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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言幽靈,乞水幽靈 第一章

遺言幽靈,乞水幽靈

未有遺言
又饑渴而死之人
必迷途徘徊而乞水
哀號悲泣
可憐至極

第一章

剛一喊痛,文作便慌忙將手伸了過來。「別,別勉強。」
「辛苦?你說的麻煩又是什麼?你究竟在胡說什麼?」
「牌位?」
文作和林藏對視了一眼。「東家,您的記憶是到哪裡?」
喜助不是也跟著老爺一起走了嗎?文作道。
並不是那麼回事。林藏說。
是佛龕。我睡在設了佛龕的房間里。
文作轉頭看著坐在他旁邊的人。「這到底是怎麼了呀……」
「這可如何是好?當時不還是我跟您一起送的終嗎?」文作哭喪著臉說道。
「三個月……」確實,林藏剛才說過,救人是在三個月前。可貫藏不記得自己曾在三個月前去過堂島,甚至連自己昏倒的事都不記得。
「東家。」林藏簡短地喊了一聲,隨後便將臉轉向佛龕。佛龕的門開著。貫藏雙手撐在地上,不由探出身去。關節很痛,可能是因為保持同一個姿勢太久了。他盯著佛龕,嶄新的牌位就排列在那裡。
「死了?父親?滿口胡言!我……對了,昨天……」滾出去!你那張臉!只要老夫還有一口氣……「昨天我還跟父親吵架呢。」
「哎呀!」是女人的聲音。「不得了啦!」那個聲音繼續道,「少、少爺回過氣來啦!」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混著拉門被拉開的響聲。眼睛睜開了。
「知道。從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怎麼可能忘記!我是那貪心又頑固的老頭子——小津屋貫兵衛的小兒子貫藏。我在問你,你是誰?」
啊?矮九-九-藏-書小的男人發出沮喪的一聲。「失憶了?」
「番頭,這情況確實出人意料。東家該不會是失憶了吧?」
自己——意識開始萌芽,貫藏終於成為了貫藏。就在這時,一直漠然的混沌思緒卻化身為恐懼,凝固了。
可以看到,門梁的另一側還掛著注連繩
去年?「怎、怎麼可能!去年九月大哥還活著呢。大哥被殺不是去年十月的事嗎?還是我去送的終呢。正是因為大哥的死,我才跟父親爭吵。我……」
「三個月。東家,這三個月里,您一直都昏迷不醒,徘徊在生死之間。」
「怎麼會……」女子皺起了她那俊俏的細眉。
沒有印象。「你——你是誰。」我緩緩地說道。聲音沙啞,甚至聽不出是自己的聲音。
「是。去年秋天。」
「三個月?沒印象啊。三個月前……」現在呢?現在是什麼時候?
「就是昨天。沒錯。」他的怒吼還在我耳邊迴響。「然、然後我就被趕出了家門,他跟我斷絕了父子關係。我想起來了。」
「東家,這兒是小津屋。」
「哥哥……」死了。確實沒錯,哥哥是死了。但是父親,「父親沒有死。」
「不就是因為大哥不在了,我們才因為繼承人的https://read.99csw.com事吵了起來嗎?那惡鬼,口口聲聲說不把家業交給我,讓我滾……」
「現在還是正月里呢。」林藏起身,拉開了通往庭院的那道門。
什麼?你們說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我究竟睡了多久?」
「貫助少爺去世——是前年的事了。」阿龍說。
眼前有如七彩雲霞般眩目。綠色、紅色、金色、白色——是裝飾。是祭台嗎?朦朧的影像在眼裡化開。雖看不真切,但可以確定那是供奉時的裝飾。
「你說喜助也死了?」
「去……去年?」不可能!那是在——昨天。不,昨天,難道只是錯覺?
「少爺。」說話的應該是一開始便在這裏的女子,她端著盤子回來了,盤子上放著一些東西。
「喂,阿龍!發什麼呆,趕緊拿水來,水!哎,把用來晾茶的壺拿來,再準備些米湯。東家,是我呀,認得出來嗎?」男人緊盯著我。
「你說什麼?」
小個子男人快要哭出來了。「小的是番頭文作呀。」
東家,東家?有人在喊。
「什麼是誰,我是文作啊。您開什麼玩笑……」這時,自稱文作的瘦小男人不說話了。他看上去似乎並不年輕。只見他轉過臉看著坐在旁邊的另外一人,以微弱的聲音問道:「阿林,這……」
「旁邊的不就是您哥哥貫助的牌位嗎?您不記得啦?」
「胡、胡說!番頭是喜助。」
