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砂川警部不是讀者，是劇中角色。

「所以，從第一槍到第四槍，或者說整個案件中，只有升村光二郎一直沒有不在場證明，對吧？」

「志木，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醜話先說在前面，那可不是我下的令，是上級指示，我並不贊成。」

「也就是說，神崎是——」

「哼，那我就告訴兩位吧。很簡單，在昨晚的案件中受害的，除了佐野先生，更應該先點名的是那個人吧？是的，就是遇害的神崎隆二。」

「不，正因為是做生意的工具才這麼做。佐野的身體確實很特別，正因如此，我判斷他對身體辦理了高額的保險。是的，這是期望暗中自殺的神崎，和想要詐取保險金的佐野連手設計的案件。只要將所有罪狀都推給無名大衣蒙面人，就能完成所有人的心愿了，對吧？」

「但他充滿自信哦，瞧他笑成那樣。」

「他解決密室的方法居然是自殺，我要是讀者肯定會把書撕成兩半。」

無論是在十乘寺莊園還是在醫院，只要相關人員詢問警方的見解，砂川警部與志木刑警都這麼說。

這名男性位於大岩石靠陸地那邊，也就是在面海而坐的刑警們背後，此時他終於露出看起來十分聰明的英俊臉孔——田野上秀樹。

「到目前為止，聽起來都煞有其事的樣子。」

「當時會客室里有鵜飼杜夫與戶村流平這對搭檔。」砂川警部說到這裏，下意識地確認了一下這對搭檔不在附近，「第一聲槍響之後，首先趕來的是十乘寺十一與田野上秀樹，道子與櫻隨後趕到。會客室里有這六人，室外還有兩人。分別是拿著步槍的十乘寺十三，以及後來趕到的友子。接下來，佐野出現在距離有點遠的飛魚亭門口，有許多人看見他。換句話說，這九人處於彼此證明對方在場的狀態，就這樣聽到了第二與第三聲槍響，所以都有不在場證明。」

砂川警部說著，又點燃一根煙。

「天曉得，這我不清楚，或許兇手們想陷害升村，畢竟嫌犯越多，真相就越難理清。」

「您現在這麼說，但我們從今天早上九-九-藏-書起，不是一直在各處宣稱『案件已經結束』、『兇手已經死亡』嗎？」

「不，我是蹲在岩石下面聽的。」

「我在這裏，這裏。」

砂川警部一邊說，一邊用手上的香煙指向矗立在海面上的鳥之岬。

「咦，這樣啊，那您剛才在做什麼？」

他那態度就像在做最不想做的工作。

「確實很像，不過，請您還是多忍耐一下吧。」

「是的。」

「接下來是第四聲槍響。一方面留在會客室里的有鵜飼、道子與櫻，會客室外是十三與友子，這五個人的不在場證明成立；另一方面，前去支援佐野的十一、田野上與戶村三人，走到一半就聽到第四聲槍響，而且會客室這邊的人們都看到了他們，所以他們的不在場證明也成立。」

砂川警部將目光移到筆記本，這本筆記和常用的警察手冊不同，是警部愛用的記事本。他會在這本筆記本里又寫又刪，構築自己的見解。志木知道他的這本筆記，卻沒看過內容，不知道裡頭有沒有寫著不能見光的寶貴機密，或是字跡難看到不能見光，肯定兩者占其一。

大海上的小船，在馬背海岸的兩人眼中如同一葉扁舟，潛水員們則像水龜。原來那些潛水員只是用來保住警方面子、讓兇手放心的幌子。

「慢著，這個我不能說。」他似乎不敢說剛才在用煙頭燙蟹殼，「話說回來，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應該也有嫌疑』指的是誰？」

不愧是烏賊川市大的講師，說起話來就像囂張的小學生。

「這個人是要幹嗎？真讓我不舒服，是那個偵探的親戚嗎？」

他再度笑出聲，而且每次都笑好久。

砂川警部站在兩米見方的大岩石平台上，一邊吞雲吐霧一邊低語。

「當然是佐野自己。」田野上毫不猶豫地斷言，「佐野在露台發現了神崎的屍體，發現手槍掉在旁邊，就拿起手槍回到小庭院，朝自己的手臂開了一槍，偽裝成在這時被不知名的兇手槍擊。」

