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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地底發出的怪聲

第九章 地底發出的怪聲

罈子里的這種土製炸藥,是馬匪在山裡挖出的硝黃所制,很不穩定,說炸便炸,別看放的年頭久了,可是不潮不濕,炸藥的威力仍在,洞道的地勢又十分狹窄,猞猁避得雖快,但它往後一躲,正好躍到火藥罈子撞擊石壁之處,當場炸得它血肉模糊。此時張保慶剛站起身,只覺洞道中裂帛般一聲悶響,好像有堵無形的厚牆迎面撞來,將他往後揭了個跟頭,如同一個破面口袋似的落在地上,五臟六腑氣血翻轉,眼前發黑,口鼻流血,兩耳嗡鳴不止,辨不清東南西北。
三個人轉身正要往洞外走,突然從地底發出一陣陣的怪響,聲似潮湧,源源不絕。二鼻子兄妹一聽到這個響動,當時好似被什麼東西攫住了魂,竟兩眼直勾勾地轉過身,又往古洞深處走去。
此時那幾隻猞猁從三個人身邊走過,看也沒看他們一眼,直接走到地下湖邊,順從地任那巨怪一一吞下,有如食人草吞食螻蟻一般。張保慶當然不知道,熒光湖中這個形如木芝巨耳的龐然大物,在古代佛經之中有所記載,稱之為「地耳」,與「地聽」等同,乃上古之物,說白了是史前的東西,早已滅絕了上億年。不過張保慶也看出來了,地底的巨怪無頭無口,卻能發出一種聲波,一旦聽到它所發出的聲響,不論是人是獸都會被帶入光怪陸離的幻境,誰也無法抗拒。實則吃人不吐骨頭,一半是植物一半是生物,無知也無識。地底這個怪物不僅巨大無比,發出的聲響直透人心,憑你大羅金仙也無處躲藏。平時吃地下湖中大量的蜉蝣屍體為生,一到深夜,它就用聲波吸引別的東西靠近它加以吞噬,凡是有血有肉能聽見響動的東西均無法逃脫。
張保慶驚詫莫名,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變故,猞猁也讓鬼迷了不成?三個人在前,幾隻猞猁在後,在洞中迂迴下行,距離熒光湖越來越近,這時熒光湖的水面突然一分為二,從深處冒出一個形狀接近木芝、外形酷似耳蝸的龐然大物,至少也有十幾丈高。巨怪從水中浮起,帶動水波向四周盪開,無數蜉蝣四散奔逃,形成了一團團涌動不定的光霧,立時將巨大無比的地洞照如白晝。張保慶這才看清楚,地洞深處是一座金山,壯觀巍峨的金山綿延起伏,根本望不到盡頭,洞頂之上叢叢水晶倒懸,湖底則是數不清的各色寶石。張保慶目瞪口呆,先前見到馬殿臣埋在大宅下的九座金塔,已經稱得上驚世駭俗了,他做夢也夢不到的那麼多金子,哪想象得出地底下竟然還有如此巨大的寶藏,相較之下,馬殿臣的九座金塔不如九牛一毛!眼前這個寶藏的規模之巨,完全超出了張保慶的認知,再給他八個腦袋他也想不出來。然而蜉蝣四散奔逃,霎時間光亮全無,洞穴深處的寶藏又陷入了萬古不變的黑暗。
走到一半,張保慶發覺不對,不知二鼻子兄妹見到什麼了,雙眼都是直的,目光獃滯無神,直勾勾盯住地底的熒光湖,手腳十分僵硬,簡直如同兩個行屍走肉。張保慶心說:你們倆瞧見肉包子也不至於這樣吧?再往二人臉上一看,見二鼻子兄妹臉上似笑非笑,神色怪誕無比。張保慶又驚又駭:這二人究竟在看什麼?洞底的死蜉蝣多得驚人,看一眼身上都直起雞皮疙瘩,走到近處看豈不更是瘮人?瞧二鼻子和菜瓜的樣子,分明是讓勾死鬼迷read.99csw.com了魂。三個人一同來到此處,為什麼只有我沒讓鬼迷住?他疑神疑鬼,又聽不到任何響動,心下更覺惶恐,忍不住轉頭看向四周,一看身後嚇了一跳,那幾隻陰魂不散的猞猁,不知何時到了三人身後。張保慶先前幾次三番被猞猁摁在爪下,如果不是二鼻子捨身相救,早已死了多時。他嘴上雖是不服,實則對二鼻子倚若長城,然而二鼻子這會兒中了邪一樣五迷三道,哪還對付得了凶獸?
