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第六感嗎？」蕭朗一直不相信程子墨所謂的「第六感」。

「怎麼樣？」凌漠轉頭對尹招弟說。

回到了組織，傅元曼依舊坐在大會議室里等待。

「如果你不接受法律的制裁，你的良心可以得到慰藉嗎？」凌漠說，「她們本該有自己的人生，卻在不懂人事的時候，生命戛然而止。你憑什麼替她們選擇？」

「那個問題……我也不知道。」尹招弟坦率地說，「聽媽媽說，一歲半的時候，我有次去打預防針，回來就突然坐不起來了，媽媽以為我癱瘓了，準備去防疫站追究責任。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又突然恢復了。恢復了以後，從小時候跳皮筋的過程中，我就知道我的彈跳能力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只是這個長處並沒有什麼施展的空間，所以別人都不知道。」

「這些疤痕，是針扎的吧。」凌漠指了指尹招弟的胳膊。

「這樣……」凌漠若有所思。

「那我說點你聽得懂的。」凌漠通過尹招弟的小動作，已經完完全全地確定了自己的推斷，他胸有成竹地說，「從小被虐待，不能成為你犯罪的理由。我不能因為你從小被虐待就不抓你。」

就這樣，不知不覺半個小時過去了。聶之軒突然出現在客廳門口，他興高采烈地用假肢舉著一個大物證袋，裏面滿是淤泥，一邊往裡走一邊高聲說道：「找到了！」

「這和窗帘軌道有什麼關係？」

世界上，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吧。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別說什麼快樂童年了，他的童年裡，只有陰影。兒時被吊在門口的樹杈上一天一夜，被帶著皮帶扣的皮帶抽打到遍體鱗傷，被從指甲縫裡戳進牙籤……這一切的一切，十幾年來都被他壓抑在心頭。

「叫組長。」傅元曼的語氣很嚴肅，但是他看外孫的眼神，怎麼也嚴肅不起來。

「每天，幾乎是每天，尹傑都會用銀針扎我。」尹招弟此時反而沒有了眼淚，眼神里充滿了堅定，「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才只有三歲！我每天都要撕心裂肺地哭，我媽也撕心裂肺地哭，可沒人敢阻攔他，他就這樣日復一日地扎我。而扎我，只有一個簡單的理由，就是他聽信了別人的話，說女兒身上的千針萬眼，可以換來下一胎是個兒子！可笑嗎？」

「子墨，你和蕭朗一起去吧，帶上一車特警同事。」凌漠說。

「嗯，可以確定被拆的是一條舊窗帘軌道。」凌漠補充道，「我仔細觀察了他們家的結構，廚房窗戶外面有一盞路燈，現在壞了，但以前肯定是好的。這個路燈照射方向正好是通過尹家廚房的窗戶，直接照射到廚房對面的主卧室里。如果主卧室關門還好，但是夏天要是想開門通風，就會受到路燈的干擾。我分析，裹屍布那塊窗帘是最早的窗帘，但因為是銀灰色的，透光率比較高，所以他們後來又加裝了一塊內側窗帘。正因為裹屍布是選用了外窗帘，而內窗帘很正常，才會誤導我們沒有發現這一重要線索。」

是的，只要處理掉奶瓶，完全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是這個可憐的小姑娘犯的罪。

「四五百。」唐鐺鐺指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排列著的小圖標。

「我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也不知道承受了多少被虐待的痛苦！」尹招弟說，「現在很多新聞里報道的被虐待的孩子的遭遇，都比我要好上萬倍吧？九九藏書可是我，只有默默承受。老天無眼啊！居然真給他尹家來了個兒子！」

凌漠站起身來，一邊離開，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透明的物證袋。不一會兒，凌漠重新回到了尹招弟的身邊，物證袋裡，裝著一個奶瓶。

「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而蕭朗一行人到了尹傑家裡，獲知尹傑昨晚值班，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下落不明。

「那我就來和你聊聊細節吧。」凌漠說，「最早讓我懷疑你的，還是第三個嬰兒案的作案行為。你殺了庄姓的孩子……」凌漠說。

尹招弟顯然被照片極大地刺|激到，猛地癱軟到了地上。

凌漠的心頭一緊。

「什麼？是！我從小被尹傑那個混蛋虐待，包括外面的媽媽都不敢管，沒人管我，沒人問我，我就像是一條狗，一條耽誤了他們尹家傳宗接代的狗！」尹招弟一雙大眼睛里的淚水瘋狂地涌了出來，「可是你們不去抓尹傑，卻來抓我？」

