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賊。像個小偷一樣翻箱倒櫃。」

埃勒里溫和地說：「任何人都以為我是個教唆犯。那些下三濫的手段可不在考慮之列。你有沒有偷聽到什麼？」

六點半的時候他又試著聯絡她，但當艾西·平加恩說安德森小姐正和溫希普醫生共進晚餐時，埃勒里說算了，告訴她埃勒里叔叔打過電話就行，然後就掛斷了。

他在霍利斯飯店的房間里一直等到十點左右。

「麥卡比？」

「我想沒有。至少是沒有看得到的保險柜。」

她沒回答。

接電話的是萊瑪，聽起來頗具職業風範，而且口風甚緊。哦，是的，她過得很不賴，溫希普醫生相當樂於助人。剛開始時（吃早餐時以及那之後）他花了一個小時左右來向她講授消毒器的使用方法，以及接待病人的常規步驟，等等。隨後他不得不去一趟醫院，但在診療時間開始前便匆匆趕回，將她帶到廣場買了一套比紐約第五大道那些玩意兒更為合身的工作服；由於白喉肆虐，邦騰百貨公司特地開設尼龍護士服專櫃，她覺得自己還真像那麼回事兒。三個小時衣服就幹了，你知道的，甚至連熨一熨都省了……還有，對對，白色的平底鞋和白襪子，還有……埃勒里違心地附和了幾句，比如既然都煞有介事穿上制服了，就別去多想安德森小姐的前任格洛麗婭·平克爾啦；那尼龍制服的領口開得低不低，還有是不是溫希普醫生掏的腰包？——他聽到萊瑪笑著說別傻了，掏腰包的是你，或者該說是我用你的錢買的，下周我就可以開始還債了；溫希普醫生倒九-九-藏-書是想付錢來著，但我沒答應。真貼心呀，埃勒里說；而萊瑪一聽這話就止住笑聲，冷冷地說他大可不必酸溜溜的，偶爾也該盡量把別人往好處想想，人家起碼也是急於示好，甚至還突破自己的一貫作風——就連老哈利·托伊費爾今早都稍微鼓勵了她一下；福勒太太也讓她隨意使用冰櫃，還為她安排了最溫馨的舊式卧室，比厄珀姆飯店那種前衛的裝潢風格好多啦……說實話，今天她大大領略到了什麼才是生活。沒錯，埃勒里說，這毫無疑問，可你是否了解——？但萊瑪不知是因為周圍還有別人，抑或出於某種女性特有的固執，就是不肯談正事，反倒說她事事順利，唯一的困難可能來自打字；還有多德醫生人真好，雖然她只在早上診療時間開始前、他動身去醫院時打過一次照面；還有……一起吃晚飯？唔，看看再說吧。

她臉變得煞白，片刻后才說道：「好吧，我試試。但我不知道要怎樣……還有那鑰匙……」

「溫希普呢？你和他討論過此事嗎？」

一周后，收到她的召喚，埃勒里又重返萊特鎮。剛把行李放進霍利斯飯店的八三五號房間，他便拎起話筒。

「嗯。」。

「阿爾·赫梅爾說現在就流行這個。阿爾的女裝店，在斯洛克姆，緊挨著傑夫·赫南貝里的運動用品商店。先付五美元，剩下的按周分期支付。我得買好多東西呢。還有——」她將一個小信封放到吧台上。

「這兒很多醫生都有。私人文件呢？有沒有偷偷看過？」

「唔，我很懷念戶九*九*藏*書外的生活，不過……」她搭住他的手臂，「沒事找事把你招來這裏真是過意不去，埃勒里，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可你說過——」

二人默默地吃著。

「從溫希普那裡套出什麼了沒？」

「為什麼？」

「可它又能意味著什麼呢？」

「不必了，七點鐘我們在廣場的烤肉店碰面。」

她沉默了。

「好吧。」

「沒錯，每天早上他穿衣洗漱之後第一件事就是開鎖進門，又把門在身後鎖上。」

「頂樓的房間？」

「沒看出有何不妥。除了一支槍——」

「不能什麼？」

「在閣樓上。多德醫生不讓任何人進去，就連福勒太太或者艾西想去打掃一下也不行。他把門上了鎖，只有一把鑰匙，就掛在他的錶鏈上。」

「別。」

「你覺得這情況很重要？」

「我準備回紐約去。」

「真的？每天都去？」

「我去接你？」

「這是最新的，」她笑著坐上最近的一張凳子，「你不知道？」

「意料之中。」埃勒里說，「唔，萊瑪，你怎麼看？」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埃勒里心想。這些變化絕非一夜之間從天而降。「沒那麼簡單，萊瑪。」