張保慶意識恍惚,腦袋裡嗡嗡作響,只覺得天旋地轉,臉上又是血又是土,他使勁兒睜開眼,腦袋炸裂一般的疼痛,抹了抹臉上的血污,眼前模模糊糊看不分明,瞧得見二鼻子兄妹比比畫畫張口說話,可什麼響動也聽不到。
三個人額頭上不約而同地滲出冷汗,差一點兒小命兒就扔在這兒了,趕緊退開幾步,忽聽身後一聲獸吼,是那幾隻餓急了眼的猞猁跟蹤而來。為首的一隻猞猁見這三人沒有防備,立即撲上前來,將張保慶按在爪下,張開血口便咬。
二鼻子過來按了按張保慶的身子,看他有沒有震傷臟腑。連胸膛帶肚子這麼一按,張保慶吐出了兩口瘀血,應當不至於送命,但是跟他說什麼也聽不到,估計是在洞道中讓爆炸震倒了耳膜,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
原來鷹屯的人發現二鼻子兄妹進山未返,知道準是遇上了暴風雪,人一旦被活活凍死,再讓狂風捲起的積雪捂上,屍身都沒處找去,那就算交代到老林子里了,以往這麼不明不白死了的人可是不少。屯子里的人急得坐立不安,等到風雪稍住,鷹屯的獵手們便騎上馬進山尋找。有人看見三隻蒼鷹在高空中兜圈子,眼尖的認出其中一隻正是張保慶的白鷹,匆匆忙忙趕過來,從雪窩子中掏了出三個凍僵的人。一摸心口沒死透,比死人還多口氣兒,趕緊將三人搭上雪爬犁帶回屯子。這種情況下不能直接進屋,七手八腳先用雪給三人擦身子,直到把皮膚搓紅了,才放到火炕上拿被子捂住。
說起他們的奇遇,屯子里幾乎沒人相信,只當他們困在暴風雪中被凍壞了腦袋胡說八道。不過提到馬殿臣和土頭陀倒是有不少人知道,不敢說人盡皆知,十個人里至少也有六七個人聽說過,那是有字型大小的馬匪,又是「金王」。當地有這麼一種說法:「你要沒聽過馬殿臣的名頭,你都不算吃過正經白面!」這句話的邏輯聽上去很奇怪,怎麼叫不算吃過正經白面?白面誰沒吃過?還分什麼正不正經?這是因為以前東北大多數窮人吃不起白面,一般地主大戶家吃白面也是往裡邊摻棒子麵,兩摻著那就不是正經白面,傳到後來,經常用來形容一個人沒見識,沒吃過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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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保慶在洞道中震聾了雙耳,聽不到地底有什麼響動,他和二鼻子兄妹打手勢說得好好的,要找路出去,怎知往回走了兩步扭頭一看,那二人居然一聲不吭走進了深處地底的巨型溶洞。張保慶伸手拽住二鼻子想問個究竟,二鼻子卻理都不理他,怎麼拽也拽不住,還把張保慶帶了一個趔趄。張保慶還以為二鼻子太貪心,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非要到地下湖近前看個究竟不可。此時的張保慶聽不到聲音,可也有同樣的感覺,古九-九-藏-書洞之中的熒光湖太恐怖了,馬匪必定全部葬身於此,無論如何不能再往那邊走!奈何拽不住二鼻子和菜瓜,又沒有膽子一個人留下,萬一猞猁追上來,孤身一人如何應對?他越想越怕,與其一個人等死,還不如和二鼻子兄妹一同死掉,好歹在黃泉路上有兩個做伴的,當下將心一橫,加快步追上前邊的二鼻子兄妹。一邊走一邊四處打量,洞穴之中的地形怪異至極,億萬年形成的岩柱直上直下,呈現出一層層旋渦狀的花紋,實在是前所未見。
一整天下來忍飢挨凍、連驚帶嚇,三人均已筋疲力盡,腦袋也似乎凍成了一個冰疙瘩,想不出任何法子,只好並排躺在雪窩子里等死。張保慶萬念俱灰,腦中一片空白,恍惚間看到三隻獵鷹在天上盤旋,隨後便失去了意識,等他再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火蔓子炕上。
舊時進山挖金子的人不用火藥,多以鍬挖鎬刨,馬殿臣雖然有錢,手下幹活兒的卻不多,當然不會像在老金溝下苦的一樣,他用火藥炸開岩層,才將洞道挖得如此之深。土製炸藥的配方大概是硫黃、硝石以及木炭,深山裡產一種硝石,做出來的鞭炮都比別處要響,這要是做成了炸藥,威力也是不得了。
