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一章 歹徒們各自過著日常生活,偶而也關照他人 「對剃了毛的羊,神也會吹送暖風」

第一章 歹徒們各自過著日常生活,偶而也關照他人

「對剃了毛的羊,神也會吹送暖風」

「不過,結果卻被她男友海扁一頓。」
「被他跑掉啦。」久遠青年輕聲嘆口氣說道:「好不容易碰巧看到他,跟他在一起的女人是怎樣的人啊?」
「昨天晚上下班之後,在電車上被扒的。」
年輕人若有所思地說:「不過呢,就算名字裏面有動物,也不保證人和動物一樣好啦。這也算是一種名不副實吧,總之呢,我們應該利用這個牙醫來找到這個熊嶋先生。」
「這個時段會塞車嗎?」
「什麼叫做也對啦,你振作一點吧,之前交代你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比方說擄人勒贖之類的啰。」
不過,不久之後就陷在車陣里,讓和田倉不禁垂頭喪氣。就算再怎麼心急,車子還是動也不動,他攤在方向盤上感嘆:「不行了,來不及了。」
和田倉看著攤在桌上的住宅區地圖,皺著眉頭說道:「我過幾天要開車過去,所以要先確認怎麼走。」

05

「就很莫名其妙啊,所以我才想揍他一頓,給他點顏色瞧瞧。」
「咦?」這下子和田倉看著久遠青年。結果,久遠青年眨了眨眼,自言自語:「被扒走的錢包,又被我扒了?」
「我猜他的錢包根本沒被別人扒走,而在公園裡攻擊和田倉先生的,一定就是他。他沒想到看完牙後會被我們倆堵住,所以嚇了一大跳,但是他又仗著和田倉先生沒法斷定犯人的長相,所以才假裝自己也是受害者。我是這樣覺得啦。」
「可是——」
「這個人也是黑道組織里的人嗎?」
「沒錯。因為和田倉先生跟蹤那個女人,才會讓熊嶋洋一感到不安。這也難怪啦,自己的女友被人纏上了,一定會很生氣的嘛,而且也會擔心啊。」
「去看看?你不下車嗎?」
「什麼意思?」
「要討回公道嗎?」他沒想到年輕人會這麼說,而且對方還從口袋掏出一個筆記本大小的東西,開心得像個孩子似的炫耀著:「鏘鏘!這是一個錢包。」口吻就像在說英文初級會話里的例句一樣。
「真是個找麻煩的人耶。」
「你說什麼?」
「我沒什麼時間耶。」
「加班啦。」他聽著電話,同時張望四周。眼前的桌上放著一張住宅區地圖和簡單的筆記,上面寫著下午三點的時間,以及大樓名稱,還有停車地點等內容。這些信息比前妻的聲音來得更吸引人。
「不用連這個都告訴你吧。」
和田倉苦笑著說:「我想也有不少人是為了工作欠債的吧。因為我欠下一屁股債,害我老婆在兩年前也離家出走了。」
「看起來很危險耶。不過,這真的只有一個人單獨犯案嗎?」久遠青年皺著眉頭質疑。
「其實呢,和田倉先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不平凡啦。」
「不好意思。」他跟熊嶋洋一和久遠青年打聲招呼之後便離開座位。之後推開餐廳大門,走到飯店大廳時,才按下通話鍵。
「我跟和田倉先生一起啦。」說完之後,年輕人自我介紹,說他名叫久遠。和田倉心想,這名字還真少見,一定是隨便取的假名吧。
「對方只跟我說,只要幫忙做這件事就可以把債務一筆勾消。」當初花畑就是這麼說的。而根據前幾天電話里所說,這件事似乎跟花畑他們的賭場沒有直接相關,也就是說,他們是把和田倉介紹給另一伙人。和田倉問道:「真的是這樣嗎?這是在既助搶匪嗎?」
「會去嗎?」會在公園裡襲擊中年男子的人,會規規矩矩按時看牙醫嗎?和田倉實在覺得難以想象。
「那倒不用。有美容師,有大學教授,還有小劇場的老闆呢。」
「咦?」
「不是有句話叫做,牙痛不是病,痛起來真要命嗎?牙醫師海報上都這樣寫的嘛。不管是誰都不能放著牙痛不理會啦,就在現場埋伏吧。」
「況且搶匪也被捕了。只要跟那個『花畑先生』說清楚,他也會體諒吧。」
「你公司在哪?」
「到我要下車那站,才發現錢包不見了。不過,想想裏面沒有什麼重要的卡片和證件,也就無奈地放棄了。」
走出蕎麥麵店所在的大樓之後,和田倉和久遠青年便走到馬路上左右張望著,想找尋先一步下電梯的熊嶋洋一和同行女子,但卻沒看到兩人的蹤影。
「類型?」
「啥?昨天?什麼跟什麼啊?」男子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
「總之呢,我不喜歡這種威脅一般市井小民,甚至加害人家的做法啦。倒不如組個四個人左右的團體乾淨利落地去搶銀行,然後在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搶走金錢,這種行徑還比較高竿吧。」
「這到底是在損我還是為我辯解呢?我都搞混了。」
他說完后掛掉電話,嘆了一口氣,脫掉西裝褲跟襪子,在榻榻米上坐下來,沾在西裝上的沙子掉了下來,讓他想起在公園裡遇襲的意外,忍不住全身發抖。
年輕人愉快地說:「和田倉先生,你聽過這句話嗎?『對剃了毛的羊,神也會吹送暖風』。也就是說,面對怕冷的羊,連風勢都會變得和緩,我想應該就是要善待弱者的意思吧。所以說,攻擊和田倉先生這麼虛弱卻又了不起的人,就太不應該了啦。」
「那傢伙也是個怪胎。」和田倉想起那個老闆,說他常說什麼「廢話少說,直接一把定輸贏」之類的大話,不過只是說得好聽而已,每次只要一輸錢,就開始大叫他心臟不舒服,要人家幫他叫救護車。
「是你剛才自己掉的哦。」久遠青年解釋。
「那是賭場里的人。」
「還好你及時出現,對方就跑啦。」和田倉向年輕人道謝:「他多半是聽到有人接近的腳步聲吧。」
「所以說,我才會猜想,和田倉先生是不是也為了還債,才被迫幫忙作一些奇怪的事情。」
「大致上?」和田倉差點就想緊急煞車:「我連大致上都搞不清楚。」
「結果,公司同事說和田倉先生今天請假,所以我才到這裏來的,然後就看到和田倉先生穿著西裝要出門。」他還一副理所當然地說,所以他才會坐上副駕駛座的位子。
