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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菲尼安笑了。然後,他意識到我是認真的。「依蘭,你的想法未免太荒唐了。」
「喂,醒醒,菲尼安。」我說,一邊捅他的軟肋。「誰跟誰是同學?」
菲尼安向我投來疑問的目光。「也許人們在裏面放牛呢。」
我們同時聽到了:遠處傳來一聲呻|吟。我們對視了一下,然後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聲音來自河對岸。
他仰望天空,然後又看了一眼那片土地。「天哪,那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啊!」他說。
「快說呀!」
現在輪到我笑了。「那更好。」我說,向左側打個急轉彎,直奔山上開去。
他眨巴眨巴眼睛,醒了。「米克·多蘭……在卓吉達,跟德雷克·霍德和弗蘭克·特雷諾是同學。他說霍德和特雷諾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他們都很上進,都喜歡競爭。後來,多蘭子承父業,他們則上了大學。周末,他們倆常常來酒吧喝一杯,暢談他們今後如何在商界和政界大幹一番事業。再後來,他們開始帶著傑拉爾丁·卡皮翁一起來酒吧玩,當時,她還是卓吉達醫院的一名實習護士。他們倆都喜歡她,而且窮追不捨。這件事導致他們倆最終失和。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讓傑拉爾丁徹底退出了這種尷尬的局面……」菲尼安陷入了沉默。
「離得那麼遠,我哪裡看得清每一個細節?但是法醫的白大褂不是也有帽子嗎?」的確如此。「那絕對不是一個水鬼。」他補充說道。
「等一等……」我不認為教堂里的燈光是剛剛才點上的,否則我們剛才在門口的時候為什麼看不見呢。我想起來在教堂西側有一個上山的坡道。
我想看看有沒有人會從河對岸爬到圓丘上去,但什麼也沒看見。我盯著石英錶面看了許久。後來我注意到一個先前沒有看到的陰影。
我的目光越過黑洞洞的田野,看到遠處博因河像水銀一樣流淌著。再遠一些,是月光照耀的山頂。紐格蘭奇似乎在向外釋放著幽幽的熒光。我不明白為什麼布倫敦·奧哈根會鬼使神差般地來到圓丘後面的田野里,據說他下決心要找到殺害他姐夫的兇手。距離問題似乎再一次顯出它的重要性。紐格蘭奇離我站的地方不到一公里,但是距離大路卻有十五公里之遙。紐格蘭奇修道院就位於我身後幾百米處的山樑上。
「我想是這樣。可能是用於醫學研究。我想特雷諾發現了有關莫納什的其他什麼東西。」
他發出沉重的嘆息聲。「依蘭,現在是冬天,是深夜12點半。你到底希望看到什麼?不會是花園舞會吧?」
「菲尼安!」
「啊,對不起……我剛才說到哪兒啦?霍德和特雷諾……都是卓吉達人。米克·多蘭……跟他們是同學……」菲尼安又睡著了。
「噢,見鬼。」菲尼安低聲說道,「咱們離開這兒吧。」
「你說什麼?」
「繼續說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菲尼安對我低聲耳語。他跟我一樣驚詫不已。這不單單是因為任何時間禱告都不可能吟唱上述內容。
「是頭牛。」他說。
「不是這樣的,菲尼安,那是你喝酒過量,開始上頭了。」
它就是那冬青木……
「噓,」我說,「我https://read.99csw.com聽見有點動靜。」
他正要回答,但是我舉起手來,「噓,你聽……」這次聲音更大了,是痛苦的哀鳴。它讓我想起《星球大戰》里的楚巴卡。
「那你在外頭幹什麼呢?」他問我,然後回來跟我一起站在大門口。
「你怎麼不早說呀?」
菲尼安罵罵咧咧的,極不情願地從車裡爬出來。我們把車門擠上。我在前頭帶路,穿過拱門,進到修道院。
「我會找時間跟院長約好親自來一趟——但最好是在白天。」
我駛入大門。
這倒是個合理的結論。那麼那個奇怪的聲音是從哪裡發出來的?
