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據兒被正式冊立已經十幾年了，但一直都不快樂。

「哼，仗著皇上親近信用，他就敢不買你的賬？」我不悅地道，「據兒，你不要總是那麼謙讓，連幾條狗都調不出來，你將來還怎麼懾服群臣，調用軍隊？」

我命大長秋田仁寫了諭令，又蓋了皇后玉璽。

我不關心這個，長到這麼大，他就沒打過幾回獵，縱使上林苑近在眼前。

據兒來見我，說要和公孫賀一起去打獵。

不過，是男人就好，至少他沒辦法生育一個跟據兒爭奪天下的兒子。

而我的據兒相貌白皙俊朗，喜歡黃老之道，常常和董仲舒、東方朔、枚乘他們來往。

據兒向我借了三十名長樂宮ｒeaｄ.99csw.cｏｍ的羽林郎去伴獵，他還要我下一道諭旨，讓上林苑的馬監調一百條猛獒給他。

他訥訥道：「母后，如今狗監換了頭目，此人是尹婕妤的親戚，巧言令色，深得父皇歡心，仗著外甥女得寵，很是驕狂……」

可等據兒走了，田仁悄悄告訴我，只怕這諭令都不一定能調出上林苑的猛獒來。

儘管是自己的父親，但那張喜怒無常的威嚴的臉，那冷冷掃視的眼睛，那傲慢地向上揚著的虯髯，都令他覺得天空陰暗。

我望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大為不滿。

他平時談論的東西，深奧玄秘，我幾乎聽不懂。可是我明白，他的學問並不是君王之https://read.99csw.com道、治下之策、御下之術、用兵之法。

皇上曾當著眾人親口說過：「據兒優柔寬仁，是守成之主，非開創天下之人。只是若不改婦人仁心，將來法度敗壞，各州豪強再起，恐怕大漢江山，又要復現七王之亂故事。」

那時候起，我就清楚地知道，成年後的據兒，並非是皇上心中想要的太子，幸好，皇上不像景皇帝那樣有十幾個兒子可以選擇。

我立功甚偉的弟弟衛青、戰功彪炳青史的侄子霍去病，以及我英雄蓋世的夫婿，他們對據兒所學的東西，從來不感半點興趣。

我語塞了，是的，據兒說的全是實情，皇上雖然嫌據兒柔弱，卻也沒有減少對九_九_藏_書他的提防。

皇上明年又要外巡，可我聽說，這一次對讓不讓據兒監國，他很猶豫，若非皇上那些異地封王的兄弟一個個都既古怪又充滿野心，或許他並不想讓自己的太子臨時享用那無上的皇權。

這個狗監我也曾有所耳聞，他原本是個好賭無行的內黃門官，因辦事屢屢出錯，才被打發到上林苑養狗，整天乾著清狗舍、喂狗食的雜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突然多出了個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外甥女。

皇上高大魁梧、氣概雄壯、風度洒脫，他的所有女人，都深情地愛著他，仰慕著他。他天生屬於這皇位，既力能搏虎熊，又精通音樂詩賦，既雄心勃勃，又溫柔多情，既好殺黷武，又不吝九_九_藏_書恩賞。

尹婕妤是皇上今年喜歡的美人，嬌痴可愛，也常常倚著自己的嬌痴，為家人討要官職，可她的家人實在太少，只有一個六歲的妹妹，三歲的弟弟，全濟不上事，有人便趁機討巧，走她的門路，冒攀親戚，借勢飛黃騰達。

我和據兒都侍立在側，一聲不敢吭。

這些年據兒也在努力學習他的父皇，每年春秋二季，總要出去圍獵數次，將大堆獵物張揚地堆滿車，穿過長安城的長街。

也就是說，據兒的學問，對於他的前程來說，事實上只是一堆垃圾。

「聽說那個狗監不但攀了尹婕妤當親戚，還在狗監里精挑細選了幾個清俊的小內官，想討好皇上……」田仁吞吞吐吐地說，「皇上彷彿還挺read.99csw.com滿意，老臣打聽到，其中有個年輕內官，只得十六七歲，相貌格外出眾，穿上女裝打扮起來，任誰都以為是個頂標緻的美人，吹拉彈唱，樣樣精通，不在當年的韓嫣之下，所以這些日子，那狗監在皇上面前說話一句頂十句，比誰都管用。」

五十歲的我，已經輸不起。

據兒苦笑：「我這個太子說話能有多少分量，別人不知道，母后還不知道？就算如此，還常常有人說我門下賓客太多，有結黨之嫌。」

韓嫣！這個名字讓我的眼皮跳了一跳。

據兒長得不像他父皇，風格迥異的不是相貌，而是氣度。

每次見了父皇，據兒都覺得害怕。

這讓我有些奇怪：「據兒，你是東宮太子，要幾條狗還得皇后諭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