「那麼怎樣?」
「哪個男的?」
「咦?真的嗎?」久遠青年說完,繼續聽著新聞,播報員報導的下一則新聞是敘述在屋頂發生挾持案的隔壁大樓里,也逮捕到另一群搶匪。據說,搶匪闖進一間女性居住的房子之後,綁住被害人,企圖搶走屋內現金。
久遠青年笑出聲來說:「被你這麼吐槽就很難講啦。」接著,他又喃喃說著,重點在兩者根本是不同的類型嘛。最後他說:「反正啊,熊嶋洋一在說謊啦。」
「然後呢,那個老闆就被救護車載走了嗎?」
「這根本只是因為你不喜歡吃菠蘿才給我的吧?」
「不用吧,不需要搞到報警吧。」和田倉心想,沒必要弄得這麼誇張吧。
「你錢包放在哪裡?」
「什麼怎麼辦?」
年輕人指著卡片背面說:「你看,我們的運氣實在太好了!他剛好約明天看診呢。」沒錯,上面的日期明白寫著明天,時間是從早上九點半開始。年輕人又說:「明天那個人說不定會去看牙,要是他忘了預約就沒輒啦,不過,要是記得的話就一定會出現。」
「我還在想,萬一和田倉先生死掉了該怎麼辦呢。」久遠青年挾起蕎麥麵沾著醫汁,一臉認真地說。兩人後來走到一家距離和田倉公司幾棟樓遠,位於一棟辦公大樓二樓的喬麥麵店。
「我只是隨口說說嘛。和田倉先生跟人有約嗎?」
和田倉失望地說:「那也沒辦法,我就是會遇到這麼多倒霉的事,我想背負這些不幸反而才像我吧。」
「嗯嗯。」和田倉在回答的同時,發現自己的腦袋越來越混亂,他不斷眨著眼睛,然後又望向收銀台,但還是無法理解這到底是什麼狀況。腦子裡不斷盤旋著相同的疑問:為什麼「那個女人」會和熊嶋洋一在一起呢?
「至少你不用當搶匪的同夥啦。」久遠青年接著又問:「對了,和田倉先生去的賭場在哪裡啊?我想那個賭場裏面一定有很多現金喔。」挺著鼻子的模樣倒有點像動物的感覺。
「應該吧。這個人的名字倒取得不錯。」
「真是巧。」
隔天的假日,和田倉開著自己的車,一個人前往某箇舊小區。由於曾經來過一次,因此對路線很熟悉。和先前來時一樣,穿過商店街之後,來到一排七層樓的褐色大樓前,然後繞到後方停好車子。他的目的地就是三棟並排的大樓里最旁邊的那一棟。上次是晚上來的,跟現在白天看到的感覺不太一樣。
「那你又怎麼知道是他?」
「熊嶋洋一就坐在那邊啊。九-九-藏-書
「我就是為了這一點才來的啊。雖然大致上我都知道了,但細節還是搞不清楚,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那上次在蕎麥麵店是怎麼回事?」
和田倉咽了口口水說:「大概……大概我的內心深處也知道自己可能是在協助犯罪吧。」
「你喝醉了吧?這次沒問題啦。」和田倉一說完,前妻立刻嗤之以鼻:「哼,回想起來,我就是被你老是掛在嘴邊的沒問題給害慘的。不管是借錢給朋友,還是沉迷賭博時,就算我擔心得要命,你從頭到尾也只會講那句沒問題,結果問題可大了。」
「那麼……」年輕人聲音提高了一些。
「像你這種年輕人不該去那種地方啦。」
「意思是和田倉先生的同夥被抓啰?」
「他說謊?」
「他還不是又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走進蕎麥麵店,根本還在狀況外吧?感覺陰沉沉的樣子,好嚇人哦。」
久遠青年咧著嘴笑:「這樣不是很好嗎?被害的女子看來平安無事,和田倉先生也不用被當成共犯,總之,和田倉先生已經不用去那裡了啦。」
「對了,和田倉先生,你大概欠了多少債啊?」
「喂?和田倉啊?」電話那頭是花畑的聲音,現在居然連「先生」都不用加了。
久遠青年露出一臉他已經完全了解的表情,微微點了點頭,接著又說:「和田倉先生,你該不會是那伙搶匪的同夥吧。」
和田倉差點回答——反正我本來就沒剩多少自尊心了。不論是兇狠囂張的暴力討債,或是辦公室里下屬冷漠的眼光,每天都不斷傷害著和田倉的自尊。
「在入口就會被仔細檢查。我最初也是跟著客戶公司里的董事一起去的。」回想起來,那個董事搞不好也跟賭場借了錢,想要找個跟自己一樣的倒霉鬼吧,而愛賭的和田倉就是一個再理想不過的肥羊。
「也就是說,先有人闖入民宅行搶,接著有人開車接應載他們脫逃,就是類似這種分工合作的流程啊。而這次和田倉先生的角色就是司機,你應該也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工作吧。」
「難道沒有同時締造跳遠和百米賽跑紀錄的選手嗎?」
「我只是想,要是能見到和田倉先生就太好啰,沒想到真的遇到了呢!」
「是啊。」
「如果他說的是真話,那表示扒走熊嶋洋一錢包的男人,之後又在公園偷襲和田倉先生,然後,那個錢包又被我拿到對吧。」
久遠青年平靜的繼續說:「我想請和田倉先生告訴我真相,為什麼你要跟蹤那個女人呢?」
看來久遠青年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可。一開始熊嶋洋一也對他這種裝熟的樣子不太高興,不過,這樣大眼瞪小眼也不是辦法,只好放棄,告訴他車站和電車路線:「晚上九點多吧,我加班加得累了,就抓住門邊的把手,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來。」
房間里一如往常的安靜,電話沒有留言,信箱里也空無一物。
「這沒錯。」
他心想,也沒剩多少時間了吧,被黑道逼到走投無路只是遲早的事,花畑一定會再次出現,或許下次會找其他人來討債,甚至有可能因為這起搶案追查到鬼怒川的賭場,然後連去賭博的和田倉也會遭到逮捕。事實上,他根本不確定警方到底會不會追查到這個地步,但是也不無可能。總之,一切都完了!
「最近連討債的人都不見蹤影了呢。」他自嘲著回答。
「不是啦,在東京都內。」和田倉不知道該透露多少,無法判斷該跟久遠青年坦白到什麼程度,所以只是低聲說明。
「你說的大樓,就是那個女人住的那棟嗎?」
久遠青年卻不慌不忙地說:「都這個時候了?其實,我剛打過電話去和田倉先生的公司啦,假裝是你兒子。」

