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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發的總三郎 第三章

前發的總三郎

第三章

近藤跟土方之所以會採取跟對待其他隊士嚴厲手段完全不同的做法,或許是出於對總三郎的憐惜之情吧。不過這兩位當事人對自己這種心態卻是完全沒有注意到。
回到營中,他立刻讓各隊的隊長暗中調查誰的佩刀上丟失了小刀。沒過多久,就發現了這把小刀的主人是一番隊士田代彪藏。
下午時分,游郭的老侍女阿松趕了過來,劈頭第一句就是:「山崎先生,嚇死我了,昨天你走了之後,真是亂成一片呢。」據她說後來總三郎不停要找山崎,完全不理睬錦木太夫和做伴的侍女,好不容易勸說他鑽進被窩,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碰過錦木太夫一個指頭。
「我這就起床。」土方立刻來到井邊,用粗鹽用力漱了一下口,感到有些頭疼。
「迦納君,我可有言在先啊,島原可是跟女人玩的地方哦。」
「啊,原來如此。」老闆也聽說過越后屋的名氣,趕忙回道:「既然是越后屋的少爺,那就請島原第一的美女錦木太夫來陪伴吧。」
隊士的屍體是由附近居民在黎明時分發現,並通過奉行所向屯營報告的。
當山崎從奉行所辦事回來的時候,天色已晚。他轉過一個街角的時候,手中帶著「誠」字樣的燈籠里,剛換上的蠟燭忽然滅了。
「有什麼急事嗎?」土方向紙門問道。
「他也是眾道中人?」
這一天,土方和近藤在一起吃晚飯。聊天的時候近藤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對了,有關小姓迦納總三郎的事情。」
「你到底是和誰結下了緣分呢?」
(不行!)山崎趕緊甩甩頭,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被總三郎迷惑。
言罷背靠柳樹踢飛了木屐,眯起眼來看著黑暗。一個黑色的人影正慢慢靠近。明知是新撰組而敢孤身夜襲的,想來必定是對自己的劍術有相當的自信。
然而,這之後的事態終於向著山崎所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了下去。當總三郎與他在廊下擦身而過的時候,臉上會飛起一抹紅暈,看起來他像是主動九九藏書喜歡上山崎了。
「目擊者是因藩藥師的僧人,據說兇手並沒有薩摩或土佐的口音。」
「這個——」
於是土方找來山崎,跟他傳達了近藤的意思。
不過土方和近藤的好心都撲了一場空,根據山崎的報告,他約了多次,但總三郎就是不答應。
「還能走嗎?」
「那就加兩個幫手吧。加上你和沖田君兩人總該行了吧。」
「那今天晚上一起去吧。今晚你不用值班吧?」
「我喜歡山崎先生。」總三郎突然冒出一句話來,顯然他是誤解了山崎問話的用意。
(天啊!)山崎仰天長嘆。
「恩,還湊合。」總三郎撕裂手帕當作臨時的鞋帶繫上,不過走起來還是很費勁。
「總三郎或許是害怕被你無緣無故邀請不會有什麼好事吧。」
當晚,他們來到了島原有名的游郭。
梳洗完畢,他回到自己房間。山崎打開「慶應元年九月再版京都指掌圖竹原好兵衛版元」的地圖指著上面一點說:「就是這裏。」
山崎找來了舊識的老闆,把迦納總三郎還沒跟女人好過的事情告訴了他,並拜託他找一個比較有經驗比較溫柔的妓|女。
「迦納總三郎好了。」
「下手者是誰——」
「那怎麼可能呢。」
看到老闆為難的樣子,山崎苦笑道:「那是押小路越后屋的少爺。」
「天神(注6)可以么?」老闆以為迦納總三郎不過是個普通隊士,因此心裏盤算了一下如此說道。
「或許不行吧,萬一失手反倒會被殺。」
「難道下手人會是隊內的人?」
「原來是這樣。」土方的笑容在臉上轉眼便逝,「看來你是被誤解了。他以為你奪去了總三郎,這才為報奪愛之恨來找你的吧。眾道真是可怕啊。」
