,如同被人刺了一刀。
這倒是蠻不錯,可是該做些什麼呢?如果菲利普和沃爾倫吵翻,珀西會得到那片土地,如果菲利普不吵,沃爾倫就會得到。
「我想應該由他女兒對那侮辱負責。」
他要畫三張圖:一張剖面圖,解釋教堂的結構;一張立體透視圖,說明其美妙的比例;一張平面圖,表示房間設置。他先從剖面圖著手。
「不過是和別人有個約會,」菲利普說。他轉過身,朝門口走了一步。馬修擋著他的路,他倆就這樣一動不動,面對面對站了一會兒。屋裡的四個人形成了凝固的造型。菲利普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想捉住他不讓他離開。後來,那總管站到了一邊。
然後他燒了些石灰作漿,摻上少量的軟石音,把那席盤塗平。灰漿開始變硬時,他用針在上面畫出線條。他用鐵尺畫直線,用三角板畫直角,用圓規畫弧線。
那總管遲疑著,他擔心地看了阿蓮娜一眼,不敢離開她,但他別無選擇,只得朝門口走去。
他回想起他曾經幫助沃爾倫成為主教。沃爾倫當時說:「你想讓我幫你當上王橋的副院長,我要你幫我當上主教。」當然啦,沃爾倫沒有說出主教已經死了,因此那種承諾似乎有點空泛。而且看來,菲利普為了確保在選舉副院長時獲勝,就非得答應他不可,但這全部是借口而已。實情是他應該把選擇副院長和主教的事交在上帝手中去解決。
菲利普自忖,國王的文書們過的是一種什麼樣的古怪生活啊。國王當然需要擔任文書的教士,不僅僅做祈禱,而且還要做大量涉及王國管理的閱讀和繕寫。除去這些教士,沒有別人能夠勝任此職,那些為數不多的有文化的非神職人員都不能這麼快地讀書寫字。但國王手下擔任文書的這些教士是談不上過什麼聖潔生活的。菲利普本人的弟弟,弗朗西斯,就選擇了那種生活,為格洛斯特的羅伯特工作。菲利普想,我什麼時候再見到他,一定問問他,那種生活是什麼樣的。
菲利普禁不住想說些別的刻薄話,但他壓下去了。這個年輕人身上有一種十分古怪的東西,菲利普有一種感覺:威廉會隨時控制不住自己而大發脾氣,他發起火來會不顧一切地做出狂暴行為。菲利普並不怕他,他從不怕野蠻動粗的人,也許是因為他小時候看到過人類最可怕的暴行,並且活了下來。但斥責威廉一頓,只能激怒他,卻於事無補,故此他輕輕地說:「我打交道的就是天堂和地獄,美德和罪孽,諒解和懲罰,善良和邪惡。恐怕我沒法閉口不談這些。」
他注意到,城牆和門樓沒有在戰鬥中遭到嚴重破壞,這說明襲擊者沒等城門關上就沖了進去。他催馬走過木橋,進了兩道院子的頭一道。這裡有明顯戰鬥過的跡象,除了石頭蓋的祈禱室,城堡里其餘的建築,都只剩下一些戳在地上燒焦的木頭了,一陣小旋風吹著灰燼沿牆根飛舞。
女兒!菲利普想。我沒想到她還住在這裏。他看著那男孩,他大約十五歲,除了那個扁鼻子和那頭短頭髮,長得和那姑娘很相像。菲利普沖他揚起眉毛,想詢問什麼。
「我們能待一天就待一天,」那總管說。
「等一等。」里甘制止了他,「還沒有一致同意。」
里甘眯起眼睛。「那樣你就可以得到蓋大教堂的木料。」
菲利普越接近伯爵城堡,越覺得不舒服。這座城堡曾經相當興旺,保衛著周圍的鄉村,僱用和養活了一大批人。如今,城堡已經被毀棄,緊靠在周圍的棚舍荒廢了,如同冬天光禿禿的樹枝上的空鳥窩。菲利普對此是有責任的,他曾經揭發了這裏醞釀著的陰謀,招來了天譴,借珀西·漢姆雷之手,降罰于城堡及其居民。
經過三天旅程之後,菲利普覺得平靜、安寧的修道院猶如夏曰的甘泉一樣令人神清氣爽。溫切斯特的副院長是個鶴髮童顏、待人和氣的胖老頭,他請菲利普在他的住所和他一起吃晚餐。他們邊吃邊談各自的主教。溫切斯特副院長顯然對亨利主教深懷敬畏,對他俯首聽命。菲利普自忖,當你的主教和亨利一樣有錢有勢時,跟他爭論恐怕也是一無所獲的。儘管如此,菲利普也不願意被他的主教捏在手心裏。
他也畫出了基礎,在牆下深深地進人地面。門外漢對地基之深總是很驚奇。
「為什麼?」
他給放開了。他回過頭去,看到一個身材細長,與他年紀相仿的男人。這個馬修大概是從廁所里出來的。
「的確是的。」菲利普打了個冷戰,塔樓上有一股陰冷的風,他的斗蓬沒有沃爾倫的那麼厚。他不清楚主教想引出什麼。
國王跟亨利主教低聲說著話,別人聽不見。亨利皺起眉頭,也用別人沒法聽到的低聲說了些什麼。他們交談了片刻,然後斯蒂芬舉起一隻手制止了他弟弟。他看了看菲利普。
珀西想做出他吃了一驚的表情。「我需要樹林來打獵,」他說,「一位伯爵應該打打獵的。」
那天早晨陰沉沉的,天空一片鉛灰,還下著毛毛細雨。開始幾英里,威廉策馬急馳,後來又緩緩而行,讓馬匹得以休息。過了一會兒他說:「那麼說,修士,你想把伯爵采邑從我手裡搶走。」
中午以前,他們到達了主教宮殿所在的山谷。菲利普想起年初到這裏來的情景:戰戰兢兢地懷揣著致命的秘密。從那時起,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你需要它嗎?」菲利普說。
阿蓮娜僵住了。「別!」她啞著嗓子說,「別碰他——別再傷害他了?」
「那兩個撒謊的主教愚弄了你,不是嗎?」威廉說。
沃爾倫張開口想說話,但亨利用一個手勢制止了他。
湯姆微笑了。憑他的經驗,在建築這一行當里,出色的技藝要比好兆頭重要得多。但他著實為菲利普高興。「是啊,真不錯!」他說,「這是個非常好的徵兆。」
「那要看你雇多少人了,」湯姆說,「如果你雇三十名建築工,再加上足夠的壯工、徒工、木匠和鐵匠幫著他們,可能要用十五年。一年打地基,四年蓋聖壇,四年蓋甬道,六年蓋中殿。」
國王說:「把我的旨意通告前伯爵,巴塞洛繆。」
菲利普的心狂跳起來。
巴塞洛繆是在附近的什麼地牢里,菲利普猜想。他想起了那兩個孩子,和他們的僕人住在毀掉的城堡里,他不知道他們現在會出什麼事,想到這裏,他感到一陣愧疚的刺痛。
珀西說:「同意,同意。」
菲利普被激怒了。「那,他看上去怎麼樣——高興,還是怎麼著?」
瓦爾特推著理查走過來,又強按著他跪下去。
「是的,還有四間留給聖壇。」
他從她身邊移開,然後倒拽著她,用他叉開的一條腿下絆。她撲通一聲仰面朝天摔在地上,摔得直喘氣。
斯蒂芬鬆開了珀西的手,珀西站起身。
她搖了搖頭。「不錯,我們要市場。」
還是亨利先說話了。他說:「實際上嗎?」
這話聽起來有理,但菲利普仍然心煩意亂,斯蒂芬國王為何不緊緊抓住這個機會呢?「我們最好別再多談了,」過了一會兒他說,「我們不想讓兩位主教猜疑我們大夥反對他們——起碼在國王宣布他的旨意以前不成。」他有禮貌地點了下頭,走開了。
「明天?」
「牧牛場。」
他把這種念頭排除掉。「夏陵伯爵采邑,」他自言自語地喃喃著。這要求大得難以想象,但這主意夠讓人激動的,他感到充滿了非分的樂觀。
那天下午天還很明亮。這是修士們在迴廊里學習的時間。菲利普會待在副院長住所,讀他的《聖經》。湯姆決定去敲他的門。
菲利普穿過灰塵飛揚的大廳,走到外面。他往下望去,看到沃爾倫主教和另外兩個人正在他的馬旁勒住坐騎。沃爾倫穿著一件鑲著黑色毛皮邊的厚斗篷,戴了一頂黑色的毛皮帽子。他抬頭往上看,菲利普與他的目光相遇了。「我的主教大人,」菲利普畢恭畢敬地說。他走下木梯,樓上那個純真少女的形象還生動地留在他的腦海里,他想要搖搖頭來甩掉那形象。
菲利普知道她已明白了他的想法,他想從採石場得到蓋大教堂的石頭。他明知道她並不想要採石場,市場省力又賺大錢,他滿有信心地說:「不過,你不會要的,對吧?」
湯姆遲疑了。對菲利普最好實話實說,這個人對支吾其詞沒有耐心。「是的,神父。我想請你委派我做建築匠師,」他盡量平靜地說。
「他說他要在夜裡想一想。」
「我明白,」里甘說,有點不大痛快。
他感到教堂院子里那種井然的平靜如同一股清涼的和風。他既愧又氣。她怎麼敢勾引一個穿修士長袍的男人?她顯然看出了他不是本地人……離開本修道院外出的修士會不會是她的顧客呢?他悟出來一定是這麼回事,修士和普通人犯同樣的罪孽。他剛才被那女人的厚顏無恥所震懾,她赤身裸體的形象還歷歷在目,如同你盯著看一會兒燭焰的亮光,閉上眼后燭光還會在眼前繼續燃著。
亨利鞠了一躬,他們三人走了出去。
在護廊上面是高側窗,之所以這麼叫是因為中間夾著窗戶,可以照亮中殿的上半部。
湯姆點點頭。「的確。」
在中殿的頂上,他畫了一個三角屋頂。建築的寬度取決於屋頂的跨度,因此,也就要看能找到多長的木料。長於三十五英尺的木樑是很難弄到的——而且還貴得嚇人。(好木料十分值錢,一株好樹材很可能不等長到那麼高,就被主人砍倒賣掉了。)湯姆的大教堂中殿大概有三十二英尺寬,或者說是湯姆的鐵杆的兩倍長。
「我想,上帝派你到我這兒來是有個目的的,建築匠湯姆,」菲利普說,「如果斯蒂芬國王給我們錢,你就蓋這個教堂吧。」
