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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三日,星期六

五月十三日,星期六

他送他們到前門口。
「奧蒂斯·霍德菲爾德……」
「也許吧。」
埃勒里望著他只覺那股敵意甚是刺骨,「聽起來你好像在責怪我,達金。」他開心地說。
「外頭那群可不是什麼好人。」
「好吧,很高興你終於看出這事並不好笑了。」
「尼可·雅卡爾也這麼想,」達金冷冷地說,「而奧蒂斯·霍德菲爾德也有他自己的方式。那麼哈利,你真的想不出霍德菲爾德說過或者做過些什麼,能解釋他死去的方式?」
「殺他的兇手除外。」瑪爾維娜·普倫蒂斯說。
「說得好,斯派克,」他的老闆讚許道,「先生們,現在的情形是這極可能是一起謀殺,你們心裏都清楚。殺害霍德菲爾德的兇手要麼是從朝華盛頓街開的那扇門,或者格朗容後面那條小巷的後面潛入的,要麼就是從斯洛克姆街或萊特街溜進來的。然後原路遁逃。」
「我今晚正是為此而來。安德森的窩棚還可以容身。萊瑪讓我再告訴你一次,那地方儘管去住就是了。」
「那個版本沒了。不過這童謠也好,詩歌或者遊戲也罷,偏巧就有兩個版本。」沒完沒了的二元論,埃勒里心想,「版本之一是:富翁,窮漢,乞丐,小偷,醫生,律師,印第安酋長。而另一個版本則是:富翁,窮漢,乞丐,小偷,醫生,律師——」
「真是個看不透的人。」達金最後嘀咕了一句。
「像托馬斯·潘恩,」埃勒里說,「不,謝了,達金,我走路就可以。晚安。」
埃勒里掀起報紙一角。霍德菲爾德以一種令人匪夷所思的姿勢躺著,像一位關節極靈巧的雜技演員。他沒穿外套,那特別定做的褲子再也不是一塵不染了,絲質襯衫則浸在一片油污、塵土和鮮血的混合物之中。
達金突然說:「他們會照顧他的。到樓上來,查蘭斯基在那兒指揮我的手下。」
「不必了,長官。」
埃勒里大叫了兩聲,達金髮現他后招呼了幾句,於是一名警察讓他進來了。
「布茲說霍德菲爾德當時情緒不太穩定,」達金局長接過話頭,「與平日誌得意滿的做派大不相同。弗洛絲·布希米爾也有同感。」
《記事報》高聲吟誦那首死亡詩篇,結果奧邦農也算是報了仇。萊特鎮一片驚呼。從下村的垃圾場到山丘路的大教堂,「富翁,窮漢」融匯成一首三聲部的大合唱。這東西已搖身變為萊特鎮一寶,每當商業巨子們想在會議上找點樂子的時候就使出這殺手鐧。弗洛伊德·萊康明專為它譜上樂曲,霍利斯樂團在一年一度的萊特鎮上村五月舞會上首演,第二天便傳遍全城,第二周便榮升為萊康明廣播節目中的招牌菜。
可檢察官連連搖頭:「只怕未必,達金。霍德菲爾德今天早上口述的幾封信中提及了星期一的預約等,而且他正在寫的這份摘要簡潔明晰,絕不像出自某個腦子裡盤算著自殺的傢伙。不,」查蘭斯基道,https://read.99csw.com「這是一起意外。大熱天里一個人走到窗前,忽然一陣眩暈,接著不慎墜樓,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
「既然萊特鎮沒有印第安人,那麼童謠就只能導向另一條路線了。」
「有個計程車司機說那是霍德菲爾德律師……從窗子里跌了出來……」
托伊費爾停住腳。
「沒錯。」
「不錯。」
位於米尼金路和林肯街上的志願消防隊派來一輛急救車,背靠隔離線,停在離屍體幾步遠的地方。
「晚安。」達金的聲音有點僵硬。
「有地方可去嗎,托伊費爾?」埃勒里問道。
「多德醫生。尼可·雅卡爾。湯姆·安德森。哈特先生。麥卡比先生。」
「不僅僅是一名律師,達金。是霍德菲爾德律師。」
托伊費爾聳聳肩:「僱用我的每個人或者和我有些來往的人都死了。他們說我是個災星。如果這是在崇尚私刑的國度,我多半會被囚禁在鐵籠里隔離起來的。」他略一沉吟,但下頜仍在蠕動,「恐怕我要再找個工作就沒那麼容易了。」
