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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滅門凶宅 4

第五章 滅門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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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兇手是先殺人,再取財物,然後丟棄到指定位置,並且守候在那裡。」凌漠說,「等他看到有三個人撿走了財物,才回來用三雙拖鞋沾了血,去踩腳印。」
「因為兇手是一個人,所以無法同時捆綁兩人。所以兇手控制方克霞,讓她捆綁了趙元,然後兇手再捆綁了方克霞。」凌漠說,「而此時,馮起、程源、李江江可能分別從外面回來,被逐一控制了。我相信,這也是兇手始料未及的。」
出於對凌漠這種「超能力」的敬仰,在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的時間里,會場里鴉雀無聲。大家都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著大屏幕上,不同顏色的箭頭一個一個地填滿了整張空白頁。
「位置很重要,但鞋尖朝向更重要。」凌漠說。
「我覺得這是比拼心理吧。」凌漠說,「兇手在暗處觀察,他分析出三個人肯定會私吞財產,所以想了這個辦法來栽贓,而自己躲過法律的懲罰。如果他分析認為三個人肯定會把財物上繳給派出所,他就要想出別的方法來避罪了。他之所以把手機卡拿掉,手機數據抹掉,就是防止財物上繳之後,民警可以迅速找到趙元家。因為兇手還需要時間返回去根據實際情況來偽裝現場。」
如果只是現場清一色的血足跡,別說只看照片了,即便是到了現場,也根本不可能總結出什麼結論來。不過經過凌漠用這種一目了然的方式一還原,似乎血足跡的走向就明確了。
「兇手何必這麼大費周章?」程子墨問。
「意思就是,作案人,只有一人。」凌漠總結道。
「蕭朗說得對。」凌漠說,「我最初產生懷疑,是因為聶哥說了,五具屍體都只有淺表的威逼傷,而且抵抗傷輕微。那麼既然少有抵抗,為什麼中心現場的鞋印那麼複雜?這就讓我萌生了研究足跡走向的想法。真沒想到,天大的秘密,居然就藏在足跡里。」
「前車之鑒,我們還是要想辦法,能夠從現場提取到兇手的DNA。不管是為了破案,還是為了以後的起訴、審判,這一個線索都是絕對不九九藏書能放掉的。畢竟,我們現在對案件有了全新的認識,對現場重建也有了新的判斷,提取DNA的途徑也就更多了。」凌漠說,「另外,我們之前的這麼多判斷,都指向兇手是生人。我剛才說的時候,蕭朗和子墨都有疑問。我知道,你們是想說,如果是生人,又怎麼知道鄰居趙大花的活動規律?又怎麼知道趙元家裡有監控,以及監控取電的線路呢?這兩個問題,就只有一種答案能夠解釋,那就是,踩點。兇手通過前期詳細的踩點,明確了這個時間點天黑人少,是作案的最佳時機,明確了每周二趙大花不在家裡,明確了死者家裡有監控,並且監控的取電是在燈箱處這一系列信息,然後,才制定了作案計劃實施犯罪。我們現在就要從踩點上做文章了。」
沉默。
「那你說說,你的別的辦法又有哪些?」唐駿滿意地點頭。
「現在我們再來分析一下兇手的心理。」凌漠站在講台中間,饒有興趣地說,「既然坐實了他是偽裝,那麼就可以分析一下他的真實企圖了。他偽裝成謀財的現場,又丟棄了現場所得的所有財物,顯然,他是為了謀人。」
凌漠走上講台,接過傅元曼手裡的滑鼠,打開電腦上的畫圖軟體,在空白頁里畫出了一個現場的示意圖。
「老師,我覺得調查趙元的社會矛盾關係只是其中的一條路。」凌漠說,「畢竟是生人作案,存在雇兇殺人、激|情殺人、變態人格殺人等諸多因素,而這些因素可能都很難去通過矛盾關係的調查來搞清楚。」
「我?」程子墨詫異道。
「可是我剛才等你的時候翻看了當時的卷宗,對於幾名死者的社會矛盾關係調查,沒有發現任何一點點線索啊。」蕭朗說。
