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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我們開始接吻,彼此充滿了慾望。我們在想如何能夠擺脫那些打高爾夫的人好奇的目光。我們來到一個與此處相似、周圍長草的大坑,這個大坑深嵌在沙丘的頂部。在饑渴慾望的驅使下,我們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剝掉自己的衣服鋪在身子底下,部分身體藏在草叢中,然後開始做|愛。蒂姆仰面躺著,熱辣辣的太陽烘烤著我的肩頭。就像我能看見的沖向岸邊的波浪一樣,性|愛的快|感流遍我的全身。即使是現在,當我再次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時,心裏仍不免感到一陣興奮。
我們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交談。「這些受雇於修道院的工人——他們都做些什麼工作?」
多蘭來到包廂,他手裡的托盤上放著我們點的三明治和飲料。剛才幸福的一刻過去了,但我會永遠地珍惜它。
離開車場時,我看了一眼時間,我還剩下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可以打發。現在我需要考慮另外一種關係了。在剩下的這一個多小時里,我要把其他任何事情都拋在腦後。
非法傾倒嬰兒肢體或完整的胚胎應另當別論。但是在媒體的炒作下,醫院保存器官一事已經成為備受爭議的話題,而在此基礎上的故事新編亦不可能掀起如此軒然大|波,除非它危及某些備受推崇的機構的聲譽。至於一個鮮為人知的醫療教團過去曾肢解並保存由無名女性產下的死嬰的肢體或器官——是不會引起多少興趣的。因此,無論如何,都很難證明誰應該對傾倒事件負責。
「我現在不方便講話,派吉。但是如果格拉格再打來電話,你就告訴他我現在的號碼。」我讓她給我格拉格的手機號碼,並讓她通知特倫斯·伊弗斯,繆里爾已經同意我們的莫納什方案了。我有點奇怪,為什麼自禮拜五以後他沒有跟我聯繫過。但是,我很快就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最後,我讓她去給我取一部新手機。今天早晨,我離開博因城堡的時候,商店還沒開門。其實,我應該猜到她早就取回來了。
「這是我的一位朋友,」在他握著我的手上下搖晃時,我向他介紹,「菲尼安·肖」。
「他們是未受過洗禮的嬰兒。」
吧台傳來的一陣大笑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原來菲尼安說了一番話,店老闆覺得很有趣——我想這也算是一件稀罕事。菲尼安端著酒回來了,我說聲「失陪」來到洗手間,我是想看看格拉格有沒有給菲尼安的手機打電話。既無未接電話也無簡訊,我們呆在酒吧這段時間里,公用電話一直沒響。
菲尼安向他致意。傑克鬆開我的手。當時,我的手正處於一個上升的動作,像一隻鼓翼而飛的蝴蝶。
「水鬼?」
我繼續讀著這篇專欄文章,上面列舉了演奏和歌唱的各種曲目,包括《卡羅林的貓咪》《尼羅河畔》。樂曲中間還穿插著由上述協會成員表演的角笛舞,還有贏得孩子們「熱烈掌聲」的「笑話和字謎」。最後一隻歌曲是由協會全體成員演唱的《讓愛爾蘭記住往日美好時光》。以下是:
菲尼安打開錄音機,我把他的手機調成靜音。我注意到格拉格到現在還沒有跟我聯繫呢。
「你好,夫人。」傑克伸出關節粗大的手。
吧台那邊又傳來一陣更大的笑聲,菲尼安和米克·多蘭又分享了一個笑話。菲尼安到底使用了什麼招數,竟然能讓店老闆如此開心,我不得而知。我一直認為:如果說那個店老闆還有點幽默感的話,他也只配做一名殯儀從業人員。
《莫娜》!我對菲尼安莞爾一笑。「我想你發現了這個歌名。」
