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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再顧傾人國 A14李夫人

卷三 再顧傾人國

A14李夫人

當先一匹馬上的乘者是皇上,他穿著紫色綉金緊身戎衣,頗有幾分當年的剽悍神勇。最後一匹馬上的乘者是李延年,他氣喘吁吁,臉色噴紅,看上去更像個嬌俏女人了。
我心中動怒,也忍不住大聲呵斥:「放肆!你怎麼敢擅用天子儀仗,坐著皇上的車在馳道上走?大漢家法,后妃僭越者,當死!」
捉弄完李延年,皇上終於看見了和李夫人一起僵立道旁的我,睿智如他,一眼就看穿了事由,趕緊道:「皇后,是朕讓李妃乘車去未央宮的,休得怪罪她。」
皇上也自知對李夫人寵溺無度,只得抱愧地道:「請皇后恕她無心之失,李妃已懷有三個月身孕,朕怕她勞頓太過,這才稍稍縱容了她,下次絕不會了。」
皇上的女人成千上萬,可生下的孩子卻寥寥無幾,至今也不過李姬、王夫人還有兩個無名宮人為他生過三個兒子、兩個女兒。
她不大識字,也很少讀書,更不懂禮法,穿上華麗的宮九*九*藏*書裝也仍然如同穿著舞衣,走在未央宮裡常常蹦蹦跳跳,不時會即興起舞,當然,皇上愛的也正是她這種飄然若仙、天真爛漫的情致。
這輩子,我為皇上生過的孩子最多,三位公主,一位太子,生據兒那年我二十八歲,此後再沒開過懷。
皇上本來就好男風,死掉的韓嫣,恐怕在他心裏的位置要勝過絕大多數嬪妃,李延年雖然比不上韓嫣俊美,卻更嫵媚妖艷。
李延年這才眨巴著眼睛明白了過來:「喲,說了大半天,還不是個編小曲兒的么?皇上可真會捉弄奴才。」
見他這樣大包大攬,我更是生氣:「皇上,祖宗上訂下的家法,無論太子后妃諸侯,擅用天子儀仗,與謀反同罪!適才李夫人乘著皇上的車過來,臣妾差點向她行禮下跪,可她居然半點慚色都沒有!」
「無禮!還不快下車給陛下行禮!」奚君毫不客氣地厲聲吩咐。
更令我不敢相信的是,她居然https://read.99csw.com和她的哥哥李延年一起侍候皇上。
三個月身孕?我望著她那纖細得彷彿只有一束的腰肢,不敢相信。
夏日的下午,奚君扶著我出去散心,一群人陪我走到長樂宮后苑處,卻見皇上的車乘如飛般從未央宮與明光宮之間的長廊上馳來。
她被我的氣勢嚇住了,囁嚅道:「陛下,是……是皇上讓臣妾乘車先回去的……」
「皇后陛下!」她笑嘻嘻地打著招呼,全無半點規矩。
李夫人這才不悅地走下了車,勉強跪了一跪,低聲道:「臣妾給陛下請安。」
皇上差點笑岔了氣,故意繃著臉道:「協律者,唱歌彈琴跳舞,都尉者,大總管也。」
我的據兒,該來的總是要來,想躲也躲不過去,上天不想讓你的帝位來得太過順當,只是不管到什麼時候,我永遠都與你同在。
李廣利?我望著面前那個小白臉,他不過十七八歲模樣,和李延年、李夫人一樣,渾身都是街https://read.99csw.com頭藝人的靈活和油滑,每一根線條都透著想取悅別人的討好意味。
我的預感沒有出錯,李延年的妹子很快獨據了皇上的心,什麼尹婕妤,什麼邢夫人,統統被皇上拋在一旁,不再回顧。
可李夫人不同,她風情萬種、艷冶無雙,牢牢地抓住了皇上,讓皇上深深地沉迷了進去,一如當年對我,甚至,有時候我覺得還要超過當年對我。
可我聽說,新近被封為「夫人」的李燕然命人到處搜羅生兒子的秘方,還讓建章宮的方士們加緊為皇上煉製回春丹,好再生兒育女。
這對兄妹都極其風流標緻,卻也一樣下流無行,倆人整天與皇上同榻起居不說,李延年居然還打算把弟弟李季也送入宮來供皇上享用。
如果他們沒有別的想頭,就算全家都來給皇上當後宮,我也不願多操半點心。
據兒今年已經二十四歲,就算尹婕妤、邢夫人之流再給他添個年幼的弟弟,也不見得能撼動他的太子之位。
九九藏書李延年一邊倒身下拜,一邊天真地問著:「謝陛下隆恩,可是皇上,這協律都尉是個什麼官兒啊?」
出身市井,她擅長一口流利的市罵,聽說她豎起眉毛罵起侍女來可以半個時辰不換氣,也不換說辭。
誰也不能否認李燕然是個絕色美女,但除了容貌和歌舞,她便一無可取。
皇上就用這樣的人與我的衛青、霍去病相提並論?還是當初的我們,和今天我所百般厭惡的李夫人、李延年並無二致?
皇上更是開懷大笑,道:「喲,朕可是把最心愛的人給忘了,來人,記著,明天要內廷下詔,給李大人個官職,官拜『協律都尉』,俸祿二千石!」
皇上居然讓姬妾乘著天子車在宮中隨意行走,他年紀越大,似乎越任性,越不羈。
皇上大笑著道:「好,你們李家的子弟都是好樣的,李廣利,朕封你為『衛將軍』,明年拜將出關,帶三萬精兵,攻打大宛!倘立功歸來,朕給你裂土分侯,決不食言!若你能屢建奇功,將來大司九九藏書馬之位,說不定就是你的!」
三十三年來,對皇上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已經令我對他的好色不再有底線。皇上自己也說過,他絕不可一日無女人,更不可能數年如一日對著同一個女人。
李延年見皇上高興,也撒嬌道:「皇上,我兄弟見到皇上才幾天,就封了『衛將軍』,奴才天天跟著皇上,侍候皇上,到如今論起身份,還是狗監的內官,多不體面啊!知道的,說我是李夫人的大哥,皇上的國舅爺,不知道的,說奴才就是個宮裡頭養獵狗喂狗食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出身下賤,這是命,可自甘下賤,這是本性。
中間一匹馬上的乘者是位健壯少年,他加緊一鞭,超過皇上半個馬身,興奮地道:「臣贏了!皇上,臣贏了,皇上金口玉言,答應臣的話可得算數啊!」
寵妃生子,永遠都是皇后的噩夢。
正說著話,只見後面的馳道上幾匹馬如飛趕來。
我忙站到道邊請安,車乘停了下來,車簾后露出的卻是李夫人的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