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在死者左手腕上的是塊便宜的手錶，上面標示著與現在相同的時間。順帶看了看左手，發現中指和食指上有著像是翻看報紙和漫畫之後會沾上的黑色污垢。

「雖然我想你已經跟轄區的人說過了……啊，請你告訴我。詳細地再次把發現死者時的情況說一說。」

可是那須卻「是的。」回答道。

袴田將視線移向俯卧的屍體屁股上。黃色的刀柄從褲袋裡露了出來。

「萊特。……久我山萊特。」從身後傳來謙恭的聲音。

發現那須變得饒舌起來，袴田慌張地打住他的話頭。即使同樣作為公務員，在當今的業界也有許多人過得並不輕鬆。

「那是名叫上橋光的，與那須先生同齡的女性。因為她似乎受到很大的打擊，我想還是先不要叫她來問話為好……說來，地板上的字是什麼？」

「當然認識。據說在我到圖書館任職前他就已經是這裏的常客，從小時候起就幾乎每周都會來圖書館。進入大學之後也總是說比起校內的圖書館還是這裏感覺更舒服。在課程外的空閑時間經常都會來露面。他是個聰明的孩子，偶爾也會找我聊天。昨天他也和朋友為了做報告還是什麼而前來這裏。不過大概四點左右就回去了……」

「誰知道，也沒發現有脫落下來的扣子。相對於這個，受到毆打的被害者在倒下時撞中書架的可能性更大。」

「因為是以電腦操控的。設定為到了閉館的下午五點就會切換成夜間模式。到了翌朝的開館時間就會自動恢復。像是自由閱覽區的燈光，以及自動門的感測器都是與其聯動的。」

「大概是不小心用手撞到而偶然掉落下來的吧。難以認為是有意圖地散落在地啊。」

「正因為是刑警。」

「您知道這本書嗎？」

「也就是說，圖書管理員之中存在犯人的可能性很大啊。」

「由於市政府的要求而在上個月剛導入的。不過，老實說我們都覺得很麻煩……」

那個看起來就是平假名的「く」。形狀是將彎曲成直角的一條線傾斜起來的文字——或者是記號？而且是寫在稍微離開血泊的地板上。字的寬度約為一公分左右，顏色是紅黑色。很顯然是用沾血的手指寫下的。彷彿要傳達出死亡之際的痛苦一樣，字的線條略有歪斜。

袴田再次俯視那個神秘htｔｐs://ｒead.9９csw•cｏm的死前留言。地板上的歪曲文字，以及畫在書本封面上的「〇」。他慎重地將那本書撿了起來。

「我、我明白了明白了。」

唔，袴田邊形式上地嘀咕著點頭，將這些信息記在筆記本上。接著他走近屍體的頭部。

「有個叫久我山卓的人。他在這個圖書館任職了將近十年時間了。……恭助君和他應該相當熟稔才對。」

「這個被圈住的人就是遙控刑警嗎？」

是軟裝單行本。厚度大約三百頁左右吧。把書翻過來，與血泊接觸的邊角部分，書頁的邊緣沾著赤紅的血污。視線轉向地毯上的血泊，只見與書本接觸的位置呈現直角的凹陷。也就是說書本是先掉下來，之後血液才蔓延過來的。

他對此完全不抱期待。完全就只是個心懷僥倖，要是向仙堂問出口的話很可能會被他怒罵的問題。

「城峰先生被殺的時間是兩小時之後，晚上十點左右。他有可能躲藏在閉館后的圖書館裏面嗎？」

「天知道？也許用來防身吧。」

「是的，他就是主角。原航空自衛隊的王牌飛行員。」

又或者是——「你怎麼想？」白戶的聲音讓袴田回過了神。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擠出「不知道。」這麼一句。

回頭望去，只見有個二、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正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梅頭跟在他的身旁。

袴田把『遙控刑警』放回原處，再次拿起筆記本。呃，仙堂先生平時是怎麼展開問話的來著。

「初次見面，我是縣警袴田。」

「我想現在書店裡也有擺放販賣。您沒看過嗎？」

「是推理小說啊。不去看看嗎？明明是刑警。」

「那麼，他又為何會倒在這裏呢。」

「城峰恭助。二十歲。橫濱大學，教育人類科學部……」

還以為能夠搞清犯人的出入時間，可是期待落空了。

「siqian？liuyan？太沒常識了吧。」

「被害者的所有物品都在這裏的嗎？」

被對方以教導的口吻這麼說，梅頭那張美麗的臉容歪曲起來。袴田轉身面對那須，「請問您認識這位叫城峰的人嗎？」

「那麼，就是倒下之後再寫上這些信息的嗎……」

「是死前留言。」白戶說。

「事務員都是和平時那樣在五點前下班了，作為圖書管理員九_九_藏_書的我要留下來開會。結束會議后所有人都是一起離開圖書館的，那時大概是八點吧。因為不久前我看過時間所以可以確定。」