「我只是在想這片地里所發生的事情。」我盯著那片漆黑的地方說道。
然而,基督降生的故事除了其迷人的光環之外,三位智者的旅程還有其陰暗的一面。他們在拜訪希律王時,曾提醒他,一位國王即將誕生,因為他們已經看見了代表這個新生兒的星星。這就間接地導致了「屠殺無辜」的發生。作為禮物的沒藥樹脂——是當時屍體防腐劑的主要成分之一——使人聯想到最後一個嬰兒。加斯帕、梅爾基奧和巴爾薩扎三賢者亦是預言死亡的先知。
菲尼安靠著座椅咕噥著什麼。聽上去像是「傑拉皮翁的父親」。
他咧著嘴沖我一樂。「對不起啦。我要撒泡尿。」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哇,真壯觀!」然後他沿著路磕磕絆絆地往前走了幾米,來到一顆樹下。
我們又聽到了一聲哀鳴,這次聲音更大了。剎那間,我看見凹進去的入口處有一道亮光。我再看石英的表面,黑影不見了。然後,在很短的時間里,我看見在黑洞洞的入口處站著一個穿白衣的人影。
「你說誰會在那裡發出那種聲音?」
跨出車外,我輕輕地把身後的車門掩上。我向後倚在車上仰望天空。幾乎是在頭頂的正上方,一輪皎潔得令人驚艷的月亮在天穹中央發出熠熠的光芒,清朗的天空宛如一塊玻璃,月亮被巨大的、薄霧似的暈圈包圍著。在月亮和由冰物質組成的光暈之間澄澈的區域只有一個物體——一顆孤星。我記得瑪格絲·卡尼有一次在課上跟我們講,在裝點布魯·納·波因尼的石塊設計圖案中,有一種被認為是月亮位於中心,周圍圍繞著由冰物質組成的光暈——這恰恰是我現在所觀察到的。
「有可能。」
菲尼安又來了精神。「當時的故事是這樣的:當她發現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兩個好朋友才會鬧得這麼僵,所以她寧願選擇出家做修女,也不願看到兩位好朋友反目成仇。」
「多蘭還對你說什麼了?」
「那就意味著這個地方她們已經使用了幾個世紀了。」
回答我的卻只有鼾聲。菲尼安睡著了。
「該死的菲尼安!」我大聲喊道,「你明明知道附近有殺人不眨眼的兇手,還來鬼鬼祟祟地嚇唬我!」
「你是說她們把屍體肢解,把部分肢體裝在標本容器里?」
回到車裡,菲尼安還在跟我閑扯他與米克·多蘭聊得多麼多麼的投機,大多是些無聊的廢話,因此,我不予理睬。在出發前,我再次檢查他的手機,看看是否錯過了格拉格的電話,但手機顯示一片空白。https://read.99csw.com其實,這一點都不奇怪,因為他在著手調查第二起凶殺案。但我心裏仍然情不自禁地產生一種被暴露和缺乏保護的感覺。我真的希望菲尼安不該飲那麼多酒——他剛才又買了一些,說是「路上喝」,臨出門前沒完沒了地跟傑克·科林、米克·多蘭和他女兒還有酒吧里幾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說「聖誕快樂」!
