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溝出 後記

溝出

後記

應該是土佐或是阿波那種地方的方言吧?林藏回答。「不管他念什麼聽上去都好像咒語。反正文作的外號就是祭文語,那肯定是他的拿手好戲。」
「關於溝出的事情,你應該事先沒跟又右衛門講過吧。看到我跟阿龍的裝扮時,那渾小子似乎並沒注意到是假的呢。」
「毒?對了,那渾小子最後確實是說往井裡放了什麼東西。這井裡要是被投了毒,真是十分難辦,可他究竟投到了哪口井裡,那毒又是怎樣擴散的呢?」
真是吃力不討好的角色。說這話的是六道柳次。「那個髒兮兮的山丘,後來聽了才知道,那不就是人骨堆成的山嘛?還真有些不舒服呢。」柳次道。
可是,「為什麼要投毒呢?」
「希望找到證據證明寬三郎是殺害雙親的兇手,他的要求就是這些。唯一確定的只是兇手的身份,沒有證據。他說看著殺害父母的仇人在村中作威作福,實在忍不下去。」
「美曾我共有五個村莊,水源都是同一個,水脈在地下相連。」
「也就是說,直到寬三郎回來為止那裡都沒有人居住過?」
「在是在,可我沒多大工夫就從那小山上下來了,一直躲在草叢裡,什麼也看不見。」
「寬三郎在花里的宅子附近殺了又兵衛和志乃,身在畑野家中的又右衛門不可能看見。可不知為何,又右衛門卻知道雙親不是病死而是被殺害的。正常情況下,肯定會認為死因是感染了瘟疫才對。」
所以。「寬三郎殺了兩個人,這或許是事實。可是,要求揭露寬三郎殺人暴行的人,搞不好還背著一百多條人命。這可如何是好?光揭露一方的罪行,懲罰他,然後就了事嗎?於是……」
「我想到了那個階段,毒藥應該已經被稀釋很多了。不管是多麼濃、多麼烈的https://read•99csw•com毒藥,毒性也不可能保持那麼長的時間。可再怎麼樣,還是不會有人想到喝的水裡竟然有毒。就算有人喝水后死了,恐怕也只會被看作是身體狀況不好而已。那時候,村裡的環境已經十分糟糕,一旦身體有點毛病,就算本可以治好,恐怕也好不了。」
「原因嘛……不知道。只知道投毒的應該是又右衛門。」
「也是啊。不過姑且不管這個,之前不是一直傳說前任庄屋逃命了嗎?」
「管他怎麼樣都無所謂了。人這種東西,反正也猜不透。」林藏說完站了起來,仰望著夏日的天空。
不是說幹活兒的事。柳次一屁股坐在路邊。
「那麼,是什麼事呢?」阿龍側過身子,「又右衛門去找一文字狸,究竟是求他辦什麼事?」
「什麼怎麼樣!阿龍,你當時不就在現場嗎?」
「是啊。」有一百多人死了,有多少是因為中毒而死已無從判斷。肯定還有人因為食物中毒而死,或者是因飢餓、衰弱而死。或許那種情況的人更多。
「原來那不是傳染病?可是,不對呀,確實是擴散了啊。」
住在木山的人多數在山裡幹活兒。又右衛門應該就是趁他們不在的時候投了毒。
「那棟房子?」
「問題在於他既然知道為什麼不說出來。更主要的是,他是怎麼知道的?是目擊了父母被殺嗎?不。那不可能。寬三郎回到美曾我的時候,又右衛門還在大庄屋的宅邸,也就是位於畑野的自己家裡。可是,當時的大庄屋——又右衛門的雙親,為了控制事態發展應該身在花里,也就是在那棟位於花里、寬三郎一直居住的宅邸里。」
「是不大正常。老狐狸也是這麼看?」
「怎麼,這麼快就累了?」