「紅色的足跡從中心現場開始,一直延續到了1號房間,然後居然斷了,就沒有回頭的足跡了。反而是黃色的足跡不知道怎麼進入了1號房間,憑空從1號房間里走了出來。」蕭朗的眼睛最尖,其宏觀掌控力也最強,所以最先發現了端倪,「2、3、九*九*藏*書4、5、6號房間的情況其實都差不多,這些足跡很多都是『有來無回』或者『無來有回』的!只有在中心現場和院落過道里有非常多的交叉。不過仔細看這種交叉,也沒有完整的行走路線。」
「什麼意思?」唐鐺鐺雖然也看出了這種異常的情況,卻還沒有意識到這條線索的指向性。
「對!就是這麼回事!」凌漠的眉毛揚了一揚,臉上的疤痕也拉長了一些,「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看出,每個房間至少都有兩種鞋印,這兩種鞋印如果是一種,還好解釋來去的路線,但分開來,就都不能解釋。」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程子墨重複了一遍,「他怎麼知道會有三個人來撿走財物,難道他知道這三個人當天晚上會經過這裏?即便是這樣,也不能確保在這之前有人經過撿走啊。」
「為什麼不在意?」蕭朗問。
「有道理。」程子墨看起來是被凌漠說服了。
「可是……」蕭朗這個急性子又按捺不住,想去詢問凌漠監控是怎麼回事。畢竟,不是熟人,不可能熟悉監控的線路走向。其實此時程子墨也有疑問,因為她知道,趙元的鄰居趙大花如果不是恰逢周二不在家,兇手也無法作案。兇手掌握了趙大花的生活規律,不是熟人也難以做到。但是,受到凌漠昂揚情緒的影響,兩人都沒有打斷凌漠的思路。
所有的守夜者成員,包括傅元曼以及一直靜靜坐在後排沒有說話的唐駿,此時都瞪大了眼睛。大家都知道凌漠的記憶力好,但是在三個小時之內就把現場接近三百枚鞋印的位置和朝向都完完全全、絲毫不差地記住,這簡直就不是一個正常人可以完成的。
許久,凌漠打破了沉默:「除了趙元家的監控,我們還有幾個公安監控,這麼多影像疊加起來,是否能找到嫌疑人的蹤跡,就要看你和鐺鐺的了。」
「如果兇手不是熟人,目標又不過是趙元夫妻,為什麼要全部殺掉啊?」程子墨說,「反正他們都不認識兇手,何來滅口之說?」
「二百七十一……」蕭九_九_藏_書朗說,「你不是全部記下來位置了吧?」
「我們進入現場,第一感覺,就是現場到處都是血足跡,非常凌亂。而且,即便是仔細看了,得出的結論也是所有的這二百七十一枚足跡,都來源於現場的三雙拖鞋,而這三雙拖鞋我們也確定了是死者趙元家裡的。」凌漠說,「看似並不可能提供線索,但恰恰線索就在裏面。」
「也就是說,下一步需要繼續追查趙元的社會矛盾關係?」唐駿終於在後排開始說話了,而這次的疑問句,讓他的語氣不再是個老師,而是一個正在商量事情的同事。唐駿知道,眼前的這個二十歲出頭的孩子,其天分已經遠遠超過了自己,自己不懈努力地調|教,今天開始真正閃光了。
「其實他真正翻找東西的時候,鞋上是沒有沾血的?」程子墨問。
「生人,謀人,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命題。」凌漠說,「既然是生人,警方當然沒那麼容易摸清楚背後的因果關係。但是,如果我們要是知道兇手的具體目標,說不準能分析出一些什麼。所以,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知道兇手的真實目標,畢竟,這五個人分屬三個不同的『世界』,他們之間除了住店也沒有任何瓜葛。不過,這就是聶哥的長項了。」
「你和我說過,你的直覺。」凌漠微微一笑,「我相信你的直覺。」
「一人?」程子墨也有一些詫異。
「因為現場只有三種血足跡,所以我就用紅、黃、藍三種顏色的標記來區分三雙拖鞋的痕迹。」凌漠先在圖上標出了一個紅色的箭頭,「箭頭,就是鞋尖的朝向方向,也就是兇手的行走方向。請大家給我一點時間,等我畫完,大家就能看出名堂了。」