「他告訴我本地有一位叫『蝙蝠』的農民,你猜他的綽號是怎麼來的?我最好的猜測是,可能他一輩子都穿著黑大衣——明白嗎?蝙蝠?」
「我跟你說了好幾遍了,依蘭!是的,我看見了。行了嗎?」
我們崇拜太陽神
「你猜答案是什麼?這傢伙年輕時打過板球——答案一揭曉,人家還以為他以前住在薩瑞,而不是愛爾蘭鄉下——」菲尼安打著酒嗝。
「說到水鬼,」我說,把車子打著火,「還記得傑克·科林給我們講的故事嗎,還有嬰兒的靈魂什麼的?」
綠林里的第一樹
「這說明莫納什是座嬰兒墓地,是一處『慈林』墓地。」
「你看!」我把車燈關掉,菲尼安癱倒在座位里,閉上眼睛。月光足夠亮,不開燈也可以行車。
我已經關掉手電筒,準備離開。可是,不知是什麼東西又讓我轉過身去,就像《聖經》里羅德的妻子一樣好奇。
傑克·科林說過傑拉爾丁·卡皮翁就是本地人。
我們崇拜的太陽神
在馬路對面的沼澤地里,具有防腐性質的沼澤液體使莫娜和她的孩子被保存下來。而我就像一個現代的希律王,現在開始希望她們永遠不要被發現。已經有兩人為此事搭上了性命,而且這個逍遙法外的兇手至今仍對我虎視眈眈的。
我們看見教堂深處有一點光亮。
「不對,我知道了,是頭鹿。他們在附近養鹿。」
我們又聽到了這個聲音。
「我聽說過那些墓地。」
「很有趣。趕快走。」
「她父親以前被人稱為『大力農民』,但是,他的家道逐漸走向衰敗,傑拉爾丁在成長過程中所受的管教甚嚴……母親很早就去世了。但是,這姑娘野性難馴……」菲尼安的聲音漸漸消失了。
「我知道為什麼直到現在才能看到燈光的原因了。」我對他耳語道。
「那一定是真實的故事:為祭祀目的,處死活人,而不是偶爾被用做埋葬死人的墓地。兩個男人最後死於同樣的方式。」
他是我們的神祇
「你們男人就是容易,是不是?掏出來就撒,撒完了走人!」其實,我本人並不反對必要時在野外方便,因為在挖掘現場並不是隨處都可以找到公廁。
菲尼安謹慎的性格驅使著我跟他作對。他對我的計劃越是緊張,我越是膽大妄為。自從師生時代起,我們的關係就一貫如此。而今晚,小女生的輕率也在某種程度上有所表現——或許是因為我知道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回家九*九*藏*書睡覺。
我們穿過拱門,一直走在陰影里,直到我們來到教堂西側。整堵牆面漆黑一片,所以,我打開手電筒。
菲尼安緊緊抓著我的胳膊,推著我離開了教堂。「我不明白。」他說。
「她們把其中一些嬰兒葬在那裡。但是,莫納什還有另外一個作用——是個執行死刑的刑場,例如,莫娜。」
「不——咱們現在就去紐格蘭奇修道院。」我駛入車道。
我笑了,「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我們現在莫納什。」
「可是,如果她們不在那裡埋葬嬰兒,那個地方就不能叫做『慈林』墓地。」
「好的,咱們走吧。」
「你瘋了,依蘭。」
「我認為聲音是從修道院周圍的某個地方發出來的。」
我沒說話。
菲尼安眯縫著眼睛往遠處眺望。「我想那是石圍投下的影子。」他說。他說話的神氣就像是一個天文學家在糾正一個過於熱情的占星家。他好像已經醒酒了。
但是大門開著,林蔭道宛如一條閃閃發光的銀絲帶蜿蜒地通向下方幽暗的樹林。下了霜的地面沒有車胎的痕迹。不知為什麼,我為這一發現感到吃驚。
我把手電筒打開照在自己的臉上,因此,他能看清我的表情。「我是認真的,菲尼安。人們只有偶然驅車前來才能真正了解這個地方。我想她們允許我到這裏來是有自己的打算。」我關掉手電筒。
「附近沒有人。」我對他耳語,盡量使自己的話令人信服。「她們一定是晚上把車泊在這兒。很可能是經過迴廊回住處。」