菲尼安感謝店老闆為我們分食物,「順便問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他把手機遞給我,然後脫下外套。把一隻鮮艷的禮品包裝盒從內衣口袋裡取出,「這是聖誕前的禮物。」他說,「我想你會喜歡的。」
我下到沙丘的底部,來到覆蓋著貝殼碎片的近灘。我撿起一塊被海水漂白的木棍,順著沙丘的方向走了一會,偶爾翻看吸引我注意力的一隻完好的貝殼。遠處,一行杓鷸發出陣陣哨笛般的哀鳴。
我朝自己的車子走去,心想:德雷克·霍九_九_藏_書德剛剛擺脫了特雷諾的桎梏,卻不願透露半句實情,包括對自己的情婦,生怕為其所累。我能感覺到他們本來就已危機四伏的關係現在有可能會急轉直下。
「但是他們為什麼住在莫納什呢?」
博因城堡工業男校就在這樣的氣氛中度過了聖誕,與其他地方一樣,其樂融融。世界各地都應該度過一個幸福快樂的聖誕節。
「是啊,我們一向叫他『沼澤鬼魂』。」
「正是我想要的。」菲尼安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開玩笑。「請給我來一份烤雞,再來一杯黑啤。你呢,依蘭?」
「一會兒還有人跟我一起用餐。我會一直等到他來。」
菲尼安把我們倆都介紹給他。多蘭嘟噥著,又離開了。
菲尼安會不會也如此放蕩不羈?他有著強烈的愛,這我知道。但是大多數人——包括我的朋友弗蘭在內——都不清楚他有過一段傷心的往事。那時,菲尼安還是一名教師。失戀也是使他放棄教書、全身心致力於園藝的原因之一。直到我畢業后,他才向我透露這段心跡,但是看得出他依然痛苦萬分。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花園亦粗具規模,他的心情才慢慢平靜下來。隨著這一過程的發展,我和菲尼安的感情也與日劇增,慢慢超出了普通友誼的範疇。
「簡直是個巧合。」我說,「我要找到這首歌並把它學會。」
「沒問題。」
傑克微微點頭,多蘭給他倒了一杯「庄臣」,又用塑料瓶給他加了少量的紅檸檬汁。
時間過得好慢。終於,我聽到了酒吧外面馬達空轉的聲音,然後是車門打開和關閉的聲音。菲尼安進來了,大踏步地穿過酒吧,跟我擁抱。「對不起,我來晚了。雨果去看我了。」雨果在他的布魯克菲爾德花園農場里打零工。「嗨……」他仍然抓著我的肩膀。「依蘭,你在發抖。怎麼啦?」
「一年之中,這個時候的鬼魂活動更為頻繁,是嗎?」菲尼安開始發問。
吃完三明治,我們坐了一會。周圍寧靜舒適,西斜的太陽像是被掛在窗外的黑刺李樹上。然後,我們聽到酒吧的門「吱」一聲開了。一個人緩步來到吧台,我想他就是傑克·科林。
「好小夥子!」菲尼安說,然後他指著我膝蓋上的禮物,「看在上帝的分上,打開它!」
他翹起大拇指,朝著紐格蘭奇方向指了指。「我們這兒都管圓丘叫山洞。因為紐格蘭奇以前的名字是『太陽洞』。」
「這些修女們不雇傭當地人肯定另有原因。」
很難把這件事情與特雷諾和奧哈根的死聯繫在一起。然而,就像傑克不能把水怪和嬰兒墓地聯繫在一起一樣,或許我也不能發現某些本質性的問題。
我敲敲櫃檯,想引起店老闆的注意。
「您介意我給談話錄音嗎?」
菲尼安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隻數碼錄音機,比手機大不了多少。「您兒子跟依蘭說,莫納什鬧鬼。」
博因城堡工業男校過聖誕
「米克。」
傑克端起剩下的威士忌一飲而盡。「據說,如果離得近了,你會看到水鬼長著孩子般的臉,大哭不止。」
大家齊聲高呼「再來一個!」亨特先生在瑪格麗小姐的伴奏下超水平發揮,一曲《莫娜》,竟成當晚主題曲。值得注意的是,在這名博因城堡男子的指導下,瑪格麗小姐的演奏技藝也至臻完美,遠非一般業餘選手能比。
這時,傑克說他看見一個熟人,要過去打個招呼,一會再回來找我。這倒給我一個機會來思考剛才所聽到的內容。我想我知道出現兒童幽靈傳說的根源了:莫納什是一個兒童墓地。