他們都看著地上的死屍,瓦爾特,威廉,阿蓮娜和理查。威廉經過這九死一生,有點頭暈目眩,覺得自己似乎無所不能。他伸手拽住阿蓮娜的衣服,那亞麻布柔軟、細密,很貴重。他猛力一扯,衣服破了。他繼續往下拽,前襟一路撕下去,在他手中扯開了一英尺寬的口子。阿蓮娜尖叫著,一邊竭力拽住撕開的袍子擋住前胸,但撕開的兩邊對不到一起了。威廉口千舌燥,她一時表現出的脆弱刺|激了他,比他先前看她洗澡還來勁,因為現在她知道他在看她,她感到羞恥,而她的羞恥更給他火上澆油。她用一隻手臂擋著乳|房,用另一隻手捂住下身。威廉扔掉手中的布條,抓住了她的頭髮。他把她拽向自己,轉過她的身體,把她撕破的衣服從她背上褪掉。
「好極了。我想把它保存在這兒。」
塔樓的高度或是中殿的一倍半,或是兩倍。低的塔樓給予建築物一種吸引人的規則外觀,從側甬道到中殿再到塔樓,均等地分為三段:一比二比三。而高的塔樓就更吸引人,因為那樣的話,中殿將是側甬道的兩倍高,塔樓又是中殿的兩倍高,比例是一比二比四。湯姆選定后一種更吸引人的,這將是他親手建造的唯一一座大教堂,他想讓它高聳人云,他希望菲利普會有同感。
菲利普的喉嚨發乾。這不是那項協議!採石場和森林本應屬於修道院的,珀西只有狩獵權。里甘到底還是篡改了條款。現在珀西擁有了產業,而修道院只剩下開採石頭和木料的權利。菲利普只有剎那的時間決定要不要否定整個協議,國王又在講了:「遇有爭議之處,夏陵的郡守將予以仲裁,但雙方有權提請我做出最後裁決。」菲利普想:里甘的行為太過分了,但這又有什麼區別呢?這項協議還是給予了我所想要的大部分。這時國王說:「我相信這樣安排已經被這裏的雙方所贊同。」現在已沒時間了。
他轉過身去對著那姑娘。她看上去有十七歲左右,雖然舉止高傲,衣飾卻很襤褸。就在他打量她的時候,她身後靠牆的一個櫥櫃的門開了,走出一個十多歲的男孩,樣子很馴順。他握著—把劍。他藏在暗處是埋伏還是躲避,菲利普判斷不出。
菲利普鬆了口氣,沃爾倫重複了菲利普告訴他的假話,但那種說法聽起來,似乎「懺悔」是對他而不是對菲利普做的。菲利普看到撇開他在這件事情中的作用,反倒大喜過望了。
菲利普說:「著火的當天,上帝給我們派來了一個建築匠。他很快就修好了迴廊,我們用地下室做祈禱。在他的幫助下,我們清理了廢墟,準備重建;而且他已經為新教堂做好了計劃。」
他小心地抬著他的石音盤,離開了客房。
斯蒂芬遲疑了一會兒,似乎在品味著他是否受人左右的懷疑;後來他像是不再有任何懷疑。「感謝你們幾位來看望我,」他說。
他畫的中殿高極了,高得難以相信。但一座大教堂得是一個引人注目的建築,要有令人望而敬畏的規模,非讓你仰面朝天才能看到高處。人們前來大教堂的一個read.99csw.com原因,就是它們都是世界上最大的建築物,一個從來沒去過大教堂的人,可能終身沒見過比他住的茅屋還大的房子。
大半夜都刮著暴風,黎明前才止住。突然的安靜驚醒了建築匠湯姆。他躺在漆黑之中,聽著身邊阿爾弗雷德沉重的呼吸聲和另一邊瑪莎低低的喘氣聲,心中盤算著天亮后可能晴空萬里,這兩三個星期都陰雲密布,今天總算可以看到日出了。他一直在等著這一天。
湯姆早已準備好一切。在東端的地面上,他插下了一根鐵釺,頂部有一個小環,猶如針眼。那鐵釺幾乎和湯姆的身高一樣長,因此那「針眼」也就齊湯姆的眼睛那麼高。他用碎石和灰漿混在一起,把鐵釺固定住,不讓它意外地移動。今天一早,他要插下另一根這樣的鐵釺,在工地的另一頭,與原來的第一個正好東西相對。
菲利普又露出被打動的樣子。「但願我們修道院里管事的人都有你這種想在前面和計算的能力,」他說。他若有所思地研究著設計圖,「這樣我需要每年弄到兩百磅。你這樣估計,聽起來還不壞。」他又陷人了深思。湯姆覺得很激動,菲利普開始認為這是個可行的方案,而不僅僅是個抽象的設計了。「也許我還能弄到更多的錢——我們還能建得快些嗎?」
「國王也沒有,我親愛的弟弟,」斯蒂芬說。
菲利普看出,馬修明白他們不真實的地位。「你們打算在這兒待多久?」他問。
菲利普強按著沒有歡呼出來一他勝利了,他按捺不住向國王報以滿意的微笑。他看著沃爾倫,沃爾倫驚呆了,他沒想裝出泰然處之的樣子,他的嘴大張著,他的眼圓睜著,帶著明顯的狐疑瞪著國王。他把視線又轉到菲利普身上,沃爾倫知道自己算是失敗了,而菲利普則是他失敗的獲利者;但他想象不出這是怎麼發生的。
艾倫離去大約兩個月之後,一個星期天,他覺得可以開始設計了。
他們的任務是畫下一條精確的東西向的直線,構成修建新的大教堂的中軸線。
理查厲聲尖叫,鮮血從那小傷口流出來。那一小塊肉落在阿蓮娜起伏著的胸口上。
儘管作坊密集,但整個城鎮比起菲利普見過的其他地方反倒安靜,人煙也不那麼稠密。像索爾茲伯里或赫里福德那些地方,牆壁林立,猶如一個胖子穿著一件瘦上衣,住房鱗次櫛比,後院太小,市場太擠,街道太窄;人和動物摩肩接踵,讓人覺得隨時會因碰撞而打起架來。但溫切斯特實在太大,似乎人人都有足夠的空間。菲利普在四下走著,逐漸明白了,讓人感到寬敞的部分原因是街道成棋盤形。街道大多是筆直的,縱橫交錯都是直角。他以前還沒見過。這座城鎮必定是按照一定規劃修建的。
「我是夏陵伯爵的女兒,我叫阿蓮娜。」
出乎意料的是,威廉馳過了宮殿,接著上了山。路變窄了,成了田間小徑,菲利普知道,這條小路不通什麼重要的所在。他們接近山頂時,菲利普看到正在建一些房子。快到山頂時,他們被一條看似新近挖掘的人工堤岸攔住了去路,菲利普被一種可怕的懷疑驚住了。
「我們還可能得到整個伯爵采邑,不用瓜分。」
湯姆說:「當我們在工地上走著的時候,我們要標上哪裡建牆,哪裡是立柱接地的地方,以及門和扶垛的位置,我們就得有個這樣的計劃,它將告訴我們在什麼地方釘柱、拉繩。」
沃爾倫聽到這裏,揚起了眉毛,他並不知道這樣一個計劃。如果他事先問起來,菲利普會告訴他的,但他並沒有問。國王說:「這麼快,倒值得誇讚。你們什麼時候動工?」
他不能等著,他要把它拿給人看。
「我們還是動身吧,」亨利說,「我哥哥起得早,通常都要很快地處理完一天的公事,然後到新森林去狩獵。」
「卻是珀西逮捕了巴塞洛繆。」
菲利普感到心慌意亂,他的整個前程可能要在接下來的時刻里予以定奪,他覺得要是對他的兩位同伴有點好感就好了。他後悔清晨沒有為成功做祈禱,而是去逛溫切斯特城。他要是穿一件乾淨的袍服就好了。
「你為什麼會這樣想呢?」
「但我已經把你們要的所有東西都給了你們了。」
菲利普感到焦慮甚至有點沮喪,他對自己的命運失去了控制。他在溫切斯特讓沃爾倫·比戈德主宰了,此時又讓威廉·漢姆雷把他引向神秘的旅途。他想,他們都要操縱我,我為什麼要任憑他們這樣呢?是我做主的時候了。但眼前除了調轉馬頭回溫切斯特之外,他無能為力,而那樣做也無非是種徒勞的姿態,於是他繼續跟在威廉後邊,陰鬱地看著威廉的馬臀,瞧著它縱跳著向前。
菲利普對威廉說:「我想,毫無疑問是主教在修建這座城堡。」
他只好先到夏陵鎮,在那兒住了一夜,然後在今天一早,前往伯爵城堡。此時,他正策馬緩步走向籠罩在晨霧中的城堡,他想,這樣安排可能是出於方便,沃爾倫在從一處到另一處的路上,離這兒要比王橋近些,城堡是個最現成的落腳點。
威廉用一隻手臂把阿蓮娜摟緊在胸前,用另一隻手在她身上摸索。他摸著她的雙乳,掂量著,擠壓著,然後捏著她的小乳|頭;接著,他的手掠過腹部,摸到她腿襠處長毛的三角區,陰|毛濃密鬈曲,和她的頭髮一樣。他用手指使勁往裡戳,她開始哭叫,他的陰|莖硬挺得讓他覺得要脹破了。
湯姆點點頭,朝門口走去。
沃爾倫抬眼看了看天。「咱們出發吧,」他說,「國王希望後天能見到我們。」
沃爾倫說:「情報來自一個瀕死的人的懺悔。」
瓦爾特可以按住她不動,但他還押著那男孩子。
樓上房間的大小跟形狀和樓下的門廳完全一樣,但給人的感覺卻大不相同。牆上掛著壁毯,擦得乾淨的地板上鋪著羊皮地毯。壁爐里的火燒得很旺,十幾支蠟燭把房間照得十分明亮。門邊有一張桌子,上面擺著筆、墨水和一疊羊皮信紙,旁邊坐著一名文書,等候著記下國王的旨意。在壁爐旁邊有一把矇著毛皮的大木椅,上面坐著國王。
亨利主教和沃爾倫主教都朝菲利普轉過頭來,用眼睛瞪著他,他們恍然大悟:菲利普,連朝見國王要穿件乾淨袍服都不懂的少不更事的副院長,竟然背著他們和國王談妥了一項協議,他們的表情顯露出他們完全驚愕了。過了一會兒,亨利的面孔放鬆成開心的樣子,像是一個在九子棋中輸給頭腦機靈的孩子的大人;但沃爾倫的盯視變得狠毒起來。菲利普覺得他能看透沃爾倫的心思。沃爾倫這才意識到,他犯了低估對手的大錯,他感到了恥辱。對於菲利普,這一時刻補償了一切:欺瞞、羞辱、輕視。菲利普揚起下頜,寧可犯一次驕傲之罪,回敬了沃爾倫一眼,意思是說:要想在圭內斯的菲利普面前討巧,你還得再費點勁。
他們看著他,等他詳加說明,但他不再說話。里甘說:「最好的一半,你指的是什麼?」
沃爾倫下了馬。菲利普看到,他的隨從還是那兩個:鮑德溫教長和那個士兵。他向他們點點頭,然後跪下去,吻了沃爾倫的手。