確實,很難想象又兵九九藏書衛夫婦會丟下又右衛門逃命。但是,就算逃命是寬三郎為貶低又兵衛而散播的謠言,正常情況下不是也應該設想他們已經感染瘟疫而死了嗎?在又右衛門看來,病死這個選項從一開始就被排除了。傳染病在村中橫行,他為何能夠確信一直照顧病人的父母不會被感染呢?「不合理吧?」
所以我說殘酷啊。柳次道。「我還從沒聽過如此殘酷的事呢。」
我也累啦。阿龍靠到了樹上。
「後面的事,那個和尚會想辦法處理吧。那是個明事理的人。不管是選擇欺騙還是權宜之計,那個和尚應該十分擅於安撫民心。依我看,肯定是要辦一場盛大的葬禮啦。」
「是啊。那裡是寬三郎出生的地方,也是上任大庄屋的宅邸。寬三郎離家之後,大庄屋一職轉到了畑野的又兵衛頭上。不久,寬三郎的父親就去世了,再往後那所房子就成了五個村子聯合議事的地方。」
「路費應該另算吧?那個老狐狸。好歹給備個轎子或者馬車呀。」
村民的移動和毒藥的擴散幾乎以相同的速度進行,這也促使了誤解的形成。毒終於還是擴散到了花里和畑野。
「而且,那可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山村,絕不會有人懷疑井水裡被投了毒。首先他們就不會想到是中毒,以為是瘟疫。於是有人到下游避難。再往上走還是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可同時,毒藥也順著地底的水流,一直往下游擴散。竹森、川田,各處的水井都充滿了毒藥。」
「沒錯,是擴散了。可是,擴散了的並不是疾病,而是毒。」
「那應該是寬三郎放出的假消息。」為的是不讓人們認為他們被殺了。「只要是從他口中說出的話,村民們一定無條件相信。這樣一來,又右衛門應該更加懷疑了。」
又右九九藏書衛門心裏應該明白,他們並沒有逃跑。如果要逃,不可能丟下還是孩子的自己不管。更主要的是,又兵衛絕不是那種會丟下苦難中的村民不管、獨自逃命的人。
那,後來到底怎麼樣了?橫川阿龍問道。
「井的水源。」最上游的木山村的井被投了毒。
「所以就想了一石二鳥之計?虧你們想得出這樣費事的伎倆。」柳次說著,站起了身。
「我說,姓林的,召喚亡者的確是我的買賣,但那不代表我就喜歡屍體。而且那種灰不溜秋的陳年骨頭堆成的山,誰會喜歡?大半夜的讓人家躲在那種屍山上,稍稍露一下面就要縮回去,我又不是雨夜的月亮。結果報酬還只有區區一兩。」
「應該沒錯。大庄屋又兵衛夫婦,一定是在那裡從事救助五個村子的病人的工作。若是住在畑野的宅邸,那麼距離川田和竹森就太遠。寬三郎那裡正好位於五個村子的中間位置。」
所以,首先飲下毒水的,是那些沒有去山裡幹活的人。獨居的老人、孩子和女人們相繼病倒,正是這個原因。並不是當初所設想的,體力較弱的人首先發病。
真是叫人不舒服,哼。柳次抱怨道。「另外那轟隆隆的聲音,是怎麼弄出來的?」
哎呀煩不煩。柳次再次抱怨道。「咱們在上方逗留太長時間啦。而且姓林的,這次這樣真的太殘酷了。」
「在你提醒之前,我可是一點都沒察覺。」
「村子已經被封鎖了,就像攻城戰時一樣。沒有醫生,沒有葯,也沒有食物。人接二連三地死去,屍體也沒人收拾。雪上加霜的是,雖然已經被稀釋了,但水裡還是有毒。」
「那又有什麼辦法?總共只得了五兩。讓祭文語去造個可以讓墓冢出聲的玩意兒,又花掉了一兩。」
「我不是說了嘛,」阿龍提https://read•99csw•com高了些聲音,「管他坦白了還是什麼的都不重要。我就是問你後來到底怎麼樣了?」