「沒事，這事交給我了。」蕭朗拍著胸脯說，「凌漠說了，隱藏屍體和隱藏重要物證是同一種心理起源，那麼很有可能會隱藏在同一個地方。我看了尹傑家周圍，適合藏匿重要物證的，只有那一個池塘。雖然事隔一年，但我相信那個破窗帘軌道一定還沉在池塘底。」

凌漠慢慢地從口袋裡掏出三個受害者的照片，慢慢地鋪平在尹招弟的面前。

「你是有僥倖心理的。」凌漠從一旁拿了一個小板凳，坐在尹招弟的身邊，輕聲說道，「開始，你寄希望于警方找不到任何依據鎖定你們家。但是昨天晚上我們來了以後，我們去廚房的行動，你看在眼裡，所以，你知道警方已經開始慢慢地發現了物證的線索。你的黑眼圈說明你昨晚一夜沒睡，說不定你想著去把窗帘軌道打撈出來另行扔掉，但你知道這對你來說根本做不到。窗帘軌道沉在水裡一年，肯定陷入了淤泥中，如果不是專業人士進行打撈，根本找不出來。所以，昨晚你和那個警察小姐姐聊天的時候，你就想告訴她你曾經被虐待的事實，好讓警方把注意力只放在尹傑一個人身上。你沒有直接說，故意露出你的疤痕，讓警察自己去發現。你為什麼選擇這個時間點暴露你的疤痕？警方調查一年多，你都隻字未提，是因為你之前讓警察放棄調查的僥倖心理，是因為你想在無路可走的時候，再把責任全部歸於你的爸爸，尹傑。」

「呃，我可以進去坐坐嗎？」凌漠打破了尷尬的氣氛，說。

「很疼吧？」凌漠說。

萬斤頂抖動了一下，可能是在躲避路面上的坑洞。駕駛座上的凌漠在整個路程中都在專心地開車，一個字也沒有說。

凌漠像是得到了指令，立即轉身走進屋去。屋裡的尹招弟正在堂屋中央，坐在小凳子上擇菜。凌漠走了進來，她像是沒有看到一樣，依舊在擇菜。和程子墨說的一樣，她挽起的衣袖下方，可以看見數個瘢痕疙瘩。

「並不是你疼了，就代表別人都應該疼，對不對？」凌漠說。

「看著她們。」凌漠一字一句地吐出這幾個字。

「就是這個尹傑作案的，沒錯。」程子墨在回去的車上說。

「是啊，我和那姑娘聊天，明顯感覺到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程子墨儘可能地去模仿她感覺出來的感覺，說，「就是那種想告訴我們什麼，但又不敢說的那read.99csw.com種。」

凌漠卻沒有休息。

「我真的沒想殺她們。」尹招弟說，「她們都還小，但她們三歲的時候，肯定會被千針萬針地扎，承受更大的痛苦，不如現在先適應。」

聶之軒點點頭，說：「疤痕體質的話，只要損傷波及真皮層，就有可能形成瘢痕疙瘩。」

「這是線索，不是證據。」傅元曼說。

「因為一拉手，袖子就縮回去了嘛，就露出了她的一截手腕。」程子墨描述道，「她好年輕，皮膚特好。」

「不急，我等你想明白。」凌漠盯著尹招弟說道。尹招弟還靜坐在地面上，他也隨著坐在了她的身邊。她忍耐著自己的哽咽聲，直到凌漠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尹招弟的眼淚才如釋重負般淌了下來。

「他虐待你，會受到法律的懲罰。」凌漠說，「但他並沒有殺人。」

「我也曾經抱著這樣的希望，我也不希望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作案。」凌漠嘆了口氣，有的時候，這種類似共情的語言，會讓對方降低防禦性。凌漠接著說，「可是，當天晚上回去，我就觀看了我們電腦專家找出的一些圖片。一般有暴露癖的人，她之所以可以在自己的『傑作』被眾人圍觀時獲得快|感，首先她要自己能親臨現場，感受這種圍觀。雖然我很年輕，但我看過很多案件偵辦紀實，幾乎所有有暴露傾向的人，作完案之後都會回到現場參与圍觀。我看了所有在庄姓女嬰案現場圍觀的人臉識別圖，很不幸，你就是其中之一。」