志木決定對田野上秀樹使用挑釁戰術。

「所以佐野是在神崎死後抵達飛https://read.99csw.com魚亭的？」

「這麼一來，兇手就是升村光二郎了。他確實有殺害神崎隆二的動機與機會。可是，該怎麼說，他這麼做太冒失了吧？」

「放心，那些傢伙聽不到，呼呼呼……嘿！嘿！」

「確實，案發時，飛魚亭周邊是近似密室的封閉環境，神崎隆二在這種狀況下遇害，升村光二郎則完好無損、迷迷糊糊地倒在一旁。這種狀況無疑會讓人聯想到升村殺害了神崎，但這樣的推理過於理所當然，毫無離奇可言。何況，如果是升村犯案，這種做法也太直接了，對他來說，刻意讓自己成為嫌犯絕非上策。」

「什麼？」砂川警部大感意外，「你的意思是說，神崎隆二看似是受害者，實際上卻是兇手？這理論挺奇怪的。」

「嗯，實際上，那座海角的前端就像浮在海面上。如果那是密室，就可以稱之為空中密室。聽起來挺浪漫的，實際上就難說了。」

「這種程度的推理誰都做得出來，不算高超。」田野上笑夠之後繼續說明，「抵達飛魚亭的神崎以最快的速度脫掉大衣、頭套與鞋子，放在山崖前端，並且換了一雙鞋。接著他前往露台，躺在地上，這是因為比起躺在躺椅上，躺在地上更像是遇害。接著，神崎用手槍抵著頭，扣下扳機。但是子彈沒打中頭部，大概是死前的恐懼令他失手了吧，子彈打入頭部旁邊的地面。我昨晚和十一先生一起發現屍體的時候看得清清楚楚，有一顆沒打中的子彈，陷在屍體頭部旁邊的地上！」

「呼呼呼呼呼呼……」

「唔唔，是誰？誰在哪裡？」

「還有一個人……是誰？」

「嗯，應該是這樣。」

又笑了，這次是志木趁這段時間向砂川警部低語。

「這是一種作戰方式，假裝上了對方的當，這樣敵人才會粗心大意。何況，以我們的立場，與其說『真相還在五里霧中』，說『案件已經結束』不是更有面子？」

「啊？您說誰的不在場證明？」

「有，那是一本很不錯的推理小說，記得是克里斯蒂的名作。」reａd•９9ｃｓｗ•ｃｏm

「就算距離很遠，大家畢竟看到他站在門前。更何況如果他是兇手，就代表第四槍是他自己射穿了自己的手臂，這有點——」

「從警部先生預謀消滅螃蟹，直到現在。」

砂川警部遭到部下斥責，把煙蒂收進攜帶式煙灰缸，稍微恢復正經。

砂川警部利用田野上笑的這段時間，再度向志木低語。

「哎呀，警部先生，要我說得這麼明白嗎？呼呼呼呼呼呼呼……」

「嗯，要形容成密室也行。飛魚亭在海角前端，只以一條樓梯和主館相連，除此之外沒有通路，周圍都是絕壁與海。」

「當然是十乘寺莊園里的人們。」砂川瞽部說得很肯定，「十乘寺莊園里的人們確實都有不在場證明，眾人分別在不同的地方聽到第一聲槍響，但接下來的連續兩聲槍響——奪走神崎隆二性命的那兩聲槍響——幾乎是所有人一起聽到的。具體來說……」

「不，還有一個人。」

案發現場鳥之岬就在眼前，懸崖絕壁如同矗立於海岸邊的茶褐色屏風。抬頭看得見飄浮的白雲，及來回飛翔尋找食物的燕鷗與海鷗。正下方的遼闊海面如同鏡子，映照著晴朗的天空，呈現出一望無際的亮藍色。看向外海，出海捕撈烏賊的白色漁船就像海市蜃樓；再看近海，在白色浪花里若隱若現的潛水員們，正在奮力尋找屍體。

「哼，如果只要笑就好，狗也會笑。」接著砂川警部從大岩石上方呼喚田野上，「你的推理實在有趣，麻煩說清楚一點兒，你覺得昨晚在海角前端發生了什麼？」

「這麼一來，或許應該思考不在場證明的問題。」

好愚蠢誒喲，認真聆聽的自己真是虧大了。志木完全失去了興緻。

「沒辦法了，開個案件檢討會吧。」

「抱歉，我想起一些往事。沒錯，現在不是和螃蟹玩的時候。」

就在這個時候，某處傳來大胆無謂的笑聲。志木站在岩九_九_藏_書石上張望，卻找不到聲音來源，只聽到一個偏高的男性聲音。

「警部，恕我直言。」志木一如往常，站在同一塊岩石上陪同警部，「警部在悠閑摸魚，大家卻都在拚命。一大早就潛水反覆搜尋，五月的海水明明還很冷……」

「很簡單。」田野上秀樹終於說出自己的見解，「神崎在昨晚十一點五十分，朝會客室里的偵探開了一槍，當時他戴著頭套、身穿大衣，完全隱藏了自己的外表。等到莊園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會客室，他再獨自前往飛魚亭。十三先生說過，他一醒來就在庭院里發現了人影，這個人影就是前往飛魚亭的神崎，呼呼呼呼呼呼……」