「嗯,事已至此,達金,無可挽回了。」
「無人可談,」達金說,「除了霍德菲爾德,最後一個離開大樓的是三樓的溫德爾·維勒律師,約了人去鄉村俱樂部打高爾夫球,他四點十五分動身時已經遲到了。布茲·康格里斯送他下樓,布茲自己五點鐘到家,和他正常的星期六下班時間一致;再也沒有上夜班或是加班到很晚的租戶步行下樓來。我們詢問了沿街店面的店主們——」
埃勒里起身時,達金局長說:「是個律師,奎因先生。」不乏敵意。
這是一座需要油漆的小樓,與萊特鎮的眾多老屋一樣面貌滄桑,內部也是既狹窄又破舊。走進燈光昏暗的前廳,埃勒里思索著,如果事情是另一種樣子,他本該擺脫這裏的;但現在,是它擺脫了他。
他發現達金正在客廳里檢查一箇舊書架,哈利·托伊費爾在一邊旁觀。托伊費爾似乎很怕冷,穿了件破破爛爛的灰色毛衣,在盤根虯結的頸部扣住。埃勒里能望見他的雙眼。
「印第安酋長,」檢察官笑眯眯地替她念完。「達金,咱們萊特鎮有紅皮膚的人嗎?因為在普倫蒂斯小姐——以及奎因先生——看來,隱形殺手的下一個目標將是一位名叫席亞瓦沙的印第安人。」
《記事報》的社論奮起還擊——無視奧邦農的建議——說彈琴放歌的傳統固然古已有之,然而羅馬城也正因此葬身火海。看樣子,無與倫比的瑪爾維娜那光潔如鏡的盔甲算是沾上了一個污點:一怒之下,她決意要效仿挑戰風車的堂吉訶德。面對全城鬨笑,她以一篇《誰是那個律師》反戈一擊,繼續昂著高貴的頭顱。甚至縣法庭和律師協會的大廳也熱鬧起來,就連主持春季季審法庭的萊桑德·紐博爾德法官,竟也在法庭工作人員記憶中頭一次講起了俏皮話:某日清早開庭時一名辯方律師未能到場,紐博爾德法官居然調皮地來了一句「cherchez l'avocat」九*九*藏*書
達金沉思良久,最終毅然決然地合上書架的櫃門,「我會讓他們盡量別來糾纏你的,哈利。當然,你得從這兒搬出去。今晚或者明天縣治安官辦公室應該會派人過來。」
當晚埃勒里漫步來到上科林街,發現在他要找的那座建築門外,黑沉沉的新枝嫩葉下,破損的人行道上,聚集了一群上村居民,有男有女,其中幾名男子還在喝酒。他既討厭燈影下那些斑駁的面龐,也不喜歡他們的沉默寡言,於是謹慎地從人群中間穿行而過。
「我也好不到哪兒去,達金先生。好不到哪兒去也壞不到哪兒去。我既不逃離,也無意苟延殘喘於一把門鎖之後。」
埃勒里慢騰騰地走開了。
「記下來,斯派克。」女出版商吩咐。
「不知道,」托伊費爾說,「也許是經由我。」
「什麼其他人?」達金檢視著文件。
他火急火燎去拿外套和帽子的同時,萊瑪邊喘著氣邊把她知道的情況一股腦兒都倒了出來。她在洛根市場肉類櫃檯前排隊時聽到街上傳來尖叫,隨即人們從格朗容大樓的每個角落穿街過巷蜂擁而來。人群圍攏之前,她恰好瞄到有什麼東西四仰八叉躺在沃爾多兄弟裁縫店前的人行道上。
「我可沒那時間和人力物力陪你玩遊戲,奎因先生,」達金一口回絕,「我還得保障這一萬人口城市的治安哩。另外,霍德菲爾德早已來過了,把你對他說的話學了一遍,他還將這一切都歸咎於你。奧蒂斯可沒在傻笑,我也一樣!」
「據我所知,奎因先生,」達金還沒來得及爆發,查蘭斯基便正色答道,「城裡沒有人符合這個條件。不過你也許可以去問問圖書館的德洛麗絲·艾金,她手頭就有萊特鎮的家族譜系。」
兩名警員駐守在門廊淡紫色的陰影之中,街上空空蕩蕩。他們身後的房子里燈光熄滅了。
人群靜靜地旁觀著。
據《記事報》稱,查蘭斯基檢察官與達金局長一如既往地拒絕評論。但有一天艾西·平加恩叫埃勒里接電話,當他拎起聽筒時,達金恨恨地說:「估計這都是你的傑作吧,奎因先生。被貼上『下一個』標籤的是哪位律師?」
「大商人。」奧邦農介面道。
「沃爾多兄弟也在其中嗎?」埃勒里自言自語九*九*藏*書
托伊費爾一咧嘴,埃勒里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在笑,「和其他人一樣。」