「咱們回家吧。」他不高興地咕噥著。
我唯一能夠聽到的聲音就是順流而下的魚梁發出嗖嗖的低語聲。寒風中,偶爾傳來光禿禿的枯枝斷裂的聲音。這時候,我意識到旁邊還有人。我舉起拳頭,驀地轉過身去,幾乎撞在菲尼安的臉上。
「出發前我就方便過了。」我說。
是拯救我們的神祇……
我點點頭。
「如果是人,他是從哪裡來的?」他的問題問得有點怪,但是需要回答。
一想到不同事件之間有多少隨時間流逝了,我就有一種暈眩的感覺。東方三賢者從波斯出發,前往伯利恆尋訪耶穌的誕生。而距此三千多年以前,就有觀測者仰望星空,為紐格蘭奇進行天文計算了。這意味著:博因河谷的農民與三位智者之間的時間差大於三位智者與我之間的時間差。然而,就在河對岸——就是那些農民的神廟,至今還完好無損……我感到自己與更偉大的真知灼見不遠了,但卻與之失之交臂,把我留在那裡想著三位智者的故事。
「是個人。」我說。
「我總覺得她們那兒有點蹊蹺。我現在都難以相信我是否真的去過修道院,就像做夢似的。」
「你今天晚上怎麼老提牛?」
我吃了一驚,猛地抓住菲尼安的胳膊。
「是啊。而且我還認為我們剛才所看到的正是那天晚上我在霧裡看到的那個人。」
「是只狐狸。」菲尼安對我耳語道。
「快看!」我說,用手指著。「你看見大門左側的那個影子了嗎?」
「我不知道。很可能是從河岸上另外什麼地方傳過來的。」
「有道理,是不是?凶殺案發生以後,他們一直https://read•99csw.com在仔細地搜查紐格蘭奇。」
「教堂依地形而建,地板循著地基向下傾斜。所以,你只有離門口很近了才能看到東側。」
紅紅的像葡萄甘醴
「在醫院里,傑拉爾丁參加了神恩復興運動——當時剛從美國傳到愛爾蘭。當她成為會員后,在宗教狂熱的驅使下,她決定加入『看護婦』的行列。這樣,她的護理技能也可以派上用場。」
「因為……」我發現他在看儀錶盤上的鍾錶。「現在都過12點了,她們早就睡覺了。」
這是有道理的。我想那三位占星家差不多也是在這個時間出來,當時,肯定不乏可供觀察的恆星和月球現象。夏天,我們觀察風景;冬天,我們仰望星空。
「看在上帝的分上,菲尼安,你是不是想把所有的野生動物都說上一遍?」
「你來不來?」
「他的帽子——有點像面紗,你沒看見嗎?」
有幾個人開始和聲,聲音醇美,類似英國民歌手的鼻音唱法。
我也不明白。因為唱歌的全部都是男人。
「也許修女們剛剛做完早禱回來,或者是午夜要唱什麼歌吧。咱們可以走了嗎?」
「當然記得。」
「我說那個人——蝙蝠——是傑拉爾丁·卡皮翁的父親。」
「你認為那是穿著白大褂的法醫嗎?」
我又仔細地看了看。他的看法可能是對的。
「我想紐格蘭奇修道院的修女以前經常把在她們產科護理院死亡的嬰兒偷偷葬在那兒。」
「可是,為什麼去那兒啊——去幹什麼?是要她們坦白承認在瓶瓶罐罐里腌泡孩子?」
「理論上應該是這樣。但是,特雷諾對莫娜絲毫不感興趣,他所感興趣的只是那個嬰兒。有人一直想讓我們認為這一切都與莫娜有關,其目的就是要把我們的注意力從嬰兒身上引開。這就是殺人方式如出一轍的原因。」
菲尼安在撓頭。「依蘭,太複雜了,我一想起來就頭疼。」
「噢,該死!」菲尼安嘀咕著。
麵包車駛過,我向右拐併入車道。
門洞開著。兩扇平時不用的門現在都打開了。我看見手電筒圓形的光柱照在教堂裏面木質的天花板上。
「你說什麼?」
「那麼,我再問你一遍,我們到底要在這幹什麼?」此時的菲尼安已經完全清醒,脾氣也變大了。我早已從汽車儲藏箱里取出了手電筒。「我想帶你看看西門和一些雕刻,想聽聽你的高見。」
「嗯……」
「這回你滿意了吧?」菲尼安說,他急於想離開這裏。
「難怪我被難倒了——明白嗎?難倒了。」