亨利說:「我知道。所以我才另找途徑,使你能夠讓他們重建王橋,而不用你花費。」
阿蓮娜的目光從他身上移到瓦爾特身上,她既害怕又困惑,但說話的聲調仍是挑戰性的。「這座城堡屬於夏陵伯爵。說完你的事就出去。」
菲利普想,這可不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常有的感情,威廉聽起來更像是個嫉妒、刻毒的中年婦女。菲利普不喜歡這種談話。大多數人都會用合理的外衣來掩飾他們赤|裸的痛恨,但威廉還太直率,不會那麼做。菲利普說最好把報復留到最後審判日再說「你為什麼不等到最後審判日再修你的教堂呢?」
珀西跪在國王面前,兩手合握,做著祈禱的樣子。國王把雙手放到他的手上,「我封你,珀西,為夏陵伯爵,享有上述的土地和稅收。」珀西說:「我以一切神聖的名義宣誓做陛下的忠實臣民,為陛下而戰,反對任何敵人。」
這種猶豫在兩可之間幾乎和做出否定的結論同樣糟糕,菲利普覺得這種等待實在難以忍受。他把下午花在溫切斯特修道院輝煌的藏書上,但研讀那些書籍仍然不能使他不去想國王心中在作何打算。國王會反悔他對珀西·漢姆雷許下的承諾嗎?珀西到底有多重要?他不過是個渴望得到一個伯爵采邑的一名鄉紳——斯蒂芬根本沒有理由怕得罪他。但斯蒂芬到底有幾分願意幫助王橋呢?眾所周知,國王們都是到了晚年才虔信宗教的,斯蒂芬還年輕著哪。
菲利普想,他也不會比主教更公道的;但他想不出有什麼人能讓雙方都滿意,於是便說:「同意一一但有個條件,如果我們對他的決定有分歧,我們就有權提交給國王。」這樣應該是足夠保險了。
「你想自己修這座大教堂,是嗎?」
里甘的腔調這時由嘲諷變成了狡猾。「這片新土地是不是屬於修道院呢?」她說,「還是屬於主教管區呢?」
湯姆沉默著。菲利普還沒有說:好吧,你就來擔任建築匠師吧。湯姆等待著。
菲利普簡直難以控制自己的激動了,看來國王接受了那協議!他偷眼覷了下沃爾倫,那人的臉成了一幅灰心喪氣的圖畫。
「那要取決於一件事,」湯姆謹慎地回答。他不希望菲利普過於樂觀,那會導致失望的,「你可以雇六十名建築匠,同時修建整個教堂,而不是從東到西一點點來;這樣可能只需要八或十年。如果多於六十名工匠,修建這樣規模的建築,就會互相妨礙,反倒降低了工作速度。」
「就說沒來得及給他們看。提醒他,是副院長,而不是主教要建大教堂。意思是,只要我滿意,主教也會的。」
挺簡單的。他畫了一個高高的平頂拱道,那是從一端看過去的中殿,上面有平頂的天花板,和老教堂一樣。湯姆很喜歡建一個彎曲的石頭拱頂,但他知道,菲利普沒條件蓋那樣的。
「看起來很宏偉,」菲利普說。湯姆看出來,剖面圖打動了他;把教堂的內部展現在眼前,就如把西端像櫥櫃的滑門一樣推開,讓你看到裡邊的東西。
天快亮的時候,菲利普突然想到另一種危險:里甘可能出賣他。她可以和沃爾倫做一筆交易。要是她向那主教提出同樣的妥協呢?沃爾倫會得到他修建城堡所需的石頭和木料。這種可能性驚動了菲利普,他在床上轅轉反側。他巴不得能夠親自到國王那兒去,但國王很可能不會接見他——反正,沃爾倫也許會聽到風聲,變得懷疑起來。不,他無法採取任何行動來防止被出賣的風險,現在唯一可行的是祈禱。
「別拿這個壓我,」斯蒂芬說著,舉起了右手。
「我的第一個妻子……埃格妮絲,這是她的名字……她死時沒有教士,葬在沒有獻祭的地方。她沒有罪孽,只是因為……環境。我不懂……有時候一個人蓋一座聖壇,或是給一個修道院捐錢,希望在他死後,上帝會記住他的虔誠。你看,我的設計能夠有助於保佑埃格妮絲的靈魂嗎?」
他推開了大門。大廳里空無一人,漆黑一片,還有一股好幾個月沒人用過的氣味。他猜得不錯,他們住在頂層。威廉輕手輕腳地穿過大廳,走到樓梯跟前。干蘆葦在他腳下簌簌作響,瓦爾特緊緊跟在他後邊。
他踢馬向前,穿過壕溝,威廉跟在後面。壕溝和堤岸包圍著山頂,壕溝的內側,一條厚牆已經修到了兩三英尺高。城牆顯然尚未竣工,從其厚度來判斷,應該是很高的。
威廉吃了一驚。「我以為你會馬上去見沃爾倫主教呢。」
瓦爾特站到了她和門之間,擋住了她的去路。
「怎麼樣?」
菲利普滿腹狐疑,卻巴不得有一線希望。這要真能實現就好了!但他嘴裏還是說:「國王需要軍事支持。他會把這個伯爵采邑交給能率領騎士投入戰鬥的人。」
他撩起衣服,把陰|莖掏給她看。她的樣子很害怕,她大概從來沒看過硬挺挺的陰|莖。她是個地道的處|女,這樣更好。
菲利普明白,他已樹立了一個終身的敵人。
他所畫的牆看起來很牢固,但還不成。湯姆這時開始畫中殿牆的內側圖,它高高地分成三截,底下一半很難說得上是牆,不過是一排柱子,頂上由半圓形的拱券相連,這叫連拱廊。通過連拱廊的各個拱道,可以看到甬道的圓頂窗。這些窗戶將與拱道勻稱地相連,因此,光線可以從外面毫無阻擋地一直射進中殿。中間的柱子將與外牆的扶垛相連。
他繞著迴廊慢慢地邊走邊想,一直來到外面的院子里。他要運用渾身的智慧來應付這女人。
晚飯後,菲利普憂心忡忡地入睡了。半夜裡他起身做早禱,然後躺在草墊上睜著眼,不知第二天會出現什麼情況。
菲利普明白了,自從巴塞洛繆伯爵被俘以來,他們三人一直躲在這兒。總管照顧兩個孩子,他必定有一批食物或一筆錢藏在別處。菲利普對那姑娘開口說:「我知道你父親在哪兒,可是你母親怎麼樣了?」
威廉用左手擋開酒罐,右手扇了她一耳光。他是使足了力氣來打的,手打疼了,心裏倒很痛快。阿蓮娜尖叫起來。威廉從眼角看到理查在動,他正盼著這樣呢。他用力推開阿蓮娜,她砰的一聲摔倒在地,理查像鹿沖向獵人般的朝威廉跑過來,威廉躲開了理查的第一下猛擊,跟著就給了他肚子一拳。在那男孩彎腰的剎那,威廉接二連三地打到他鼻子、眼睛周圍。雖說不如打阿蓮娜那麼刺|激,但也夠痛快的,理查很快就滿臉是血了。
「這還可以,」里甘說。她同意得太快,菲利普還沒有開心夠。他感到一陣焦慮,他是不是不自知地出讓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或者她乾脆沒有耐心在細節上扯皮?還沒等他想充分,她已在接著說了:「假如我們在逐條研究巴塞洛繆舊產業的文件和契約時,發現有些土地我們認為是我們的,而你認為屬於你,那該怎麼辦?」
在她俯身向前時,威廉彎下腰去,把手伸進她衣服的下擺里,手指快速地沿她的大腿摸上去。他的指尖觸到了長著柔毛的纖細小腿,然後摸到她膝彎,然後是她大腿內側柔嫩的皮膚;這時她一退躲開了,轉了一圈,拿起沉重的酒罐,砸向他腦袋。
威廉想,你也要倒霉的,你這目空一切的小崽子。他又轉向阿蓮娜,「你多大啦?」
他曾一度希望能娶她,因為她是一位伯爵的郡主,而她竟三次拒絕了他,他想起她的輕蔑就畏縮了。她使他覺得自己渺小,像個農夫,她的種種做法似乎表明漢姆雷家不值一提。但現在情勢轉了,如今是她家不值一提了。他成了一位伯爵的嗣子,而她什麼也不是。她沒有頭銜,沒有地位,沒有土地,沒有財富。他就要成為城堡的主人,他要把她攆出去,那她就連家也沒有了。這一切好得讓人不敢相信。
為了這一目的,湯姆又畫了兩條圓頂的拱道,高及中殿的一半,位於中殿兩旁。這就是甬道了。甬道上邊是弧形的石頭屋頂。由於甬道既低又窄,石頭拱頂的花費不會太大。每條甬道都要有一個傾斜的單坡屋頂。
「我看見他們了,」沃爾倫急忙說,顯然很不痛快。
「什麼?」
底層是個小教堂。菲利普走上台階,進了大廳。門邊有一小群僕人和年輕的教士,有的站在一旁,有的坐在靠牆的板凳上。在房間的盡頭,沃爾倫和亨利主教坐在一張餐桌旁。一位管家攔住菲利普,說:「二位主教正在吃早餐,」似乎是不讓菲利普過去見他們。
菲利普又看起平面圖。「中殿只有六間隔間嗎?」
他喜歡坐在客廳的門裡,越過綠地看著大教堂的廢墟。他有時在一塊石板上畫著草圖,但更多的設計都在他腦子裡。他知道,大多數人難以想象出實在的房子和複雜的空間,但他總是很容易地把這些具體化。
當然,在主教和修士待在這兒的時候,她是不會出來的。所幸他倆沒有逗留多久。他們很快就離開了雉堞,過不多久,就和他們的隨從一起騎馬出了城堡。他們來這裏只是為了從雉堞上看看風景嗎?若果真如此,他們一定讓這天氣掃了興。
威廉看著那些食物要流口水了。他把他的椅子拉到桌邊,取出他的餐刀,切下一厚片火腿。瓦爾特坐在他對面。威廉滿嘴都是麵包和火腿,對阿蓮娜說:「拿幾個杯子來,給我倒酒。」馬修剛要去,威廉說:「不要你——讓她來。」阿蓮娜猶豫著。馬修焦急地看著她,一個勁兒點頭。她走到桌邊,拿起了酒罐。
既然客人要在外面等,說明他不是修士。「是什麼人?」菲利普說。
如果修道院擁有那片土地,無疑要好得多,但菲利普確定沃爾倫會抵制這個主意,而亨利主教也會支持沃爾倫。這樣,菲利普的唯一希望就是向國王呼籲,而斯蒂芬國王看到教會的人意見不合,就可能把那伯爵采邑賜給珀西·漢姆雷來解決問題。
「是的。我的建議是:你把夏陵伯爵采邑的土地賜給主教管區,從財力上支持修建計劃。」
