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教授愕然語塞，鵜飼指著這台相機，朝眼前的兇手露出挖苦的笑。

小松綾香也點頭附和。「何況這個人是背對的……看不到臉……」

「雖然不太清楚，但人影的動作確實奇妙。拜託，再翻一遍！」

「那麼，三人之中誰是兇手？森副教授嗎？聽說他當時背著看似很重的背包出現在現場，死者的鞋子很可能藏在那個背包里。」

「還是說，背對的人物會突然轉身——哈哈，怎麼可能！」

反觀鵜飼露出誇耀勝利的表情，說出一個結論。

「只靠這張照片確實沒辦法判斷，不過——」

「咦，不，這是，那個，怎麼說……」

不過青山教授的反駁似乎在鵜飼預料的範圍之內。鵜飼冷靜回答：「確實沒辦法預先規劃並且執行吧，既然這樣，這應該不是預謀犯罪。你前一晚造訪這座宅邸，大概和佐佐木教授一起喝酒吧，後來外面下大雪，你獲淮在這座宅邸過夜。隔天早上醒來一看，雪停了，整面院子積滿雪，佐佐木教授在寢室熟睡。你看到這些條件到齊，首度想到可以進行這個古典的詭計——咦，動機？不，老實說，我沒能查出動機，總之既然在同一所大學的相同學系一起擔任教授，應該會發生各種摩擦或嫉妒吧，這種事可以想像——我有說錯嗎？」

「你的詭計很單純，但是順利成功。烏賊川警局引以為傲的菁英搭檔，也完全沒發現腳印的突兀之處，淮備將佐佐木教授的死當成自殺結案。不過此時出現意外的陷阱。突然出現一個陌生人，一眼看穿你的罪行，這個人就是這位水澤優子小姐的丈夫水澤晉作先生。」

「……」青山教授沒回應。

「哎，總之就是這麼回事，所以答案只剩一個。是的，兇手是可以穿上佐佐木教授的鞋子，還能將鞋子藏在包包里的人。換句話說，兇手只可能是你，青山教授！」

「為什麼？」青山教授語氣有些生氣。「為什麼可以這樣斷言？」

「青山教授，可以這麼說嗎？如你所見，我的單眼相機是從十五年前用到現在的落伍底片型，沒辦法輕易做到你說的數位加工。若你依然有所質疑，那也請專家調查這個吧。」

「總之，就只是這麼簡單的詭計。不過要完美完成這個詭計，必須進行最後一件重要的工作，就是將借用的死者鞋子放回原來reａd•９９ｃsw.ｃom的玄關，因為要是有死者腳印，玄關卻沒有符合的鞋子，那就不合邏輯了。兇手無論如何都要做這件工作。那麼誰可以進行這項工作？不用說，肯定是首先發現屍體的三人——也就是青山教授、森副教授與小松綾香小姐之中的某人。殺害佐佐木教授的兇手就在這三人之中。」

「流平？啊，我忘了。」鵜飼露出失算的表情。「哎，算了，不需要他。」

「鵜飼先生！這個人不是從外門走向玄關吧？」

眾人點頭附和綾香的火爆話語，接著鵜飼終於向前一步。

砂川警部與志木刑警的警察搭檔，被警方懷疑殺夫的水澤優子，以及發現佐佐木教授屍體的青山教授、森副教授與小松綾香三人。鵜飼杜夫與二宮朱美當然也在場。至於戶村流平—不，完全沒看到流平，他似乎沒被當成命案關係人。朱美向鵜飼投以抗議的視線。

鵜飼說完，這次從包包取出一迭約三十張照片，「我是以連拍模式拍下這些照片。這張照片不是單獨的一張，只不過是這迭連續照片的其中一格。連續的照片——舉例來說就像是電影或卡通，也就是說，這些照片使用某種方式，也可以當成動畫觀看，換句話說就像這樣——」

鵜飼說明到這裏環視眾人。

「她的外套是貼身的薄羽絨外套，不是能夠藏鞋子的寬鬆外衣，而且她一進入玄關就脫掉外套，代表她沒將鞋子藏在身上，因此小松綾香小姐不是兇手。」

「刑警先生，這是怎麼回事？叫我們來這種地方究竟想做什麼？」

砂川警部一臉詫異地詢問鵜飼：「以翻頁漫畫的方式看這些照片又能怎樣？難道豆子大的人影看起來會突然變大？」

「就是這麼回事。不過被抓到把柄的青山教授也沒有忍氣吞聲，他親自造訪水澤家，持刀刺殺您丈夫滅口。夫人貿然撿起刀子，因而被質疑殺夫，落得被警察追捕的下場。不過事實如我剛才所說，您丈夫的死也是青山教授的犯行——如何？我想這麼一來，夫人就可以完全擺脫殺人嫌疑了。」