在新撰組中,處理便意味著死。不過真有處決的必要嗎?眾道是僧門和武門的舊有習俗,並沒有違背士道的準則。
「我明白。」土方把小刀托在掌心看著。刀上有著俱利迦羅(注8)的雕像,看上面的名字,九九藏書像是筑前的工匠。
不過山崎確實是個盡忠職守的人,他一有機會就帶著很認真的表情去接近總三郎。而總三郎一見到他就遠遠地躲開。
土方站起身來,向近藤屋子走去。
「沒有……?」
應該是從對方刀鞘上掉出來的吧,三寸二、三分長的樣子,做工相當粗糙。
「我們走到那裡叫轎子吧。」山崎的態度相當親切,而總三郎也非常開心,甚至趁勢靠在了山崎的肩上,並拉住了山崎的手。
「他好像跟隊里的某人成了相好的啊。」
「恩,我希望你能把這件事情當成一件重要的任務。」
「那山崎大人呢?」
恐怕是總三郎傾心於山崎,冷落了老相好田代,田代這才會對山崎懷恨在心吧。
「好的。」
「土方先生,這件事我還是不管了吧。」山崎向土方抱怨。
「我?」土方驚訝之後,破顏一笑。
「那真是天大的誤會了。」
監察山崎的身影在紙門外微動了一下:「有個隊士被殺死了。」
湯澤藤次郎的葬禮結束之後,山崎的調查也一直沒有進展,時間就這麼飛逝,來到了深秋。
隨著總三郎的態度一天天變得奇怪,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主動跟山崎說:「山崎監察,能帶我去島原玩嗎?」
來到島原之後,山崎總算擺脫了孤立無援的境地。趁著那些女人和龜奴把總三郎團團圍住的當口,山崎才躲進了其他房間擦了把汗。
(天啊!)山崎抬起頭仰望星空。(滿天的星星閃著各色的光輝,啊,明天一定是個晴天吧。)他拚命想著這些無關的事情來分自己的心。不然一旦對總三郎湧起憐憫之心,事態便不可收拾了。
山崎蹲下身來重新點火,突然間將蠟燭投入河中,跳到崛川堤上拔出刀來,厲聲喝道:「別找錯人了!我乃新撰組的山崎!」
「和誰都沒有呢。」
山崎試探著踩了踩腳下的土,土塊色拉色拉地落入了崛川,這聲音令山崎當場作下了判斷。
「是在那裡染上眾道之習的嗎。https://read•99csw•com可惜一手好劍法,卻是自取其亡啊。」土方把小刀扔在了榻榻米上。
山崎也點頭贊同。
「差不多吧。」
「這可是男人們求之不得的哦。」或許是覺得這相當有趣,土方笑了起來。
「處理?」
當天晚上。
「難道他已經和你……」
近藤的嘴邊掛起一絲微笑,就連長年來的盟友土方也是初次見到他如此古怪的笑容。恐怕他是在想象讓情人去斬殺情人的異常情景吧。
他看著自己被總三郎拉過的手,手上彷彿還留著一股甜甜的微妙感覺。莫非我也有這方面的傾向?山崎簡直都要懷疑起自己來了。
「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沒讓你去處決他啊。我的意思是說,例如可以讓監察山崎君帶他去跟女人玩玩。」
監察山崎向土方作了彙報,當然在此之前和迦納總三郎的事情也告訴了土方。
「就由在下去調查吧。」山崎說著退了出去。
「我知道。」總三郎雖然口頭這麼說,可內心或許盼望著山崎和觀柳齋是一路人吧。
他身行一動,用上段姿勢向影子頭上迎面劈下。原以為能將對方一刀兩斷,沒想到黑影敏捷地躲開了。黑影用刀對峙了一會,這才拔腿向東逃去。
山崎多次想要跟他解釋,自己並不是喜歡眾道,只是打算帶他去游郭玩耍,但總三郎總是一笑而過,彷彿在說:這一手實在是太老套了。
這一日清早,向來勤勉的土方歲三少見地睡了懶覺。因而當他被監察山崎丞叫起的時候,太陽早已掛得老高。
聽了土方所有的報告后,近藤靜靜地說道:「雖然事有可憫之處,但絕不能放任自流。處決吧。」
「隊內有誰跟湯澤關係特別惡劣?」
他所提的這位後來因內通薩摩藩而在鴨川錢取橋被斬殺的五番隊長武田觀柳齋,似乎也曾以玩女人的借口帶總三郎去過游郭,並在房間里引誘過他。
「武田先生也說過同樣的話。」總三郎含糊其詞道。
「我這就趕往現場察看。」