想見天坑大宅中的馬匪,全讓地底的怪物吃了。當年土頭陀看出了天坑中藏有金脈,又逢馬殿臣身份敗露,才隱居在這與世隔絕的天坑之中,既可以躲避緝拿,還可以繼續挖金子。整座大宅造在金脈上方,用從洞中挖出的金子以及馬殿臣積攢的財寶,鑄成九座金塔,這條金脈越挖越深,直到炸開了深處地底的古洞。那一天正值陰曆四月十八,是馬殿臣準備給他兒子燒替身祈福免災的日子。馬殿臣一生殺人如麻,越是這樣的人,越怕遭報應,報應在自己身上還好說,如果報應在兒子身上,給他來個斷子絕孫、後繼無人,當了關外的金王又有何用?馬匪之中卧虎藏龍,會什麼的都有,馬殿臣的兒子一生下來,便找了一個會看命的手下,安排他兒子跳廟破關,天坑大宅中除了沒有廟,其餘的應有盡有。陰曆四月十八當天,馬殿臣讓手下紮好紙人擺設供品,結果還沒等走完過場,大宅中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全讓地底傳來的怪聲引上了死路。只有那個又聾又啞的土頭陀幸免於難,但是土頭陀目睹眾人一個個目光獃滯,像釜底游魚一般走到了金洞之中有去無回,卻不知是什麼原因,出於迷信思想,還當是鬼神作祟、報應當頭,絕望和驚恐之餘,就在堂屋裡自盡了。按說馬殿臣當時已經是金王了,九座金塔還嫌不夠,還要繼續挖金子,正應了那句老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個人不過一天兩頓飯、睡一張床、死了埋一個坑,有多少錢是多?有多少錢是少?馬殿臣要飯的出身,曾為了幾兩銀子的軍餉當兵打仗,也曾為了有口飯吃,吃倉訛庫讓人打斷過腿,後來闖關東進深山,九死一生挖到一棵棒槌,掙下一躺銀子,直到成為關東的金王,財是越發越大,但是做夢也想不到,在他埋下九座金塔的天坑之下,還有一個不可估量的巨大寶藏。金山那麼大,野心和慾望也沒有盡頭,人卻終有一死。可嘆馬殿臣三闖關東一世英雄,只因看不破這一層才遭此橫禍。
話雖然是這麼說,馬殿臣埋寶卻畢竟是老時年間的傳read•99csw•com說,口傳耳錄罷了,誰也沒見過,豈能當真?而這三個人身上都穿了當年馬匪留下的林貂皮襖,得好幾塊「大葉子」皮才拼得成一件,那可不是輕易見得到的東西。要不是有這三件上等林貂皮襖,只憑狍子皮睡袋抵禦嚴寒,這三人就算凍不死也得凍掉了胳膊、大腿。大伙兒親眼見到林貂皮襖和張保慶背出來的《神鷹圖》,也不得不信了他們這番奇遇,都說他們仨命大有造化。
二鼻子此時也點頭同意,縱然捨不得馬匪找到的金脈,可見到那陰森詭異的熒光湖,同樣覺得可怕,有種難以形容的古怪,也說不出為什麼怕,怕的是什麼,總之不能接近!
地下湖中的巨怪外皮如同樹紋年輪,「耳輪」當中是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全身上下沾滿了長尾蜉蝣的屍體,好似有奇光異霧圍繞一般,詭異得無法描述。張保慶真是嚇壞了,扭頭就要跑,卻見二鼻子兄妹沒有任何反應,還在往湖中走。張保慶情急之下一手一個揪住這兄妹倆,拼了命往後拽,那二人全無反應,只顧往前走。他連二鼻子一個人也拽不動,何況還有個菜瓜,雖然拼盡了全力,可非但攔不住這兩個人,反而被他們往前拖去,只是經過這一番連扯帶拽,二鼻子兄妹往前走的腳步也放緩了。
原來罈子中沒有金子,而是漆黑的火藥,用過獵槍的人都能辨別出這嗆人的硝黃氣息,哪裡是什麼骨灰罈子,分明是馬匪用來炸岩石的土炸藥,多虧二鼻子叫住了他,否則他手持火把湊到跟前,一個火星子飛進去,勾搭連環炸響了,他們仨都得被炸成碎片,連個囫圇屍首也留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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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保慶看見馬匪挖金的洞道里有不少骨灰罈子,以為是埋金的罈子,忙蹲下身看,心想裡邊即便是骨灰人腦,那也沒什麼可怕的,總不會比供桌下土頭陀的屍骸更嚇人,反倒讓二鼻子一聲驚呼嚇了個手足無措。他一隻手握住火把,另一隻手剛揭開其中一個罈子,便立即停了下來,沒敢再往前湊,從頭到腳出了一層冷汗。