read•99csw.com他越來越常這麼做了。她無時無刻不在他頭腦中折磨他,他不由自主地做著白日夢:他碰上她被赤|裸裸地捆在小麥地里,或是縮在他卧室的角落裡像只嚇壞的小狗似地發抖,或是黃昏后在森林里迷了路。結果他就要親眼見一見她本人。他早早出發騎馬到伯爵城堡去,把侍從瓦爾特留在樹林里看著馬匹,然後走過田野,進人城堡。他溜進去,找個地方藏起來,從那兒眺望著主樓和上圈院子。有時他要等很長時間才能見上她一眼。他的耐心經受著酸楚的考驗,但要是不瞥上她一眼就走,實在是不能忍受,因此他總是等下去。到她終於露面的時候,他便喉嚨發乾,心跳加快,手心冒汗。她經常是和她弟弟或那個女人氣的總管一起,但有時只有她獨自一人。有一次,他從一早直等到午後,她來到井邊,打了些水,然後脫下衣服洗澡。只要一想起那情景,他就全身冒火。當她抬起雙臂往頭髮里揉肥皂時,她那兩隻豐|滿的乳|房就會上下顫動,撩動人心。當她往身上潑冷水的時候,乳|頭就會勃起。她兩腿間的鬈曲的深色陰|毛居然有那麼一大片,當她洗到那地方,用滿是肥皂的手用力揉搓時,威廉控制不住自己,在褲子里泄了精。
沃爾倫很有信心贏得亨利主教對他的非分計劃的支持。亨利權勢極大,有了他的幫助,就不愁整個事情辦不成。他是布盧瓦的亨利,國王的弟弟。他還是英格蘭最廣交權貴的教士,由於他又是富裕的格拉斯頓伯里修道院的院長,也是最富有的教士。人們都預計他將是下一任坎特伯雷大主教。王橋不會再有比他更強大的支持者了。菲利普想,也許這事能夠實現,國王會讓我們有能力修建一座新的大教堂。當他想到這裏時,他覺得他的心似乎要讓希望撐破了。
她有精巧白皙的肩膀、細小的腰身和驚人豐|滿的臀部。他把她拽到跟前,把自己的身體靠到她背上,用自己的下身在她屁股上蹭著。他低下頭,使勁咬著她柔嫩的脖頸,直到他嘗到了血味,她再度尖叫起來。他看到理查在動。
她這一氣惱,使菲利普疑心,她在利用這個主意,向國王提請一份略有不同的協議。他很高興他在這一點上毫不妥協。
里甘打斷了他。「要是我們要採石場呢?」
「你沒權指揮我!」阿蓮娜說,還帶著以往的那種專橫。
「多謝你啦,神父。」
珀西伯爵和里甘伯爵夫人已經返回他們在漢姆雷的老莊園住宅去了,以便安排把珠寶、駿馬和家僕搬到城堡中去。威廉的任務是僱用一些當地人清理城堡,點起爐火,讓那裡能夠住人。
國王讓別人退下,只留下了亨利主教。菲利普飄飄然地穿過房間,和沃爾倫同時到達樓梯的頂端,他站住腳,讓沃爾倫先走。沃爾倫惡狠狠、氣洶洶地瞪了他一眼。沃爾倫開口講話,聲音非常憤怒,儘管菲利普正洋洋自得,聽了還是冷徹骨髓。那張仇恨的面具張開了口,沃爾倫嘶啞著嗓子低聲說:「我以一切神聖的名義發誓,你永遠蓋不成你的教堂。」說完把袍服后襟甩到肩上,一路走下樓梯。
菲利普盯著沃爾倫你說:「話當真嗎?」
她的舉止表明了她的貴族出身,但即使是貴族,也不準威脅修士的。「告訴馬修,放開王橋修道院的副院長,否則對他絕沒好處,」菲利普平靜地說。
沃爾倫在修建一座城堡,但工地上並沒有工匠,也看不見工具,沒有一堆堆的石頭和木料。在短期內做了大量的工作,然後就突然停了下來,顯然沃爾倫沒有錢了。
她聽到這種強加在她身上的選擇,兩眼恐怖地睜得圓圓地瞪著他。威廉看到她極度痛苦的樣子十分得意。瓦爾特很漂亮地玩著他的把戲,他抽出刀子,放到理查的右耳上,他轉了一會兒,然後用一個幾乎是溫柔的動作,割下那孩子的耳垂。
菲利普不明白沃爾倫·比戈德為什麼要在巴塞洛繆伯爵的城堡廢墟中會見他。
「到你們非離開不可的時候呢?到那時候你們做什麼?」
副院長已經告訴了他,這裡是世界上最大的教堂,他眼見之後,相信此話不虛。大教堂足有八分之一英里長,菲利普見過的不少村莊都可以包在裡邊。大教堂有兩座高高的塔樓,一座在十字交叉點上,另一座在西端。中間那座塔樓三十年前就倒了,壓在威廉·盧福斯的墳上,那是個不敬上帝的國王,首先就不該葬在教堂里;不過那座塔樓又重修了。菲利普就站在新修的塔樓下,吟唱著早禱詞,他感到整座教堂的氣氛中有一種無限的威嚴和力量。湯姆設計的大教堂比起來要小多了——如果當真能修建起來的話。此時他意識到他正走進最高層的圈子,他感到一陣緊張。他不過是一個生在威爾士山村的孩子,有幸當上了修士,今天他卻要面奏國王,是什麼給了他這種權力?
「我會繼承到的。」
他們快到城堡時,他放慢了馬速。他不想讓阿蓮娜事先知道他的到來,他要給她一個突然、可怕、毀滅性的震驚。
房間里慢慢擠滿了廷臣和請願的人。有些人衣著鮮麗,裏面是黃色、藍色或粉色的緊身衣,外面的斗篷上鑲著毛鶯鶯的邊。菲利普想了起來,那本著名的《末日審判書》就保存在這座城堡的什麼地方。可能就在樓上那個廳里,就是前天國王接見菲利普和兩個主教的地方,菲利普當時沒有注意,他太緊張了,很多東西都沒看到。王室的寶藏也在這裏,但那大概在頂層,在國王卧室上的拱頂里。菲利普發現自己再一次被周圍的環境所唬住,但他決心再不受其震懾了。這些衣著考究的人,這些騎士、老爺、商人和主教,不過也是人,很多人也就只會寫自己的名字。何況,他們都是到這兒來為自己謀求什麼的,而他,菲利普,來這裏卻是為了上帝的利益。他的使命,還有他骯髒的褐色袍子,把他置於其他請願的人之上,而不是之下。
他們轉過身,望著那道堤岸,找到了一個小缺口。他們穿過缺口,在堤岸裏面是一條幹枯的壤溝,這一段是填平的,為的方便人們往來。
「我在照管這座城堡,直到我父親回來,」她說。
他嘆了口氣,這一早上可見識了不少新鮮事:人工水渠,肉鋪里的老鼠,成堆新鑄出的銀便士,然後是女人的私處。他知道,這些畫面會在一段時間里回到他眼前,擾亂他的靜思。
菲利普巴不得能多了解一點沃爾倫的計劃。自從那次視察大教堂的廢墟以來,他還沒見過這位當選主教。沃爾倫不知道菲利普需要多少錢來修建教堂,而菲利普也不知道沃爾倫打算向國王要求什麼。沃爾倫喜歡把他的打算埋藏在心裏,這讓菲利普高度緊張。
菲利普會不會以為他自以為是呢?副院長並沒有要他準備一個方案。他可能已想好了另一位建築匠師,一個他聽說建過另一座修道院而且工作很出色的人。他可能會笑話湯姆的抱負。
「把那小子帶過來,」威廉對瓦爾特說,「我想讓他看個清楚。」出於某種原因,想要在理查眼前做這件事的念頭讓他十分開心。
他用柔嫩的細枝和蘆葦編成了一張席子,大概有三英尺長、兩英尺寬,又用整齊的木條給席子鐮了一圈突起的邊框,就像是個托盤。
珀西說:「是的,國王陛下。」
「對,你們可以在那兒祈禱,為阿道福斯聖徒的遺骸建一個新神龕。」
「是的,」如果是晴朗的日子,他們會看到大片的森林和農田,但此刻,雖然晨霧已經散去,他們幾乎看不到南部森林的近處和城堡周圍平川交界的邊緣。
「我們走著瞧吧。」菲利普決定不和威廉作無稽的爭論,「我並不想傷害你,」他用安撫的口吻說,「我只是想建一座大教堂。」
沃爾倫說:「是我的副院長。」
屋子裡不是空的。
「那婊子和她父親一樣不可一世,但她也會有苦頭吃的。他們到最後都會朝我們下跪,你等著瞧吧。」
這主意讓他很高興。如果他和漢姆雷一家結成同盟是誰也意想不到的——正因此,說不定還能奏效。兩位主教對此毫無準備,他們會措手不及的。
國王聳了聳肩。「我可以推脫掉,不過這會相當馗尬。畢竟是珀西把巴塞洛繆那叛逆抓來審判的。」
菲利普說:「這是我們要來看的嗎?」
天空更亮了,三個人緊張起來,都盯著東牆的上方。終於,紅紅的圓太陽從牆上露面了。
第二天一早,修士們起來晨禱時,等在外面院子里候著菲利普的,是威廉·漢姆雷,珀西和里甘的兒子。菲利普和威廉出西門離開溫切斯特,立即向北轉到艾塞里諾街。菲利普意識到,沃爾倫主教的宮殿就在這個方向;而且需要半天的騎行。如此看來,他們正要往那裡去。可是去幹什麼呢?他深深懷疑。他決定保持警覺。絕不上當。漢姆雷一家同樣也想利用他呢。他思考著究竟是怎麼回事。也許沃爾倫掌握著一個文件,漢姆雷家的人想看看甚至想偷走——一紙什麼文書或契約之類的東西。威廉少爺可以對主教手下的人說,他們倆是受託來取文件的,他們會相信他,因為有菲利普陪著他。威廉可以隨手拈來這種小手腕。菲利普必須要嚴加防範。
菲利普覺得他們在這兒是個不祥之兆,雖然他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打量著他們,父子二人很相像:高大結實的身體,黃色的頭髮和陰沉的臉。那位夫人很像描繪地獄的繪畫中對罪人施刑的魔鬼。她不停地摸臉上的瘡,一雙瘦骨嶙峋的手動個不停。她穿了一件黃色的袍子,使她的模樣更難以入目。她兩腳換來換去,一雙眼睛始終掃視著房間,她的目光與菲利普相遇,他趕緊看著別處。
沃爾倫說:「我的國王陛下,我為您願意考慮夏陵伯爵采邑的前途而感謝您,我要焦急地祈禱著,恭候您的定奪。」
他們到達塔樓頂上,站到雉堞跟前,向外面眺望著四野。「這是國內一個比較小的伯爵采邑,」沃爾倫說。