「這是什麼？」「感覺怪怪的！」「人影在動？」「可是動作怪怪的……」

「原來如此啊……」水澤優子釋懷般說：「外子找到支付贍養費的門路，才敢強勢宣稱隨時都可以離婚。」

「確實可以這樣推九_九_藏_書涮。」森副教授點頭。

「對，這個人是從玄關朝外門倒退走，各位知道這麼做的意義吧？」

「大概是進行最終確認吧。您丈夫得到確信之後做了什麼事？肯定是想勒索青山教授。因為夫人離婚時，他會被要求高額的贍養費，對他來說，掌握大學教授的把柄簡直是神助。」

「放心，不會花各位太多時間，只是想讓各位看照片。」

「如果只是往前走確實無妨吧，但是不可能倒退。要是腳跟沒套進鞋子就在雪地上倒著走，鞋子會輕易鬆脫。」

砂川警部豎起一根手指，如同要代為說出眾人的感想。

偵探這番話再度令眾人面面相覷，議論紛紛。

「哎呀，是嗎？」提問的是朱美。「她的包包確實很小，但如果清空內容物只塞鞋子，說不定勉強塞得下啊？」

看來這是他高中時代的回憶。朱美覺得翻頁漫畫一般來說是小學生在玩的遊戲，但是暫且不提這件事——

「唔？這就不一定吧？」反駁的是砂川警部。「即使很難穿好，只要腳跟沒套進去，至少還是可以走路吧？」

「那麼，他後來要求再看一次照片是——」

「不，很遺憾，這不是佐佐木教授。」

聽到鵜飼這番話，小松綾香不是鬆一口氣，反倒是提出不滿的意見。

「是詭計。」「確實是詭計。」「古典的腳印詭計。」「應該說老套！」「沒想到這個時代還有人用這一招……」「被這招騙的警察也好不到哪裡去。」「哎，畢竟是烏賊川警局啊。」「畢竟是烏賊川警局呢！」

「那麼，兇手是小松綾香小姐嗎？但她也不可能吧。她當時是提著小小的粉紅手提包現身，不過無法想像那個小小的手提包藏著男用鞋。」

至今聚在一起的團體，聽完鵜飼這番話就立刻分成兩邊，也就是三個殺人嫌犯以及其他人。鵜飼看著嫌犯們說下去。

「不，我不會這麼說，但總之聽聽他的說法吧。要是沒辦法接受，各位之後要殺要剮都隨你們高興。」

「你用睡衣腰帶勒死佐佐木教授，再用他的手機寄信給森副教授與小松綾香，要他們十點過來，然後設下我剛才說明的腳印詭計，這是當天上午九點的事。十點時，你將死者鞋子藏在包包，假裝成清白的第三者，再度來到這座宅邸門前，並且和森副教授與小松綾香小姐會合，再九-九-藏-書度進入這座宅邸。你趁兩人到處尋找佐佐木教授時，將包包里的鞋子放回玄關，然後前住二樓寢室，自行發現佐佐木教授的屍體，刻意慘叫——是這樣吧？」

志木刑警也出言消遣，但鵜飼面不改色朝刑警們點頭。

原來如此，沒錯。周圍湧出贊同的聲音，砂川警部也只能默默退下。

「沒有啦，關於這個……」砂川警部擦拭額頭汗水，指向牆邊的鵜飼。「其實是那邊的偵探強硬要求我召集相關人士，才會變成這樣——」

鵜飼獨自承受三人的抗議，卻不改若無其事的表情。

「確實無法否定這種可能性，但是假設包包被一雙鞋子塞滿，她會刻意在兩人面前打開包包拿出手機嗎？不惜冒著內容物被看見的危險？不可能吧？」

但青山教授如同進行最後的抵抗，突然用力搖頭。

「外子……看穿罪行？」鵜飼重新面向自己的委託人。

「是的，人影當然不會變大，也不會轉身。不過只可以確認這個人影不是佐佐木教授。事實勝於雄辯，總之也請各位看看吧，方便將臉湊到照片前面嗎？」

鵜飼說完，從西裝口袋取出褐色的細長物體扔在桌上。那是偵探那天拍下的光景。捕捉到雪中真兇身影的底片——

「從時間來看肯定沒錯。」青山教授也同意。

仔細想想，鵜飼插手本次案件的理由，並不是要解決佐佐木教授的命案，而是洗刷水澤優子的冤情，看來他直到最後都沒忘記這個目的。委託人確實由偵探的推理證明清白。

到最後，除了「炒熱揭發兇手的場面」之外，他應該想不到其他合適的理由吧。鵜飼如同要掩飾自己的艱困立場，突然說出結論。

「既然知道不是兇手，為什麼要把我跟森老師叫來這裏啊……」

警部的激進發言，使得小松綾香眼神閃閃發亮。

「如各位所見，照片上的這個人在雪地倒退，試著留下假腳印，各位覺得佐佐木教授會做這種事嗎？當然不可能吧？使用這種詭計的人就是兇手。換言之，這個身影肯定是殺害佐佐木教授並且偽造成自殺的真兇。」

「說得也是。那麼，有沒有可能藏在外套裏面？」

朱美也終於看懂照片人影的特別動作。背對鏡頭的人影乍看像是正常走路，其實是倒著走。

「是啊，從這個小小的人影，肯定沒辦法判斷他是不是別人。九九藏書」森副教授說。

「是的，夫人，您丈夫翻閱夫人遞出的外遇證據照片時，察覺背景人物的奇妙動作，因而發現佐佐木教授的案件不是自殺，是使用詭計的命案。他大概是獨自蒐集案件相關的情報吧，並且不知道是和我一樣推理成功還是依賴直覺，認定真兇是青山教授。」

