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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櫻與魷魚乾 第二節

第四章 櫻與魷魚乾

第二節

這東西無疑是肉塊,長三十厘米,大約比棒球棒粗一點。還帶著細長的骨頭,而且有一半埋在沙地的洞里。
「這、這就是魷魚乾啊,哈哈哈,好奇特的名字,哈哈哈……」
「平常寫名字都只寫平假名。」十乘寺櫻如此說著,溫柔地撫摸著來到身旁的金色大型犬,「所以這孩子叫櫻魷魚乾王。」
厲害!「所以」的用法一點都沒錯!
「誰要看夕陽啊!」再說「不適合你」是什麼意思?「不是,鵜飼先生,你是偵探,對吧?既然是偵探,不覺得應該帶點兒偵探的樣子,看看命案現場嗎?」
「不,我現在在家幫忙。別看我這樣,已經二十歲了哦。」
戶村流平撿了塊爛木頭,胡亂揮動,朝著夕陽連連咒罵了幾聲之後,忽然擔心地環視四周。他偶爾會情緒失控,毫不節制地破口大罵,然後就會招來出乎意料的不幸。幸好此時周圍只有他一個人。
數分鐘后,流平站在約和自身等髙的大石頭上,心情激動不已。
老人從口袋裡取出魷魚乾給前來嬉鬧的魷魚乾王,兩者在岩地一角展開壯烈的同類相殘,老人滿意地眺望著這幅光景,來到兩人身旁。
「哪有什麼關係。」櫻害羞地說,「我剛剛認識戶村先生,但他可不是可疑人物,是個非常可憐的人。他和女友一起來這片海灘看夕陽,卻和對方起了口角,結果被孤零零地拋棄在這裏了。」
「我家。」十乘寺櫻優雅地低頭致意,「所以這孩子叫櫻魷魚乾王,是我爺爺取的名字。」
這種恭敬又有點奇怪的道歉方式,使流平更加不知所措了。
然而,沒人來這片海灘享受大自然的絕妙配色。只有一位老人,坐在面海的大石頭上垂釣。他背對夕陽,專心看著釣竿尖端,絲毫沒察覺身後壯麗的夕陽美景。流平不禁為這位老先生感到惋惜。
「呃……」
美少女聽完睜大了雙眼。
「我還不太熟悉人情世故,不知道『不能回應別人的自言自語』這項規定,請您原諒。」
「你是高中生嗎?」她在流平眼中只像是這個年紀的。
「鵜、鵜飼先生,請等一下!」
戶村流平用腳尖扒拉著沙子,嘴上草草回應。沙子逐漸填滿洞口,肉read.99csw•com被埋得看不見了。
二十歲是成年人,不能用「美少女」來形容了。
「哇,好親人的狗。」嘴上卻自然而然地說出友善的感想。他很不擅長應付這種狗。
「啊!」流平跳過帶骨肉,大約在一米遠處落地。這個反應有點誇張,但他確實嚇了一跳。
「你、你是誰?!怎、怎麼講這種……」
「話說回來,清問小姐芳名?」
「恕我失禮。」少女將雙手交握在身前,並鞠躬致歉。
十乘寺櫻或許有點怪,不,她肯定是個怪人,但是個貨真價實的千金小姐,而且是美女。美女不可能是壞人,流平毫無根據地這樣確信。
「是的,不是因為大浪,何況即使漲潮加強風,也不會卷到這裏。那東西原本就埋在這兒,是魷魚乾剛才挖出來的。」
「換句話說,你要把這件案子交給警察處理?」
「這、這樣啊……」
乍看之下只是位釣客,不過那睿智又犀利的目光、感覺十分高貴的鬍子,以及高級釣具,等等,都顯示出他來自相當好的家庭。肯定是十乘寺家的人。
「呼,也不是什麼大事。」鵜飼撥開劉海,立刻回答,「我想趕快回去看琴雲龍VS鷹之富士的第一場比賽。」
「哦?在這裏?」鵜飼詫異地環顧四周,「你要做什麼?」
「不可能?」