那些修女看護婦是否會將莫納什作為嬰兒墓地,埋葬在其產婦護理院中死去的嬰兒?特雷諾是否曾揚言要將該秘密公布與眾?太平間里的那具嬰兒的屍體是否曾被他用作證據?這是講得通的,但有一點除外,即在上述場所埋葬死嬰在全國範圍內曾一度司空見慣。用今天read.99csw.com的標準來衡量,由宗教教團成員充當助產士亦使事情顯得更加不為人知,但不見得就一定是違背社會道德的醜聞。
我對著鏡子理了理頭髮。我意識到在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時間里,《考文垂頌歌》給我留下的印象竟然如此深刻。剛才再次談到死嬰這個話題,似乎他們的靈魂真的想跟活人進行接觸。
「我有點害怕。有人被殺了。我想一定是奧哈根警佐。我在等……」
傑克喝完一杯酒,又拿起另一杯呷了一口,然後才回答我的問題。「你說得對,夫人。大約兩年前,發現有人在杜力克附近傾倒醫療垃圾,離這兒不遠,這你知道。人們找到了承包商並把他告上法庭。他從各家醫院收集垃圾,然後非法傾倒——用過的注射器、血液袋、骯髒的繃帶……你知道這些東西。這已經夠糟糕了,但是,他們還發現了一些舊玻璃瓶子,裏面裝著器官和肢體,都是嬰兒身上的。甚至還有一個完整的……胎兒。太可怕了!在法庭上,那位傾倒垃圾的承包商對那些瓶瓶罐罐的來歷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且沒有一家醫院承認這些東西是他們的。我有一位朋友在郡議會衛生局工作,他跟我講,在審理期間,儘管與承包商打交道的各家醫院都出庭了,可是,承包商還從其他地方收集家庭垃圾呢,比如,學校和修道院,包括紐格蘭奇修道院。」
我羞紅了臉。「噢,謝謝你。我現在應該打開嗎?」
在前一天的晚會上,我和菲尼安儼然是一對結婚多年的夫婦。這一點讓我擔心。激動人心的追求、戀愛的風風雨雨、共度時光的新鮮感、性期待的震撼,這一切似乎都與我們無緣——我們打一開始就沒有經歷過這些內容。
我攀上第二個沙丘脊的最高處,放眼望去,在我的左右兩側是綿延數公里的沙灘。即使是現在,我與潮水依然相距甚遠,大海看上去不過是掛在天際的一條窄窄的藍絲帶。雖然眼前沒有我所期待的澄澈無垠的水面,但它仍然是大海。而且,不管怎樣,我已經進行了足夠多的思考。我真想遊離於世界之外,哪怕是只有片刻的時光。
傑克呷一口酒,回味了幾秒鐘。「聖誕節前後是這樣。因為允許地獄里的靈魂拜訪活人。所以,這是幽靈出沒的時節——特別是水鬼。」
「湯,三明治,烤三明治。」他仍然背對著我,生硬地報著菜名。
我跟菲尼安藉手機。我解釋說:「格拉格隨時有可能給我打電話。」
在爬沙丘之前,我在頭頂揮舞著木棍,把它扔向遠處,驚起一灘杓鷸。鳥兒升到半空中,向更遠處的海灘飛去。我目視著它們飛行,直到它們的影子消失在陽光里。
「今晚要下霜了。」傑克說,把一張鈔票放在櫃檯上。他呷一口酒,收起零錢,跟我一起來到包廂。「我想你已經聽說了,有人發現警佐死了。」我們坐下的時候,他說道。
「我聽到過。有一天夜裡我出去打撲克,很晚才回到多諾,但是,米克的父親。」——他朝著吧台的方向點點頭——「還在賣酒。當時,天上下著雨,我還有好長的路要走,我索性呆在酒吧里,後來在角落裡睡著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來了。在路過莫納什的時候,我聽到了歌聲。我告訴你,我當時嚇得渾身哆嗦。」
我把它放在膝蓋上,「沒有這個必要。」我說。我知道自己的眼睛噙滿了晶瑩的淚花,但我不在乎,我高興。
繆里爾不耐煩地沖我揮揮手。當然,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多蘭又不見了。
屋裡靜悄悄的。老式的紙花環打著捲兒從天花板上垂下來。它們讓我想起我小時候過聖誕時的情景。節后我跟父親把它們取下來,我會站在椅子上,抓著花環的一端舉過頭頂,而花環的另一端一直垂到地板上,來回得往地上撞,直至花環變成扁平的紙片。
「吃點吧,會對你有好處的。」菲尼安堅決讓我點一套完整的飯菜。