此時不用多說,只有一個「逃」字,三個人一路跌跌撞撞、連滾帶爬逃到崩裂的洞口,前路仍是一片漆黑,但聽得背後「嘩嘩」的水聲,岩壁也在不住顫動,顯然是那個龐然巨物從地下湖中追來了。此時他們哪還有膽子轉頭去看,恨只恨爹娘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疾步如飛拼了命往洞口奔逃。
經過這一番折騰,張保慶和二鼻子兄妹的小命才沒丟,胳膊大腿好歹都保住了,耳朵鼻子也還在,饒是如此也足足躺了兩個月才下得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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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保慶在洞道中讓炸藥震聾了雙耳,才沒被地底的怪聲吸引,他想到大宅中只有土頭陀的死屍,此人天聾地啞,與自己當下的處境相同,不覺恍然大悟,熒光湖中那個木芝巨耳似的古怪植物,可能是用聲音當作誘餌。他急忙抓起一把湖邊的淤泥,堵住二鼻子兄妹的耳朵。那二人本來恍恍隱惚的,好像走進了一片奇光異霧當中,突然被堵住雙耳,看到眼前的恐怖真相,均是驚得魂不附體,渾身上下抖成了一團。
張保慶心想:馬殿臣土頭陀一夥兒匪類躲在山裡挖金,不承想挖出這麼個古洞,裡邊的地下熒光湖,更是read.99csw.com做夢也夢不到的奇觀。馬殿臣大宅發生變故的那一天,似乎是陰曆四月十八跳廟破關燒替身的日子,是不是在當天炸開了這個古洞?那些下落不明的馬匪們難道是去了地下湖,下去以後再也沒回來?為什麼又只有土頭陀一個人死在外邊?
四周圍兀自狂風吹雪,颳得嗷嗷怪叫,仍是在黑夜裡,天還沒亮。三個人躲到一處背風的雪窩子中,縮進狍子皮睡袋,多虧身上有從馬匪大宅中找出的皮襖,要不然准得活活凍成冰坨子。即便如此,也是全身凍瘡,疼得生不如死。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憑著求生的本能頂風蹚雪掙扎前行,這會兒大雪已然下到齊腰深了,茫然四顧完全分不出方向,不知不覺走迷了路,也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
張保慶和二鼻子兄妹跑到堂屋,均已是滿臉的血污,狼狽不堪,還沒來得及把這口氣喘勻了,但覺腳下晃動劇烈,四壁搖顫,屋樑斷裂之聲不絕於耳。三個人一刻也不敢耽擱,提了一口氣拚命狂奔,一路穿房過屋,搶在大宅塌陷之前逃出門外。持續的地陷震落了許多懸挂在絕壁上的枯藤,顯出一條原本被遮住的棧道,以繩索相連的木板嵌在石壁上,呈「之」字形蜿蜒而上,可能是馬匪當年進出天坑的道路,由於埋沒太久,已然殘缺不全。他們仨顧不上許多,手腳並用,捨命從天坑中爬了出去,發現置身於深山老林之中,已不是地下森林,想必這才是當年馬匪進出天坑的通道。
二鼻子身上有備用的火把,摸出兩根點上,從來路往外逃竄,又怕巨怪追上來,順手扔出一根火把,投在堆積的火藥罈子上,這些土火藥本來就極不穩定,沾火哪能不著,立時間引爆了馬匪崩山所用的炸藥。
張保慶萬念俱灰,知道這一次在劫難逃了,此刻全無退路,他豁出命去也鬥不過猞猁,倘若三隻獵鷹尚在,情況或許還有轉機,而今撒丫子往前逃也不成,猞猁吃掉二鼻子兄妹倆,仍會追上來把他咬死。張保慶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正當他束手無措之際,發覺那幾隻猞猁並沒有撲上來咬人意思,卻也直著眼往發光的地下湖走,對他們三個大活人恍如不見。
三人只看得目瞪口呆,屏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過了好一會兒,雙眼漸漸適應了洞窟中的環境,才看出發光的並非鬼火,而是一個寂靜無比的地下熒光湖。湖上存在大量原始發光蜉蝣,這種長尾蜉蝣形似蜻蜓,卻只有一對鱗翅,身子像魚,足有一般人手掌那麼長,它們拖拽著發出陰森白光的長尾,成群地貼在湖面振翅徘徊,形成一團團離奇的光霧。這種長尾蜉蝣生命短暫,忽生忽死,生死只在一瞬之間,死掉的長尾蜉蝣落在水面上,身上的磷光一時不消,只是再也不動了。死去的蜉蝣一層覆著一層,也不知道究竟有幾萬幾千,幾乎遮住了廣闊的湖面。從高處往下看,好像是地下湖在發出熒光。
