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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 9、秘訣種種

甘露

9、秘訣種種

奇異的形狀,奇怪的游水速度,沒游幾下就撞到了牆壁上,就好像現在的我一樣。我感覺如此。儘管並不急促,卻感到無所適從,到處亂撞。
「不急,我要去,我想去。」我笑了,「你很高興吧?」
「這麼珍貴的話沒有聽到,可是一種損失啊。」母親說,「一百年都聽不到呢。」
我希望我對所有的一切都經過觸摸以後再進行確認。
「是啊。」母親笑了。
我學不會她那樣的本事。
「要是揭穿了,不就顯得很膚淺了嗎?」母親問。
「說得真好啊。」純子感嘆道。
「不會啊。他不是希望能得到母親的指點嗎?」我說,「原來媽媽也有當媽媽的想法啊。」
「你說得真好啊。」母親笑了。
這樣一想,說實話現在有一個記憶雖然還不甚清晰,但我可以模模糊糊地回想起真由。真由在笑的時候,總是有一雙和母親同樣透明的眼睛。
「從高知回來以後,由男突然又開始上學了。我還在尋思他的心情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呢。」母親微笑著看我。
是我改變了。
已經很久沒有和母親一起逛百貨商店了。
「不是的,你還沒有完全聽懂!」母親說,「我是說,人要能夠為自己或他人設身處地地做一些事。這就是愛。不是嗎?能相信到什麼程度,不是嗎?但是,做起來要比思考或者交談費力得多。需要花費多大的精力,這不是更讓人操心嗎?」
但今天不同,季節也已經不是冬天了。
黃昏的氣息悄悄降臨在街上,太陽微微地帶著一點橘黃色。西邊的雲彩開始發出耀眼的光。
想必我也是常常用這樣一種冒失的眼神注視著別人,而且硬逼著別人放鬆情緒變得坦誠。那種眼神也許能夠喚起別人混雜著困惑與愛情的莫可名狀的懷念之情。
「這……不是的。龍一郎因為是外人,所以能做到這樣。」母親斷然說道,「而且,外人不管怎樣總能和顏悅色地對待他,別人看不到他撒嬌發脾氣的地方,龍一郎就是那樣的。再說他實際上不可能照顧他,保持現在這樣的距離是最恰當不過了。如果分開一段距離的話,就能成為精神上的支柱或英雄。但是無論多麼了不起的男人,如果作為父親生活在一起,由男就會吹毛求疵,瞧不起人家的,這孩子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
臨回家時,我們去喝茶。母親一邊喝著茶,一邊提起那件事。
「為什麼?」母親問。
真由沒有察覺到母親的才能。
真由是怎麼想的呢?
我們大家都認真地思考著。
「好啊,到哪裡去一趟吧。」龍一郎望著我,「下個月,我要到塞班島的朋友那裡去住一段時間,怎麼樣?時間是不是太急了?」
「重要的是乾子啊。她怎麼沒來,有沒有什麼事情?」我忽然發現乾子不在。
「由男需要的是力量和愛。」母親說。
「在受到挫折的時候,也可以用這個自問自答嗎?」我問。
母親迅速地付諸行動。
「我和由男?」我問。
「你在頭部被撞之前就已經在我心裏了。因為有真由這件事,我覺得是不會有結果的。」他說,「不過,什麼東西變了。也九*九*藏*書許是因為我在旅途中得到了鍛煉,也許是你頭部被撞以後發生過什麼,我不知道。總之上次見到你時,你生氣勃勃,坦坦蕩蕩,和以前截然不同,散發著一種清新的氣息。但是,我覺得那是原本在你身上的那種靈魂般的東西流露于外表了。某種東西改變了,於是產生了某種快樂的萌芽,使我們能夠順利發展下去。這事情非常微妙,並不是浪漫,我想如果一直這樣維持原狀下去的話,我只能終生將你當作我的內心支撐。沒有想到我出國去旅遊,你的頭部被撞,某些東西得到了改變,而且改變得出乎人的意料。我說得太動聽了嗎?」他說道。
