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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廉署的咖啡

第十七章 廉署的咖啡

「是呀,是呀。我要在聖國市投資,他們都是領導嘛,我當然應該效勞啦。」
鄭曉龍說:「那一定非常貴啦!沈先生,那次考察的費用是你負擔的嗎?」
洪鈞不知道那次香港之行還有賀茗芬,但是他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佟文閣在香港時的身體情況怎麼樣?」
「是呀,就是去看大佛的第二天嘛。」
巨大的旋轉餐廳緩緩地移動著。柔和的燈光灑在為數不多的食客身上。鋼琴師彈奏的小奏鳴曲在恬靜的氛圍中輕輕回蕩。此時,他們的桌位正對北方。憑窗眺去,黑色的海灣上游弋著幾艘輪船,對面尖沙咀的五彩燈光則在水面上映出一片粼粼的幻影。
連敬培說:「我已經約好了沈福官,晚上8點在富麗華酒店的旋轉餐廳見面。那裡很好啊,吃自助餐,很安靜,還可以觀賞香港的夜景,和你們昨天去過的山頂又不一樣啦!」
「他們有興趣的事情,我都要儘力安排的啦!我要盡地主之誼嘛。就好像旺角的『色情架步』、大富豪的『公關小姐』,他們都有興趣的啦!哈哈哈!不過,我已經說過了,費用都是他們自己負擔的,我只是負責聯絡聯絡嘛。其實,我也不能算聯絡,我只是帶著他們去走一走,看一看。你們可不要把我當成『馬夫』啊!哈哈哈!」
鄭曉龍問:「他會來嗎?」
黃昏時分,他們走出商店,沿金鐘道向西,再向北拐上美利道。此時華燈璀璨,車水馬龍。他們在喧囂的汽車聲中走了十幾分鐘,來到干諾道上的富麗華大酒店,坐電梯直上30層,來到典雅安靜的旋轉餐廳。連敬培已經在此等候,並預訂了靠窗的桌位。
「不不,都是達聖公司負擔的嘛。我只負責聯絡和安排,跑跑腿啦。」
連敬培說:「我看咱們該談正題啦。既然你們三位都認識,也都知道今天在這裏見面的目的,那我就不用多說了嘛。我就向沈先生說明一點,我們今天在這裏的談話完全是私人性質的啦,它並不表示廉署要對沈先生開https://read.99csw•com展調查,而且談話的內容不會在日後用作不利於你的證據。因此,沈先生在回答洪大狀和鄭檢察長的問題時不必有太多的顧慮啦。」
「大概有500萬吧。」
中午,鄭曉龍和洪鈞告別了連敬培,走出停車場大廈。吃過午飯,他們走進了被高樓大廈環抱的香港公園。他們觀看了溫室里的各種植物和放養在高大的金屬網內的各類鳥禽,登上了公園中心的高塔,並拍了一些照片。然後,他們走出公園,到金鐘廊逛商店。鄭曉龍買了一些化妝品,準備回去后贈送親友。洪鈞想到宋佳到律所工作已經一年,應該送她一件禮物,就在金店選購了一條精美的項鏈。
「您一點都沒聽到他們說的是什麼嗎?」
「在60年代和70年代初,香港的經濟發展很快,但與此同時,行賄受賄和敲詐勒索也成了社會生活中一種司空見慣的現象。特別是在警察部隊裏面,收受賄賂和分發賄款已經變為一種『制度』啦。當時,無論要辦什麼事情,人們都得去『走後門』,請客送禮嘛,而且那禮品越送越大。警察就更不得了啦!他們在各自的管區內稱王稱霸,甚至公開向商戶收取『保護費』。有的警察還和黑社會狼狽為奸,那可真是警匪一家啦。老百姓自然是怨聲載道的啦!1973年,一個名叫葛柏的總警司涉嫌受賄的事情被報紙披露出來,市民要求嚴懲,但是他居然在接受調查的時候逃到英國去了。於是,市民們上街遊行啦,群情激憤嘛,要求政府採取必要的行動。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港府決定成立一個獨立的機構來遏止腐敗的蔓延。1974年2月,廉政公署正式成立啦。它獨立於警察部隊之外,直接向港督負責。一年以後,葛柏被引渡回香港接受審判,後來被判處4年監禁。20多年以來,廉署在香港打擊貪污腐敗的鬥爭中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而且得到了市民的支持和尊敬。比方說read.99csw.com啦,在廉署剛成立的時候,舉報者一般都不會透露自己的姓名。但是現在呢,有70%的舉報者都自願透露姓名,因為他們很相信廉署嘛。順便說一句,香港說的貪污和大陸說的貪污不太一樣,我們說的貪污實際上跟你們說的受賄差不多啦。這也是『一國兩制』嘛。」