「星期五。」
「如果他幫了又怎麼樣呢?」湯姆說。
當想到他是如何被輕蔑、被歧視、被|操縱和被欺騙的時候,他十分氣惱。服從是修士的美德,但在修道院之外,卻自有其弊端,他痛苦地想著。權力與財富的世界要求一個人必須有防範、有要求、有主見。
他本來計劃找個適當時機把它拿給菲利普副院長;但現在既然已經畫好,他想讓菲利普馬上就看到。
威廉·漢姆雷從他藏身的另一個塔樓的雉堞后打量著這兩位上帝的僕人。這兩個人他都認識。那個長著尖鼻子、穿著黑斗篷,像只烏鴉的高個子,是王橋的新主教。那個剃著光頭、長著明亮的藍眼睛、精力充沛的小個子是菲利普副院長。威廉不知他們在這裏做什麼。
國王繼續說:「對於前伯爵的產業,珀西將擁有其城堡,所有租佃給騎士的土地,再加上其餘的可耕地和低洼的牧場。」
兩位主教和菲利普走進去的時候,一個身穿寬鬆衣服的大個子正要離去。他用親切的態度和亨利主教打了個招呼,但沒有理踩沃爾倫。菲利普想,他一定是個有權勢的貴族。
沃爾倫張開嘴,想否認他已贊同這一安排,但菲利普搶在了前頭。「是的,國王陛下。」他說。
兩位主教從餐桌旁站起身,朝門口走來。一個侍僕拿出一件帶精美刺繡和絲邊的猩紅袍子給亨利。亨利一邊穿一邊說:「你今天用不著說什麼,菲利普。」
伯爵城堡遙遙在望,威廉·漢姆雷簡直無法控制他的激動了。
他很高興跟建築匠湯姆學到了要建一座新的大教堂都需要些什麼,儘管這些聽起來有點讓人沮喪。他又一次因為有湯姆在修道院而高興。湯姆是個深沉得驚人的人,他幾乎不會讀書寫字,但他可以設計一座大教堂,做出計劃,計算出所需的人力和時間,還能估算出總共要花費多少錢。他沉默寡言,卻是個可敬畏的人。他個子十分高大,有一張蓄著大鬍子、飽經風霜的面孔,一雙專註的眼睛和高高的額頭。菲利普有時覺得有點怕他,只好用開心的說話腔調來掩飾。但湯姆非常誠摯,再說,他絲毫不知道菲利普怕他。關於他妻子的那番話感人至深,流露出了以前沒看出來的虔誠。湯姆是那種把宗教深藏在心的人,有時候這種人才是最好的。
威廉等得心煩時,就幻想著她洗澡時的情景,一想起來就歷歷在目,栩栩如生。但今天他安不下心了,主教和副院長的來訪似乎煞了風景。在今天之前,城堡和住在裡邊的三個人始終令人神往,但這幾個毫不神秘的人騎著征塵僕僕的馬匹一來,就破壞了那種神效。猶如一場美夢被一陣吵鬧所驚醒,再怎麼努力,也無法人睡了。
這裏沒有主教的蹤影。菲利普騎馬走過院子,穿過另一頭的木橋,進了上圈院子。這裡有一座巨大的石頭主樓,有一個看起來不穩的樓梯通向二樓的進口。菲利普抬頭打量著帶窄小的射箭窗口的石頭碉樓,如此堅固強大的防禦工事並沒有保護住巴塞洛繆伯爵。
他對這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效果很得意。他用同樣的口吻繼續說下去,「你自認為你可以挑起我和沃爾倫的爭論。你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如意算盤嗎?你是個狡猾的刁婦,但你並不是這世上唯一能動腦筋的人。」
那年輕人的聲腔有極大的痛苦,菲利普注意到了。他說:「人們老是和你們過不去嗎?」
菲利普明白了這是打發他出去。他轉過身走開,感到受了羞辱。他回到門邊那一伙人中,剛才想攔住他的那個管家這時對他假笑著,那副樣子是在說:我告訴過你嘛。菲利普離開別人一點,獨自站著。他忽然為自己半年以來日夜都穿在身上的已經臟污的褐色袍服感到羞愧了。本駕派的修士們常把自己的袍服染成黑色,但王橋的修士們幾年前就放棄了這道手續,為的是省錢。菲利普始終相信,衣著漂亮只是出於虛榮,對上帝的任何僕人都是完全不恰當的,不管他的地位有多高;但如今他看到了其中的奧妙。如果他穿著絲綢和毛皮衣服,也許今天就不會被人揮來揮去的了。
菲利普感到痛心和恥辱。事情已經再清楚不過了:沃爾倫主教想要夏陵伯爵采邑,利用它的採石場和木料來修建他自己的城堡,而不是大教堂。菲利普不過是個工具,王橋大教堂的失火,剛好成了方便的借口。他們的作用就是激起國王對宗教的虔誠,將伯爵采邑賜給沃爾倫。
天一亮他就起身去做晨禱,然後在食堂吃早餐。這兒的修士都喝濃啤酒,吃白麵包,這是個富裕的修道院。早餐后修士們到會議室去了,菲利普來到主教的宮殿,那是一座有大窗子的精緻的石頭建築,周圍有好幾英畝的花園,外面是圍牆。
「設計圖,神父,」湯姆說,把他的聲音控制得低沉又有把握,「是為一座新的大教堂畫的。我給你看看可以嗎?」
肉販街的南端通向高街的中間,正對著舊王宮。自從城堡中建起新主樓以來,國王就不使用這座舊王宮了,菲利普聽人說起過,但王家鑄幣人還在這座建築的半地下室里鑄造便士,外面受到厚牆和鐵皮大門的保護。菲利普站在柵欄外,看了一會兒,鎚子砸到沖模上迸得火花飛濺,他眼前這白花花的財富讓他目瞪口呆。
「為什麼呢?」菲利普說。他感到失望和氣惱,「有什麼可想的呢?」
罐里有啤酒,湯姆喝了一大口,把它遞給阿爾弗雷德。埃格妮絲會要他們用杯子,艾倫也會,但現在家裡沒有女人管這種事了。阿爾弗雷德喝夠了之後,他們就離開了屋子。
「這片土地有些還不錯,但多是森林和石頭山坡。」
菲利普想不出該怎麼對待他們。他們曾經想騙他,他現在想埋怨他們,告訴他們他已經發現了他們的欺瞞勾當;但那樣一來,就會驚動他們注意有些事情正在進行,他想讓他們毫不懷疑,以便國王簽署了那項協議之時,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於是他便不動聲色,客氣地微笑著,其實他用不著費這番心思,他們完全不正眼看他。
「整個主意就是這樣子嘛!」菲利普抗爭著說。但他內心深處,懷疑之弦已經第一次被撥動了。
不過,他來這裏不是為了盯他的梢的,他是來監視阿蓮娜的。
菲利普走了出去。他提起袍裾,匆匆走下螺旋梯。他走到樓下時聽到後邊有腳步聲,馬修追了上來。
「早安,」菲利普說。
菲利普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他沒戴王冠,他上身穿紫色的緊身衣,下面是皮護腿,像是就要騎馬出去。兩條大獵犬寵臣似地蹲伏在他的腳邊。他和他弟弟亨利主教很像,但斯蒂芬的五官要小巧些,使他更英俊,滿頭都是茶褐色的濃髮,然而,他眼睛中同樣露出窨智的目光。他向後靠在他的大椅子上——菲利普猜那就是御座——神情很鬆弛;兩條腿伸在身前,兩隻臂肘靠在坐椅的扶手上。儘管他坐姿隨便,但房間里自有一種緊張氣氛。只有國王一人是放鬆的。
亨利主教在周圍走來走去,向他認識的人打著招呼,向不認識的人祝福,但他顯然一直https://read.99csw•com用一隻眼盯著樓梯,因為等那士兵一從樓上下來,他就隔著人群望著他,看到那人點了下頭,就馬上中斷了和別人的談話。
威廉向南拐,帶著菲利普來到城堡和大教堂之間,一條名叫金街上的一所房子。那住所很大,石頭牆砌到齊腰高,上面是木架頂。裏面是個大門廳,四下分佈著許多套間。漢姆雷一家大概在這裏落腳,許多溫切斯特市民把房子租給來拜見國王的人。如果珀西成了伯爵,他在鎮上就會有自己的住房了。
他當時沒有做出虔誠的決定,受到的懲罰就是他得和沃爾倫主教鬥爭。
菲利普翻來覆去地思考著種種可能性,實際上只是用眼望著,並沒有讀進去波伊提烏的《哲學的慰藉》,這時一名見習修士踮著腳尖,沿迴廊走道來到他跟前,故作神秘地悄聲說:「有人在外面要見你,神父。」
「再蓋大些你有錢嗎?」
在那兩個不速之客到來之前,總管早早地出來拿過一次柴火。他在主樓里燒飯,很快還會出來從井裡打水的。威廉猜想他們只能吃粥,因為他們連烤麵包的灶都沒有。下午,總管會離開城堡,有時把男孩一起帶走。只要他們一走,阿蓮娜露面不過是個時間早晚的事了。
「你可以在那裡打獵,」菲利普馬上說,「我只想要木材。」
菲利普點點頭,明白了。「里甘·漢姆雷。」她這會兒來搗什麼亂?「我馬上就來。」
「原來的伯爵會怎麼樣呢?」他說。
「你是誰?」菲利普說。
「不錯。」
「好極了,」菲利普說。
他們至少是感興趣了,菲利普舒心地想。「我所提的瓜分建議十分慷慨,你要是拒絕,除非是發瘋了,」菲利普對他說。他轉過臉對里甘,「我願意把最好的一半給你們。」
他們走了出去。一名佩劍的士兵舉著一支權杖,走在亨利的前邊。他們一行人走上高街,再上山,走向西門。人們紛紛給兩位主教讓路,但沒有菲利普的份,他只好跟在後邊押隊。不時有人叫嚷著要求賜福,而亨利只是在空中畫著十字,腳下並不停步。走到門樓跟前,他們從邊上繞過一座橫在城壕上的木橋。儘管菲利普遵囑無需多說話,心中仍然惴惴不安:他就要見到國王了。
亨利被這種不虔敬上帝的態度激怒了。「上帝左右著一切,」