我這麼想。
那裡,我真的已經去過好幾次。
「那麼,我再問你,早晨起來時你快樂嗎?你每天都過得快樂嗎?晚上睡覺時心情怎麼樣?」
「那麼沒有問題了吧。」我說,「玩得很快樂,大海也很漂亮。」
每次來到百貨商店的時候,我只能是兩者之一,或是什麼東西都想要,或是什麼東西都不想要,卻依然頻頻打量陳列著的商品。商店裡的商品是一道美麗的風景。
下午的百貨商店與平時沒有什麼兩樣,能夠眺望到窗外的咖啡廳空空蕩蕩的。我喝著又熱又醇的中國茶,母親喝著義大利咖啡。映現在眼帘里的一切都閃爍著初夏的光輝,分外刺眼。人們裸|露的臂膀,在空中搖曳著的樹木的綠色,在樹葉尖跳躍著的陽光,空氣的氣息,一切都不再靜止。
「在我頭部被撞之前,你就喜歡我了?」我問。
因為不是節假日,這裏空得很。翻車魚的水池設在露天的場地里,很大,翻車魚悠閑地游來游去。在那裡可以望見天空,也能俯瞰街道的景色,讓人胸襟開闊,心情舒暢。
「嗯,真的很期待。」他說道。
「不是,是伊勢丹的地下超市買來的。」我對他說。
那時,我才感覺到自己接觸到了她的心意。
翻車魚緩緩地游著,那銀白色的腹部顯得很耀眼,和以前沒有絲毫變化,只是靜靜地、不斷地來回遊動著。不過,也許是我的心理作用吧,它顯得比以前更悠閑,更優雅,眼睛也充滿快樂。
「還算過得去吧。」純子也說,「由紀子,你搞什麼名堂?是登在哪一本書上的?」
不管什麼時候,她想要的東西事先都已經盤算好,總是有限的幾件,我甚至懷疑她的視野是否會受到限制。看著感覺很爽快,即使省略什麼也無關緊要,我不太清楚這個省略的「什麼」是怎麼回事,一般是作為一個人來說無法抵禦的高昂或低落,諸如無端苦悶的難眠之夜,無可挽回的惱怒,為了愛情的惡作劇,嫉妒引起的心痛,眼看就要崩潰的求索精神,就是那樣的東西。
今天母親突然邀請我陪她一起去百貨商店,我本來什麼東西都不想要,但我幫她拿東西的話,母親答應為我買一件外套算作答謝,於是我就跟著去了。母親從來不會將她的興趣愛好強加給我,也絕不吝嗇,這樣的時候,母親是最快活的。
「嗯……這件事我也已經忘了好幾年,直到今天,剛才在read•99csw•com百貨商店和朔美交談之前都沒有想起來。」母親有些悲傷。
「我好像很早就喜歡上你了。」
以前我一直是用孤獨和不安的目光望著它的。
「你出國期間,那裡的水族館來了翻車魚,你知道嗎?」
「不是嗎?」我說。
然而此刻,我們兩人在這裏凝望著水池,恍恍惚惚的,像要張大嘴巴似的。
那天,吃晚飯的時候,弟弟回來了。母親、我、純子,我們都在吃飯。弟弟背著一個黑色的背包,穿著短褲。看這模樣,簡直像是一個真正的小學生。而且有一些生龍活虎的樣子,顯得很精神,看在眼裡就能讓人不由地興高采烈起來。
「真由去世以後,我決定去旅遊,出國去試試。孤孤單單一個人,實在沒有意思。我一直在內心深處遐想著與你同行。東西被人偷了,遭到別人的冷遇,在旅館的房間里看外語電視,會突然感到很孤獨,眼看就要發瘋了。每次到了這個時候,浮現在我腦海里的只有你一個人,這是我能夠堅持旅行沒有半途而廢的最終秘密。那樣的感覺越來越明晰。有朝一日我要回國去見你。每次這樣一想,我就能夠堅持到第二天。在我心裏,你的比重越來越大。就這樣,那東西一點點發展起來,發展成了戀愛。」
母親就像在舞台上演戲,如催眠的錄音帶那樣巧妙地問著。我有些驚訝,感覺真是妙極了。母親的聲音鮮明而深沉,就好像一閉上眼睛,循著她的聲音真的有一個朋友迎面走來,或者能看到從未見過的國家。