發出神秘聲音的人現身，響應砂川警部的呼喚。

空中密室啊……或許可以這麼形容。志木如此思索時，砂川警部提出了別的見解。

「既然你這麼肯定，那又是誰開槍射傷佐野左臂的？」

「那些潛入海里的人聽到您的這番話，肯定會很失望。」

砂川警部在大岩石上偷偷對志木低語。

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只有升村光二郎。

正心想這是什麼聲音的志木看向警部，原來砂川瞥部正用煙頭輕戳橫越岩石的螃蟹的軀殼。

「對，是自殺。」田野上說到這裏再度發作，「呼呼呼呼呼呼……」

「佐野。」砂川警部合上筆記本，繼續說，「從不在場證明來看，他是僅次於升村光二郎的嫌疑人。他在第一槍與第四槍時都沒有不在場證明，而且第二與第三聲槍響時，他距離其他人很遠。」

「原來是你。」砂川警部抗議道，「站在旁邊偷聽可不是好行為。」

「仔細想想就是這麼回事兒吧？如果就這樣找到屍體倒是輕鬆，但可能性很低，肯定什麼都找不到，這樣只會正中兇手的下懷。」

不過這正是志木目前所期望的。

對，正是如此。從案發現場來看，兇手很有可能跳崖墜海，所以警方必須下海搜尋。對於這種程式化的搜索方式，砂川警部一直持批判態度。

「畢竟是密室。」

「他或許是被嫁禍的。但如果兇手沒跳海，升村光二郎又不是兇手https://read.99csw.com，剩下的可能性就非常有限了。」

「啊，真悠閑……」

「你是什麼時候躲在那裡的？」

「警部先生不會認為兇手跳海身亡了吧？我也不這樣認為。但如果說是升村犯案，也太直接了。然而，飛魚亭周邊確實是密室狀態，兇手當然不可能像一陣煙一樣從密室里消失，若要尋求其他可能性，就只能得出這個結論：受害者神崎其實是兇手。」

「不可以瞧不起我，只要有正常的觀察力，都能發現。總之，神崎這槍沒打中自己的頭部，接著他立刻把槍口抵住心臟，再開一槍。這就是連續發出第二與第三聲槍響的原因，就這樣，神崎達到目的，死亡。」

「咦！真的有？」

「但你想想，假裝成受害者欺騙警方，是兇手常用的手法吧？實際上也發生過類似案件，兇手為了擺脫嫌疑，拿槍打自己的腳。」

「哦，」砂川警部輕輕拍手，「你觀察得這麼清楚啊，佩服佩服。」

「警部，恕我直言。」志木低著頭說，「現在不是欺負螃蟹玩樂的時候！」

「所以升村只是湊巧去了飛魚亭？」

砂川警部朝空中輕吐一口煙。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是十乘寺家的隨員，手臂堪稱生存工具，手臂受傷就將失去工作。實際上，現在人在醫院的佐野就在擔心這件事，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山崖前的大衣與鞋子，警部也覺得那是兇手故布疑陣吧？兇手偽裝成跳海，實際上並沒有這麼做。」

撿回一條命的螃蟹全速逃走，砂川警部目送螃蟹離去，從西裝的胸前口袋裡取出一個筆記本。

兩名刑警在醫院完成對佐野與鵜飼的偵訊之後，打算直接回鳥之岬，沒想到途中停在馬背海岸稍作休息。

田野上的說明與滿臉笑容一同結束。接下來好一陣子，刺耳的笑聲響遍馬背海岸，且漫長到令人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很抱歉，我們警方沒空慢慢聽你這種外行人的想法，想說什麼快點說！」

「不準講得這麼難聽，我哪有預謀消滅螃蟹！」

「警部先生，既然假裝成受害者欺騙警方是兇手常用的手法，那他應該也有嫌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