面對慘無人道的家暴，她又該如何選擇呢？她哪裡有能力去選擇呢？

「說不准她想告訴你，她喜歡你。」蕭朗嬉笑道。

「求你了……哥哥。」尹招弟繼續哀求。

此時，這種情緒全部噴涌而出，他無法對眼前的一切無動於衷。案件偵辦的開始，在凌漠的腦海中，兇手是一副青面獠牙的樣子，而此時此刻，他眼前這個楚楚可憐的小姑娘才是真兇。她的悲慘遭遇，她身上令人觸目驚心的疤痕，讓凌漠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切！」蕭朗又癱回了座椅上，「我還以為是什麼發現呢。你是不是要開始寫小說了？蓮藕一般的手腕……」

「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尹招弟說。

「我還剩最後一個問題沒有解開，也正是因為這一個反常現象，導致警方歷經一年還沒有破案。」凌漠說，「你看起來柔柔弱弱，力氣也不大，但為什麼跳躍能力那麼強？」

「虐待罪，民不訴，官不舉。只要你願意起訴，他必然要接受刑事處罰。」凌漠也認真地回答道。

凌漠走過次卧室，看了一眼床頭柜上的奶瓶，徑直走到了尹招弟身邊。許久，凌漠沒有說話，尹招弟也旁若無人地擇菜。

「這是你小妹的奶瓶，你一直保存著，對吧？」凌漠問。

「暴露癖是一種心理疾病。」凌漠把「暴露癖」三個字著重了一下，這種刺|激方法，可能會進一步導致尹招弟的情緒失控。

「兩層窗帘？」傅元曼問。

「怎麼樣？」凌漠站在唐鐺鐺的背後。

「事發當天，確實有鄰居聽見哭聲。」凌漠說，「所以你為了不讓她哭，你就捂壓她的口鼻，結果她窒息死了，你很害怕，就把她扔進了池塘里。不過，這次犯罪，讓你學到了很多，首先，你不那麼害怕了，所以才會把心底的暴露癖表現出來；其次，你學會九_九_藏_書了用安眠藥讓嬰兒不哭。」

「那又怎樣？」尹招弟說。

尹招弟張了張嘴，沒說出話。凌漠知道，尹招弟的心理狀態已經進入了死角。

「即便是兇手有暴露癖，她也完全可以在殺完人之後，把十幾斤的孩子伏在肩上離開，可為什麼要大費周折地回家去拿窗帘？」凌漠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說，「因為她背不動。連十幾斤的嬰兒都背不動的人，肯定不正常。更不正常的是，她居然還具備很強的跨越能力。在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發現了疑點。你走路很正常、很輕巧，說明下肢能力很強，而你的手經常會不自覺地抖，這是藥理性的肌肉震顫，是長期服用鎮定類藥物而留下的後遺症。恰巧，後面的兩個孩子都有被藥物安定的過程。」

「幾個現場的窗檯都那麼高，你居然可以用跨欄的姿勢輕鬆進入，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凌漠冷冷地說。

「你是說，尹傑從尹招弟小時候，就有虐待她的歷史了？」蕭朗說。

尹招弟全身顫抖了一下，沒有說話。

「滾。」程子墨說，「後來我就拉著她的手說話，說著說著，我就發現了異常。」

「啊？」唐鐺鐺從自己的世界里驚醒，轉頭對凌漠說，「確實，小學這個現場的東西兩側道路都有交通攝像探頭，加上學校門口的監控攝像探頭攝錄的影像，基本可以還原出所有當天到現場圍觀的人員的影像。不過，不是很清楚。」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尹招弟咬了咬嘴唇，認真地問，「尹傑……會坐牢嗎？」