「現在好像都沒有問題。」弟弟說道。
「愛?」
我常常獨自久久地佇立在翻車魚的水池前。我遊覽了水族館,看過海豹,最後來到翻車魚的地方,滿心喜歡地望著翻車魚,忘記了時間的流逝,連自己也感到很驚訝。
天空碧藍碧藍,帶著夏天的熱浪。整個天空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這樣的日子如果持續幾天,真正的酷暑將要來臨,這是我喜歡的季節。
時間在陽光的照射下緩緩流淌著,和翻車魚游水的速度相似。龍一郎能夠使我靜下心來,和其他的人不同,無論在什麼樣的意義上來說,他決不做讓我無法理解的事。即便他傷害了別人,受傷害的又是我的親人,只要是他,最後我還是會原諒的。
「別胡說啊,現在準是在哪裡喝酒呢。」
「我想過了。」他說。
「有個朋友迎面走來,你感到高興,還是覺得心煩?映在眼帘里的景色,你都會記在心裏嗎?音樂呢?你試著想想外國,你想不想去?你是充滿著期盼還是感到麻煩?」
即使事情進展得不順利,她也會昂首挺胸,睜大眼睛,散發出進展順利的氣氛,同時遊刃有餘地硬要實施自己的主張。我好幾次見識過她那卓越的手段和堅強的意志力。
這時,我才知道我對此格外介意。
大家笑了,其樂融融。我真喜歡我的家人。
「是個愚蠢的生物吧。」龍一郎說,「你百看不厭啊。」
那時,我喜歡翻車魚。
上次純子也說過類似的話。
母親的身上顯然有著某種過剩的東西,我卻常常弄不清母親是怎樣排遣那些九九藏書情感的,但又覺得自己能夠理解她。她決不會借購物或無理的感情爆發來排遣那些情感。那麼,到底是什麼?
弟弟一邊大口地吃著炸蝦,一邊看著電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彷彿要把企圖湧進門來的人一股腦兒全關在門外。
「你明天會快樂嗎?三天以後呢?未來呢?你感到振奮還是憂鬱?現在呢?今天你過得順當嗎?你對自己感到稱心如意嗎?」
「真傻啊。」
「你把我當小學生看?」
「不,不是的。」母親說,「他是叫『秘訣』。你們理解嗎?我們家在鄉下不是開著一家日式點心店嗎?我爺爺工作非常勤快,不停地製作出美味的點心,商店門前總是排起長隊,有的人甚至還從東北地區趕到我們店裡來買。我爺爺是一個非常開朗的人,在他身邊的人都會受到感染,不知不覺地振作起來。他愛護妻子和孩子,勁頭十足地工作到九十歲,始終保持著他的魅力,九十五歲無疾而終,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在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就把這秘訣教給我們了。他還要求我們傳授給自己的孩子,而且叮囑我們,如果把這個秘訣守著不告訴自己的孩子,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這裏沒有別人,只有翻車魚在聽。
「他也許真的需要一個父親。」我說。
那時,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在這樣暖和的天空底下,和龍一郎一起來到這裏。
我是差強人意。