「老爺他……不是已經去世了嘛。」文作道。
九九藏書沒。」沒忘記。怎麼可能忘記。想要坐起身,可背部一陣劇痛。
可是——文作沉默了。
「這真是可喜可賀,哎呀,這下子小津屋可算安泰啦!」
眼皮在朦朧中顫動,卻總也睜不開。是睡意嗎?並不是,只是無法醒來。太鼓般的聲音在大腦深處咚咚敲響。那不是聲音,是震顫。可這震顫更近乎疼痛。是頭痛嗎?心裏似乎有些不安和迷惘,可似乎又很心安,還略帶愧疚和得意。
自己死了嗎?
「那麼大筆錢花得值。六道先生的祈禱靈驗啦!這是好事,今年一定是個好年!」
「嗚嗚——」還是無法流暢地開口說話。是口渴,是舌頭麻痹了,還是因為頭腦還不清醒?
這女子好像見過,似乎有些印象。
「不是嗎?」
「壞事啦!阿龍,這一年的事情東家似乎都不記得啦。」
「這麼快就起來,沒問題嗎?」
「一起?就是這『一起』叫人費解。你剛才說你叫文作?我不認識你。你說你是番頭,可番頭是……」
小津屋的家業決不會交到你手裡!你這不中用的東西!
可是,這頭痛令人焦躁。討厭,真不舒服,痛。這樣的思緒——不是思緒,是痛苦,首先從混沌中分離而出,漸漸地,左眼皮睜開了一半。
「那時候,我才剛來這裏做下人。而貫藏少爺被逐出家門——是去年春天。」
「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東家,在下林藏,平時經營賬屋,如今因緣際會,在此幫忙打點一些生意。」
https://read.99csw.com「嗯。確實,先生昏倒是在三個月前,被我帶到這裏,昏睡在佛龕前也是三個月前。可是,老爺去世,卻是更早之前的事。」
「沒、沒勉強。扶我起來。」我說道。背部僵硬,腰也痛,忍不住咳了兩聲。每咳一次,頭就像要裂開般痛。我狠狠按了按太陽穴,然後緩緩環視四周。一眨眼就流眼淚,淚水又滲在眼裡,視線變得更加模糊。「我,我的家。怎麼可能忘記。」
在堂島,林藏說。「當時應該是太累了吧?年紀輕輕就攤上那麼些麻煩,店裡又這麼辛苦。」
「是。老爺去世,是在下來這小津屋做事的第一個月,去年九月。」
「昏倒?我嗎?」
「我,就是我。」我說道。
「您說昨天?」
「啊!真的!你看——」
「到哪裡……」等等,那件事呢?那件事更重要。
「斷絕……關係?」
「東家不認識我也是理所當然。我也是第一次聽東家說話。」
將脖子擰向另一側,那裡有男女二人,面孔陌生。
「是、是嗎?我是不認識你。」
「對。鬧得很兇。那個死老頭子,也不知他究竟看我哪裡不順眼,那些話怎麼能對親生兒子說出口!那張惡鬼般的臉我絕不會忘記。他就是鬼!他那麼頑固,怎、怎麼會輕易就死掉?」
情感紛繁而難以整理。不是難以整理,是無法分離。一切都那麼混沌,喜怒哀樂交織在一起,讓人想乾脆放任不管,聽之任之,如此一來反倒覺得安寧了,真是不可思議https://read.99csw.com
「林藏搭救了昏倒在地的東家,護送回了這裏。這也是緣分。」
「哦,對呀。阿龍,如今在這裏的這些人當中,你已經成了輩分最老的啦。也就是說,東家把去年春天之後的事情全都忘記了,是這麼回事嗎?」
「更早之前?」
就是老爺的牌位啊。文作道。
「父、父親怎麼樣了?我……」和父親。
「慢、慢著。那現在……」
我究竟是怎麼了?試圖抬頭,脖子和肩膀卻像灌滿了鉛一般沉重而遲鈍,紋絲不動。胳膊無法抬起,連指尖都是麻木的,簡直就像沒有胳膊一般。緊繃的觸覺開始復甦,力量都集中到喉嚨。嗚嗚,連聲音都發不出。疼痛更劇烈了。咚、咚。這是?血液流動的聲音。活著,我還活著。嗚嗚,這聲音、這聲音如此渾濁,可總算髮出了呻|吟。
「那牌位,您看見了?」
「那麼……」
「三個月前。」
貫藏再次環視屋內。「慢、慢著。那就是說……我一直睡了三個月?在這三個月里,父親去世了……」難以置信。
「六道先生不是說過嘛。頭部受到重擊,而且又昏迷這麼長時間,就算能喚回來,醒了之後或許也會伴有健忘或者其他癥狀。這些要事先做好心理準備,不是嗎?」說這番話的男人還年輕,面龐有種說不出的俊美。
這可麻煩啦,小個子男人文作說道。「東、東家,這是真的嗎?別開玩笑啊。該不會什麼都忘記了吧?忘記……了嗎?」
「如今……你說的因緣際會又是什麼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