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到了另一座小屋，這一座離大路最遠，幾乎在山腳下。他走過去，小心地跨過地上的垃圾——牽狗繩、碎玻璃和一個有破洞的洗手盆。

惡臭像大棒一樣擊中了他。

蘭道爾·努恩警員發現自己跌倒在地，早晨瑪茜給他做的炒雞蛋最終都吐到了草地上。

現在是早晨七點，這一片山谷還籠罩在陰影里。下了一夜雨，靜寂的空氣中有絲絲涼意。這是一天中他最喜歡的時刻。

他穿過馬路，想看看另一邊的岔道是什麼情況。一隻渡鴉飛過，發出刺耳的叫聲。

他踏上路肩的時候，一股味道撲鼻而來。

他來到黃色警戒線封鎖的區域四下查看。昨天他有意記下了所有東西的位置，如今一切都維持原樣，他很滿意。

這事兒是從年終派對開始的，蘭道爾的老婆感冒了，沒法同去。那天晚上他幹掉了五杯子九九藏書彈雞尾酒，然後就莫名其妙地跟杜芙親熱起來，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天。杜芙牢牢纏上了他，從此再也甩不掉了。

他回頭看了看帕里斯家的宅子，心中默念禱文。天啊，痛失愛女，那真是太慘了。頭兒說過這案子可能跟互聯網有關。那玩意兒真是糟透了。那些懂電腦的變態能夠將魔爪伸進你家裡，引誘孩子出門。等賈斯丁長大了，他一定像老鷹一樣盯著這小子。

他看到了那令人難以置信的、可怖的綠色面孔，目光只停留了一瞬間，他再也受不了了，衝出大門，大口呼吸著。

他努力回憶著，這地方似乎有個印第安名字。科奇斯嗎？不，應該是吉若尼莫。吉若尼莫度假村。

起先，他以為那只是一堆黑色的破布。不對，那是牛仔褲和T恤衫。他的目光自然地沿著衣服向上看九-九-藏-書，定格在臉上。

這是死亡的氣息。

路的東側密密麻麻地長著片樹林。他的奈特叔叔管這種樹叫癌症樹，因為他們擴散得特別快。他走過去，打量著樹榦之間的地面，沒看到動物，但林子里有些什麼灰色的東西，大概離他10英尺遠。

這所房子看起來像是孩子玩耍的地方，裏面有蠟燭、一塊舊地毯、靠墊、捲煙紙和一台老式錄音機。還有一股淡淡的大麻味兒。

門窗都已經不見了，屋子就這麼敞著，裏面的木板已經腐朽，角落裡有個生鏽的爐子。小屋空間不大，尺寸跟一個寬敞的洗手間差不多。

他順著公路望過去，路面上什麼都沒有。可能有可憐的動物被車撞了，然後鑽九九藏書到了樹叢底下吧。

有意思。

儘管他也喜歡巡夜的刺|激，但他很難完全適應夜間工作。在碧斯比值白班沒什麼刺|激的，但他喜歡跟人們交談——干這活他簡直如魚得水。他也擅長開超速罰單；他很親切，遞上罰單的時候，肇事者幾乎忍不住要謝謝他。假如真想尋求刺|激，他該進縣治安局的，最近這幾年一點都不太平。FBI的人把加州和德州的邊境封得死死的，亞利桑那州成了非法移民的天堂。他在縣治安局的朋友今年就在沙漠里發現了三具腐爛的屍體，還在一次例行的車輛抽檢中險些被撞死。那車裡坐滿了非法移民，司機驚慌之下衝著他朋友猛地倒車，隨後棄車而逃。

是個廢棄的棚子嗎？不，它有尖尖的房頂，看上去像個小木屋。他突然想起奈特叔叔還說過，這附近有些遊客住的木屋，大概是20read.99csw.com年代遺留下來的，那時候西部大道還是穿過市中心的主路。

還是算了，干自己拿手的活兒就夠了，特別在孩子快要降生的時候。他和瑪茜已經給孩子起好了名字，叫賈斯丁。很好、很硬氣的名字。

他往後退了兩步，頭暈目眩。屋子裡有什麼死了的東西。他穩住自己，用嘴呼吸，向屋裡望去。

森林投下的陰影讓這地方更加幽暗。這裏非常潮濕。渡鴉落到一棵橡樹上，衝著他大聲鳴叫。他走進了敞開的門廊。

他發現左側大約15英尺的地方還有一座小屋，便走了過去。

上白班的唯一缺點是，海瑟·杜芙也上白班。

蘭道爾·努恩——他討厭別人叫他「蘭迪」；還不如直接喊他「色鬼」呢——把車停在附近，步行來到了西部大道的拐彎處。他剛開始值班，想再來看看這兒的輪胎印，說不定那輛大車會再度出現呢。他肯定那些輪胎印跟傑西卡·帕里斯的死有關。不然，勞拉·卡蒂諾為啥要費勁倒模呢。九九藏書

蘭道爾·努恩扒開樹枝，眯起眼想把那小屋看仔細。密集的樹枝讓他有種幽閉的感覺。樹木散發著花生醬一樣甜膩的味道，和那種死亡的氣息混合在一起，讓他反胃。他用嘴呼吸，努力穿過林子。他鬆手時，撥開的枝椏像迴旋鏢一樣彈回原處。終於，他來到了小屋外面。

回想起來，昨天下午他也隱隱約約地聞到過這氣味，當時他以為是垃圾桶的氣味。但現在他辨識出來了，這不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