「這順口溜究竟和奧蒂斯·霍德菲爾德有什麼關係?」局長咆哮著,「喂,你們告訴我!查蘭斯基先生,我要走了!如果你也要一起走的話——」
「還沒有任何證據,普倫蒂斯小姐,」查蘭斯基溫和地反駁,「霍德菲爾德工作一陣后從桌旁走到窗前。對了,當時窗子是敞開的。五月的天氣相當熱,他很可能是想透透氣。然後他失足跌落——」
「而且即便有人進出,」弗朗西斯·奧邦農指出,「店主們真的會注意到么?難道說一周內最忙碌的一個下午五點到六點之間,他們會集體在人行道上曬太陽?」
「恕我直言,」埃勒里道,「如果我在此地的買賣生意興隆——特別是如果在本行業內無人可比的話——今晚肯定睡不好覺。最後這一環波及甚廣,因為在截至目前的任何一起死亡中,都沒有哪個『大商人』牽涉其中。我們不僅無力阻止最後一起死亡的發生,甚至都無法賭一賭下一個倒霉的會是誰。也許,普倫蒂斯小姐,」在靜悄悄的辦公室里,埃勒里扭頭面對這一身銀裝的女人,「為穩定萊特鎮的人心,你不會介意將這一事實刊登在報紙上的。」
「虛無縹緲,萬事皆空,呃,托伊費爾?」埃勒里說。
星期六下午,埃勒里獨自待在候診室里,漫無目的地翻看著前天晚上從卡內基圖書館借來的一本《鵝媽媽童謠》。肯尼思外出就診;萊瑪去洛根市場進行周末採購,這種家庭主婦的行事風格,福勒太太還不太習慣——埃勒里聽見她在廚房裡對著瓶瓶罐罐連聲抱怨;艾西在樓上什麼地方用吸塵器清理地毯。然後前門砰的一聲打開,埃勒里剛抬頭就看見萊瑪氣喘吁吁地衝進門。
「不錯。」
「哦?」埃勒里應了一句,見托伊費爾轉身,忙說,「先別走,托伊費爾,我是來找你的。」
檢察官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扭頭走到窗邊去了。
書桌上攤著幾本法律書籍;根據一張黃色便條紙上霍德菲爾德的手寫記錄來看,他正在寫一份案情摘要,查蘭斯基說該案原定於下周開庭。霍德菲爾德那漂亮的休閑西裝搭在椅背上,價值二十美元的帽子則棲息于衣櫥頂上。
達金絕望地長嘆一聲,查蘭斯基則無可奈何地高舉雙手。
「奧蒂斯·霍德菲爾德,我想。」埃勒里低聲下氣,「也許霍德菲爾德會聽你的,達金。或者如果他不肯多加小心的話,就派人保護他。」
「你!」達金霍然立起,「什麼意思?」
「那就讀讀《記事報》吧,」她針鋒相對,「富翁,窮漢,乞丐,小偷,醫生,律師——」
「稍等片刻,」埃勒里說,「關於霍德菲爾德之死,先生們,無論你們這些北方佬再怎麼大呼小叫,也繞不開以下事實:童謠里下一個是律師,而現實中下一個死掉的確確實實是個律師。而九*九*藏*書且死的不僅僅是個律師,還是個在麥卡比-哈特-安德森-雅卡爾-多德這一系列事件中處處顯擺他那白胖酒窩的律師。你們不能否認這一點,更不能一笑置之……不錯,霍德菲爾德有可能是失足墜樓——事故。不錯,他有可能是衝動之下縱身一躍——自殺。但他也有可能是被某個在完全不會被人發現的時段進人大樓的人推下去的。這三種理論中,謀殺論有我們那首未卜先知的童謠作為支撐。別讓我解釋,我就是因為無法解釋才會在萊特鎮滯留多時。查蘭斯基先生,我也不指望你們的驗屍審訊會作出意外死亡之外的判決。法律這架磨盤從來就與此等異想天開的穀物格格不入。但我要請你——還有你,達金——以非官方的身份敞開思路,儘可能讓大腦門戶洞開,去迎接那最後一種可能。」
「讓這什麼富翁、窮漢的屁話見鬼去吧。從頭到尾根本沒有犯罪案件。我不會再奉陪你糾纏此事了。」達金局長粗魯地掛斷了電話。