「給嬰兒灌入安眠藥，幾乎是很難完成的，除非有這個。」凌漠說，「如果在這個奶瓶里查出安眠藥的微量物證，你還有抵賴的條件嗎？」

「我什麼也不知道。」尹招弟低頭擇菜，菜葉隨著她顫抖的手而微微晃動。

「你的憤怒，已經暴露了你的內心。」凌漠抱起臂膀，居高臨下地看著尹招弟。

「什麼異常？」蕭朗坐直了身子。

「有心理疾病，也不是我。」尹招弟的聲音再次變大了，這是失控的前兆。

「窗帘軌道很快就會被打撈出來，你也很快就該伏法了。」凌漠冷冷地說。

可能是內心裡對凌漠依舊存在隔閡和警惕，也可能是兩個人的單獨相處讓唐鐺鐺回想起了之前的事，唐鐺鐺微微一抖，躲開凌漠的接觸，低頭從凌漠身邊離開：「你看吧，我走了。」

尹招弟頭垂得更低了。

「哥哥幫幫我好嗎？」尹招弟跪在凌漠的面前，扶著她的膝頭，「我發誓我再也不會去做這種事了！你只要扔了這個奶瓶，誰也不知道是我乾的。尹傑天天暈暈乎乎的，被抓進去肯定很快就會招了，即便他不招，我這一身的疤痕，也足以給他定罪。」

尹招弟像是平靜了很多，默默地跟著凌漠走出了小屋，留下目瞪口呆的聶之軒，舉著大號物證袋呆立在門口。走出門的時候，凌漠默默看了尹招弟一眼，他心裏咀嚼著她剛才的那番話：一歲半時打了「預防針」，回來就突然坐不起來了……

「別打岔。」程子墨白了蕭朗一眼，說，「她的手腕上，有兩處點狀的疤痕。看上去，就像是被針戳了以後留下的疤痕。」

尹傑家門口的空地上，只剩下凌漠一個人站著，和依舊是坐在門口以淚洗面的孟姣姣面對面。

「好，https://read.99csw.com我們走吧。」

「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尹招弟說。

尹招弟的聲音果真變小了，而且不敢直視凌漠的眼神：「我內心怎麼了？我沒有殺她。」

凌漠蹙眉不語，內心卻起了極大的漣漪。

「哥哥，你怕是弄錯了吧。」尹招弟抬起頭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央求似的看著凌漠。

尹招弟低下頭，默默地擦乾了眼淚，繼續擇菜，一邊擇，一邊說：「你們更沒有道理來懷疑我。」

又是好一陣沉默。

當時的凌漠不是沒有反抗，可是弱小的身軀又怎麼去抵抗那堅硬的皮鞭？既然不能選擇抵抗，那就選擇逃離。可是逃離又談何容易？在垃圾堆里尋找別人丟棄的食物，自己身上的氣味能把自己給熏吐，承受著別人鄙視或防備的目光，幹了違法的事情被民警追逐……

看到凌漠和尹招弟靜悄悄地並排坐在地上，聶之軒怔了一怔，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

「天一亮就行動吧。」傅元曼微笑著說，「現在大家都需要休息。」

「我跟你走。」尹招弟慢慢地用自己顫抖的胳膊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凌漠對聶之軒示了示意，也跟著站起身來。但他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得到解答。

「好，我去盯打撈工作。」聶之軒充滿期待地離開。

是啊，自己是一個男孩子況且無法忍受，何況眼前的這個柔弱女孩？

「尹招弟，你還沒有回答我第一個問題。」

尹招弟臉色有點難看，卻又在極力地壓制，她微微點頭。

她跪在了地上，為了不讓門外的孟姣姣聽見異常，她低聲央求道：「哥哥，求你不要告發我。」

「所以在你有小妹的時候，你心理不平衡，也扎她？」凌漠問。

「而且看上去那兩處瘢痕有不少年了。」程子墨說，「她才十六歲，總不會是好幾年前自殘造成的吧？」

「打撈出軌道，按照蕭朗看見的鐵夾痕迹，進行痕迹比對，再將軌道上用於固定的螺絲孔和窗框上的螺絲孔進行比對，就可以做同一認定了。」凌漠說，「這已經不是間接證據了，可以作為直接證據使用。」

「不會是昨晚我們過來打草驚蛇了吧？」蕭朗擔心地說，「我得去找他。」

「吃安眠藥的人很多吧？據我所知，尹傑也經常吃。」尹招弟說。

長期以來的心理創傷，讓孟姣姣的思維變得很慢，她過了半晌，才微微點頭。

「好吧，那我們換一種表述的方式。」凌漠微微笑了笑，說，「那孩子死亡之後，兇手明明可以倉皇逃走。可是，為什麼兇手要出門拿了一塊裹屍布，又回去把屍體弄走呢？如果是簡單地藏匿屍體，我們會認為兇手是在延長發案時間，可是兇手卻把屍體放到了一個最明顯不過的地方。這不是藏匿屍體，而是在暴露。兇手有暴露癖，她因為之前的兩次作案，心理已經升級了，不再害怕，而是希望更多的人看見她的『傑作』，她可以通過這樣的暴露，獲得心理的滿足。」