「我對耗費一清二楚,」湯姆說。他看到菲利普面露驚訝,菲利普還不曉得湯姆會運算。他花了許多時間計算他的設計所需的耗費,一直算到最後一個便士。然而,他只給菲利普一個大概的數字。「不會多於三千磅銀便士,很少。」
當一個教士出現在通向樓上的樓梯上時,房間里激起一陣緊張的漣漪,人人都希望這意味著國王就要接見了。那名教士和一個衛兵低聲交談了幾句,然後就又上了樓。那衛兵從人群中叫出了一名騎士,那騎士把他的劍交給衛兵,就上樓了。
一位管家告訴菲利普,亨利主教不到上午十點是不可能露面的。菲利普經過了緊張和興奮,不想再回修道院去了。他既然安定不下來,乾脆瀏覽一下他平生所到過的最大的城鎮。
他不大明白她的意思,只好含糊地笑了笑。接著她就敞開了她的斗篷,他嚇了一跳,看到她在斗篷里完全赤身裸體。「你想幹什麼都行,只要一便士。」
從上面那些窗子往外看,他就能仔細察看城牆,尋找主教。他把馬拴在樓梯扶欄上,就往上走。
亨利說:「他隨時都會到這裏來的,我向你擔保,不過你反正還是可以砍掉他的手指的。」
屋角有一個很大的台架,湯姆把它搬到窗前的光下,再把他的石音盤放到上面。菲利普看著圖。湯姆觀察著菲利普的臉色,看得出,菲利普從來沒看過一座建築物的立體透視圖、平面圖或剖面圖。副院長的臉上是一副困惑的表情。
「一個教士?」她說話時又帶出了她慣有的那種輕蔑,「他會秉公辦事嗎?不。夏陵的郡守怎麼樣?」
菲利普失望之極,起初他認為這是不可能得到滿足的要求,但他逐漸希望能夠辦成,甚至幻想起他將怎樣使用這筆財富。此時他經此重重的一跌,又給帶回了現實。
瓦爾特抓住理查,扣住他的雙臂。
「當然是可耕地。」
「咳,咳,全家人都會數數,」威廉說,「你是個處|女嗎?阿蓮娜?」
「因為要是等到那時候,再想從地獄的折磨里拯救罪人的靈魂就太遲了。」
「你這個傻修士,」她吐了口唾沫,「你怎麼會這麼蠢?」
他們爬上樓梯,什麼都聽不見,主樓厚厚的石牆把所有的聲音都擋住了。威廉爬到中途停下來,回頭看著瓦爾特,把一個手指放到嘴唇上,又向上指了指。梯頂上的門下邊透出一束光線,這兒有人。
「見到了。」
威廉跪到地板上,分開阿蓮娜的兩條腿。她掙紮起來。他趴到她身上,想壓服她,但她還在抵擋,讓他沒法進去。他激怒了,這會毀掉一切的。他用一隻臂肘撐起身子,用另一個拳頭打起她的臉,她哭叫著,兩頰氣得通紅,但他一試圖進到她裡邊,她就又推拒起來。
斯蒂芬國王說,「王橋修道院同樣有權從伯爵的採石場開採石頭,從他的森林砍伐木料,數量不限,以修建新的大教堂。」
菲利普不需要對他做這番叮囑,亨利在令人不快地屈尊賜教。然而,菲利普還是點頭同意,掩飾著他的不滿。
菲利普勒住了馬。他氣得體若篩糠,伸出一個指頭點著威廉,「閉上你的嘴,孩子。你在講上帝的神聖教士。你要是再說一個字,你會遭火焚的,我向你保證。」
「他們怎麼可能呢?」菲利普說,「他們假裝只是為了大教堂的資金問題才要求得到伯爵采邑。沃爾倫也難以因為他如今不能把錢移作他用而提出異議。」
不幸的是,湯姆所畫的教堂是要對倒的。屋頂上的木料和鉛皮的重量太大,牆壁經受不住,結果就會朝外倒塌。四壁得有支撐。
起初,她看上去像是不想理踩他,但後來她似乎改了主意,或許是想起了馬修說的別激怒他們。「十七歲,」她說。
國王說:「不過,還是珀西,而不是你,冒著死傷的危險,襲擊了巴塞洛繆的城堡,並且俘獲了叛逆。」
他沿肉販街走著的時候,感到有點難受,他從來沒見過在一個地方有這麼多生肉。鮮血從屠夫的店鋪里流到街上,肥碩的老鼠就躲在買主的腳邊。
菲利普的注意力又回到圖上,樣子有點沒信心。「要修建多久?」
「往前邊來,副院長神父,」斯蒂芬說,「你看來有點怕。你擔心什麼呢?」
「別碰他!」阿蓮娜叫著。
威廉往手掌上吐了口唾沫,然後摩擦起她腿襠間的濕漉漉的地方。他把手指伸進她裡邊,她痛得直叫。這讓他更激動了,他俯下去壓到她身上。她躺著不動,全身緊張,眼睛閉緊。她身上因為掙扎,到處是汗,滑溜溜的,但她在顫抖。威廉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後遲疑了一下,享受著事前的期待和她的恐懼。他看了看另外兩個人。理查害怕地望著,瓦爾特貪饞地盯著。
菲利普的臉上又露出領悟的神色,湯姆想,菲利普看不懂圖倒也不壞,這給了自己表現內行和自信的機會。最後菲利普又看剖面圖。湯姆解釋說:「這裡是中殿,在中間,有木製天花板。中殿後面是塔樓。這是甬道,在中殿兩側。甬道再往外是扶垛。」
菲利普驚呆了,站著一動也不動。在房間當中,面對著他的是一個美貌非凡的女子。有一陣子他以為見到了幻影,心怦怦直跳。她迷人的臉蛋周圍是一頭烏雲般的秀髮。她那雙大大的深色眼睛緊盯著他,他意識到,她和他一樣吃驚。他鬆了口氣,剛要往前邁步,就被人從後面抓住,脖子上感到一把長刀的冷刃勒住了喉嚨;一個男人的聲音說:「你這傢伙是誰?」
斯蒂芬又一次面露難色。「後天吧。」他說。
菲利普很奇怪地望著他,湯姆不確定他是生了氣還是怎麼的。「因為它很美,」菲利普重複了一次。湯姆開始感到這是個很蠢的理由,打算再說點什麼,但一時拿不定主意說什麼好。後來他明白過來,菲利普一點都沒懷疑——他是受到感動了。湯姆的話觸動了他的心。菲利普終於點了點頭,似乎經過一番思考同意了。「是的。還有什麼比能為上帝做些美的東西更好的事呢?」他說。
阿蓮娜絕望地呻|吟著。
菲利普看出來,沃爾倫是認真的。可能嗎?國王會把夏陵伯爵采邑拱手讓給教會,為重建王橋大教堂提供財源嗎?儘管沃爾倫振振有詞,也難以置信。但菲利普不由得要想,要是石頭、木料和付給工匠的工錢,全部一下子給到他手裡,該有多麼來勁;他想起建築匠湯姆說過,要是僱用六十名工匠,就可以在八到十年裡蓋成教堂。光這麼想想都夠激動的。
馬修用害怕的腔調說:「留在這兒,我的郡主,別激怒他們。我馬上就回來。」
他倆終於來了。他們走進來的時候,菲利普慢慢地站起身。沃爾倫顯得有些緊張,但亨利只是有些厭煩。對亨利來說,這不過是小事一樁,他需要支持他的主教同仁,但結果如何對他無關緊要。然而,對沃爾倫來說,結果將對他修建城堡的計劃起決定作用——而城堡只是沃爾倫向權勢攀爬的一步。
威廉突然伸過手去握住她的乳|房,他的大手剛握滿。他揉搓著,感到她的乳|房又挺又柔。她往後退縮著,乳|房從他手中滑了出來。
珀西說:「市場收——」
威廉勝利地一笑。「夏陵伯爵是我父親,」他說。那總管咕噥了一聲,像是一直擔心這件事。阿蓮娜看上去驚呆了。威廉繼續說:「國王昨天在溫切斯特封我父親做伯爵,這座城堡如今屬我們所有了。在我父親到來之前,我就是這裏的主人。」他朝那總管打了個響指,「我餓了,給我拿麵包、肉和酒。」
「是不是太小了?」
在螺旋形樓梯的頂上,他面對著兩扇門。他猜想小門通廁所,大門通伯爵的卧室。他進了大門。
菲利普和沃爾倫剛要轉身告退,但亨利卻堅持著,說:「我們什麼時候能夠聽到你的決定?」
「咱們期待他能滿足你的願望吧,」湯姆說。
那是國王宣布了他的旨意的第二天下午。威廉和瓦爾特兩天來大部分時間都在騎行,但威廉毫無倦意。他覺得他的心在胸腔里膨脹,一直堵到喉嚨口。他就要再見到阿蓮娜了。
湯姆變換著位置,直到他能透過遠處鐵釺頂部的小眼看到太陽的邊緣。然後,當菲利普開始用拉丁語大聲地祈禱時,湯姆把第二根鐵釺拿在眼前,擋住陽光。他穩穩地把鐵釺往下放到地上,把尖頭插|進濕土裡,始終讓鐵釺在他的眼睛和太陽之間。他從腰帶上抽出小木錘,小心地往下敲著鐵釺,直到那「針眼」與他的眼睛等高。這時,只要他的活兒幹得恰到好處,只要他的手沒發抖,太陽就會照過兩根鐵釺的「針眼」。
鐵灰色的烏雲低低地在天上翻滾,低得似乎觸到了雉堞,今天夜裡將會有雨。這樣更好,他可以把阿蓮娜攆到暴風雨中去。
「那你們也許什麼都得不到。」
第二天傍晚時,他們到達了溫切斯特。他們從南城牆的國王城門進了城,徑直前往大教堂的院子。他們在那兒分了手。沃爾倫到溫切斯特主教的住所——與大教堂院子毗鄰的一座獨立的宮殿。菲利普去拜會修道院的副院長,並在修士寢室中求得一席之地。
城堡佔據了城鎮的西南角,其西、南兩面圍牆,就是城牆的一部分。但把城堡後面和城鎮隔開的圍牆,同外圈的城牆一樣高大和牢固,似乎國王不但要防範外部世界,對城裡的市民也要防範。
「別跟任何人說我們在這兒,」他說。
「好吧。」
「我知道你也幫了點忙……」
沃爾倫對亨利說:「這是我的副院長。」
接著,他又想到從無到有的創造是多麼激動人心;將來有一天,在目前這塊除了廢墟還一無所有的地方,他將看到一座新教堂矗立著,而且能夠說:這是我修建的。
晚禱鐘響了。湯姆拿起他的石膏盤。
菲利普點點頭,他看來沒什麼困難就明白了。「不過,哪怕只有三十名工匠,我也可以在五年後完成東端。」
他準備親吻主教戴著指環的手,但亨利只說了聲,「好極了,」就又咬了一口牛排。菲利普站在那兒很馗尬。他們難道不打算請他人座嗎?