「好吧,那就read.99csw•com先這樣算了。」土方笑著說。
於是到了晚上,二人便如約出行。島原離壬生屯營略遠了一些,在半路上,總三郎的鞋帶突然斷了。
「我只不過是陪客,女人就不要了,給我空個房間喝兩杯酒吧。」
他所指的是松元大道東洞院之上因藩藥師的東牆外。
「死的是誰?」
「執行處決?」土方帶些不服地說道,「不會吧,近藤先生,莫非連你也迷上了總三郎了嗎?」
「太夫?」
這個世界還真是金錢說了算呢。新撰組隊士這一身份有怎及得上越后屋的少爺呢。
約莫半刻時分,山崎匆匆趕回,土方這才知道死的是湯澤藤次郎。他是遭到右胸直劈到左腹的一刀而當場斃命的,看起來兇手是相當厲害的高手。
(不行!)當來到本願寺前的時候,正好來了兩輛空轎子。於是山崎趕忙把總三郎推進其中一輛,自己逃一般地鑽進了另一輛。
「明白了。」阿松笑著退了出去。
「帶他去島原玩玩就可以了吧?」
「不,迦納一個人就夠了。」
「派誰去好呢?」
然而隨著與山崎相處時間一長,迦納總三郎也漸漸變得話多了起來。山崎由此而意外得知了死去的藤次郎也曾經引誘過總三郎。
次日清早,總三郎臉色鐵青回到了駐地,與山崎擦身而過的時候,也當作毫不認識對方一般。恐怕是總三郎覺得昨天山崎的所作所為是一種背叛吧。
此時的田代就跟瘋子沒什麼兩樣了,要是放任不理,不知以後又要惹出多少麻煩。
「尚未得知。」
「田代曾經是久留米藩的足輕吧。」
(怎可把我與觀柳齋混為一談。)山崎心中暗暗叫苦。
看著總三郎那白皙的脖頸,就連山崎都從心裏初次萌發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可是。」
「就派總三郎一人去夠么?兩人的劍技可是不相上下啊。」
「不,身份還要低一些,他是在家中打雜的。」
「哦,跟任何人都沒有結緣嗎?」其實山崎早從土方那裡得知了總三郎和田代彪藏相九_九_藏_書好的事實。
「當然不能從經費里出。他家不是押小路越后屋么,兜里總有幾個錢吧。你的部分么……」土方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大判金幣來。
「明白了。」
按一般推理,兇手應當是薩摩或佐藩的武士,但這兩個南國藩和其他藩結髮、佩刀和服裝都有著相當大的差異,一眼就能辨明。而事發當天其實是有目擊者看到了下手人。
「土方君,你來處理一下吧。」
「小的明白了。」
「總三郎怎麼了?」
「是的。」總三郎點頭道。
山崎鬆了一口氣,從容的重新給燈籠里的蠟燭點上火,這是他藉著光芒發現地上掉了一物。那是一把小刀。
「不,要太夫。(注7)」
「不過,土方君,處決一定要秘密進行——」
「土方君,你……」近藤有些狼狽起來。
「到現在才注意到嗎?」居然連自己的小姓跟隊士好上了都不知道,土方對於近藤的糊塗不禁啞然失笑。
「據說眾道的嫉妒相當厲害。田代本來是將總三郎引上眾道之路的男人,被你橫刀奪愛,他怎能咽得下這口氣呢。」
「我可沒有橫刀奪愛。」
(真是對不起總三郎呢。)山崎起了這樣的念頭——話雖如此,總不能自己跟總三郎鑽一個被窩吧。
接著他擊掌叫來了熟悉的老侍女阿松,從土方給的錢拿出一部分來吩咐道:「你聽好了,今晚錦木太夫所要陪伴的迦納總三郎,略有些眾道的傾向,而且也沒跟女人好過。第一次跟女人上床跟切腹沒什麼兩樣,你作為介錯可要在旁逐一指點。」
稍微幾杯酒下肚,山崎便起身回了營地。
「殺害湯澤的也是這個男人。」
「可以動用軍費么?」山崎開起了難得的玩笑。
土方表情流露出「這未免有些殘酷吧」的弦外之音。不過他又馬上伏下眼來。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除了相好的田代彪藏和死去的湯澤藤次郎之外,還有武田觀柳齋、四方軍平等人經常來言辭相擾,現在連監察山崎也來追求,對這個年輕人來說該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