「昨天也確認過了？」

「散落在地面上的都是些什麼書？」

「也只能這麼考慮吧。各位之中有誰在閉館后返回圖書館，解除了便門的密碼讓城峰進入了館內。後來城峰在櫃檯內側受到襲擊，在地板上留下血跡之後就逃到了二樓。接著在這個地方被追來的犯人砸下致命的一擊，倒在地板上即將斷氣之前，他用自己流出的血液寫下了這些死前留言……」

「莫非他是第一發現者？」

「為何會放在屁股的褲袋裡呢？」

「請你看看右邊屁股的褲袋。」

白戶用玩笑的口吻說道。袴田緩緩地轉動螺釘推出刀刃，仔細地觀察起來。刀尖處有明顯的鐵鏽，雖然尖端有些許缺口，但並無沾附血液的痕迹。不過實在不認為是用來防身的就是了。

「奇怪？明明有備用刀片卻沒有美工刀。」

「怎、怎麼會，不可能的。我們在閉館後會仔細地檢查館內。因為館長對這種事很是啰嗦。」

「為什麼這樣的人會當刑警？」

「硬要說的話……如果讓仙堂先生看到的話，他肯定會皺起眉頭吧。」

「犯罪大抵都是超出常識的。」

「呃，那我換個問題吧。請您把這個圖書館的安保情況告訴我。是否有能在夜間從外面進來的出入口呢？」

「不，這已經算是多的了。圖書館的管理員人數以全國的平均數值來說一個館大多少於四人。而且如果是我們這種全職的員工比例就更加……」

「是的。頂多還有手錶。」

「那扇門是使用怎樣的鎖？」

自己今天上早班，和偶爾遇上的上橋一起走進圖書館。以被打開的按鈕蓋為開端察覺到幾件怪異的事情，之後在櫃檯內發現了血跡，確認無其他異狀后便前往二樓，於是便發現了屍體。發現屍體后就立刻報了警，完全沒有觸摸過屍體和兇器。

「只有我們這些圖書管理員知道。以我們館的情況而言，事務員都並非正式的員工。而且也沒有夜間的輪班時間。」

雖然光憑如此根本就無法看出什麼，不過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死前留言並不只有一個。

「四點左右。聽說這裏的閉館時間是下午五點是吧。昨天各hｔtｐs://ｒｅａｄ•９9ｃsw.cｏｍ位職員是幾點回去的呢？」

封面的上部以流線型的字體印著《遙控刑警》這個書名。書名下方的是名為「鈷口夜央」的作者名字。出版社是「文福出版社」。不認識的書名，從沒聽過的作者，從沒見過的出版社。封面的角落貼著出借標籤。再往書背一看，上面印有「2010風丘圖書館」這樣的圖章。看來是前年購入的書籍。

雖然死者的遺容因痛苦而歪曲，不過扣除這點看上去像是個誠實的年輕人。頭髮因為受燈光照射，如今依然閃耀著光亮的色澤。

袴田回顧筆記本的內容，思考起來。夜間進入圖書館必須要知道密碼。而且知道密碼的只有那須他們五個圖書管理員。也就是說，夜間能進入圖書館的就只有這五個人——

他像是對自己的回答感到猶豫似地再次移開了視線。袴田等人都對此驚訝無比。在寫字的途中定住的鋼筆從筆尖滲出了墨水，將筆記本的頁面染上了小小的污跡。

「這點就算讀者也不清楚。記得名字是久我山……」

「職員們是否都知道夜間的密碼呢？」

手機是翻蓋式的行動電話，待機畫面上被上了鎖。畫面的上部顯示著收到郵件和省電模式的圖標，不過要看到其他內容需要先破解密碼才行。一直沒有按鍵的話畫面不到十秒就變暗了。

「白天和夜間的密碼不同是嗎。」

「什麼嘛。事件不就已經解決了嗎。」不久后，梅頭歡喜地如此說道。

梅頭介紹道，他本人也小聲地「我叫那須。」報上名字。短髮以及略帶紅潤的圓臉童顏。雖然姓氏是茄子，不過外貌上更像是西紅柿。

白戶說。那須「怎、怎麼這樣。」如此說道，不過他終究還是說不出否定的話來。

他打開錢包，取出學生證和駕駛證。

金錢也不見有被取走的樣子，從錢包里再也沒能得到其他收穫。他把其他物品也拿上手裡。

屍體的四周雖然散落好幾本書籍，不過其中有一本掉落在謎樣的「く」旁邊，距離被害者的鼻頭三十公分的位置上。書本的封面朝上，左上角與血泊的界線相互接觸。封面上以流行的插畫風格描繪了兩個男人，其中九_九_藏_書一個男人的臉像被是包圍似地用赤色的「〇」圈了起來。那是拉丁字母的O嗎，還是數字O呢？