07

「錢包裏面放了牙科診所的挂號證,所以我們才來一探究竟,然後就遇到你啦,就是你偷襲和田倉先生的吧。」久遠青年皺著眉頭問。
「好吧,那你是在哪個車站,坐哪條線的電車,又是大概什麼時候坐的?這總可以說吧。」
兩個人同時站起來一定會讓人起疑的,於是,決定由久遠青年先到外面。他靜悄悄的,看起來像是走到走道邊的廁所似的,然後悄悄脫下拖鞋,穿好鞋子就這麼走了出去。幾乎在同一時間,和田倉也走到挂號窗口,背對著候診室大喊:「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改天再過來。」窗口裡的女性似乎見怪不怪,只說了一句:「下次要來之前請盡量事先預約挂號。」
和田倉對久遠青年剛提到的「成瀨哥」完全沒有底,不過,重點是他了解到久遠已經對自己起疑了。
久遠青年不露一絲慌忙,還扭開收音機開關說:「搞不好新聞已經在報這個搶案了。」調整過一陣雜音之後,終於聽到了聲音,沒想到竟然從收音機里聽到自己正要前往的目的地路名,因此和田倉連忙把音量調大。播報員念著稿子:「在屋頂上被警隊包圍的嫌犯,剛才已經被警方制伏,所幸人質門馬隆之先生並沒有受傷。」
久遠青年說了句:「真可惜。」臉上卻看不出有任何失望的表情。
「這樣啊。欠了一大筆債,連太太都跑了,卻還是得為公司做牛做馬,和田倉先生,你根本就像是只軟弱到不行的羊嘛。」年輕人有感而發,語氣聽來卻又有些輕佻。
和田倉一聽,像是柔軟的小腹被截一下似的,整個人嚇得震了一下:「嗯嗯,很大一筆啦。」
和田倉走到挂號窗口,說明自己是初診病忠,想檢查有沒有蛀牙。櫃檯的女人不耐煩的說:「怎麼不事先預約呢?」說完遞給他一張問診用的表格。
「這個人吃飽喝足之後,就像逃難一樣地走掉了。」久遠青年聳聳肩。
「你欠的那些錢已經不是認真工作就還得起的吧?」她高聲大笑。
久遠青年小聲說道:「真的是熊嶋洋一耶!跟他在一起的女人是誰啊?」
「大概有吧,可是又不是我的錢。」
和田倉心想,倒也不是不可能啊,這時,他不經意地瞄了右前方座位一眼,忽然嚇了一大跳,整個人甚至微微震了一下。
鹿井牙科與和田倉的公司之間隔了兩站車站的距離,位於一棟大樓的六樓。久遠青年靠在鹿井牙科幾公尺外的牆上,問道:「向公司請假了嗎?」
「先別管這個嘛。」久遠青年說話的態度十分溫和,而且一廂情願地繼續說:「和田倉先生是要外出嗎?怎麼穿著西裝?」
大樓看起來有點破舊,來往的行人不算少,因此也有很多車子停在路邊。
羊入虎口:
「真有這麼巧?」和田倉喃喃自語,拿著筷子的手突然停了下來說,「坐在我前方右側位子上的人,居然就是那個男的。」
「嗯,呃,大概啦。」和田倉說完,又想到一件事:「請問一下,要我幫忙的事,是賭場的事嗎?」他心想,為什麼需要司機啊。
「不是,好像是老闆手下。」和田倉說話同時,反射性地想起只見過一次的花畑。他說:「和田倉先生,你如果不乖乖還錢,可是會有像我這樣的傢伙不斷死纏爛打哦。」那種輕浮不莊重的態度,讓人感到格外不舒服。最後撂下一句:「下禮拜之前把錢準備好,打電話給我,不然我還會再來哦。」
羊:
久遠青年一面拿著叉子切開魚肉,一面說著:「原來如此啊。那麼,你的錢包是在哪裡被扒的呢?」
「這種人是哪種人?」

01

「我很閑的啦。」久遠青年直盯著電梯,稍微皺一下眉頭。不久之後門就打開了,不過,走出來的是剛才在牙科診所里的西裝男和老婦人。
「公園裡這麼暗,他大概也察覺不到我在哪裡,結果還慌張地朝我跑過來,一不小心撞到我之後,就匆忙跑掉了。」公園裡只有零零星星的幾盞路燈,四周一片昏暗,除非定神仔細看,不然一時之間是很難發現人影的。
「我可不覺得還有什麼辦法。」。
「即使你這麼覺得也無從判斷啊。」和田倉不知該從何回答,不過,和久遠聊天的感覺可以讓他忘記年齡的差距,就好像在和年紀相仿的朋友在聊天一樣,讓他覺得很懷念。他接著又說:「你的意思是,攻擊我的應該就是那個年輕人嗎?」
「總會有辦法的啦。」
「根本來不及了。」
「不要再硬拗了啦。」久遠青年說道。
「像我這種沒用的上司,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公司留晚一點read•99csw•com。」
「上次我們不是看過雜誌上的報導嗎?就是在橫濱發生的,闖入民宅的搶匪啊。他們每次都闖入大樓住宅,綁住居民,然後把有價值的財物洗劫一空,前一陣子還鬧出人命來了。」久遠青年講起話來,還是一副很閑適的樣子,簡直就像在聊鳥類生態似的。他接著說:「其實啊,我之前才遇過這種人。」
「別這樣啊。」
「之後呢?」
「你就忽然被人揍啦?」坐在身邊的年輕人詢問和田倉。時間是深夜十一點多,兩人正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路燈發出朦朧的光線,照著四周。

