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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還早著呢。你說的沒錯,那你就去打探一下哪家店的參雞湯好喝,然後再帶我去。正如你所說的,我也覺得等天氣暖和了,自己要多出去活動活動。」我說。
「那個叫松平的,他爸爸不是個衝浪還是什麼來著的名人嗎?在網上搜一下,一下子就出來了。」
「不會的。我還不想和他同住一屋,所以根本不要緊的。」姐姐一臉認真地說。
我人生的步伐總是那麼緩慢,跟不上時間的節拍。
可能是看了姐姐寫給安美的回信,我又做夢了。
為什麼不能和他們至少做到平靜地分手,讓他們想起我時心裏有些許愉悅呢?
要是現在的話,能陽光些,那麼他們的態度也會有所不同吧……作為他們來說,本著慈善之心收養了我們,真心想我們能給他們找個養女婿作為報答。不但他們的願望破滅了,還被當成敵人那樣離家出走,他們在親戚面前一定顏面掃地,很是苦惱吧。真是對不起他們。
就像日暮時分走在街頭。
我花了太長太長的時間才能從喪親之痛中重新站立起來。
「小果,睡覺哭什麼呢。」
我們十八歲時相識,兩人一見鍾情,之後便很順利地開始了交往,然後度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歲月。我們沒有孩子。我現在不知道每天該做些什麼才好。
無論看什麼、去哪兒,腦子裡都是回憶,能做的只是哭。
姐姐總是一個人悶頭爬樹,父親怕她摔下來,則站在樹下。
就如同再怎樣的美味,吃慣了,就難再復往日的新鮮感,或許是因為我這一生還沒談過什麼戀愛,所以不能像姐姐那樣看清。看得太過透徹,反而會難下決心。我想,結婚就是這樣的一件事情。
「知道了。我會好好打探打探的。」姐姐又說,「可能這個月就去。」
安美女士:
可他們九_九_藏_書卻總是那麼樂觀,就像是童話或民間故事里的人物。
也想起了我們四個人居住的那兩間小屋。父母喜歡小樹林,總是有事沒事就帶著我們去附近的那個大公園裡野餐。
說完,她把髮帶在額頭使勁一勒,在電腦前的椅子上坐下,開始工作。
我也覺得很對不起我那當醫生的姨父和姨媽他們。
儘管如此,我卻還是想回到那段日子,希望能和家人一起走在昏暗的野餐之後的歸途,哪怕一天也好。
現在想來,大概是因為沒有錢去飯店吧。
可我並不想去檢索他父親或是他的名字。
車站前有名的甜品店前,回家途中想買點甜點的人們也照例喜滋滋地排起了隊;市場上的魚到了最後的清倉甩賣階段,回家的氛圍像霧氣一樣籠罩著大家。抬頭望去,每座高樓都是方方正正的白色,透著燈光;每家的房間里都晃動著人影。在某處的某個窗戶里,那個他,那個昔日好友的他,也一定同樣沐浴在這慵懶的時光中,匆匆奔赴夜晚。希望能一切都好。這樣想著,就像有什麼透明而細膩的東西滴落在心中。如果明白了真相,這小小的光輝就會簡單地消失而去。要把它們好好收集起來,必須目不轉睛,時刻做好準備才行。
那時的保溫瓶性能不像現在這麼好,不能夠長時間保溫,茶稍稍有些涼了,我們卻喝得津津有味。在寒冷的空氣中喝著的溫溫的茶水有種奇特的味道。在林間的話,會夾雜有樹木還有乾燥的土壤的氣息,因而給茶增添了那麼多的味道。
雖然那就像是得了一種無法治愈的疾病,它將陪伴我們一生。可要是把它當做是我們不曾忘記父母,將和他們一直在一起。這樣去想,心情就會好些。
家裡其他人呢?我也並不清楚他家裡有什麼成員,只是隱約知道他們在醫院里,像是阿麥今天早上去世了九九藏書。不知為什麼,我覺得睡眠不足,身體發脹,腳底發沉。家裡籠罩著一股悲傷的氣氛。
工作狀態中的姐姐的後背,不禁讓我想起了父親。她肩膀也是微微上聳,像極了父親。這讓我甜蜜地回憶起已和我們融為一體的父母的影像。
我常常背靠著母親,眺望樹枝與樹枝之間的天空。
鳥兒就像蓋在天空的郵戳,點點飛去。
我有些火了,揉著眼睛坐起來。
時間總是這樣一成不變地在無聲中慢慢過去,天黑了或是冷了,母親就會拍拍裙子上的土,站起身說:「該回去了。」這樣宣告結束。肚子飽飽、身體有些發涼的我們踏上了歸途。那時,總覺得世上再沒有比那條路更平凡、更無趣的了,可現在,我卻覺得它是那麼珍貴,價值何止百萬。
我心裏想著: 那麼遠的地方也會有風啊。
我希望這是自己的錯覺,也知道無論今後發生什麼,哪怕是分開,只要我們把「橡果姐妹」繼續做下去就不要緊,就會有一條退路,可還是會擔心,表面看上去像是姐姐照顧愚鈍的我,而實際是不是並非如此?