艾倫走了之後,客房裡的星期日十分安靜。阿爾弗雷德和村裡的男孩子在河對岸的草地上踢球。思念傑克的瑪莎,玩著家家酒的遊戲,用揀來的蔬菜做湯,給布娃娃穿衣服。湯姆設計著他的大教堂。
「噢,你太沒信心了!」
威廉突然靈機一動。「把那小子的耳朵割下一個來,瓦爾特。」他說。
早禱后他和別的修士一起回去,又上了床,但他卻睜眼躺在那裡憂慮起來。他擔心自己會因不得體的言行觸犯了斯蒂芬國王或亨利主教,使他們遷怒王橋。在法國出生的人常常嘲諷英國人說的法語,他們會怎麼看待他的威爾士腔呢?在修士的圈子裡,人們都用他的虔誠、他的服從和他勤于上帝使命來評價菲利普。但在這裏,在世界上最偉大的王國之一的首都,這些都算不上什麼。菲利普沉不住氣了,他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冒名頂替的人,一個硬充大人物的小角色,他確信不用多久就會露出馬腳,丟人現眼地給打發回去,這種感覺讓他很有壓力。
「這個伯爵采邑還有一座巨大的採石場,生產第一流的石灰石,」沃爾倫接著說,「它的森林有好幾英畝的上等木材,它的農場生產著可觀的財富。如果我們擁有了這個伯爵采邑,菲利普,我們就可以修建我們的大教堂了。」
毫無疑問,里甘事先已經對威廉講過菲利普會去見沃爾倫。「用不著跟我啰嗦你的想法,孩子,」菲利普乾脆地說,「把我帶到你母親那兒去好了。」他感到面對里甘夫人已經胸有成竹,他採取守勢的時間太長了。
他回到他的石頭座位上,打算把這段時間消磨在考慮計劃實現后的工作上。修建新教堂多快就能開始?這要看他能多快從他的新產業上得到現金。會有很多羊的,夏天他就有羊毛出售了。一些山上農場要租出去,大多數租金至秋收后就可以拿到了。到秋天可能就有足夠的錢,雇得起一名看林子的和一個採石匠,開始開採木料和石頭了。與此同時,壯工可以開始挖地基,由建築匠湯姆督導。明年的某個時候大概就可以開始砌石頭了。
菲利普皺起眉頭。「亞伯拉罕曾奉命犧牲他的獨子。上帝不再要求血祭,因為最高的犧牲已經做過了。但亞伯拉罕故事的訓喻在於:上帝要求我們所能提供的最好的東西,對我們最珍貴的東西。這個設計是你能獻給上帝的最好的東西嗎?」
「攪拌些灰漿,阿爾弗雷德,」他說。
他們從圍牆中的一個低矮的門樓進去,眼前就是高踞于院子這一端的高大主樓,是一座令人望而卻步的方形塔樓。菲利普從一排排的射箭孔計算,知道共有四層,和別處一樣,底層由貯藏室組成,一條外架扶梯通到上一層的人口。亨利走過時,扶梯腳下的兩名衛兵向他鞠躬敬禮。
兩側的甬道由石頭拱頂與中殿相連,以提供支撐,但它的高度不夠。湯姆還得在側甬道的屋頂空間中,高於拱頂天花板而低於單坡屋頂,每隔一段,再附加一些支撐。他畫出了一個,就是從甬道牆頂升起一座石拱券跨到中殿的牆上。在支撐落在甬道牆上的地方,湯姆用一大片從教堂側面突出去的扶垛來進一步加強支撐。他在扶垛頂上加了一個角塔,以增加支撐,也更美觀。
「清早就準備好。」
他以前從未認為自己容易輕信,他想不通自己在哪一步走錯了。在他看來,他任憑自己被人唬住了——亨利主教和他的絲袍,溫切斯特及其大教堂的宏偉,鑄幣所的成堆的銀子,肉鋪里大塊大塊的肉,以及要見國王的念頭把他嚇昏了頭。他忘記了上帝透過絲袍看到的是有罪的心,唯一值得珍惜的財富是天堂里的珍寶,連國王也要在教堂里頂禮膜拜。他感到別人都比他有權勢得多、聰明得多,他就失去了自己的真正價值,中止了他的批判功能,讓他對自己的上司深信不疑。對他的報酬就是欺詐他。
第一個請願的人上樓之後不久,漢姆雷一家到了。
「巴塞洛繆承認了他的叛逆。他從一開始就沒否認他的所作所為,但有一段時間,他堅持說那不是叛逆,理由是斯蒂芬本來就是篡奪王位的。然而,國王的掌刑人最終還是讓他服了罪。」
房間里的景象構成了一幅漂亮的圖畫。阿蓮娜和她的弟弟理查,正坐在壁爐旁的一張小桌邊,玩著什麼紙板遊戲,那位總管馬修站在她身後,從她肩上往下看。阿蓮娜的面孔在火光映照下呈玫瑰色,她的深棕色頭髮閃著金茶色的亮光,穿著一件灰白色的亞麻布長袍。她吃驚地把紅紅的嘴唇張得又大又圓,抬眼望著威廉。威廉看著她嚇慌的樣子很是得意,但什麼也沒說。過了一會兒,她恢復了鎮定,站起身來,說:「https://read.99csw.com你想要什麼?」
這是一幅簡單的圖,對建築匠師來說,簡單得起不了什麼作用,但出示給菲利普副院長卻蠻不錯了。湯姆想讓他明白建議的內容,看出建築物的輪廓,併為之激動起來。依靠眼前刮在石音板上的幾根線條,要想象出一座大而牢固的教堂是很難的。菲利普需要湯姆所能給予他的一切幫助。
里甘回答說:「我猜他喜歡這個主意,使他擺脫了困境,但覺得有點不放心,因為解決得太輕而易舉了。」
「記得,」斯蒂芬說,「但這人是誰?」他看著菲利普。
他猜疑地看了一眼裡甘,她不可能知道亨利要跟國王說些什麼,她在這點上可能是對的。另一方面,她可能就是要製造糾紛。菲利普和沃爾倫在這一點上的爭論,會使她獲益匪淺。菲利普說:「沃爾倫是主教——他得有座大教堂。」
她點點頭。「他可以那樣做。但國王可能自問:沃爾倫有多少誠心,當他說要求那個伯爵采邑只是為了修建一座大教堂的時候?你站在那兒支持沃爾倫的要求,就足以消除斯蒂芬的任何懷疑。」她的腔調又變得輕蔑了,「你看起來那麼寒酸,穿著骯髒的袍子,國王可憐你。唉,沃爾倫把你帶來,可真夠鬼機靈的。」
菲利普害怕地感到,她也許是對的,但他不情願承認這一點。「你不過是想給你丈夫要來那個伯爵采邑。」
「宣布這項協議時,要是兩位主教抱怨,又該怎麼辦?」
「那我就要山上農場和羊。你們喜歡市場的收入呢?還是採石場的收人?」
她那種輕蔑的語調還在激怒著菲利普,但他禁不住仍要為自己辯護。「這裏邊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他說,「土地上的收人將用來重修大教堂。」
「拽住那小子,」他吩咐瓦爾特。
「根本沒這個可能,」菲利普說。
菲利普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便移開視線,她那副尊容實在難以忍受。他原來曾設想著,那片土地將屬修道院所有,而不是歸主教管區,要由他來控制,而不是受沃爾倫的管轄。但這時才想起來,當他們晉見國王時,亨利主教特別要求把那片土地賜給主教管區。菲利普原以為那是口誤,但這種口誤當時和事後都沒有加以糾正。
他突然想到,他這時如果不為埃格妮絲請求點什麼,以後怕再也沒機會了。他又轉回身來。「神父!」
「你們願意要什麼——牧牛場還是放羊地?」
「我一弄到錢就馬上開始。」
菲利普深吸了一口氣。「把話說明白點。」他氣惱地說。
他原先已經向菲利普解釋過了,現在他讓到一邊,讓副院長穿過兩個環孔看一下,檢查一番。
湯姆並不吃驚。顯然,修道院在過去這些年裡管理不善,他有信心菲利普會改進它的財政狀況。「你會找到錢的,神父,」他說,「有上帝幫助呢,」他虔敬地補充說。
「我要和他們一起坐到桌邊,」菲利普說。
菲利普乾笑著。「我最近花了幾星期的時間算出了修道院的年收入。」他揮了一下湯姆進門時他正憂慮地看著的那張羊皮紙,「這裏就是答案。一年三百鎊。而且我們把每個便士都花掉了。」
菲利普走近餐桌。亨利主教坐在上端,沃爾倫在他的右手。亨利個子不高,肩膀很寬,有一張好鬥的面孔。他和沃爾倫年紀相仿,比菲利普大一兩歲,不會超過三十。然而,與沃爾倫蒼白的膚色和菲利普骨瘦如柴的身架相比,亨利有著美食家的那種紅潤的面孔和圓滾滾的四肢。他的目光警覺而聰慧,他面容的表情總是那麼堅定。作為四兄弟中最小的一個,他大概註定要經過一生奮鬥來獲得一切。出乎菲利普意料的是,他看到亨利的腦袋是剃光的,這表明他曾在修道院宣過誓,而且至今還認為自己是修士。然而,他並沒穿家紡的衣服;事實上,他穿的是用紫色絲綢做的最豪華的外衣。沃爾倫穿的是一件潔白的亞麻布襯衫,外面罩著他常穿的黑色外衣,菲利普意識到,他們倆都已穿戴整齊準備國王的接見。他們正在吃冷牛排,喝紅葡萄酒。菲利普走了這一圈,肚子已經餓了,這時嘴裏湧出了口水。
國王又說:「可惜,我剛剛實際上答應了把那個伯爵采邑給珀西·漢姆雷。」
這次輪到湯姆受感動了,他幾乎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終身的願望總算得到了滿足——但還是有條件的。一切還要取決於菲利普能否從國王那裡取得資助。他點點頭,接受了這一許諾和冒險。「感謝您,神父,」他說。
威廉嚇得臉都白了。
威廉說:「難道沃爾倫·比戈德會允許別人在他的宮殿附近修城堡嗎?」
他走了進去。裏面只有一個房間,一頭是一張懸著考究床帷的大床,另一頭是一個有十字架和燭台的小祭壇。菲利普副院長站在一扇窗前,眉頭憂心地皺著,正在讀著一張羊皮紙。他抬起頭來,衝著湯姆微笑。「你拿著什麼東西?」
主教的宮殿在城市的東南角。菲利普沿著東牆走,穿過另一座修道院一聖瑪麗修道院的院子,來到了一片似乎是專事皮革和羊毛生意的街區。這一帶河網交錯,到近處一看,菲利普才明白,原來並非天然河道,而是人工水渠,把部分伊欽河水引出,流過街道,以供鞣革和洗毛的大量用水之需。這類行業通常都建在河邊,而這裏的人居然反過來,把河水引進他們的作坊,菲利普對人們這種大胆驚嘆不已。
他們爬上樓梯,站到門口,從裏面傳出一陣少女的笑聲。威廉高興地微笑了,他找到了門把手,輕輕轉動,然後把門一腳踢開,裏面的笑聲變成了驚恐的尖叫。
這是個好夢。
他感到情慾微動,猶如早已淹沒的一個記憶中的魔鬼又冒了出來;這時他才意識到她是個妓|女。他覺得自己的臉窘得通紅,趕緊轉過身,匆忙走開了。「別害怕,」她叫道,「我喜歡一個好的圓腦袋。」她那捉弄人的笑聲尾隨著他。
沃爾倫聳了聳肩。「跟我來,」他說,「我想給你看點東西。」他大步穿過院子,走向最近的一個塔樓。菲利普跟在後面。沃爾倫進了塔樓底下的矮門,爬上裡邊的樓梯。低矮的天花板下吊著蝙蝠,菲利普低著頭,以免碰上它們。