06

「利用牙醫?」
這時,傳來一陣腳步聲,嚇得和田倉趕緊躲到狹窄的樓梯間。他隱約看到大樓的入口處有道人影走過來。他忽然驚覺,躲著反而更讓人起疑吧,而且竟然在躲起來之後才想到這一點,讓他忍不住面紅耳赤,這下子也只好等到這個人走過再現身了。接著,他又發現好像有兩個人,才剛想到這點,就聽見女人的聲音:「欸,那個男的到底是想怎樣啊?」
「懷疑什麼?」
和田倉實在不知該怎麼回答,但是,又不能把身邊這個年輕人當作怪胎然後一走了之,面對他這似乎充滿禪意的說明,只能默不作聲。
「怎麼講這麼不吉利的話呢?我怎麼會在這幾天里就死掉嘛?」和田倉只能苦笑以對。
年輕人一臉認真地說:「羊當然是稱讚的形容詞啰,和田倉先生。所謂的暴力行為呢,其實是很傷害人類自尊心的,所以啊,我看到那種隨便濫用暴力的人就會想吐。」他說完還吐出舌頭,作勢嘔吐。
熊嶋洋一停下腳步,一臉狐疑地轉過頭,然後一看到和田倉時,一瞬間睜大了眼,但隨即皺起眉頭問:「幹嗎?」面對面一看,才發現他大概二十五、六歲,模樣看來比久遠青年還大個幾歲。
這時,電梯忽然動了起來,看看樓層標示,只見電梯來到六樓之後便停住了。然後,又開始往一樓下降。久遠青年興奮地說:「搞不好是他。」
「當然,大家都知道他是騙人的,所以也沒人理他。結果,上次還因為沒人理他就生氣,還吵著說要觸動火災警報器呢。」
「現在是我們家鬼怒川先生放你一馬,你才能平安無事到現在,要是還不知好歹,下次就請你去VIP坐坐哦。」花畑說的是賭場老闆的名字,他接著又說:「再說呢,最近鬼怒川先生脾氣不太好,他總覺得有人盯上他了呢。」
②日文發音為「hitsuzi」,常和發音為「shitsuzi」的「管家」搞混。例如「叫了管家,卻跑來一隻羊。」
「嗯什麼啊?我說啊,你沒問題吧?你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況喔?可不要以為自己想賭一把就借了點錢,之後卻說聲,唉呀抱歉,我沒錢還就可以了事,事情可沒有這麼簡單喔?」
「搶匪選定的目標?」
久遠青年在鹿井牙科診所前看到和田倉,指著他被毆打的臉說:「真高興你來了,還好沒腫起來。」
「不過,他以前有一次是真的身體不舒服,但一開始當然沒人理他,不過,後來發現實在不像在演戲,等到走近一看,他居然已經兩眼翻白了。」
「你就是因為擔心自己出錯,所以才事先勘查那間屋子嗎?」
雖然久遠青年極力主張他跟這案子已毫無關係,沒有再去的必要,但和田倉還是驅車前往那棟大樓。不過等他們到附近時,周圍已經被電視台採訪車以及警車等團團圍住,根本無法靠近。
①泛指哺乳綱牛科的一類動物,一萬年前就已經出現的家畜。生性膽小,大多群居,毛可當作毛織品原料。
他走到候診室,看到久遠已經坐在沙發上便問:「那個犯人會不會來啊?」
「不是,還有個女的。」女子背對著和田倉,所以看不到她的臉,只看到女子一頭披肩的長發,甚至感覺不出她到底是中年還是只有二十幾歲。
「這些事情,你是什麼時候問熊嶋洋一的呢?」
「我要去公司。」和田倉不動聲色地撒了個謊。
和田倉露出一臉苦笑,打了方向盤之後問:「要在哪裡放你下車?」
「你、你是什麼時候……」和田倉摸摸自己西裝胸口,那張名片應該是放在內側口袋的,上面只寫著花畑實的名字和手機號碼,並沒有職稱。
「你現在趕時間嗎?如果不趕,我想可以先停在路邊好好說完。」
「攻擊你的犯人是熊嶋洋一。」
「如果是一個人,他逃脫的過程未免太順利了吧,我覺得他應該有同夥。」
「和田倉先生,你還欠債哦。是賭博嗎?」年輕人不知道在開心什麼。
「啊,我有看過。」沒錯,坐在轉輪台時曾抬頭往上方看過,他記得二樓牆壁上的確有個寫著VIP的房間。