第二天同樣不盡如人意。電話那頭她的聲音略有些抑鬱，彷彿是新鮮熱度有所減退，而她不太清楚怎樣才能讓它重煥光芒。五點畢時埃勒里來到多德醫生家裡。

「多德的辦公桌里。我沒碰它。」

「因為多德醫生自己憂心忡忡。肯尼——」這稱呼自然而然就脫口而出——「肯尼無法確診病因，他說多德醫生表現出來的生理癥狀完全是精神瀕臨崩潰的徵兆，但多德醫生自己卻不願談論，還大為惱火，說只是神經緊張、操勞過度而已。他也拒絕休假或是看心理醫生。」九_九_藏_書

「只知道他非常擔心多德醫生。」

「第一筆還款。」

「埃勒里，我不能。」

埃勒里笑道：「難不成他是藍鬍子再世？」

萊瑪獨自待在候診室，用一隻腫起的手指吃力地操作著打字機，一臉病容。

「別慌，」埃勒里說，「讓我來。」

「看了，但沒什麼內容。我能肯定。他在房子的——樓后側有間書房——我成功地溜進去掃視了一圈，所有抽屜都沒上鎖。」

「可如果解釋不清我是如何知道的，就不好開口啊。更何況他從沒提過。我估計他也說不上來。」

「沒有。」

「有時只是幾分鐘，有時時間長一些，但從來沒待得太久。然後他就出來把門鎖好，下樓吃早餐。是艾西告訴我的，所以我留意了一下。」

她哭了。

「好吧。」他將信封塞進口袋，點了兩份牛排，然後說：「那麼？」

「這是什麼？」她的頭髮也剪得很漂亮。毫無疑問，是在下大街的美容屋做的髮型。

「連福勒太太也不知道屋裡有什麼嗎？」

「我剛才就說了九_九_藏_書，也許什麼也沒有。」邁克將牛排端上桌，萊瑪慢慢吃了起來。

「我說的不是工作。」他沒必要壓低嗓門；從他站的地方可以看見哈利·托伊費爾正在澆灌房前的草坪，而艾西和福勒太太正不知在屋子後部的什麼地方拌嘴。醫生的辦公室里空蕩蕩的。「有什麼發現嗎？」

「我唯一能擬訂出來的計劃，如果你執行不下去，那我也無計可施。」他捧起她的手，「我不是在責怪你，萊瑪。這確實很難，而我也確實太殘酷了點。如果你改變主意，就給我拍個電報，打電話更好。拿張紙來……這是我的電話號碼。」

「每天一次。」

「我不知道。萊瑪，得檢查一下那個房間。」

星期三一早，埃勒里先到霍利斯飯店的咖啡館里喝了一陣咖啡，又在大堂里悠然自得地讀了會兒《記事報》，然後去路易吉·馬里諾開設在飯店裡的髮廊讓喬·盧平給他理了個發，接著徒步爬坡到上村溜達了一圈——甚至還跑去州大道上的卡內基圖書館里淘書，而櫃檯里的德洛麗絲·艾金已經認不出他了，他反倒有點暗自慶幸——直到午後，埃勒里總算批准自己去打個電話。

「你找過嗎？」

「沒有……」

「書房裡有保險柜嗎？」

「粗麻布？」

「法蒂瑪的聖母啊。出什麼事了？」read.99csw.com

「從溫希普那裡有沒有什麼收穫？」

「很抱歉，埃勒里。」

埃勒里撇撇嘴，「萊瑪，我要告訴你我的下一步計劃。」

萊瑪走進來時，他正在細品波拉莉絲小姐烹制的咖啡。雖然早已告誡自己不該太過意外，但他還是不免吃了一驚。她身穿一件粗麻布質地的裙子，上衣也是這種驚人的面料，襯衫倒還是在拉岑商場買的那件。

她明白他言下之意，目光盯住吧台，一邊轉動著手中的叉子：「對。我想這和頂樓那房間有點關係，但沒告訴肯尼思。」

「不錯。」

「並非沒事找事。」

溫希普醫生提過……不管怎麼說，畢竟是第一天……而且她只是想額外多花點時間來熟悉那些文件——「來了，溫希普醫生！再見，埃勒里。」然後只剩下埃勒里獃獃地握著話筒。

「沒有！」

「情況如何，萊瑪？」

最後埃勒里說：「你過得怎樣，萊瑪？在那裡開心嗎？」

「他一般在那屋裡待多久？」

「埃勒里。」她的聲音冷靜得無可挑剔，完全與長途電話里聽上去判若兩人。

「工作？還可以。」

埃勒里在她身前站了好一會兒，既氣惱，又無能為力。

「他經常去那房間嗎？」

「萊瑪——」

然後他像對待小孩那樣揉揉她的頭髮，返回霍利斯飯店結賬離開。

「在哪兒？」

「收穫寥寥，我不知道是不是白忙一場。」她在手袋裡翻來翻去，但看不出是在找東西的樣子：「我把那些資料箱都看了一遍。」

她迅速答道：「我在電話里沒法和你敞開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