母親說:「我爺爺說這些話的時候,要我們好好地看著他的眼睛,記住他說話的音調和房間里的氣氛。他說:『如果你們在向心目中的重要人物傳授這秘訣的時候,你們的眼睛和音調比我現在稍稍缺乏自信,或者房間里的氣氛稍稍不如現在的話,還是不要講的好。要傳授的,不是我說的這些話,關鍵是要把我現在的靈魂狀態整個兒傳遞給對方。只有在與現在的氣氛一樣或更好的情況下才能說。』我爺爺就是這麼說的。我仔細地作了觀察,家裡人全都在場。我的爺爺奶奶,我的父母,我,妹妹,還有兩個弟弟。房間里好像充滿著力量,溫馨而明快。當時日式點心店剛開始走下坡路,但還沒有那麼嚴重。晚餐之後,大家都很放鬆,很隨意。我爺爺說的時候,目光比平時更加炯炯有神,聲調也更加深沉,會讓人產生一種生活的信心,覺得無論發生什麼事,只要有他頂著就可以渡過難關。我叮囑自己要好好記住啊,要牢牢地記住整個兒感覺。不像聽過看過就忘記的那些詞語或述說的過程,我要用力把它緊緊地鎖在心裏,不隨便拿出來,保持它的鮮度。因此,我剛才想起來,就把自己珍藏在內心裡的秘訣說出來了。我心想,說來試試吧。我很沒把握,不知道能不能說好,但應該沒問題吧。」
她總是置身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地方,任何人都不會留在她的心裏,龍一郎也奈何不了她。
「我能夠聽懂你的話。」我說。
弟弟摸不著頭腦,愣愣地說:「嗯,很香呀。是純子大媽做的?」
「那孩子好像非常喜歡龍一郎。他是聽了龍一郎的話才決定去學校的。」我說,「我們很read.99csw.com難做到像龍一郎那樣去激勵他,我們四個女人是把他當玩具一樣養大的。」
「這個呀,」母親一雙大眼睛望著弟弟笑了,「這是我從我爺爺那裡聽來的人生秘訣,用來自我檢驗。」
母親購物時非常爽快,像個男人。有目的地來百貨商店,絕不迷惑。看見中意的東西就毫不猶豫地買下,如果不是乾乾脆脆買下的,她連碰也不會碰。
「怎麼樣?你去了一趟高知。」
「你太愛鑽牛角尖,顧慮得太多。東闖西闖只會錯失機會,浪費活力。你只要穩穩地坐在那裡,散發出獨佔鰲頭的美麗的光輝就行。所謂的愛,不是靠甜蜜的語言,也不是靠理想,而是那種帶著野味的感覺。」
「她被隔離在群體之外了。」弟弟笑了。
那天,我和龍一郎一起去觀賞翻車魚。
「依我看,你們兩個人合夥努力,好不容易才振作起來,有著一份恰到好處的感覺。」母親說道。
「就是嘛,我看上去好像什麼都不想嗎?」媽媽得意地笑了。
「你指的是令那些女權主義者生氣的意思?」我說。
「我太理解了,沒有花言巧語的感覺。」我說,「反而強烈地感受到你想要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我的熱情。」
那是我頭部被撞出院以後,剛剛恢復日常生活的時候。那時,龍一郎已經走了。冬天來了。人雖置身在日常生活里,然而有許許多多的事情,我卻想不起來了。去年的舊事,母親的熟人或朋友的笑話,尋找著自己熟悉的瓶起子,家人便遞過來一把我從未見過的瓶起子,說前年不是新買了一個嗎?還說是你在某某百貨店買回來的呀。我自己怎麼也想不起來,卻裝作回想起來的樣子。全都是一些那樣的事情,令我頗感惆悵和寂寞,總有被人疏遠了的感覺。
因此,我非常懷念翻車魚。
「原來是獲得新生的秘訣啊。」他說道。
「沒什麼,只是讓腦袋休息一下。」我說道。
「嗯,那還可以吧。晚上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好像在接受心理測試一樣,弟弟認真地回答著。
「哪一點?」弟弟如痴如醉地問。
「我還以為你會警告我不要說得太好聽呢。」他哈哈笑了起來。
我沒有作聲。我覺得所有的一切好像突然之間都近在咫尺,大樓、欄杆、自己的手,這些正是戀愛的視角。
我把自己常來這裏的事情告訴他。
母親不善解說,不善措辭,說話時常常使用這種只有自己能夠理解的詞語。
我難堪地望著翻車魚。甚至覺得翻車魚們好像在對著我嬉笑,我感到很害羞。