「不清楚沒關係，有個大概輪廓，基本就可以確定。」凌漠說，「大概多少人？」

「包裹屍體的窗帘，已經和軌道認定同一了。」

空氣凝結了。這是勝利的前兆。

「即便你們找到了軌道，也只能確定兇手是我們家的。我從小就受到虐待，這足以給尹傑定罪了吧？我不懂你為什麼會懷疑我。」尹招弟出奇地冷靜。

尹招弟一抖，把袖子拉下來一點兒ｒeaｄ•９9ｃｓw•ｃom，沒說話。

凌漠不以為忤，坐到唐鐺鐺的座位上，同時打開了一排照片，像是有什麼期待一樣，在照片的面孔里尋找那一張熟悉的臉。

「嗯。」凌漠湊過身來看屏幕，肩膀碰著了唐鐺鐺。

「有了這樣的想法，我也就有了目標。」凌漠說，「你還記得嗎？你最早在接受警察調查的時候說，你的小妹失蹤的當天夜裡，你衝到了小路上去尋找，看見三百米外有一個人影，懷疑那就是偷盜你小妹的人。可惜，昨晚我進行了偵查實驗，我的兩個同伴先走了三分鐘，其實也就離開我們一百米左右，我們就根本什麼都看不到了。這說明，你在說謊。」

「哥哥，你一定不會理解我的痛苦。」尹招弟一把拉開了衣服的前襟，露出胸部，凌漠本能地避開了眼神。但即便如此，凌漠還是在那一瞬間看見了她胸口密密麻麻的瘢痕疙瘩，讓人觸目驚心。

第二天一早，蕭朗嘲笑了一番凌漠的黑眼圈之後，率先爬上了萬斤頂。萬斤頂率領著數輛特警、消防的車輛，直接開進了村落。兩輛消防車上下來十余名消防戰士，對池塘的入水口進行了圍堰，並用抽水機開始抽池塘的水。

尹招弟咬著嘴唇，眼睛已經紅了。

「姥爺，就是尹傑作案沒錯了。」蕭朗還沒進會議室，就喊了起來。

他獨自一人來到守夜者組織的天眼小組操作室，唐鐺鐺正背對著他，專註于電腦屏幕上的一幅幅圖片。

唐駿教過他，在乘勝追擊的時候，要保持一種征服姿態，這樣更有利於擊垮對方的心理防線。而這種姿勢和眼神，就是最簡單的征服姿態。

「針戳了也能留疤？」蕭朗轉頭問聶之軒。

凌漠盯著她的眼睛，說：「我很同情你，但你錯了就是錯了。」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凌漠說，「因為通過奶瓶外部的檢驗，可以發現只有你的指紋和DNA，並不會有其他人碰它。」

「確實，這種最為常見的安眠藥很容易買到。」凌漠說，「雖然購買藥物都是限量的，但是你省下一晚上的葯不吃，就能毒倒好幾個孩子。而且，最關鍵的是，你符合上肢有問題、下肢很健全的特點。」

「凌漠在尹傑家的廚房窗戶的窗框上發現了幾個平行排列的小孔，說明之前還有另外一條窗帘軌道。」蕭朗說，「如果這個成立的話，那麼尹傑一定是拿了自己家廚房兩層窗帘的外層去包裹了屍體。然後，他又回家拆卸了外層窗帘的窗帘軌道。」

「我沒有殺她！」尹招弟重新抬起頭，眼神里都是憤怒。

突然，寧靜的空氣被尹招弟低聲的哭聲打破了。

「我相信。」凌漠說，「你是個初中畢業生，肯定不知道胸膜破了會形成血氣胸危及生命，而一歲左右的嬰兒頭頂上有一個顱骨未閉合的囟門。」

「不不不。」尹招弟使勁搖頭，說，「我很疼小妹，但我告訴她，說不定以後她也會被銀針扎得千瘡百孔，不如現在先適應一下這個痛苦。可是，我每次扎她，她都拚命地哭，撕心裂肺地哭，她完全沒有我堅強。」

「我不是告發你，我是警察，查獲真兇是我的職責。」凌漠說。

「那些都是你的猜測，你並沒有證據。」尹招弟在做最後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