這時,裏面傳來一種聲音,我們倆都驚呆了,僵在原地,動彈不得。那是一陣鼓掌聲,像是為數不多的觀眾歡迎一個人上台表演。
「我還以為你在方便呢!」他回頭沖我喊道。
「太有趣了,菲尼安。你幹嗎不往後靠著睡一覺呢?」我需要思考。
「紐格蘭奇。」
噢,冬青,她結著果實
我們等待著。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為什麼西莫斯·科林只挖出一具嬰兒骸骨?按照你的想象,應該是幾百具才對啊。」
「聽上去怎麼那麼假呀,你說是不是?」
「你怎麼能確定他們是同一個人呢?剛才我read.99csw.com們看見的那個人離我們很遠。」
菲尼安從大門口縮回來,「莫納什,那裡……?」
沒錯,修道院就在眼前。但是,里裡外外沒有一盞燈是亮的。那輛「陸虎」也不見了。我駛出車道,停在光禿禿的椴樹下的草地上,離礫石鋪就的前院約三十米左右。
「我去看一眼。」
「你看見了嗎?」上車的時候,我問菲尼安。
我聽到菲尼安沉重地喘著氣。這是他自我解壓的方式。「好吧,咱們去吧。」
我穿過結有霜凍的路面,路面閃閃發光,彷彿是銀河跌落在地球上。據說水之女神波安做作白色的奶牛,在天上潑灑牛奶,結果形成了一條寬大的星河。我倚在大門口看著下面的土地。藉著月色,我看見到處都是結了霜的草叢,但是大部分土地卻像一個黑色的大坑,什麼也看不見。它似乎有一種吸收光線的能力,就像黑洞一樣。
「可不是嗎!像童話故事一樣。米克把真實情況告訴了我……」
「是有點反常,就像你以前所說——」
「她們的大門一定上鎖了,等著瞧吧。」
「一點生命的跡象都沒有。」我說。
「你看!」我一把把菲尼安扯過來。
掌聲停了,在教堂裡頭,有人開始獨唱。
我把靠近我這一側的車窗搖下來。兩聲,也許是三聲。在室外。我知道,根據聲音的大小來判斷,在這樣寂靜澄澈的夜晚,聲源應該不會像想象的那樣近。
「我正要騰出時間來說呢。」
我凝視著拱門的一側。月亮正掛在塔樓剁口的上方,月光把廣場劃分成許多光與影的斜剖面。我本以為廣場空空如也,卻發現月光在一個物體上閃爍著,原來是修道院的那輛「陸虎」。它泊在教堂與花園牆之間。
我應該給菲尼安記個大功!他在酒吧里表面上是縱情歡飲、談天說地,而實際上卻原原本本地摸清了特雷諾和霍德之間的關係。而且,他還探聽到了一個更有意義的事情:事實上,傑拉爾丁·卡皮翁與那兩個男人都有聯繫!
「為什麼?」
快到莫納什了,在與迎面駛來的車會車時,我減弱前燈的亮度。對面的車駛過之後,我才意識到夜晚是多麼明亮。我把車子停靠在路邊,關掉燈。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在銀色的月光之中。
月亮原本鮮明的輪廓被內圈光暈遮住,變得模糊起來。暈圈裡的圓盤看上去像是無垠的銀河系的核心。來到拱門邊上,我們貼著牆聽修道院周圍所發出的任何聲音。就在這一兩分鐘的時間里,又聽到了一兩聲,但隨後又是一片寂靜。
我真的是在眺望一個「慈林」墓地嗎?還是我過於豐富的想象力欺騙了自己。但是我看到了證據:兩具典型的「慈林」墓地佔據者的骸骨——莫娜和她的畸形嬰兒。還有一個關於「努比亞人」的似是而非的解釋——就像我考慮莫娜一樣,如果允許我考慮一段時間,我想「努比亞人」生前應該生活在基督時代,是客死在鄉下的一個陌生人,因為沒人知道他的宗教信仰,最後卻被埋葬在離他最近的「慈林」墓地里。
「我想我知道原因是什麼了。」我把非法傾倒垃圾的內容告訴了他。
但是,當我開到停車場出口,等著外面馬路上一輛麵包車駛過時,我禁不住「收聽」起菲尼安的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