實際上,我自己是不是可以結婚,然後過著普通的生活?
「你臉上寫著呢。」姐姐回答。
姐姐離家出走後,思念姐姐、整日愁眉苦臉的我,就像被軟禁的人那般絕望,把腎也搞壞了,搞得家裡鬧鬼,弄得一團糟。對於這樣的我,姨父姨媽他們也一定心情沉重鬱悶吧。
橡果姐妹
姐姐她在那種事情上是很現實的,而我,只想把自己的淚水珍藏在自己心裏。
「那是不是那個人出什麼事了?你有時候直覺挺準的。聯繫他看看。」姐姐說。
這種事情,把它擱置起來最好。等哪一天它浮出水面了,就像打鼴鼠那樣迎頭痛擊,或是,等到那時再作決定吧。只是,不要放走那個瞬間,那才是勝敗的read.99csw.com關鍵。
實際上,我早想到了檢索。
我並不清楚為什麼會認為這裡是他父母家,只是夢中這樣感覺。
那種悲傷是無法愈合的。
「去首爾?我會妨礙你們的吧?」我說。
那麼窮,卻生了兩個孩子,真拿他們沒辦法。
在姐姐的搖晃中,我一邊哭著,一邊朦朧睜開雙眼。姐姐的臉就在眼前,睡前喝了那麼多酒,可皮膚卻是那麼光澤。戀愛中的人真好……我這樣迷迷糊糊想著,跟她說:「我做了個活生生的夢,夢見我的初戀了。我都快把他給忘了。這樣清清楚楚的夢,還是第一次呢。沒什麼好難過的,卻哭起來了。」
「我男朋友說首爾的參雞湯更好喝,要帶我去。我去是不去呢?你也去吧。」
只是,有一件事,常常想來會讓我出一身冷汗,那就是: 要是我結婚去了,姐姐會不會不行啊?