「蕭朗說得對。」凌漠說,「還是回到原來的問題,捆綁趙元夫妻二人是正常的捆綁動作,但是後面三個人的捆綁顯然是『過』了,都裹成粽子了。根據之前的分析,可以輕易地得出兇手的目標是趙元夫妻的結論。之所以後面三個人反而被膠帶裹得更嚴重,是因為他們的突然出現,讓兇手十分驚恐。這種九_九_藏_書制伏被害人後過度捆綁的行為,恰恰提示了兇手的驚恐心理。人一個一個地回來,讓兇手一次一次地驚恐,等兇手平靜下來的時候,想不殺也不可能了。而且,說不準兇手只是想殺掉趙元夫妻后,嫁禍給其他租客,可沒想到其他租客都提前回來了,沒辦法,只能再去尋找拾金就昧的人去嫁禍了。」
然而,凌漠他偏偏就記住了。
凌漠朝蕭朗揮了揮手,意思讓他不要打斷,接著說:「同樣是用鞋子沾血去偽造足跡,兇手既然要故意穿上拖鞋去留下痕迹,而不是用其他的皮鞋、球鞋等鞋子來留下痕迹,其偽裝成熟人作案的心理就擺在了那裡,這樣恰恰說明他並不是熟人。」
「我先問一個問題吧。」程子墨舉了舉手,說,「假設是兇手偽裝了現場,可是兇手怎麼知道他拋甩的財物恰好被三個人撿走?顯然,三個嫌疑人撿的就是贓物,而此時,兇手肯定已經完成了作案過程,不然贓物哪兒來的呢?」
「嗯,筆錄上說了,一般這些租客都會在九點鐘到十點鐘之間伺候完病人入睡才回來。」蕭朗翻著卷宗說,「這也應該是兇手為什麼選擇這個天剛剛黑,人又少的時候作案的原因。可是沒想到一個一個地回來人,兇手也就只有一個一個捆起來殺掉了。」
「對!一人!」蕭朗說,「這個人手持兩雙拖鞋,穿著一雙拖鞋,在現場行走。他從中心現場走到1號房間,翻亂1號房間之後,就換了一雙拖鞋,再走到2號房間進行翻找。以此類推。他除了在中心現場和院落走道里做出了許許多多鞋印交叉以外,在房間里的鞋印,就暴露了他的行為。」
「偽裝。」凌漠說,「當我們第二次回到這個詞的時候,就基本上接近真相了。」
「這確實是一個疑問。」凌漠低下頭,說,「其實監控只是斷電,而不去摧毀以前的記錄,除了第一種可能是因為熟人不需要踩點,沒有留下影像以外,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兇手並不在意這個監控留下了他的影像。」
「其他的我都沒意見,但監控這個說不過去。」read.99csw.com蕭朗把頭搖得像是撥浪鼓,「監控雖然被斷了電,但是兇手以前踩點留下的所有影像記錄都還在電腦里。兇手既然明知有監控,為什麼不把電腦給搬走啊?如果嫌搬走電腦目標太大的話,摧毀電腦也可以啊,總不可能是這個計劃周全的兇手忘了這茬吧?」
「剩下的三人被捆綁的順序,通過對膠帶的分析,可以判斷出來。」凌漠說,「我仔細研究過膠帶的斷口,並且在實驗室里進行了整體分離。現在可以肯定的是,膠帶是先捆好了馮起,再捆程源,最後捆李江江。」
「二百六十九、二百七十、二百七十一。」凌漠長出了一口氣,說,「畫完了,能看出點什麼來嗎?」
「偽裝?」蕭朗說,「這偽裝的,實在有一些複雜啊。」
「我是這樣看的。」聶之軒走上講台,打開了一張現場的概覽照片,說,「現場情況是這樣,趙元夫妻兩個人被膠帶捆紮,並且躺在地上,窗帘布受到拉扯,導致窗帘桿從窗戶上方掉落,窗帘桿壓在了夫妻倆的小腿處。而其他三具屍體都是躺在窗帘桿上方的,所以我判斷,最先受到控制的,是趙元夫妻倆,這也和為什麼中心現場是在他倆的住處這一點吻合。」
「那兇手怎麼知道這三個人肯定會私吞財產?」程子墨接著問道。
「大家還記得吧,現場膠帶上,只有捆綁趙元的膠帶上有幾枚方克霞的指紋。」聶之軒提示道。
「即便是沾了少量的血或者泥,也都被大量的拖鞋血足跡覆蓋隱藏了。」聶之軒說。
「這就又要回到前面說的割頸了。」凌漠說,「兇手控制住人,割完頸就離開的話,完全可以做到腳上不黏附任何血跡而離開。三雙鞋子都沾滿了血跡,而且到處走動,是不是感覺有些多餘呢?所以我覺得割頸是為了取血偽裝。」
「你看到沒,這兇手裹膠帶裹過了頭,把三個人都弄出了窒息現象,怕是他後悔想解開膠帶都解不開了吧?」蕭朗說,「而且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把現場偽裝成劫財,那麼如果有人活著,他接下來的行動豈不就暴露了他的真實意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