挖金脈的洞道之中有木架子簡易支撐,相對而言並不堅固,那罈子火藥一炸,上方接連塌落了幾大塊土石,二鼻子兄妹擔心被活埋在其中,可塌方之處在來路上,後邊又有猞猁的堵截,只得拖起張保慶退進洞道深處。跌跌撞撞跑出幾十步,見盡頭的石壁上有一個大窟窿,比剛才屋子裡的洞道口不知大出多少倍,想來可能是馬匪在洞中挖金,挖到盡頭碰到了堅硬的岩壁仍止不住貪心,https://read.99csw.com又用土製炸藥崩開了岩層,還想往深處挖,不承想炸穿了一個更大更深的巨型洞窟。
二鼻子手中拎了一柄生鏽的柴刀,無奈刀不夠長,來不及上前救人,情急之下想也沒想,抄起地上的一罈子火藥,便使勁兒往猞猁頭上扔去。猞猁善於夜間行動,雙目如電,雖是猛獸,卻生來多疑,驟然見到黑乎乎一個東西飛過來,又嗅到濃烈的火藥氣息,當即騰身後縱。那個裝滿火藥的罈子直接撞在石壁上,砸了個粉碎,濺起一片火星,耳輪中只聽「轟」的一聲,霎時間洞道內硝煙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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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底下傳來的怪聲,是任何人都沒聽過的聲響,說大也不大,但是聽在耳輪之中卻分外真切,說動聽也不動聽,可讓人越聽越想聽,似乎直接鑽進了心裏,明知不能往古洞深處走,卻似讓什麼東西勾住了魂魄,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兩條腿,手中火把也不知不覺撒了手,落在地上熄滅了。二人扶住石壁一步一步往下走,意識漸漸恍惚,彷彿進入了一個從未見過的世界,想要的東西都在這裏了,不僅身上的傷口好了,肚子也不餓了,從內而外說不出的受用,如同放下了千鈞之擔,長這麼大也沒這麼舒坦過,使人慾罷不能,只想投身其中。
舊時的土炸藥,雖然不能跟現在的烈性炸藥相比,但也是拿來開山裂石所用,何況洞道兩旁堆的都是,數量眾多,登時將洞道炸塌了一大段。漫長的洞道打在地脈之上,不免引起了一連串的塌方,洞口的大屋都跟著往下沉陷,將馬匪的九座金塔,以及那個巨大寶藏的洞口,完全埋在了地底。
三個人坐在洞窟邊上氣喘吁吁,下意識往裡邊看了一眼,只見被炸開的岩洞位於洞窟斜上方,深處卻燈火通明,亮如白晝。馬匪當年在金洞盡頭炸開的地底洞窟,似乎是處億萬年前形成的古洞,不知其深幾何,洞壁有粗可合抱的化石,形狀奇異,盤旋向下延伸,人可以從上邊繞行下去。最奇怪的是下邊亮如白晝,比天上的銀河還要璀璨通透,光霧流轉、熠熠生輝,將張保慶和二鼻子兄妹的臉都映成了青灰色。古洞中的奇景雖然瑰麗,卻分外詭異,讓人觸目驚心。
張保慶此刻耳朵里聽不到半點兒聲音,心裏卻比之前冷靜得多了,眼前這一個接一個的謎團,讓他越想越是不安,心裏總是感覺到莫名的恐懼,但又不知這恐懼從何而來。他比畫著手勢示意二鼻子兄妹:「咱們走到這兒也該看明白了,洞窟深處沒有金脈,更沒有出路,地下湖中只有無窮的死蜉蝣,死的太多了,密密麻麻,看一眼都讓人覺得膈應。那玩意兒你即便捉到活的,過不了多一會兒也會死,活不過一時三刻,況且要幾隻死蜉蝣又有何用?咱仨如今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顧不上追究那些馬匪是死是活了,如果進來的洞道沒有被塌方堵死,說不定還能出去,咱們還是趕緊往回走才是。」
二鼻子也對張保慶打手勢,同時告訴菜瓜:「剛才洞道中炸塌了一些泥土碎石,但是聽動靜,落下的土石似乎還不足以將洞道完全堵死,咱們可以回去再撿兩罈子馬匪留下的炸藥,嚇退其餘的猞猁,等到走出大宅之後,繞天坑峭壁找一找出路,該當可以脫困。等咱們出去叫來屯子里的人幫忙,再想法子把馬殿臣的九座金塔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