寬三郎一直恨又兵衛夫婦。自己是為了殺他們才回來的——寬三郎曾經這樣講過。至於是不是真的,林藏就不知道了。只不過,回到地獄般村莊里的寬三郎,偏偏就那麼巧,在自家老宅碰上了恨之入骨的又兵衛,他替代自己的父親作為大庄屋工作時的樣子也被寬三郎看在眼裡。
「是的。所以,文作出場啦。老爺子潛入美曾我,四處查探。寬三郎和又兵衛之間的過節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有關聯的人也都死了,所以不大清楚。不過十年前的事情卻已經基本查清。他仔細翻看了寺院里的記事簿,還有庄屋的戶籍本,結果發現……瘟疫似乎並沒有傳染。」
寬三郎究竟因為什麼事被村子放逐,又因為什麼動機而回到村裡,林藏並不太清楚。但是,根據他在荼毗原說過的話來判斷,一定是當初因為志乃這個女人跟又兵衛起了衝突,結果又因為某件事情鬧得在村裡待不下去了。
「我哪裡知道。我接到的任務只是揭露過去發生在這片村莊里的罪惡行徑,所以我也只做到這一步為止。那之後的事情,我無所謂。」
是的,無所謂。雙方都在荼毗原坦白了自己的罪狀之後。惡鬼寬三郎也爬上了墓冢。他將又右衛門……然後他自己,惡鬼本人也死了。
「可是,那小子那時候不還是個孩子嗎?究竟腦子裡都想了些什麼?而且那樣的劇毒,他究竟是從哪裡……」
「沒辦法呀。越晚到我們的損失就越大,住宿費還得自己掏。」說完,林藏也坐在了路肩的石頭上。「唉,這次從一開始就不順利。那個庄屋又右衛門,這次的事情還是因他而起呢。也太可疑了吧,那場瘟疫。」
九-九-藏-書那時候才十二歲而已。怎樣搞到的毒藥,為什麼要放到井水裡,一概不知。可是,除了又右衛門之外,再找不到其他可能的兇手。」
寬三郎當時為何要殺又右衛門,林藏並不知道。因為他是自己恨的又兵衛的兒子嗎?因為他殺害了一百餘人嗎?還是說,因為寬三郎本身就是個惡鬼呢?可是,惡鬼為什麼要連自己也殺呢?是懺悔罪過,是對某些事情絕望了,還是說沉睡在墓冢里的死者讓他選擇了那條路呢?
「他事先準備了風箱之類的東西,說是讓墓冢發聲時的重要道具。反正應該是花了不少錢。而且,文作老爺子跟你可不一樣,人家在乎的才不是錢呢。」
「我沒告訴他。在我看來,他的要求,就好像那分了家的骨頭和皮一樣。把骨頭和皮合到一起看,什麼都發現不了。所以,我故意讓又右衛門被嚇個夠嗆。不這樣的話,都已經隱瞞了十年的東西,現在更不可能坦白了。」
你還好意思說這種話?林藏反問他。「骨頭原本也是人身上的。屍體不就是你的賺錢工具嗎?」
感覺也很不衛生。阿龍道。「要是我,肯定不在那種地方住。」
「你也挺啰唆的啊。再抱怨我可也不聽了。」
嗯,是有些不合理。柳次道。
那老頭子該不會是私吞了吧。柳次道。「凈念些不知所謂叫人難受的咒文。那到底是哪國的話啊?」
「那又右衛門,從一開始就咬定寬三郎是殺害自己父母的兇手。他並不是懷疑,而是確實了解真相。他明明知道真相,可過去的十年裡卻一直老實溫順地在村子里當著他的庄屋,這首先就不合理。殺害自己父母的人可是在村裡執掌大權呢。又右衛門本人雖身為庄屋,卻只個毫無聲望的毛頭小子,甚至還因為被認為是懦夫的孩子而被瞧不起。」
「井的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