09

「什麼?」和田倉發出訝異的聲音。
「不管做什麼事都要事先準備啊。」和田倉像是在跟下屬說話一樣:「去了之後,正好看見有個女人從那間屋子走出來,之後就因為好奇,便在她後面跟了一會兒。」
「為什麼特地來這裏?」
「欠債這種事,不能當作是跟其他人的差異處吧。」久遠聳聳肩,就往診所入口走去。和田倉看看手錶,已經是九點十分。
「我剛好想吃午飯,來到這裏發現一個長得很像和田倉先生的人,所以就想上前打個招呼。」久遠青年毫無心機地說。
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實際上這幾個禮拜卻出乎意料的平靜,和田倉的生活還是一成不變。驚訝的是,警察也就算了,居然連花畑也完全失去聯絡。和田倉這才發現,說不定花畑根本沒閑功夫去管和田倉的事呢。正當他這麼思索的同時,有人來到他家。
和田倉坦承:「其實也只有跟蹤她兩次而已啊。」
「或許是吧。」
「如何?和田倉先生,剛才那個是昨晚的男人嗎?」
「不是啦。不好意思啊,我們公司的工作更危險啦,可能不適合你吧。這次拜託你的是去幫另一伙人啦。」
「我才不是同夥!」和田倉還沒掌握狀況,低喃著:「犯人真的被抓了嗎?」
進入鬼怒川的賭場之前,都會在入口處被拍照,聽說如果其中有想使詐或是借了錢就逃跑的客人,照片就會被拿來當做攻擊的把柄。和田倉苦惱著不知該如何是好,覺得光是喘口氣都像要用盡全身力氣。
和田倉驚呼:「這就在我現在要去的大樓附近啊!」
大概是十分鐘之前,和田倉走在公園裡,忽然有人拍他肩膀,他一轉過頭,對方就冷不防地一拳揮來,和田倉當場倒地。他回憶道:「我被打倒在地之後,對方居然又踹我幾腳。」
「你還真清楚呢。」
之後,熊嶋洋一站起來,拿起錢包往出口方向走去,而跟他同桌的女子當然也起身,跟在他身後。
「埋伏?我嗎?」
「咦?真的嗎?」
久遠青年還是一樣,完全沒把兩人年齡差距放在心上,輕輕鬆鬆就邀了和田倉,還說既然巧遇,不如就一起吃午飯。
「居然這麼隨便啊!」久遠青年的口氣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指責他疏於戒心,反而透露出一種身為扒手的心情,對獵物忍不住垂涎的樣子。
「所以說,只要我稍微跟鬼怒川先生提起:『和田倉那傢伙,好像想耍什麼詭計哦。』你哦,保證立刻完蛋啦!」
「總算是平安無事,但是,他完全沒學到教訓,之後好像還是常出入賭場。」
正確的指示是,下午三點,把車開到那棟大樓旁邊。
和田倉含糊的回答:「這個嘛,聽起來還滿毒的。」他無力的苦笑,感覺上久遠說得像是自己沒有什麼價值一樣。他接著說:「不過,我有欠債哦。」
「對對,我是撿到的。」久遠青年微笑著說:「不過呢,就我的認知來說,很難想象當扒手的人會去正面攻擊別人耶,因為這是屬於不同類型的人。」
「那這張名片呢?花畑先生是賭場老闆嗎?」
「咦?」原來寫著VIP的房間,裏面居然關著幾個人,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還真是太囂張大胆了,再怎麼開玩笑也有個限度吧。
就在三個人都吃得差不多后,忽然傳來一陣手機鈴聲。那是不太熟悉的來電鈴聲,一開始和田倉並不在意,響了幾聲久遠青年才說:「不是和田倉先生的手機嗎?」他才顯得有些慌張。
「那個女人?」和田倉倒也不是想裝傻,而是真https://read.99csw.com的不知道久遠在說什麼便隨口反問,不過,他立刻察覺,久遠指的是跟熊嶋洋一在一起的「那個女人」。
「所以呢,我想請教和田倉先生,究竟為什麼要跟蹤那個女人啊?」
「總之就像居中中介一樣啦,有很多人都在找幫手,我們呢,就找些適當的人介紹給他們。」
「你是想調查那個女人嗎?」
走進鹿井牙科之後,先在入口換上拖鞋,接著走到正面櫃檯,對著面無表情的女人打聲招呼。和田倉立刻瞄了一下左手邊的候診室,裏面只有一名身穿西裝的中年男人,還有一位老婦人,並沒看到類似熊嶋洋一的男人。
「就在中式餐廳里跟熊嶋洋一交談的時候聊的啊。吃完飯後,和田倉先生不是離開座位接電話嗎?我就趁機探探他的口風,問他:『你是不是跟和田倉先生有仇啊?其實啊,我也被他害得滿慘的呢。』」
「沒有。」他誠實否認,說自己完全沒有提醒那女人的好心。
「所以他才攻擊我嗎?」
接下來,和田倉就和久遠坐著翻閱雜誌。候診室里只聽見輕柔的音樂聲,其他一片寧靜。過了十分鐘左右,久遠把手上的雜誌遞過來,輕聲地說:「欸,你看這個報導。森林大火把養雞場的雞隻全燒死了耶,不覺得太慘了嗎?」雜誌上的確刊登著森林大火的報導。
「原來如此!」久遠青年彈了一下手指說:「果然沒錯!和田倉先生是擔任司機的角色啊。」
「有點像又有點不像,因為昨天太暗了嘛,當時我根本沒看清楚。不過,他剛說自己是熊嶋不是嗎?」
「要是因為贏了別人的錢結仇,我就不會欠債啦。」
熊嶋洋一露出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說:「意思就是說,我跟你一樣都是被害人啦。」
「倒也不是不可能啦。」和田倉想了想:「不過我卻覺得不是。因為我欠債的對象應該沒那麼暴力才對。」他還是否定了這種可能性。
「果然問題一大堆啊。」他想起前妻所說得話,不由得喃喃自語。
「可是……」和田倉心想,那債務該怎麼辦呢。
「我手上?」
「不是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待會也只是照他們說的,把車開到大樓後方而已。」
和田倉找不出反對的理由,於是兩人搭了電梯下樓,坐在一樓的長椅上,等待熊嶋洋一的出現。
「不知道耶。」
為了不讓人起疑,和田倉也決定挂號。
「賭場!拉斯韋加斯嗎?」
「因為和田倉先生偷偷跟蹤那個女人,然後,熊嶋洋一好像就是她男友哦。」
「和田倉先生,最近還好吧?」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通知和田倉出場表演一樣,接下來又說:「我有點事想請教……」
「怎麼了?」久遠青年似乎敏銳得發現和田倉的眼神有異,睜大眼睛問他。
「不喜歡的話,要來幫我們嗎?不過真的很危險喲。」
「嗯嗯。」他一面張望四周。
「我知道啦,反正我會想辦法還你的。」和田倉一面講電話,一面鬆開領帶。
「我還以為和田倉先生一定是為了你們選定的目標在做調查呢。」
長椅正上方剛好有盞路燈,因此和田倉能清楚看見年輕人的長相。他一頭輕柔頭髮隨意分邊,身材削瘦,年紀大概二十齣頭吧。這麼說來,他比和田倉還小上二十歲呢,看來前途光明燦爛,令和田倉萬分羡慕。
「咦?」久遠青年似乎不怎麼驚訝,反倒是露出一臉愉快的微笑問道:「他是一個人嗎?」
「男友?」
「都比較紳士嗎?」
和田倉不由得覺得這個年輕人真是怪到不行。之後,他又繼續翻起雜誌,雖然並沒有特別有興趣,但就是不知不覺讀起一篇強盜案的報導,好像是最近這一區發生民宅遭闖入行搶的案件,近兩個月來已經發生了三起類似的案子,前幾天竟然還演變成將居民勒死的殺人事件,報導上還寫著,因為毫無線索,警方又加派人手調查。
和田倉接過那張紙制的挂號證看了看。挂號證上寫著鹿井牙科的診所名稱和地址電話,然後還用手寫了「熊嶋洋一」的患者姓名,背後則紀錄著預約看診的日期和時間。他問:「這是那個男人的嗎?」
「你怎麼知道?」
「真的是這個男的攻擊我嗎?」和田倉皺起眉頭。
「我問過和田倉先生認不認識那個女人哦,不過你卻說不認識。很可惜,一看就知道你在說謊,就算不用成瀨哥出馬,也能一眼看得出來,實在太明顯啦。」
他打開電燈,坐下時突然感覺全身無力。
「怎麼了?」
「不管做什麼事都要事先準備好。」
「再觀察一下吧。」久遠青年表現得既不激動,也不緊張,反而動作沉著冷靜的把報紙折好。雖然久遠青年說,不會有人記得大半夜裡在公園偷襲的對手長什麼樣,但和田倉還是覺得有些不妥,把頭低著不敢抬起來。
「我的錢包昨天就被扒走啦,應該是在電車上丟掉的,所以才大傷腦筋啊。」
「你在睡覺啊?」是前妻的聲音。離婚之後,她就回到娘家住,應該是從鳥取縣打來的長途電話吧。
接著他穿過牙科診所的自動門,走到走道上,到了電梯前,看到久遠青年等在那邊。
「這樣還是有傷害到銀行吧。」沒想到久遠青年一聽,卻睜大眼睛反問:「你都不同情雞了,居然還幫銀行說話?」
「為什麼我能判斷對不對呢?」他一面變換車道一面回答,前面一整排車全都亮著煞車燈,讓他有些擔心,該不會遇上塞車吧。
「怎麼還?」她反問。
聽到門鈴聲響起,和田倉心生畏懼地打開家門,卻發現門口站著的是久遠青年。
「我不下車也無所謂啦,倒是有件事想了解一下。」
「接下來要怎麼辦呢?」過了一會兒,年輕人問道。
「羊?」和田倉被他這突兀的形容嚇了一跳。
「啊,對哦。就是你去勘查時才發現那個女人的吧。」
「這跟為了殺來吃時所採取的技巧性處理是不一樣的嘛。被森林大火燒死的那種痛苦實在太慘了,如果這是人為縱火,我絕對不能原諒兇手!」
「真是太巧啦,和田倉先生。」久遠青年正系著安全帶,舉起一隻手打招呼。
「有同夥嗎?」
「司機?」
「之前我去那棟大樓勘查時,感覺路上滿空的啊。」
「對啊,他名字里有好多種動物哦,有熊、有鳥還有羊。」
和田倉點點頭說:「嗯。對方給我的指示中也說了那棟大樓的名稱和門牌號碼,要我當天接應一個從那間屋子裡走出來的男人上車。」
「嗯嗯,是吧。啊,不過嚴格說起來,不是你拿到錢包啦,而是撿到的。」
「那你介紹我去嘛,和田倉先生。」
此時只聽見輪胎在沙地上摩擦的聲音。
到了下午兩點左右,他走出住處,前往停車場,坐上他的白色小轎車。正當他準備發動引擎出發時,才發現忘了帶地圖,而且連手機也忘了,於是只好回到家裡拿。等他氣喘吁吁再次回到車上時,副駕駛座上居然坐了一張熟面孔。
「剛打過電話了,跟下屬說今天上午我要到醫院去,況且,就算我不去上班,也不會有任何人覺得困擾吧。」
和田倉坐了下來說:「是哦。不過,沒想到他居然也是受害者。」他嘆了一口氣又說:「犯人先扒走熊嶋洋一的錢包,之後又偷襲我。也就是說,他也和我一樣是個被剃毛的羊啊。」
和田倉回到公寓住處時,剛好家裡的電話鈴聲響起,在一片漆黑的房間里閃爍著電話的亮光,和田倉不慌不忙進入房間,接起電話。
他連搭上電梯的勇氣都沒有,就這麼離開那棟大樓。
和田倉皺著臉,隨口扯了個謊:「不知道耶,沒看過那女人。」隨後他看看左手腕上的手錶說:「糟了!居然這麼晚了!我下午還有會要開呢。」
「你別擔心這個啦!」和田倉搖搖頭回答:「反正我從以前就這麼軟弱,到現在也不會因此受傷的啦。」
久遠青年上前一步問道:「昨天晚上襲擊這位和田倉先生的人就是你吧?」
他想象著,說不定警察已經等在家門口,等他一下車就抓住他說:「我們已經知道你也是同夥了!」或者是花畑會站在一輛窗戶貼滿黑漆漆隔熱紙的高級轎車邊,揪起他的衣領大罵:「和田倉!為什麼你沒有好好依照指示行動呢!都是你害得我們有人被抓了!」接著在他臉上吐口口水:「我看接下來只好派你去幹些擄人勒贖的危險差事了哦……」和田倉越想越害怕,然而,等到回到家時卻什麼也沒發生。
在回程的車子里,他不斷喃喃自語著:「我到底在幹嘛啊?我到底在幹嘛啊?」