菲利普知道,那管家把他當做普通修士了。「我是王橋的副院長,」他說。
「你知道今天星期幾嗎?」菲利普說。
「十四歲,」那男孩陰沉著臉說。
她不情願地說:「那另一條呢?」
珀西面露難色,但他說:「如果我有個正當理由的話——可以。」
要建一座高得嚇人的教堂,沒有甬道、支撐和扶垛這些加固成分是不成的;但要給一個修士解釋清楚就難了,湯姆已經畫好了草圖來說明這一切。
亨利主教插口說:「所以我才帶菲利普副院長和沃爾倫主教來見你。無論是修道院還是主教管區都沒有財源建這樣大的工程。」
「你可以用別的方式獎勵珀西,」亨利插話說。
他起來打開門,天還黑著,還早著呢。他用一隻腳碰碰他的兒子。「阿爾弗雷德!起來!今天出太陽了。」
菲利普身後的那人說:「我叫馬修,是城堡的總管。」
斯蒂芬露出狐疑的臉色。「這樣天真的主意,如果不說成是魔法般的,你是不是已經找到實現的辦法了?」
「沒有,不過我設計和修建過小些的教堂。但是我在埃克塞特大教堂那兒做過好幾年,結束時,我已經做到副建築匠師了。」
菲利普的第一個反應是害怕地想到,可能是在鑄幣所外勾引他的那個妓|女;但那年輕的見習修士臉上的表情告訴他是另一回事。今天和他對過目光的還有一個女人。「她長得什麼樣子?」
「到他那兒去,告訴他,我們已經達成了協議。要求他明天早晨將這協議作為他的決定予以宣布。讓他放心,你我雙方會聲明對這一決定感到滿意。」
沃爾倫抬起眼來,看見了他,臉上掠過一陣輕微的煩躁。
「我是理查,伯爵的嗣子。」那男孩用正在變聲的啞嗓子說。
菲利普提醒自己,上次國王對他說話很和氣,還對他的緊張開著善意的玩笑,並且說他喜歡修士穿得像個修士。
當他們穿過西門的門洞時,他對威廉說:「咱們見你母親去。」
廷臣們以驚人的速度上下樓梯,斯蒂芬國王今天工作得很快。菲利普開始擔心,國王也許等不到兩位主教到來,就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去打獵了。
「待在這兒別動,」威廉命令她。
他為沃爾倫的肆無忌憚感到震驚。他想起了沃爾倫看著大教堂廢墟時眼中的那種傷心神色,菲利普當時看出了沃爾倫深深紮根的宗教虔誠,沃爾倫大概以為,在為教會服務中,虔誠的目的使不光彩的手段也合理化了。菲利普從來不這麼認為。他想,我絕不會照沃爾倫對我那樣對待他。
里甘輕輕點頭,珀西說:「我們有了一個契約。」
湯姆到了副院長的住所,那是一座小小的石頭平房,雖然天氣還冷,門卻開著。他遲疑了一會兒,對自己說:要沉住氣,你是個能勝任、有知識的行家,精通現代建築各個方面的匠師,正是他副院長滿心高興地信賴的人。
那管家聳聳肩,退到了一旁。
「你其實大錯特錯了,你這蠢女人,」菲利普板著臉說。
「那就安心吧,建築匠湯姆,上帝會接受的。」
馬修的臉上掠過恐懼的表情。威廉看到瓦爾特的刀尖從馬修的胸膛中透出來,在他的衣服上扯了個口子。馬修的刀子從手中落下,跌落在地板上。他想喘上一大口氣,但喉嚨只是咯略作響,看來透不過氣了。他彎下身去,血從口中噴出,他的眼睛閉上了,倒在地上了。隨著屍體倒地,瓦爾特抽出他的長刀。血從傷口汩汩流出,但沒過多久,血流就成了血滴。
威廉把菲利普引進一間前室,裏面有一張大床和一處地爐,里甘正坐在火邊,珀西則站在她身旁。里甘抬起頭來看著菲利普,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但她馬上就平靜了,說:「喂,修士——我沒說錯吧?」
這是王室權勢的一場生動表演。他們剛才還幾乎在平起平坐地爭論,但斯蒂芬一句話便重新佔了上風。
他腦子裡還有一個念頭,那是深埋在塵封的角落裡的,他簡直不願意對自己承認的一件事。埃格妮絲死時沒有教士,她給埋在一塊沒有獻祭的土地里。他很想回到她的墓邊,請一名教士為她祈禱,也許再豎起一座小墓碑。但他擔心:如果他用某種方式引起人們注意她的墳墓,棄嬰的整個故事就會給揭示出來。把一個嬰兒撇下等死終究算是謀殺。時間一周一周地過去,他越來越為埃格妮絲的靈魂憂慮,到底有沒有好的安置之地呢?他不敢向教士問及此事,因為他不想說出細節。但他用這樣一個想法安慰自己:如果他修好一座大教堂,上帝一定會對他垂青;他不知道他能不能要求讓埃格妮絲替他領受那份垂青。如果他能把建大教堂的工作奉獻給埃格妮絲,他會覺得她的靈魂是安全的,他也就可以放心休息了。
斯蒂芬放聲大笑,但並不懷惡意。「那就別擔心啦,」他說。他瞥了一眼衣服華麗的弟弟,補充說:「我倒喜歡修士穿戴得像個修士,而不要像國王。」
「那就跟你自己講吧,」威廉說著,用馬刺踢了一下馬,放它一路跑到前頭。
菲利普屏住了呼吸。
他站起身準備走,但他想在他們的契約上蓋個印章之類。「那麼說,我們都同意了,」他說,聲音里明顯地帶著暗示,「我們有了一個莊嚴的契約。」
「國王能戴上王冠全靠教會,而他挫敗巴塞洛繆也全靠你我。騎士並不是全部的需要。」
他眼看著那修士來到這裏,東張西望,像是打算在這兒和什麼人會面,然後就進了主樓。威廉猜不出菲利普是不是見到了住在主樓里的三個人——他只進去了一會兒,他們也許躲起來避開了他。主教一來,菲利普副院長就從主樓出來了,兩個人爬上了塔樓。主教以一種主人的神氣,指手畫腳地說著城堡周圍的土地。威廉從他們站的姿勢和手勢上看出來,主教有點忘形,而副院長卻疑慮重重。他確定他們在策劃什麼陰謀。
在連拱廊的每個拱券上是並排的三個小拱券,構成護廊。這裏沒有光線穿過,因為外面是側甬道的單坡屋頂。
「是的。修道院很窮,為我配扈從是不必要的浪費。我當林中聖約翰修道院院長時,就從來沒有扈從,照樣活得好好的。」
湯姆設計出了中殿牆的三截——連拱廊、護廊和高側窗——嚴格地按照三比一比二。連拱廊占牆高的一半,護廊是連拱廊的三分之一。教堂里一切都合比例,它使整個建築有一種崇高正直的感覺。湯姆打量著畫好的圖,認為它的樣子十分莊嚴優美。但菲利普會這麼認為嗎?湯姆可以看見一排排的拱券沿著教堂的長度走下去,午後的陽光勾勒出上面的線條和雕刻……但菲利普會同樣看到這些嗎?
斯蒂芬轉向其餘的人。「屬於前伯爵的一切其他農田,我賜給——」他頓了頓,從菲利普看到沃爾倫,再回來看著菲利普——「我賜給王橋修道院,以供修建新的大教堂之需。」
菲利普踢馬前進。威廉的輕蔑提醒了他,漢姆雷一家把他領來看沃爾倫的城堡,用心叵測。他們想挑起菲利普和沃爾倫之爭,以確保那個有爭議的伯爵采邑既不歸副院長,也不歸主教,而歸珀西。好嘛,菲利普也不會受他們操縱的,他已經讓人擺布夠了,從今以後,他要左右他人。
但是,他能和貪得無厭的漢姆雷家人談成一筆交易嗎?珀西想要夏陵的沃土和伯爵的頭銜和指揮一支騎士隊伍的權力及榮譽。菲利普也想要那片沃土,但他並不想要頭銜或騎士:他對採石場和森林更感興趣。
菲利普知道他已接近成功了。他深深吸一口氣,說:「如果這個總體建議一致同意了,那麼——」
他感到心蕩神搖,趕緊離開高街,拐進一條巷子,發現到了市場。他可以看到大教堂的塔樓高聳在貨攤之上。他急匆匆地穿過人群,不顧小販們討好的叫賣,一路回到了院里。
「沒有,」他回答說,然後,為了表現出一點自己的勇武,又補充說,「還沒有。」
這時,主意有了。
「你最好等一等,」那位管家說。
威廉驚奇地看著她,她似乎關心她弟弟勝過關心自己。這倒值得記住。
他開始畫他的第三張圖。這是教堂的平面圖。在他的想象中,他看到了連拱廊中的十二個拱券。教堂也就此分隔成十二間,叫做隔間。中殿將是六個隔間那麼長,聖壇佔四個隔間的長度,中間的第七、第八兩個隔間留做交叉甬道,向兩側伸展出兩條甬道,頂上是高聳的塔樓。
如果菲利普接受了這個設計,湯姆當然還要更仔細,比例更精確地重畫一個。還會再畫許許多多,可能有上百幅圖:花座、柱子、柱頭、梁托、門洞、塔樓、台階、滴水嘴,以及無數的其他細部—湯姆得畫上好幾年。但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這座建築的基礎,看起來蠻好,簡明、省錢、雄偉,完全合比例。
他和瓦爾特下了馬,步行穿過木頭弔橋。威廉驕傲地想,上一次我來到這裏,奪取了這城堡。下圈院子里已經長了草,他們拴好馬,讓馬吃草。威廉給了他的戰馬一把糧食。他們把馬鞍存在石頭祈禱室里,因為已經沒有馬廄了。兩匹馬噴著響鼻,跺著蹄子,但刮來的一股風,淹沒了馬的動靜。他們穿過第二座橋,到了上圈院子。
他有一陣子想揣摩出這幾名不速之客來此的目的,但他探究不出。然而他有把握他們是在策劃什麼。有一個人大概可以分析出來:那就是他母親。他決定今天先把阿蓮娜放在一邊,趕緊騎馬回去把看到的情況報告母親。
「我根本蓋不起的,」菲利普說,「我想你不知道這將花多少錢。」
威廉坐到了阿蓮娜的椅子上,她挪到她弟弟那一側。威廉打量著他們,這姐弟倆很相像,但所有的力量都在那個少女的臉上。理查個子高高的,像個笨拙的成年人,但還沒長鬍子。威廉很高興能夠有權擺布他們。他說:「你多大啦,理查?」
他們走進了大廳。地面上鋪著燈芯草,壁凹處放著一些座位,廳里還有一些木凳和一座壁爐。角落裡兩名士兵護衛著一部嵌進牆中、直通樓上的樓梯,其中一個士兵馬上和亨利目光相遇。他點了下頭就上了樓,大概是稟告國王,他弟弟正在等候召見。
他經由處理廢墟,贏得了菲利普的信任和感激;但菲利普還是把他看成個幹活兒的建築匠。他得說服菲利普,他有能力設計和修建一座大教堂。
妥協的方式開始在菲利普的頭腦中成形,他開始想到還沒有喪失掉一切。
理查擋上前來,但為時已晚,只把威廉的手臂撞到了一旁。再沒有讓威廉更開心的事了。他飛快地從椅子里站起來,對著理查的臉猛揮一拳。不出他所料,理查很軟弱,他一邊哭著,一邊用雙手去護臉。
「非常認真。」
「殺過人嗎?」
菲利普的猜測證實了,沃爾倫在建一座城堡。他無話可說了。
經過這一番歷練,現在又取得了勝利,該有多麼甘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