我感覺到有一股溫熱的情愫在我的心底將要噴湧出來,那種感覺好像蒸氣一樣飄蕩在我們兩個人之間。
他見我如此沾沾自喜,非常羡慕,便說想去看看。我已經去過幾次,還是決定陪他去觀賞。
「那麼,我們一起出一趟遠門吧。」我說,「不管去哪裡,無論在日本還是去外國,我都陪你一起去。我們要在一起相互證實一下,我不願意成為你在回來時的港口,或在旅途中思念的夢中情人,這有虛假的成分,我聽了會感到毛骨悚然的。還不如親身到哪裡去一趟,確認一下兩人在一起會是怎樣九九藏書的快樂。」
這不是不合情理,而是空氣中擁有他的存在。
「媽媽,這些話你也應該對由男說說呀。」我說。
「說的也是。」我說。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們兩人有的地方太要強了吧。真由有的地方也是那樣,但又有著許多極其普通的地方,所以如果和其他人在一起就死不了,偏偏遇上阿龍,所以正好發揮她的要強部分,勉強與阿龍交往。我並不是責怪阿龍,只是這麼想著。寧可說,阿龍反而很適合你,我有這樣的感覺。因為你對自己與生俱來的東西格外不在乎。」
「這個秘訣,真由已經聽不見了。」我嘆息道。
「可以啊,但是千萬不能騙自己啊。就算回答自己『不行』、『不對』、『麻煩死了』也可以。每天睡覺前閉上眼睛捫心自問,即使連續幾天感到不順,也要繼續每天反省。這樣堅持下去,那種很普通的勇氣就會在你的心裏形成某種信念。雖然聽起來有些像是宗教信仰,但生活中需要這樣的東西吧。」母親說,「不過,也不是問問自己就可以了。問自己的時候要靜下心來,無論整體水準怎麼降低都不能在意啊。應該暗暗叮囑自己:沒關係的,可以闖過難關的。人是騙不了自己的。我們家兄弟姐妹四個人,也許因為這個緣故,或是因為爺爺和奶奶教育有方,有的人公司破產,有的人離婚,但我們大家一個個都活蹦亂跳的。」
他的手放在扶手上。我握著他的手,他用力地回握著我的手,是我熟悉的乾燥而溫暖的手。我體會到我們兩人之間還有過觸摸的感覺。我想起來了。我凝視著在我面前游水的翻車魚身上那光滑的白色。我想觸摸它。
「那麼,你是說,愛,是表示某種狀態的符號?」我問。
正如我現在的心情。
「不是嗎?」母親笑著,點起了一支香煙。
她用那雙大眼睛坦蕩地直視著我,由於她的目光過於率直,在那樣的目光注視下,心靈很難再封閉起來。無論怎樣發牢騷,或是最感悲傷的時候,惟獨她那種透徹的目光不會改變。
「看著你們姐弟倆的模樣,我總覺得你們的心思不夠集中,常常會停滯不前,無意中會停下腳步。明明不用思前顧后的,只要闖過去就可以了。」母親繼續說著。
「曾外公也是這樣說的,說是自我檢驗?」我吃驚地問。
大概就是「睿智」。
我心裏想,一個家族的祖傳秘訣,從祖先那裡傳到祖父這一代,祖父再傳給女兒、孫子,孫子又傳給孫子的孩子,就像印第安人似的。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家裡還有這樣的寶貝。但是,母親剛才與其說是把這個家訓當作一個故事,還不如說像是把它當作一種氣氛而身體力行地傳授給了我們。
「我就是不敢做油炸食品。我害怕沒有炸熟就撈起來,以後就叫苦連天了。」純子牛頭不對馬嘴地爭辯道。房間里因此洋溢著天倫之樂般的溫馨感覺,空氣里突然微微瀰漫起秋天丹桂花的幽香,輕淡而又真切。久違了的甜蜜。
真由是不是也長著這樣的眼睛?
我覺得他形容得非常好。
這時,母親突然發問:「由男,吃得香嗎?你能吃出食物的味道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