抵達現場時,手錶顯示時間是下午四點,中午時傲然釋放刺眼陽光、讓人以為舂天即將正式來臨的太陽,如今卻威力減弱,逐漸西下。夕陽所特有的橘色光芒照亮平靜的海面,來得真是時候啊,流平本能地為這個巧合感到喜悅。直到日落的這一個小時,海岸都將綻放最美麗的光輝。
「那麼,流平,」鵜飼起身說,「咱們該回去了。」
「為什麼?」
不知為何,流平聽了鵜飼這番話,更是增加了逆反心態。
「不,不是大浪打上來的。」沒想到身後馬上傳來回應,是個年輕女性的聲音。
「就是這樣的,嘻嘻。」
「看現場?可是正如你所見,現場有警察看守,不能靠近啊。在外圍觀察也沒用吧?屍體已經抬走了,那裡肯定什麼都沒有,只有大石頭,在這裏也看得到。大概屍體夾在岩縫裡,才會晚一周才被發現。沒什麼有趣或奇怪的地方啦。」
這位老人將愛犬取名為魷魚乾王,可以說漂亮地繼承了其父的取名品位。
「放心,不用買花,他不會因為這種東西感恩的。」
「這是什麼?」流平一https://read.99csw.com看到此物體就難掩失望,「原來是腐肉,誰扔的?」
「這樣啊……十乘寺這個姓氏真氣派,您的家系歷史十分悠久吧?」
「原來是這樣,哇哈哈哈!」
兩位,你們完全誤會了!
「大概是有人在海邊烤肉,把多餘的扔在這裏了。不,也有可能是扔到了海里,又被大浪打到了這裏。」流平自言自語著。
戶村流平轉身確認美女的交談對象,是一名右手提著水桶、左手拿著釣竿的老人,正以穩健的步伐行走在岩地上。似乎就是直到剛才一直背對夕陽坐在大石頭上垂釣的老人。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鵜飼愣了一下,接著說,「哈哈哈,流平,你不會浪漫到想眺望夕陽一陣子吧?抱歉,這不適合你。」
「那個,先不說這個。這塊帶骨頭的肉是怎麼回事兒,哈哈哈……這麼說來,你剛才說『不是大浪衝上來的』,你是知道什麼線索嗎?」
「這樣啊,原來是魷魚乾挖的洞。哇!魷魚乾啊……你是說吃的魷魚乾?」
這時,魷魚乾王似乎發現了某人,經過流平身邊往後跑,十乘寺櫻也朝著流平後方揮手。
「不,我不回去,我要在這裏多待一陣子。」
「確實如你所說,我是偵探,不會坐視身旁的人慘遭殺害,抓到兇手就能給死者一個交代。但在這件事上,不可能,無計可施。」
「我倒不清楚歷史是否悠久,我家代代以捕撈烏賊、再加工出售為業。最近才不再出海從事漁業,但加工業仍經營得很好。您知道十乘寺食品嗎?」
「嗯,或許可以這麼說……」流平含糊地回應。
「哈哈哈,隨便你。」偵探竟然沒反對,「看來你深信這裡有重大線索。確實有句格言說『現場搜證百回不嫌少』,但實際上並非回回如此,有時只是白費力氣。但你想這麼做的話,我也不會阻止。那我先回去了。」
戶村流平無法判斷這是什麼肉,照常理推斷應該是牛肉或豬肉,稍微冷門一點就是羊肉。考慮到地域性,既然馬背海岸是個野生動物寶庫,也有可能是山豬肉。但無論如何都不是雞肉,是有四個腳的動物的肉。像是帶骨腿肉,任何人到肉店裡都買得到。
「那個,總之……」流平忽然變成了結巴,「那個……請不要忽然從後面回應別人的自言自語。」
「啊,這麼說來……」流平忽然察覺到缺了一個重要的東西,「我忘了買花。」
遠離這裏的岩地一read.99csw.com角,以黃色塑料繩圍出一塊區域,有個身穿制服的巡查負責看守。很明顯,那裡就是今天早上發現流浪漢屍體的地方,現在禁止普通人進入。
「櫻,這個年輕人是誰?」
晒乾的魷魚會挖洞?如果是事實也太誇張了吧!絕對不可能,難道是她口誤?還是我聽錯了?