此時此刻,陽光透過玻璃,鄉村一片寂靜。菲尼安陪伴在我身旁,我感到現在的心情跟一個小時前恐https://read•99csw•com懼的心情相比,好了不止千倍萬倍。
菲尼安是不會喜歡我們這個吃午飯的場所的。但我也只是答應他隨便吃一點。
他點點頭。「我周五發現了這篇文章。我從頭天晚上就覺得這個歌名很奇特。我想值得給它鑲個框。」
「根本沒關係。」傑克強調說,「以前就沒有什麼聯繫,那位卡皮翁修女當上修道院院長之後,儘管她是第一個獲得這個職位的本地人,雙方關係反而變得更加疏遠了。甚至從她們那兒找點活干都很稀罕。據我所知,她們最近一兩年雇了一幫建築工人,全都是外國人。」
「大哭?」菲尼安問。
以前,人們把死胎和接受洗禮前就死去的嬰兒埋葬在非神聖的偏遠的墓地,稱之為「慈林」公墓。偶爾,因難產而死的女人也被葬在那裡。從中世紀初期到20世紀60年代,未接受洗禮的兒童無權享受基督徒葬禮。「慈林」墓地的墳墓是沒有標誌的,一般位於土地邊緣、海濱或者是沼澤地。
「還不是些洋鎬鐵鍬的活兒,我看沒啥特殊的。」
「差不多。」我說。「你想怎麼吃,原味的還是烘烤的?」
滿腦子想著這些問題,我漫不經心地沿著都柏林路駛出了卓吉達。直到我看到拜迪城的路標,我才意識到這一點。一時興起,我向左傳,朝著這個位於海邊的村落開去。沿著海邊走一走或許能使我的大腦更清醒一些。在海邊上,思維會變得更加清晰,連茫茫宇宙也變得更容易理解了。
日光西斜,直射我的眼睛。我轉身離開沙丘,朝大海的方向走去。在大片呈波紋狀的平坦沙灘上,點綴著數以千計的螺旋狀的沙堆。它們的建造者是在沙灘上挖洞築穴的海蚯蚓。無疑,杓鷸會將長長的彎曲的喙伸到沙土裡捕捉海蚯蚓。我來到潮水留下的一條溪流旁邊,然後回過頭來往回走。我停下來,用手裡的木棍捅一捅海蚯蚓拋出的沙土堆。這些豐|滿的蟲子經常被垂釣者用做魚餌。在沙子下面,佔據著呈U型的垂直洞穴。洞穴的一端是沙土堆,而另一端則是出口,洞穴距離旁邊的沙坑約有一掌的距離。
我感到脖子後頭汗毛直豎。
我的腦海中漸漸有個東西在成形,或者說得更準確一些,就是想找一個三維的表達方式。在溪流的邊緣,我用手在沙地里扒出一個半圓形的窄坑。窄坑環繞著沙土堆並連接溪流。不久,坑裡便注滿了水。像護城河一樣環繞著圓丘狀的沙土堆。就在我的腳邊,在靠近窄坑的一側,有一個幾乎難以察覺的坑洞,那便是海蚯蚓巢穴的入口。入口和出口隔著「護城河」相望,河的下面是海蚯蚓的洞穴。
「可能是她們想藏什麼東西,一些不願讓當地人知道的東西。因為幾年前發生了一樁事。」
「我也覺得很有趣。不僅那位瑪格麗小姐來自賽爾布里奇,而且你曾外祖父——如果他是你曾外祖父的話——竟然有可能是她的老師。」菲尼安在暗示我他們倆與我們倆有相似之處。
「再次謝謝你。」我說道,在他的面頰上親了一下。
我來到吧台,向他做自我介紹。
「是的。所以我剛才說,這是聖誕前的禮物,允許你現在打開。」
「為什麼只雇傭外國人?」
菲尼安抱著我,「我們換個地方坐吧。」他說著,溫柔地把我領到一個包廂里。我們默默地坐著,抓著對方的手。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透過窗戶照在我們身後,我在心中默默地為奧哈根的妻子和家人禱告。
我到達米克·多蘭的酒吧時,發現裏面空無一人。門邊有一部投幣電話,我從錢包里找出幾枚硬幣,讓接線員給我接通卓吉達警局。格拉格不在,我給他留言,讓他按照電話機上的號碼給我回電話。
我瞥了一眼菲尼安。該你講話了。
多蘭嘴裏嘟囔著走開了。我猜他認識奧哈根警佐,他現在的情緒就是受剛才謀殺案新聞的影響。這件事很快就會在村裡傳個遍。
「是的,他們感到難過,因為聖誕節讓他們想起自己最最想要的禮物。這些禮物對跟上帝同住在天堂里的人來講是司空見慣的。但https://read•99csw.com他們卻無緣見到,因為他們住在地獄。」