「存了多少?」
四個人都沉默了。洪鈞把目光投向窗外。然而,身邊的窗戶已經轉向富麗華大廈的內部,所以他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之中那模模糊糊的建築框架。
「小屋?噢,有啊,有啊。那是從山上下來以後的事情。我們是從獅子山公園那條路上的山。到山頂之後,我們沒有從原路下來,而是往東走,從山後到黃大仙廟那邊繞下來的。說老實話,我對獅子山一帶不太熟悉。但是孟老闆對那裡很熟,一直是他帶路的啦。快到山下的時候,他們看見樹林邊上有一間小屋,是當地人廢棄不住的小石屋嘛。孟老闆很有興緻,非要過去看看。我當時已經很累了,就沒有過去。沒想到那間小屋裡還住著一個人呢。他們聊了一會兒才回來嘛。」
洪鈞看了鄭曉龍一眼才說:「沈先生,我們在電話里已經打過交道了。我想您可能誤解了我的意思。其實,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佟文閣得病前的情況。他得的病確實比較罕見,所以大夫在進行治療的時候需要了解他發病前的有關情況。我這次來找您,就是想了解一下他上次到香港訪問時的情況。」
「那是很有價值的東西,我當然喜歡啦。但是說到收藏,恐怕我還沒有那個水平嘛。那要很多錢的啦!」
「您看見那人長什麼樣子了嗎?」
「他和誰吵架了?」洪鈞把話題拉了回來。
連敬培帶著洪鈞和鄭曉龍參觀了廉政公署行動處的辦公區,以及帶有雙機錄像設備的審訊室,有單向玻璃隔牆的辨認室和戒備森嚴的拘留室。連敬培一邊走還一邊向他們介紹廉政公署的歷史——
「應該沒有問題的啦。我對他說,廉署要請九-九-藏-書你喝咖啡啦。你們知道這句話的含義嗎?」連敬培見洪鈞和鄭曉龍都搖了搖頭,繼續說,「在香港,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廉政公署找你,你要有大麻煩啦』!我問沈福官,你是願意到我的辦公室來喝呢,還是願意到外面找個地方喝呢?他當然願意到外面,因為那意味著這是一次非正式的談話。我就選定了富麗華,並告訴他還有兩位大陸來的朋友。他問我是誰,我說一位是聖國市的鄭曉龍副檢察長,一位是北京的洪鈞大律師,洪大狀——這是我們香港人對大律師的稱呼啦。他好像有點顧慮,但還是說一定會來的。現在還有時間,你們願意參觀一下我們的行動處嗎?」
「好像沒有的啊。」
「啊,好像是和孟老闆嘛。不過,我也搞不準。我只是覺得他們的樣子有點像吵架。那天中午,我們是在大佛底座里的齋堂吃的齋飯嘛,然後我到停車場去方便了一下。我讓他們在大佛正面的出口等我,但是等我回來的時候,他們沒在那裡。我找了一圈才在大佛背面的平台上找到他們。當時,他們說話的樣子好像是在吵架嘛。特別是佟總啦,說話很快,很激動的樣子啦。但是我沒聽清楚他們說的是什麼呀。我問他們在談什麼事情,這麼認真。佟總沒有說話,好像還在生氣。孟老闆說他們在爭論一個關於佛教的問題。」
「沒有看清楚,因為我沒有過去嘛。不過,那人穿的衣服很破舊,可能是廣東來的非法移民啦。對了,他是個瘸子呀。」
「哪一次啦?」沈福官眯起了眼睛。
「問啦。」
「他有沒有非常激動的時候,比如說和什麼人吵架?」
「沈先生還愁沒有錢嗎?我聽說您正在投資興建聖國廣場。沒有雄厚的資金是絕對幹不了這種項目的。對吧?」
「好像在旁邊吧?我記不清了。我當時沒有注意嘛。」
「當時賀茗芬在場嗎?」
「他們好像提到了『達聖公司』,好像還提到了……『聖國寺』嘛。」
「他的心情怎麼樣呢?」