總覺得她把「所以」這兩個字用錯了地方,但這種事並不重要。
「就是這麼回事兒。我覺得應該是某人偶然得到一把槍,半好奇地拿流浪漢當靶子,只是這樣的案件罷了。警方應該也是這麼認為的,起碼就我看來是,而且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好啦,你差不多懂了吧,該回去了。」
「在遇害地點哀悼是最好的選擇,但沒辦法,我可不想太接近現場,從而被當成可疑人物,離遠一點兒吧。」
嗯,確實是只黃金獵犬,但流平認為,既然這樣,應該取個更像狗的名字。算了,這時提到姓名的話題剛剛好,流平想問另一個名字。
從雇傭關係來看,確實是這樣。
氣氛如此悠閑,他判斷沒必要刻意提及流浪漢命案。
最後,鵜飼在距離現場約兩百米處停下腳步,右手將細長的木板插入岩縫。木板一離手就微微傾斜,成為人稱金藏、全名為松金正藏的墓碑。海灘算是公共場所,肯定不允許擅自豎立墓碑,這塊墓碑恐怕撐不了多久。
「混賬!這個無情的傢伙!只會囂張地開著進口車到處跑!這個破偵探!撞電線杆腦袋開花xxxx吧!渾蛋!豬頭!垃圾!」
「嗯嗯,乘寺食品,櫻花加上『十』的符號,這標誌我很熟悉,是製作魷魚乾、花枝圈、冷凍炸小卷與冷凍烏賊飯的著名食品公司——啊!十乘寺食品是……」
「這、這樣啊,我當然原諒。」流平立刻表示諒解。原諒美女不需要猶豫。
「不,正如您所見,它是只黃金獵犬。」
戶村流平當然立刻跑向問題所在的沙地,但他在沙地上看見的東西卻非常平凡無奇。
唔啊,好噁心。戶村流平表情扭曲。
「這位是戶村先生,戶村流平先生。」櫻為流平與老人引介,「戶村先生,這位是我爺爺。」
戶村流平連忙換話題。
「你要做什麼?」流平重複鵜飼剛才的問題。
「唉,不行,最近完全沒收穫,連一隻小魚或小蝦蟹都釣不到。哦哦,魷魚乾王,好乖好乖,來,給你魷魚乾。」
「您怎麼了?」千金小姐風格的少女略感詫異。
「不,這個嘛……」流平搔了搔read•99csw•com腦袋,「我和某人一起過來的,卻基於某些原因起了口角,所以對方先走了。」
戶村流平盡量自然地伸出右手,眼前的對象立刻伸手回握,而且是雙手,再加上長長的舌頭,舔啊舔……流平在被咬之前抽回手,為什麼要和魷魚乾王握手?好蠢!