奧邦農不見了,萊瑪和肯尼思回來了,瑪爾維娜·普倫蒂斯的「頭版頭條計劃」進展順利,然後奧邦農回來了;埃勒里就像一隻空水壺,在五月的艷陽下被燉得心煩意亂;為了避開新婚的小兩口而縮在多德家的角落裡,更令他悶悶不樂。在他眼中,萊瑪就是只剛剛覓得佳偶的鳥兒,正忙著築起新巢。她外出購物;扯下舊窗帘,換上新掛毯;圓滑地調整了福勒太太和艾西·平加恩的幹活習慣;接待病人,打出病歷卡,接電話;從窩棚里把自己的書統統搬了過來;用肯尼思那輛上了年紀但頗可信賴的帕卡德轎車考了個駕照;還宣布她準備單槍匹馬將整座房子重新粉刷一遍,並抽空到惠特比油漆店惡補牆紙設計課程;將她丈夫的衣櫃徹底翻新——說是原來那模樣真夠丟人的——夜裡才鑽進被窩,疲累而甜美地酣然人夢。而肯尼思時時吹著口哨,就連埃勒里送給他們作為新婚禮物的那台留聲機歇息時也不例外。其餘時間屋子裡則充盈著莫扎特、海頓和巴赫——洋溢著幾何美感的曲風,無時無刻不在嘲笑埃勒里那對數學無計可施的大腦。有時那些樂曲逼得他不得不扛起鋤頭或是殺蟲劑噴霧器逃遁到花園裡去,但這樣一來已另謀高就的哈利·托伊費爾不免又浮現在眼前,隨之而來的就是奧蒂斯·霍德菲爾德那矮小的身影,於是花園裡也待不下去了。
查蘭斯基轉過身,「我更樂意在證據的基礎上探討具體問題,普倫蒂斯小姐。」
「這房子已經進行了二次按揭,他們還要收走他的轎車,而如果這屋裡的東西還能值個兩百塊的話,我就拌上蜂蜜把它們吃了。他的賬戶上還剩一百六十四美元,沒有其他存款,沒有股票或債券,也沒有保險。雖然還有些應進賬的款項未到,是為多德代理法律事務的費用,但要還清他那些賬單起碼也得好幾個月。全部結清read.99csw.com之後,剩下的連給他立個墓碑都不夠了。他還欠沃爾多兄弟一千多美元的制衣費呢。」
門還沒關上,他就拖著步子返回黯淡的前廳去了。
「沒準兒是有人把他推下去的。」普倫蒂斯小姐笑容可掬。
「哦,你也覺得他們都聯繫在一起。」
「什麼最後一種可能?」達金怒吼道。
「還有更多?」查蘭斯基大驚。
「或者是自己跳下來。」達金插嘴道,目不轉睛地逼視著埃勒里。
「奎因先生,我已經有了結論,現在就知會你一聲。」
「萊特鎮有印第安人嗎?」埃勒里問道。
「兩點三十分左右霍德菲爾德把他的秘書弗洛絲·布希米爾打發走了,」檢察官說,「星期六她通常一點鐘下班,但今天要處理的信件太多。霍德菲爾德和她一起下樓,兩人步行到科爾頓烤肉店隨便吃了點午餐。他們在店門外分手,弗洛絲目送他走回格朗容大樓,布茲·康格里斯用電梯送他上樓,他單獨一人。」
埃勒里忽然問道:「你們和大樓里其他租戶談過了沒?」
埃勒里發現華盛頓街與斯洛克姆街交會路口的東南角被繩索隔開了。星期六下午正是一星期里上村最熱鬧的時候,幾百號人緊緊貼在警方設置的隔離線外頭。線內的商店櫥窗中也壘了好些煞白的人臉,埃勒里在其中瞥見了沃爾多雙胞胎。一名警察從格朗容大樓四樓一排標著「奧蒂斯·霍德菲爾德,執業律師」的窗子里探出身子,他正下方的人行道上,達金局長、瑪爾維娜·普倫蒂斯、弗朗西斯·奧邦農,還有幾名身著制服的人圍著一堆被報紙覆蓋的東西。
「最好鎖上門,哈利。」達金說。
「當然包括沃爾多兄弟,」達金甚為不快,「他們又不是什麼特權人士。不過所有人都沒看到有任何人在五點後進入或離開大樓。」
「生時愚不可及,死時兩手空空。」哈利·托伊費爾應道,「生時兩手空空,死時愚不可及。到頭來莫不如是。財富在你我身邊,人人皆可伸手取之。」
「未必是身纏土著腰布頭戴火雞羽毛的人,」埃勒里說,「沾點邊的就行。比如說,某個承襲了——抱歉——印第安酋長血統的人。」
「什麼結論?」
「怎麼聯繫的呢?」
「我上周就問過艾金了,」奧邦農答道,「沒有印第安酋長。」
「多謝萊瑪的好意,這回也許我不得不接受了。」
「總會找到的。」
「才沒有!」達金大吼。
達金對一個手下吩咐了幾句,幾分鐘后,房前的那群人便散了。
「哦,明白。」埃勒里應道。
「別說什麼責怪不責怪的,可有時候……你先把一個念頭種進某人的頭腦,他就將其付諸實踐了。」
「布茲瞅著他開了辦公室的門走進去,這是最後一次有人看見活著的霍德菲爾德。」
「檢查一下霍德菲爾德的私人物品,」警長低聲說,「看樣子奧蒂斯之死將令城裡的許多人悲痛欲絕。除了一屁股債,沒留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