04

九_九_藏_書
年輕人聞言笑了出來:「說的也對。我看和田倉先生穿著西裝,你是上班族嗎?加班到這麼晚啊?」
隔天,按照計劃向公司請假的和田倉,一直睡到過了中午才起床。前一天晚上為了那棟大樓,還有「那個女人」跟熊嶋洋一這些惱人的事情,讓他遲遲無法闔眼,加上對自己接下來非做不可的事情有著諸多疑問和不確定,所以讓他覺得緊張萬分,直到很晚都無法入睡。
下屬的眼神像在說——和田倉先生也未免太會操心了吧,之後就回到座位。
「這是剛才那個壞蛋的錢包啦,說不定靠這個就能找到他啰。」
「對啦。不過啊,我覺得就算和田先生再怎麼古怪,他也不必對你又揍又踹。」
「花畑實。這會是真名嗎?還滿好笑的咧。」
「唉喲,你沒聽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嗎?結果馬上見效啊,他當場就告訴我啦,他說那天和田倉先生又跟蹤他女友,所以他反向操作,也跟蹤你,然後到了公園之後揍你一頓。」和田倉頓時覺得臉頰被打的地方好像更痛了些,他拚命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深怕因為分心而走錯路。
「不要吧。」
「另一伙人?」
「請等一等。」距離大樓不到十公尺的地方,和田倉叫住熊嶋洋一。
「門牌號碼?」
三人到了附近一家飯店裡的中式餐廳吃午餐。
「我果然猜得沒錯,什麼錢包被機根本就是他在騙人。看吧,會當扒手的人,是不會在公園裡攻擊別人,因為是不同類型的嘛。」
男人回答:「這倒是。我明天要出差,如果擔心的話,自己多注意門戶。」
久遠青年稍微提高了語調說:「其實呢,我還是有點懷疑耶。」說完之後他向經過的店員要了一碗喬麥麵湯。
「不會吧。」
收銀台剛好在和田倉他們座位的右手邊,和田倉稍微側著頭看,久遠青年也趁機將右手臂略微伸出桌子,再用單手撐著頭,順勢望著向收銀台。
久遠青年湊近了些,小聲說了句:「賓果!堵到他啦!」
「名字?」
原來,當時他就是在觀察自己嗎……和田倉試圖回憶久遠青年那時的模樣,卻怎麼樣也想不起來。
「林先生?神崎先生?」沒聽過的名字一個個冒出來,讓和田倉愣在原地。
「就是被債務逼得走投無路的人啊,甚至為了那筆債務還被迫協助犯罪哩。當時是搶運鈔車啦。一個是地道先生,另一個是林先生,兩個都被一個叫神崎的男人利用。」
久遠青年低聲向他確認——是他嗎?和田倉假裝看著雜誌,搖頭說不確定,這男人看起來也不能說不像昨天襲擊自己的犯人。
「我想意思不太一樣吧。」
久遠青年笑著說,不要在意這種小事啦,接著他指著手錶問:「先別管這些啦,你不是該出發了嗎?」
「可能性很高哦。而且搶匪可能正焦急地等著和田倉先生的車呢。」