我又找出了幾枚硬幣,撥通了格拉格的語音留言信箱,給他留言,其中包括菲尼安的手機號碼。然後,我坐在馬蹄形的吧台前面的凳子上,格拉格的警告讓我擔心。我暗自慶幸在前一天晚上回家的路上,邀請菲尼安到多諾來。我甚至不知道該不該取消這次與傑克·科林的會面。根據格拉格的警告,我不應該跟他見面。但是,我轉念一想,那樣做也未免顯得小心過火了。
「我也不知道。」傑克說,「我只知道那兒鬧鬼。」
「奧哈根在我們這塊的人緣雖然不太好,但是,誰也不希望他落到這麼個下場。」
我從洗手間出來,發現又來了幾位顧客。一位黑髮白面的年輕女人出來招呼他們,我猜她是米克·多蘭的女兒;菲尼安又回到吧台,跟她父親愉快地聊著。
我驅車前往多諾村。明晃晃的太陽所投下的陰影越來越長,我打開收音機,收聽下午3點鐘的新聞頭條。跟通常報道謀殺案的新聞比起來,第二條顯得非常的言簡意賅:
「西莫斯知道他死了嗎?」
周圍長草的深坑使我想起了一段往事:那是一個夏日,天上下著雨,我和蒂姆·肯尼迪驅車前往最北邊的卡靈福德海灣度周末。途中,我們繞行來到同一個地方。太陽短暫地露了一面,我們手牽著手穿過沙丘,唯一能看到的其他人是在附近高爾夫球場上打球的人。
我離開大路,把車子停在沙丘後面。此處的海岸以擁有成片的沙丘而著名。我從後備箱抓起風衣,在爬第一道沙丘脊時把風衣拉鏈拉上。站在最高處仍然看不見海,我就勢滑下去,開始攀登另一座沙丘,繞過一個周圍長著濱草的深坑。
「你認為那些瓶瓶罐罐與修道院有關係嗎?」
「山洞,什麼意思?」
我渾身上下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只好把手靠在櫃檯上,讓自己平靜下來。我想到我沒有充分注意早些時候的新聞報道。在我心目中,莫納什就是一個犯罪現場。但是,奧哈根被發現的地方不僅在河對岸,而且遠離大路十五公里。這個事實似乎很重要,但是不知怎麼搞的,卻被我忽略了。
「我在這兒。您要點什麼?」多蘭頭也不抬地說著。他的音調很尖,顯得有點咄咄逼人。
傑克點點頭。「也許你會聽到有人在唱歌,聲音又高又凄涼,就像男孩子唱的高音。」
在米斯郡紐格蘭奇史前紀念碑後面的地里發現了一具男屍,死者生前可能是一名警佐。卓吉達警局的偵探已經開始立案調查。
他的體形跟兒子相似,也同樣是臉色紅潤,但他的臉色有點發紫。他戴一頂平帽,穿一件粗呢夾克。不過,夾克小了幾號,看上去像是硬穿上的。
「就是一種靈魂,你會看到他們漂浮在沼澤地里,通常是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或者是傍晚出現。在有霧的早上,他們看上去就像霧裡的燈光,一閃一閃的。你一定要把眼睛閉上,否則,你就會被吸引到沼澤地里,淹死在河裡。」
「那你怎麼辦?」
我打開金色的錫箔包裝紙,黑邊玻璃鏡框里有一份報紙的專欄:米斯郡紀事報,時間是1898年12月。
傑克微笑著沖我打招呼,他有些牙齒已經脫落,留下很寬的縫隙;紅潤的面頰現在已是紅光滿面。還有一巡他最喜歡的烈酒擺在桌上。我懷疑菲尼安在不斷地給他上雙份酒。
我什麼也不想吃。
「我會的,夫人。他明天去醫院做檢查,也許聖誕節前,大夫能幫他恢復一下身體。」
「今天的菜譜都有哪些內容啊?」
「我一定要向母親打聽一下有關他們的事情。」
我一聽就知道是奧哈根出事了。
「我們這兒有雞肉。」多蘭像變魔術似的再次出現在吧台後頭。
菲尼安關上錄音機。我們坐在那裡沉默了一會。後來,傑克問,誰想喝酒。但菲尼安說,這一輪,他請客,就去吧台點酒。我趁機詢問傑克村民與紐格蘭奇修道院之間的關係。
我和他待會就要見面。除此之外,聖誕節前,我們可能還有一次見面機會。我在心裏對我們的情感出現重https://read•99csw•com大突破所設的期限是否有點太不現實了?很有可能。如果他仍然把我看成是妹妹而不是戀人,那麼,到新年時我就決定跟他一刀兩斷。
但是我的思緒又回到了地下,回到了莫納什,以及埋藏在地下的東西。特雷諾跟繆里爾見面時,曾向她提及販賣文物的事情,也許他挖掘的不是犯罪證據,而是在另一個方面極其珍貴的東西——也許是有一個寶藏,就埋在自己的地盤上,你說有多方便!