「五個？意外地少啊。」

袴田依照警部以往的做法那樣雙手合十之後，把躺在屍體腳邊的掛包提了起來。他打開拉鏈檢查掛包里的物品。裏面裝著錢包和手機，以及皮革的筆袋。

提到橫濱大學那隻需從風丘乘坐電車行駛一站就能到達。死者的住所也是位於從這裏行走五分鐘就能到達的住宅街里。在證件的照片上看到的生前容貌果然給人以溫柔和藹的印象。雖然看起來完全與犯罪無緣，不過這位學生為何會在這種地方以這種方式死掉呢。

「那是稍早之前引起話題的書啊。是擅長遙控操作的刑警大顯身手的連作故事，每集都會有諸如遙控飛機之類的機器登場相當有趣。記得還被提名為去年的本屋大賞後補。可惜結果還是輸給『謎之蒂娜』就是了。」

「替換刀片和美工刀上的尺寸一致。那把美工刀本來也是裝在筆袋裡的吧。」

「據說是取自萊特兄弟的名字。我看過雜誌的採訪。」

「好、好的。」那須拘謹地點了點頭之後，邊以膽怯的目光望向死者，邊說起發現屍體時的情形。

「……」苦笑著的那須表情頓時凝固。袴田翻動筆記本，用筆尾撓了撓頭。

「掛包里的錢包內有身份證。」

「是的，由我和館長在離開之前檢查的。當然沒發現什麼躲藏起來的人。」

「現在是五個。」

「是電子式的數字鎖。從外面進去的時候必須要輸入密碼。白天因為經常要出入所以設定的是『333』的簡單密碼，不過夜間安全性就會增強，密碼也增加到六位數字。」

白戶以下巴指了指身旁的書架。那是國內小說的「ま行作家」的書架，被害者的頭部橫側，正好與袴田齊腰高度的位置上有塊相當不自然的空缺。並排在上面的最後一本書的作者名是「森博嗣」。散落在屍體周圍的書本作者名分別是「森真沙子」、「森岡浩之」、「森澤明夫」、「森田成男」……原來如此，看來都是原先排列在那裡的書。

袴田等人的視線落在赤色的血字上。死亡之際寫下的信息。被「〇」圈住的久我山萊特，以及平凡無奇的「く」之文字。「く」與久我山。久我山……。

「『251026』。」

「九_九_藏_書以地域圖書館而言真是有模有樣呢。」梅頭說。

「那須先生。」突然想起某件事，於是袴田開口問道，「莫非圖書管理員之中，有位叫做久我山的人嗎？」

「不，還不至於是那麼高級的系統。」

「比如被害者和犯人在書架前打鬥什麼的？」

筆記本似乎是大學使用的東西，上面寫著「教育心理學」這個課程名稱，粗略地翻開過後沒發現什麼可疑的記述。打開筆袋，裏面除了橡皮擦之外還塞著各種文房用具。訂書機，尺子，修正液，自動鉛筆和替換筆芯以及美工刀的備用的刀片。

「我不太看這樣的書……」

「既然是由電腦控制，那麼應該能夠調查大門的開關履歷吧？」

「那麼，夜間的密碼是？」

「嘿欸。」

「安保情況是嗎……正面入口的自動門和工作區的貨運口都無法從外面打開門鎖。所以能在夜間出入的就只有事務室的職員用便門。」

「是『遙控刑警』啊。」白戶從身後窺視書本。

「請問，另一點陣圖書管理員呢？」大致聽過他的供述之後，袴田向梅頭詢問道。

「白戶先生，他的名字是？」

他隨便回答之後，重新看著封面。以懷舊的色彩描繪的飛機和潛水艇為背景，以及頭戴獵鹿帽的兩個帥氣的男人。右側的是童顏的青年，左側的是拿著遙控器的男人，而被用「〇」圈住的就是這個男人。

「那就抓緊時間吧。」對方遞來用於現場檢證的手套。袴田邊穿戴上去邊在伏地的屍體前彎下身。

二五一零……袴田邊複述這串數字邊把它記在筆記本上。雖然並不算難記，不過有六位數字重複性也不大。不是能隨便輸入就能猜中的密碼。

將其拉出來一看，果然是美工刀。那是通常被稱作螺釘式的，轉動螺釘就能調整刀刃長度的類型。而且是小型的，刀柄也很細。

「這樣啊。那麼，圖書管理員有多少個？」

「是的。他是圖書管理員那須正人先生。」

既然連白天都要設定個『333』這樣的簡單密碼，那確實是挺麻煩的吧。這就是所謂管理方和施行方的感受性差異嗎。

觀察過書本上的各處之後，發現書本的開側——翻頁的部分有數條像是被什麼細小的東西擦上去的赤色線條。不過這倒不像是什麼死前留言。是打算要畫上「〇」的時候，被死者的指甲刮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