08

和田倉好奇地問:「你該不會吃素吧?」沒想到久遠青年大笑著說:「我平常也是大口吃肉哦,尤其最愛雞肉。」
和田倉心想,花畑他們是不是靠這類中介的工作賺錢呢。
「這麼一來,和田倉先生的怒氣就無處發泄了耶。」
「這種在法律上應該不合法吧?」久遠青年不知道在興奮什麼。
兩人的聲音消失在電梯中。男人的聲音很明顯是熊嶋洋一,這麼說來,女人大概就是住在這棟大樓的「那個女人」了。至於他們剛才口中「陰沉沉的男人」是誰,和田倉當然也已經心裡有數,說的就是和田倉自己。
「工作還啊。」
「啥?」什麼時候?怎麼問的啊?
「沒問題啦。」
和田倉想了想說:「不過,那些雞應該本來就是養來吃的吧。」
「一開始是跟我說,只要看到有人從大樓出來就讓他上車,後來覺得這樣的指示好像很容易出錯,結果又跟我說是從上面數下來第二層,右邊數來第三間的房子,不過,因為車子停在樓下可能會搞不清楚,最後才告訴我門牌號碼的。」
「是跟那種像是黑道的人借的嗎?」
和田倉他們先向熊嶋洋一道了歉,之後又問能不能再跟他詳細解釋一下。他似乎猶豫如果就這樣走掉的話,只會留下更多疑團,停頓了好一會兒,直到和田倉說為了道歉要請他吃頓飯,他才立刻同意說:「這樣啊,那好吧。」
「那會不會是因為賭博結下樑子的仇人呢?」
「不能矇混進去哦。」
「這樣隨便打開不太好吧。」
「就是那個熊嶋洋一啊,他真的只是受害者嗎?我還是覺得很可疑。」
「咦?」和田倉慌張一看,發現久遠青年手上多了張名片。
「不是,是更恐怖的那種。雖然不會無故施暴,但卻是緊迫盯人、甩都甩不掉的那種。」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那好吧,那就邊走邊說。」久遠青年稍微挪動一下背部,重新系好安全帶:「首先,和田倉先生前幾天在公園遭到攻擊。」
「倒也不是沒有啦。」
「那好吧!」久遠青年像是下定決心說:「那我把我知道的部分說給你聽,至於有沒有猜對,就請和田倉先生回答啰。」
「先去勘查一下狀況。」和田倉作出指示。「還是需要先看一下哦。」
「剛才那個男人不是討債集團的人嗎?」
「我想這種事應該報警比較好吧。」
「那是我第二次勘查地點時發生的事。經過那天之後,我還是覺得很在意,於是決定尾隨那個女人。大概是我回家時,反而被熊嶋洋一跟蹤了吧。對了,這麼說來,現在搶匪正闖入那個女人家嗎?」
「我幾時把你害得滿慘的?」
和田倉實在受不了默默不語的漫長等待,忍不住開口:「現在問這些好像有點奇怪,不過,我還是好奇,這樣不會影響你工作嗎?這是我遇到的麻煩,跟你又沒有關係。」
「這下子不只是風勢緩和,簡直就是停下來了嘛。」
「因為四周太暗,實在看不清楚對方的臉,我連那男的是誰都不知道。」

03

昨天夜裡花畑又打了一次電話,語帶威脅似的再次確認:「你知道吧,就明天啰。」和田倉只能唯唯諾諾:「嗯嗯,當然記得。」
「因為你不但欠債,還在公園被偷襲,感覺就很是軟弱啊。軟弱的羊啊,只要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就會倒地不起啦。」
「就在西裝外套的左邊口袋啊。」
「這個世界上呢,債務大致上不外乎購屋貸款、賭債,要不就是花在女人身上的錢,猜對的機率有三分之一嘛。」
「不過,在違法這點卻是相同的。」
起床之後一點食慾也沒有,還猶豫了好一會兒,不知該穿什麼才好,最後決定與其穿上不習慣的便服,還是西裝好一些。
「總之啊,我們就是專干那種唆使別人犯罪的事啦。」花畑應該沒喝醉吧,但卻叨叨絮絮個不停:「前一陣子,我們才跟個大叔提議綁架的事,結果他還滿有興趣的咧。反正跟我們沾上邊之後,凡事都很危險啦。」
「應該是女朋友吧。看起來滿樸素的,感覺很成熟的女人。」久遠青年盯著和田倉的臉說:「他應該沒發現我們吧。」
「我個人認為呢,扒手跟攻擊和田倉先生的絕對不會是同一人,就像是跳遠選手不會跑去丟鉛球的道理一樣嘛。」
「哇!真辛苦耶!」那名男下屬的聲音聽起來毫不帶感情,他接著說:「啊,這是明天的數據,麻煩您確認一下。還有,這是下次客戶公司的員工要參加研習的場所。」
久遠青年輕鬆地說:「還不簡單,因為我問了熊嶋洋一本人啊。」
「只要看到和田倉先生那副苦瓜臉,就猜得到吧。況且,會為債務所苦惱的人,大多都是從那類黑道人士手中借來的嘛。」
這時,診所入口的自動門打開了,和田倉反射性地轉過頭,瞄了一下,看到走進來的是一名年輕男子,年齡大概二十齣頭,留著一頭黑髮,身穿淺灰色西裝。
「和田倉先生,你跟剛才那個男人有仇嗎?」年輕人用一副親切的口吻叫著剛才才告訴他的名字。
「為什麼會覺得好奇呢?」
男人換了拖鞋之後,走到挂號窗口報了自己的名字,但和田倉沒聽見。正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時,忽然聽見站在窗口前的男人,有氣無力地說:「不好意思,我的挂號證掉了。」
這時,久遠青年發出「嗯——嗯——」的聲音,像是在思索著該怎麼走下一步棋:「不過,和田倉先生看起來也不像在九-九-藏-書裝傻啊。」
「真的很危險嗎?」
「啊!這是我的!」熊嶋洋一吃了一驚,立刻伸手過來搶。
「要跟在後面看看嗎?」久遠青年一說完,立刻抓起桌上的賬單。
「我實在沒辦法,只好大吵大鬧試圖引起騷動,最後好不容易才叫了救護車。」
「啊!」和田倉忍不住驚呼一聲,接著立刻發動車子。來到十字路口轉彎時,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便看著副駕駛座的久遠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趕時間?」
「對啦,算是非法營業的店。」接著,和田倉又補充說明,說裏面有輪盤、有吃角子老虎,大概就跟印象中的賭場差不多。
「為什麼沒把這個人列為拒絕往來戶呢,真奇怪。」
和田倉盡量克制自己內心的激動,不讓久遠察覺到。
熊嶋洋一沒說話,只是盯著自己的錢包直看。過了一會兒,他才癟著嘴說:「那個,不是我啦。」
「嗯嗯,不過,鬼怒川先生有時候還真是莫名其妙地相信別人呢。」花畑像是自言自語,接著又說:「搞不好他會很欣賞你,然後信任你呢。」
昨天在公園裡,年輕人理所當然地檢查著錢包里的東西。