沒有對象能讓我去跟他講這些話。大家都用一副可憐的眼神看我。這我也能夠理解。
你過得怎樣?歡迎隨時給我們來信。
「你怎麼知道?」我問。
這樣,幸福就會一天天慢慢多起來。
「是的。小果你呀,真是個糊塗蟲。」
我不太善於用言辭表達內心所想,勉強才能把其中一部分說給姐姐聽。要不是姐姐幫我把它們編輯改寫下來,怕是等我死了,我的許多想法都會隨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不過,有時我覺得那樣才是最高的奢求。
我對姐姐戀愛上的事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這種時候,她是不會說謊的。
或許也是因此,直到現在我還是比較喜歡質樸的人。
「聯繫不上。」我說。
要去的話,還是等這段蟄伏期過後,自己嘗試著一個人去吧。或者等姐姐去過幾次韓國后熟了,我們兩人一起去。我想去坐坐那兒的地九-九-藏-書鐵,去散散步。我想姐姐她那個人一定會發現幾家好的美容、按摩之類的店鋪。護照得去更新了。我正為自己能有這樣的想法而感到高興時,聽到姐姐說:「你現在是不是在想,等我對那裡熟了,我們兩個一起來個美食與美容之旅?」
安美
「欲求不滿吧?要不就是更年期綜合征?」姐姐一本正經地說。
我們倆也在一場意外中失去了父母。
我自己也常常對一些記憶模糊的畫家的名字,或是想去的店鋪、城市的相關信息進行檢索。
橡果姐妹:
「是嗎?」
我常常在想那些既不出書,又不上電視,不也愛向人宣揚自己的信念、所作所為,就那樣死去的偉大的人物。他們的內心就像是湖水般澄清,而後悄無聲息地美麗地死去。生時的辛勤勞作,換得上蒼平靜的擁抱。滿是皺紋傷痕的手,疲憊乾癟的身體,都消失得乾乾淨淨。就像那美麗枯萎的植物,不遺留下任何污穢。
也如同這次,經過這麼長時間才能面對爺爺的離世。也有像姐姐那種拚命干這干那來排解傷痛的人,可我卻是只能靜靜待著。
如果想要那般悄然消失的話,要使之變為現實,就一定要在心裏收集下這純凈的水滴。一點點的,好好珍藏。
「不要緊的。就算他現在變成了大街上常見的好色大叔,說不定那樣反而安心了呢。對了,我剛才把剩下的參雞湯喝了,比昨天在店裡吃的味道還好呢。」姐姐微笑著。
「我又不是你。更年期,我還早著呢。」
這世上一定也有姐妹與我們有不同的價值觀,會高高興興地去相親,開開心心地接受這種人生。要是我們不是橡果姐妹,而是喜歡錢、喜歡娛樂的姐妹就好了。
可每每我這樣想時,總是已時過境遷。
天氣很冷了,我們也九_九_藏_書還常在外面野餐。父親常常說:「在外面吃飯糰、煎蛋特別香。不管天冷還是天熱,在外面就好吃。」
檢索出來了,那些豐富的淚水就都會蒸發掉了。而我喜歡把那些淚水一滴一滴慢慢收藏起來,等待它們聚積成美麗的湖泊。
等待你們的回信。
又或者截然相反?我仍然是離開姐姐無法獨自活下去?或者,最壞的情形,我們兩人彼此都是如此?
這是不同於姐姐,我對婚姻不那麼持否定態度的原因之一。
這樣來叫醒夢中哭泣的人,是最差勁的了。
我丈夫在一次事故中去世,已有一年了。
這也並不奇怪。看我們家正中間像神龕一樣擺在那裡的那台碩大的Mac電腦,高級的硬碟旁邊還有外置硬碟,甚至還裝備了Time Capsule無線硬碟。
見面後會是怎樣的心情呢?是羡慕,還是傷感?正如同熱戀中的人,在感情最熱烈的時候,越是覺得「將來難免傷心,所以要珍惜現在」,反而越背離了自己的原意。正是因此,我覺得對於我們來說只有現在。現在,我很幸福,看著窗外的天空可以流淚,就這麼簡單,什麼也不需要。能躲在屋子裡品味自己的幸福,這是多麼難得的境況。
「另外,他也不是那種一心只想著做|愛的人,你能一塊去,說不定他還會高興呢。像這樣,精神戀愛的感覺很好啊。」
姐姐笑起來。我也笑了。
我想,無論是誰,都會希望能夠與孩提時代的自己見上一面吧,哪怕只有片刻。
「還是不去了,你們兩個人去吧。」我這樣說。
不能光躲在家中,除了做飯、工作,網路也是我的好伴侶。
驀然發覺,我似乎正一個人待在阿麥父母家的一個房間里,也不知怎麼進去的。
那場糾葛過後,跟他們幾乎再沒有了聯繫。
想得越多,就越覺得不幸,於是,我把這個念頭拋開暫放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