「也是您陪他們九*九*藏*書去的嗎?」
「我聽說他們在香港還去考察了色情業?」
「那是不一樣的啦!我祖籍就是聖國。為家鄉做些貢獻,我是在所不惜的呀!」
「吵架?噢,有的啦。有一天我陪他們去大嶼山,看大佛啦。洪大狀有沒有去看過?還沒有?那應該去看看啦。那可是東南亞地區最大的銅佛像啦。建在山頂上,很高啊,所以叫『天壇大佛』嘛。旁邊的寶蓮寺也很值得一看啦。」
「很不錯的嘛。像游泳啊、爬山啊、吃飯啊、喝酒啊、都沒有問題的啦。」
「他們從小屋回來之後,說了什麼嗎?」
「三個人,有孟總、佟總,還有賀茗芬小姐嘛。」
14日是星期六,香港人半日工作。上午10點,洪鈞又來到廉政公署訓練學校,見到鄭曉龍。然後,兩人下樓,走出東昌大廈,來到旁邊的停車場大廈,上到8層。香港廉政公署行動處就在這裏。通報之後,二人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等了一會兒,連敬培先生就出來了。他們握了握手,稍事寒暄,連敬培去接待處拿來兩個「訪客胸卡」,讓洪鈞和鄭曉龍戴上。然後,連先生帶著他們來到一間不大的辦公室。
「有啊。佟總喜歡爬山的嘛。」
沈福官輕輕鬆了口氣,「沒有問題啦!只要是我知道的,你都可以問啦。」
洪鈞點了點頭,又問:「他們去過獅子山嗎?」
洪鈞和鄭曉龍都表示很有興趣。
「他們住在什麼地方?」
沈福官看了連敬培一眼,但連敬培故意把目光轉向了鋼琴師。沈福官猶豫片刻,終於點了點頭,但馬上又補充說:「不過,那筆款子只是從我這裏轉一下賬,錢還是達聖公司出的啦。」
「沈先生,我還有最後一個小問題。」
洪鈞沒有再說話,故意把問話的機會讓給了鄭曉龍。後者會意地接過話頭,「沈先生,你確實為我們聖國市做了不少貢獻啦。不僅是投資,還幫助我們在香港做了許多推介和聯絡的事情嘛。去年聖國市代表團到香港來考察,也是沈先生一手安排的吧?」
「您收藏藝術品嗎?https://read•99csw.com比如說,古畫?」
「那我就不清楚啦?」
他們坐下之後不久,沈福官便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先用粵語和連敬培打過招呼,然後用普通話與洪鈞和鄭曉龍問好。他向眾人抱歉自己的遲到,並講述了路上塞車的經過。他說話時兩手不停地比畫著,彷彿他面對的都是聾啞人。
「他在香港的時候有沒有發病的徵兆?」
「半島酒店嘛。曹市長帶隊,當然要住得好一些啦!如果住得馬馬虎虎,那不是給祖國丟臉嘛!」
身穿紅色制服的侍者送來了飲料,然後,他們相繼去較近的食物台取來各自喜愛的食品,邊吃邊聊。
「難道那合資款項的開支不用經過沈先生的同意嗎?」
「就是曹市長和吳局長他們來的那一次啦。我聽說,都是你給安排的嘛。」
連敬培在一旁插話道:「那可是香港最高檔的酒店啦!而且是最有……啊,香港的……傳統啦。」他費了很大力氣才找到合適的詞。
鄭曉龍沒有笑,默默地看著沈福官,似乎是在捉摸沈福官那些話的含義,又似乎是在推敲問話的用語。過了一會兒,他才繼續問:「另外,據我所知,沈先生今年還替他們在香港存過款,有這回事情吧?」
沈福官連連點頭稱是,然後把目光投向洪鈞,表明他已做好了回答問題的準備。
「我也記不清了……好像是……」
「我聽說,那筆費用是從沈先生與達聖公司的合資款里支出的。是嗎?」
「我聽說他們去了山下的一個小屋,是嗎?」
「沒有,他們一直都沒有說話。可能他們也很累了嘛。」
「也很不錯的啦。我們還一起去唱過卡拉OK嘛。當然啦,一個人離家在外,有時就會沒有精神的啦。」
「原則上當然要雙方同意啦。但是具體開支情況,我也不可能都過問嘛。」沈福官看了一眼連敬培,又補充道,「我們投資者當然不喜歡亂花錢嘛。可是到內地投資,一般都要拿出3%到5%作為『攻關費』,這也是人所共知的啦!」
「多少啦?」
「他們那次來香港一共是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