鵜飼看向砂川警部，警部掛著不高興的表情，穩穩點頭回應。

森副教授開口想反駁，但鵜飼搶先說：「不過，森副教授應該做不到。如各位所見，森副教授是身高達一八〇公分的高大男性，即使身高不完全和鞋子尺寸成正比，穿上矮小佐佐木教授的鞋子也不太可能正常走路。」

被點名為真兇的青山教授，漲紅臉頂撞鵜飼。

「確實沒錯。」森副教授也同意綾香這個中肯的指摘。鵜飼明顯露出為難神色，嫌犯們的冰冷反應似乎在他預料之外。

「沒辦法接受就可以打得半死啊！既然這樣，我務必想聽偵探先生怎麼說……」

鵜飼隨即像是等待三人意見一致般，大幅搖了搖頭。

眾人掛著疑惑的表情，將臉湊到鵜飼手邊。鵜飼在眾人面前翻動照片。一張接一張……翻到最後一張再來一次，一張接一張……再翻一次，再翻一次……他反覆這個動作時，眾人之間開始出現奇妙的騷動聲。

當天晚上，命案關係人聚集在佐佐木教授住處的客廳。

鵜飼依照警部的要求，再度翻動照片——

「不淮亂講話！我不可能玩這種愚蠢的詭計。到頭來，我不可能預測前一晚下大雪積滿院子，而且雪隔天早上就停。你說的詭計是紙上談兵，實際上不可能執行。」

總之，在相關人士幾乎齊聚一堂的狀況下，最年長的青山教授首先表達不滿。

如今青山教授的犯行攤在陽光下，被認定確實有罪。

鵜飼說著將包包放在桌子旁邊，從裏面取出一張照片放在桌上。是他在下雪那天拍的照片之一。眾人圍成一圈檢視照片，鵜飼說明這張照片的細節。

鵜飼抓住這迭照片的左側，拇指放在右側滑動。許多照片依照固定節奏翻動。鵜飼重複相同的動作說：「各位懂了吧？和我們高中時代畫在課本角落的翻頁漫畫大同小異。」

如此回答的鵜飼，提著平常很少提的黑色包包。

突然被叫到名字，水澤優子嚇了一跳挺直背脊。

就在這個時候，如同要ｒeａd•９9csw•com打斷青山教授的高談闊論，桌上響起「咚！」一聲好大的聲音。放在桌上的是鵜飼從包包取出的黑色物體——單眼相機。

「偵探？」森副教授從身高一八〇公分的高度俯視鵜飼。「為什麼警察要對偵探言聽計從？難道那邊的他是匹敵金田一耕助或明智小五郎的名偵探？」

「荒唐荒唐，別亂講話！不是我，我什麼都沒做！這些照片上的人是佐佐木，不是我！」然後青山教授抓起桌上的照片，一邊晃動一邊喊：「哼，這種照片有什麼意義？只要使用現代的數位技術，這種照片要怎麼加工都沒問題吧？像是換掉圖像、更換順序，只要有心，甚至可以輕易用電腦繪圖加上不存在的人影。沒錯，這些照片是那個偵探為了陷害我而捏造的偽證，肯定沒錯！喂，究竟是誰拜託你的？為什麼要偽造這種照片——」

鵜飼當著詫異眾人的面，解釋這種古典的腳印詭計。

「叫流平過來也沒關係吧？他好可憐，好歹是你的徒弟吧？」

眾人數落成這樣，砂川警部與志木刑警只能臉紅沉默。

「……」青山教授依然沉默，但臉上是真相被說中的表情。

「這是佐佐木教授！」綾香說。

「照片正中央的中年男性是水澤晉作，那邊那位水澤優子的丈夫。旁邊女性的臉被麥克筆塗黑了。其實這是外遇的證據照片，不能讓各位看到外遇對象的長相，敬請見諒。」鵜飼如此告知之後說下去。「這張照片是大約三星期前的下雪日子拍的，拍照的是我，時間是上午九點左右——各位請仔細看，照片背景拍到佐佐木教授的家吧？而且院子看得見某人的背影。」鵜飼環視眾人詢問：「各位知道這是誰嗎？」

「兇手與佐佐木教授在雪停之前，應該就已經在屋內。而且兇手在隔天早上殺害佐佐木教授。當時雪已經停了，整面院子都是雪，要是兇手在這個狀態正常逃走，雪地應該會留下兇手的腳印，因此兇手穿上死者的鞋子，在雪地倒退逃離現場。一無所知的人後來看到這幅光景，會覺得這是佐佐木教授從外門走向玄關的腳印。相對的，因為到處都找不到兇手的腳印，所以佐佐木教授看起來像是一個人自殺——」

「我懂了！」「我也懂了！」「在後退！」「沒錯，在後退！」「真的耶……這個人在後退……」

「你、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