10

「那就沒錯啦。那接下來要怎麼辦呢?」久遠青年一臉滿足,開始動起削瘦的身體,像是開始做熱身運動一樣。他接著問:「我們找個地方問他吧,還是等他走出大樓之後,怎麼樣?」
三天之後。聽到下屬問道:「課長,您在看什麼啊?是哪裡的地圖嗎?」和田倉才發現下屬就站在他辦公桌前。
「你為什麼知道我住哪裡?」
「咦?」久遠青年笑著把臉上的口水擦掉,有些驚訝地反問:「不是嗎?」
「一種是趁人不備,偷偷扒走東西,另一種則是在公園裡施暴,兩者不但想法不同,需要的技巧也不一樣。以職業來說,根本是隔行如隔山嘛。」
「所以你想到辦法還了嗎?」久遠青年問道。
和田倉這一驚非同小可,「哇」的驚叫了一聲,這時,剛好發現他的左邊有個超市專屬停車場,他便把車開進停車場問:「什麼搶匪?」
「那個男人撞到我時,錢包剛好就掉出來啦。」年輕人露出一臉天真的微笑,和田倉也沒特別問他,他卻聳聳肩補上一句:「可不是我扒來的哦。」
「什麼搶匪?到底是怎麼回事?」和田倉隨便把車停下來,同時激動問著久遠青年,還不小心把口水噴到他臉上。
「可是,真相的關鍵就掌握在和田倉先生手上啊。」
「像我這種年輕人才更該到處去見識一下呢。那邊都是些什麼樣的客人啊?需要看頭銜之類的嗎?」
「好棒哦!那我也可以去嗎?」
「哦,那是我拜託熊嶋洋一安排的,因為想要確認和田倉先生見到那個女人之後,會有什麼反應,所以特地把他找來,那天他還要上班呢。」
「兩個大男人一起來牙醫診所,不會很怪嗎?」
「才不要咧。好像滿有趣的,而且反正我很閑。況且,萬一和田倉先生有什麼不測,我還能想辦法幫你。」久遠青年一點也不膽怯,若無其事地說著。
「我看你還是一樣忙著賭博吧,之前我幫你墊的錢,快還我啊!」她聽起來好像喝醉了,有些口齒不清。
和田倉聽到對方說得那麼自然,愣了一下反問:「擄人勒贖?為、為什麼?」
「你有打算跟那個女人說,她可能會被捲入什麼危險嗎?」

02

到了和田倉家附近的小公園,也就是兩人第一次遇見的地方后,久遠青年便跟和田倉道別。只見久遠青年在原地揮手,和田倉則開著車回到自己住處。
那天午餐時間,和田倉居然又碰到久遠青年。當他走出擁擠的電梯,跨出公司大樓門口時,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哇!真是太巧了!和田倉先生!你在這裏上班嗎?」
「不過,外面既沒有賭場招牌,入口又有兩層關卡,只進入第一道門的話,看起來只像個會議室,所以光是進到那裡是不會有人發現的。況且,萬一真的發生火災,不讓消防隊來的話不就慘了。」
「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在回程路上和田倉邊開著車子邊煩惱。
「這就是他叫我去的那棟大樓。」
「應該也可以這麼說吧。」他是真的滿想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和田倉愣了一下問:「真的嗎?」
「嘿!真失禮耶!這可是我的最愛咧。」久遠青年明顯是在胡扯。
「也對啦。」
和田倉立刻轉過頭看著久遠,接下來,更聽見挂號窗口裡的小姐說:「熊嶋先生是吧,好的,請等一下,我幫你重做一張。」語氣顯得有些不耐。
和田倉想象著賭場老闆的樣子,忽然覺得害怕了起來。
同時,他猶豫著明天到底該不該去見那個年輕人。
「不行!沒有介紹人是進不去的。」和田倉馬上搖著手。
「不如去看看?」久遠青年提議。
「在賭場里報警或叫救護車,應該不太好吧。」
「是啊。」和田倉按著右臉頰。雖然沒有腫起來,西裝好像也沒被扯破,不過手肘和膝蓋上都沾滿沙子。

11

他從西裝口袋裡拿出手機,發現並沒有在響。這時,他才想到自己還有另一支手機,趕緊把手伸進公文包,果然鈴聲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這不是我的錢包啊。」
「這樣啊——」久遠青年之後像是陷入沉思,不再多說。
「啊嗯。」和田倉困惑著回答。
和田倉再次將車子駛進車道,接著,在車道增加的地方加速超過前面的車。他心想,只要開快點應該還來得及,至於該怎麼應付久遠青年,現在還無法判斷。
「你哦,就是耳根子太軟了,這種個性實在太糟糕啦。」
「這根本就是狼來了的真實版嘛。」
「我裝傻?」
來到大樓的信箱前,和田倉猶豫著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他今天跑來可沒做好任何打算或是計劃,只是先前看到熊嶋洋一和「那個女人」一起出現在蒲麥麵店,讓和田倉整個人亂了方寸。仔細想想,他連「那個女人」到底是誰都不知道,當然,她跟攻擊自己的熊嶋洋一之間有什麼關係,他也猜不出來。也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想到自己是不是該找「那個女人」問個清楚,所以才開車來這裏。話雖如此,他也沒勇氣就這麼突然登門拜訪。
他卻動作利落地打開錢包:「如果有駕照的話,馬上就能知道地址啦。不過,唯一的線索好像只有這個耶。」他抽出一張卡片。
表示慢慢接近死亡的意思。
「看來,應該不是什麼值得誇獎的還法哦。」久遠青年像是看透一切。
「人家只會覺得是孝順的兒子陪著怕看牙醫的爸爸一起來而已啦。」
和田倉完全狀況外,鑽進駕駛座之後問著:「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和田倉也不想反駁,只是靜靜站著。事實上,他也無言以對。
「那裡啊,其實是一間類似囚禁人質的密室哦。」花畑得意得笑著說。
「我們公司啊,全都是些好人,所以如果遇到客戶說『我想讓誰消失』或是『我想讓誰在短時間內學會當個成熟大人』,我們就會體貼地幫客戶達成願望啦。對了!你知道我們賭場有個VIP室嗎?就是上樓梯之後的走廊邊。」
「你還真悲觀呢。」久遠青年微笑著說,他那副開朗的表情,甚至會讓人覺得是神經太大條了。他接著說:「比較起來,不讓人困擾比帶給別人困擾要來得好多了。」
當和田倉重新回到中式餐廳桌前,已經不見熊嶋洋一的蹤影,這通電話講了十幾分鐘,大概他等得不耐煩了吧。
接下來,和田倉把他昨天從車站走回家時,在公園被人襲擊的事告訴熊嶋洋一。「結果,那個男人把錢包掉在現場了。」久遠青年從口袋掏出錢包,然後又像在示範英語初級會話里的例句似的說了一遍:「這個,就是那個錢包。」
「你真悲觀耶。」久遠青年開朗地說:「老說些這麼喪氣的話,到最後就會真的遇到很多不好的事喔。來,我的份也給你。」他把餐盤移過來,盤子里好像剩了幾塊糖醋里肌里的菠蘿,他說:「吃了之後打起精神吧!」
「心裏都沒底嗎?」
「哪裡的小劇場老闆啊?」
「該怎麼辦才好呢?已經來不及了。」和田倉絕望地看著擠滿車輛的車道,嘆了一口氣。久遠看著駕駛座上的和田倉:「你希望來得及嗎?來不及也無所謂吧,反正只是幫助搶匪逃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