「櫻小姐?」
「我是櫻的爺爺。」老人有禮地低頭致意,「姓十乘寺名十三,十乘寺十三,這個名字不難記,但無論念幾次都會舌頭打結,真是個壞心眼的名字。十乘寺十三、十乘寺十三……啊,我懂事至今六十多年,還是沒辦法把自己的姓名念好!過世的老爸在取名字方面真是一點兒品位都沒有,害得兒子到七十歲還這麼辛苦。」
「那個……鵜飼先生,」流平有點擔心,於是開口詢問,「鵜飼先生不想為金藏先生報仇嗎?」
「哎呀,因此您才在石頭上發怒……不,那個,叫嘶吼……不,那個,是出言不遜……啊啊,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接著,流平發覺一件事。周圍確實沒有人影,但總看到烏鴉或者鳶。這些鳥尤其喜歡聚集在從他所在的位置朝夕陽走五十米遠的沙地上。心懷疑惑的流平朝發現屍體的地方看去,站崗的制服巡查同樣很在意鳥群的狀況,不時看向沙地。但他們似乎不想離開崗位過去細看,只是想早點兒卸下這項枯燥的職務。
「就您一個人?」
「很可愛吧?是公狗,今年三歲,全名叫櫻魷魚乾王。」
「因為會嚇……會嚇到人。」
「哦哦,原來如此,所以剛才站在石頭上亂揮樹枝宣洩啊。」
「話說回來,」她忽然開口詢問,「這裏這麼偏僻,您過來有什麼事嗎?就我所見,您不像是來釣魚的……啊,難道是來欣賞西沉的夕陽?」
再次出乎流平意料的是,站在他身後的是一名少女,身穿現今罕見的純白連身裙,大概是個高中生。少女露出「怎麼了」的表情,微微歪著腦袋,和緊張的流平形成鮮明對比。她舉止非常優雅,而且十分自然,顯示出她良好的家世。帶著這個印象重新觀察,就會發現她身上的洋裝雖然沒有什麼裝飾,也算不上華麗,卻非常高雅,而且似乎很貴。或許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小姐。
「話說回來,你和我孫女是read.99csw.com什麼關係?」
「還是買食物最好吧,但我也沒買。唉,應該不用特地買什麼東西,心意到了就好。」
「因為沒線索啊。不,嚴格來說有線索,畢竟屍體還在,有子彈,附近居民可能有人目擊,其他流浪漢也可能知道一些情報。不過,擅長從這些線索里找出兇手的是警察,我一個人,做不了什麼。」
「那應該買什麼?」
「咦,純種馬嗎?它爸爸該不會叫做櫻爆進王吧?哈哈哈……」
她該不會在葛飾有個叛逆哥哥吧?不可能。
還真不是什麼大事。流平原本以為能聽到更正經一點的理由,這下啞口無言、垂頭喪氣。真是的,再也不對這個偵探抱任何期待了!
就這樣,兩人肩並肩、雙手合十默哀了五分鐘。沒花半毛錢就結束了儀式。流平原本覺得這不是很好的憑弔,不過沒一會兒就修正了想法。兇手在本次案件中以手槍射殺金藏的行徑,簡直就像拿獵槍射殺野兔,將這個真兇繩之以法,才是憑弔死者最好的方式。鵜飼所說的「不用買花」確實有道理。
簡單來說,戶村流平被嚇到了,且驚慌失措的模樣被人看到,使他難為情且更加慌張。
「抱歉現在才自我介紹。」她再度優雅地低頭致意,「我叫十乘寺櫻。」
「這是要怎樣,忠臣藏?」鵜飼說得毫不在意,「金藏又不是我的主公,真要說的話,主公應該是我才對。」
瞬間流平的聽到這話轉過身去,瞬間被一隻毛茸茸的金色大狗抱住舔臉。
簡單來說,流平剛才在石頭上是「暴怒」地放聲「嘶吼」,且「出言不遜」,至少在她眼中是這副樣子。這麼一來,流平更加害羞慚愧。話說回來,這位姑娘混亂的樣子太奇特了,如果不是美女,流平早就想道別離開了。
這番過於平凡的話,使得流平不由得在岩地上跺腳——偵探的這番話是多麼令人意外又泄氣啊!
「哼。」流平繼續釆取反抗態度,「我想眺望一會兒夕陽!不行嗎?」
「是狗。看,就在您身後。」
「我叫戶村流平,請多指教。」
「啊啊,所以才會在洞里。」
「哎呀,爺爺,您要回去了?今天釣到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