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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百感交集,腦子已無法思考。我在緊挨著茶澤大街沿線的車站入口下了計程車。
我點點頭,聽了他的話,我不禁悲從中來,眼淚不由得奪眶而出。
表面上看,新谷君和山崎先生完全是兩個相反的類型。這曾經讓我這個不諳世事的人產生過錯覺。可是現在我知道了,兩個人都是我喜歡的類型。中年人熟練的經驗,性|愛時的和諧,還有性|愛本身的美好……青年人的戀愛,體貼但卻有些生硬的性|愛……我覺得這些摻雜進我內心那些混亂的要素中,通過現實好像自然地得到了清理。
再哭多少回,淚水才能流盡呢?我已經不想再哭了,已經哭累了。可是……
可是,山崎先生所做的每一個動作都讓我覺得那麼可愛,給我帶來顫抖的感覺。
靜悄悄地躺下來時,山崎先生說:「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老實說,我是這麼想的。可是不騙你,我是真心的。」
深夜的街道,空氣清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https://read.99csw.com的空氣,有些不捨得它們把殘存在我身體里的餘溫奪走。
「我已經是大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負責。」我說。
在門口,山崎先生緊緊地抱了我,牽著我的手來到大街上。
像父親,又像戀人一樣,這二者都是我當時所沒有的。
雖然任何人都不能跟他一起擁有,卻可以去感受那種心情,從中找到契合點。
「我知道了。」山崎先生說著,摸了摸我的頭。
就連他那關節凸起的膝蓋、手指上的汗毛都讓我為之心動。
「別說話,芳芳。我想忘掉芳芳是『芋頭兒』女兒這個事實。我只想讓自己覺得是跟一個年輕可愛的女孩情不自禁地做了想做的事。」山崎先生說。
「那不可能,在您說出來的那一剎那,就已經意味著不可能了。」我一邊撫摸著貓,一邊微笑著說。
貓在我身邊酣睡著,隔著貓,只見山崎先生正注視著我睡眼惺忪的樣子。
「本來我以為我會特別厭https://read•99csw•com惡自己的。」山崎先生一臉嚴肅地說。
山崎先生用了相當長的時間,做了充分的前戲后才終於進入我的身體。那一瞬,我好像有一種決絕的感覺,再也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了。算了,什麼也不想了,就這樣吧。
「到春天吧。」我說,「等我從法國回來以後,再跟您聯繫。到那時,根據您的心情,您再告訴我還想不想去水族館。」
可是這是不一樣的,和父親與那個女人不一樣的,和我與新谷君也不一樣。我意外地感到,這裏沒有我想要捕捉的那種阻塞感和走投無路感,反而有著太多確定的東西和很多可以持續下去的因素。那麼,是不是沒有一樣東西和想象的不一樣呢?
上了計程車,我好像在念一句讓一切都隨心所願的咒語一樣,說道:「去下北澤,拜託了。」
我發現,幾乎沒有一樣東西是在預料之中的。
雖然新谷君那麼真誠地找到我,與我年齡也相當,又沒有什麼缺點,可九-九-藏-書我對他卻喜歡不起來。正因如此,沒有一件事是能夠預見、能夠預定的。
山崎先生笨拙得像個中學生,但畢竟他曾有過長年的婚姻生活,當面對女人的時候,他身上還是會習慣性地顯露出一種溫柔來。這時我卻因為想起他那美得耀眼的前妻而感到心裏一陣疼痛。因為心裏太疼,所以一點兒愉悅的感覺也沒有。甚至也沒有那種—我是為了背叛父親在做,或者是不想再做母親眼裡的好孩子在做—的痛快|感。
那是我現在的家鄉,有我要守護的東西,是我要回去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著和我一樣的感覺。
睜開眼時,眼裡的世界變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愛的魔法依然還在,眼前變得明亮起來。
「在春天到來之前九九藏書,請不要跟任何女人一起生活。您可以跟她們上床,可是別跟她們一起生活。」
「嗯,我知道了,就這麼說定了。」山崎先生說。
時間已是深夜一點半,該回去了。
我慢慢地爬起來,開始穿衣服。雖然不想回去,可是沒有辦法。因為已經到了愛的魔法消失的時間了。
關上車門,看到山崎先生在黑暗裡向我招了招手,然後轉過身朝著那個我們曾真真切切相互擁有過的房子走去。
我依然是懵懂不清,關於父親和那個女人……關於他們的關係,關於那個女人的性格,以及他們兩個一起看到的東西,所有這一切我依然不知。雖然覺得很悲哀,但畢竟那是只屬於他們倆自己的東西,是他們倆賠上性命看到的東西,就像我和母親曾經是父親的寶貝一樣,那是只屬於父親自己的東西。
山崎先生的做|愛方式與新谷君不同。新谷君技巧靈活,花樣多得甚至常令人感到難為情,生理上意想不到地能讓人感到極大的愉悅和滿足。
我知道這個人真的九_九_藏_書已經逐漸喜歡上我了,這一點不必通過任何語言,我已經真切地感受到了。我覺得他現在也看到了我內在的東西。
於是,我不由得想:原來我本能地知道了這一點,才和新谷君交往看看的呀。
而這正是我自己一直以來非常珍惜的東西。
「我有個請求。」我說,眼淚又流了出來。
雖然已是深夜,路上卻依然行人不斷。這時突然想起了和新谷君在一起時的情形,看來我並不是那種適合沉溺於情慾當中的人。我想:那種想知道情慾到最後是什麼結果的心情,也許到了父親那個年齡,才會更加清楚吧。
也不知是不是長途奔波累了的緣故,我們倆沉沉地睡了一個多小時。
然而和新谷君的交往卻走進了死胡同,身體上獲得愉悅的結果就是路也走到了盡頭,因為我們再也無法看到更高一層的風景了。雖然這還只是父親走向死亡之路的入口,但實際上我已經清楚地看到了。
「將有很長時間見不到面了吧。」山崎先生說,「真要命啊。竟然見不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