「他知道。他很幸運,打禮拜天哮喘病犯了以後,他就一直躺在床上,這回警察沒有借口再把他抓走了。」
我透過眼睛的餘光發現有人在動。我意識到酒吧里不只是我一個人。在對面盡頭的橢圓形的吧台裏面,一個店老闆模樣的人正靠在櫃檯上。他背對著我,正翻看著一頁報紙。
我覺得自己就像電影《第三類接觸》里的理查德·德賴弗斯。我一隻膝蓋跪在地上,盯著栗色的螺旋狀的沙子,就像是電影里的主人公盯著盤子里高高堆起的土豆泥。最終,德賴弗斯在懷俄明雕出了魔鬼塔——跟魔鬼塔比起來,我的只能算是某種地下建築了……幹得漂亮,依蘭!但是有點太明顯了,你處處體現出一個考古學家的特點。
「那些修女不是開過產科醫院嗎?」
「他們為什麼住在地獄呢?」

最後,菲尼安環顧了一下整個酒吧。除了我們,還是空無一人。店老闆也不見了蹤影。「我們就倆人,沒有必要把整個酒吧都包下來,你說是嗎?」他這樣說,明顯是想讓我高興起來。
他會不會知道約瑟林·科魯所提到的那個報告?「是不是跟非法傾倒垃圾有關係?」
「讓我猜猜,開胃菜是生蚝、肥鵝肝醬或魚子醬,可任選一種。」
菲尼安瞥了我一眼,似乎是在告訴我:看來我今天不虛此行啊!「那您怕見到什麼?」
多蘭又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他來到吧台後面。「晚上好,傑克。來杯『庄臣』,紅的?」
「是奧哈根,沒錯。」我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多蘭就站在吧台後面。「他們在河對岸紐格蘭奇後面的一塊地里發現了他的屍體。據說,他被殺的方式跟他姐夫一模一樣。」
之後,男孩子們又驚喜地發現等待他們的還有博因城堡業餘音樂協會的表演。出演精彩弦樂序曲的人員有M.瑪格麗、P.亨特、W.達爾頓、J.奧洛罕、J.努讓特、T.巴特勒和V.濟慈。
下一個電話打給派吉。她接電話的時候,顯得氣咻咻的。「哎呀,依蘭,怎麼也聯繫不上你,我都快瘋了!格拉格探長給你留下一條奇怪的留言:不要約見你不認識或任何你感到奇怪的人。他還說,你明白他的意思。你現在有什麼危險嗎?」
當大地再度充滿歡聲和笑語時,上述學校亦處處洋溢著聖誕節日的氣氛。晚餐有烤牛肉和李子布丁,無論貧富,人人平等,大快朵頤。晚餐后,校長將蘋果和橙子分發給男孩子們。
「是的,在收音機里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大吃一驚。」
我也順著他的話說:「沒問題。你就等著點菜吧。」
你這種想法簡直是垃圾,依蘭,你心裏清楚。是的,我知道。在我的內心深處,我知道:特雷諾在會見繆里爾·布蘭敦之前不久,使他改變主意的不是別的,而是那具陳列在太平間里的嬰兒的骸骨。
菲尼安嘆口氣,「我想是火腿或者乳酪。」
「你還沒打開呢。」他說道。
「你聽到過嗎?」
「好的。請給我來烤乳酪,我還要一杯茶。」
「在莫納什能看到他們嗎?」
「人家說,現在刮的是邪風。替我問候西莫斯。」
「勞動力便宜唄,我想是這樣。我還想告訴你,也只有他們能找到活干,比如從你那兒找到發掘山洞的活兒。」
「我加快速度,眼睛往前看,嘴裏念著小時候學過的禱詞:『上帝啊,求求您保佑我路過時不要看到,也不要聽到鬼魂;即使是看到,以後也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
通過大海來理解宇宙的活動就到此結束吧。我看了看表,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