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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乃寶藏院流 第四章

槍乃寶藏院流

第四章

谷三十郎好像認為只要能夠在所有人面前宣傳自己的功勞就是勝利。在狹窄黑暗的池田屋內,哪位隊員幹了什麼,誰也無法精確統計。不過看著他繪聲繪色地描述,和沾滿了敵人鮮血的戰袍,看來他在池田屋裡確實幹了些事。
此時近藤已經在二樓砍倒了土佐的北添吉磨。
「我說請您檢查人頭!」
齋藤眼捷手快,用刀擋開了槍尖。他踏上一步,正要進攻,對手卻扭頭逃走了。看著那影影綽綽的背影,齋藤一下就認出那人是谷三十郎。齋藤也沒多想,扭頭就去追趕其他的敵人了。谷三十郎可能也是在黑暗中殺昏了頭,把自己的戰友當成敵人了。齋藤一點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不過谷三十郎那種趾高氣揚,從不認錯的態度和兩人第一次在三十石船上見面時一模一樣。
他不停摸著自己的腹部,這倒不是他特別視死如歸,他只是想在臨死時做個合格的武士。作為一個武士如果在最後關頭不能「漂亮」地切腹,死後依然會被人恥笑。有人說這是一種「畸形」的虛榮心,但是武士中的大部分不是這麼認為的。他們認為做從出生直到死亡做一個合格的武士,才是他們存在的最大理由。從這點上來看,此時田內的「誓死如歸」不過是一種武士普通的表現而已。
危急時刻,土方率領著大隊人馬趕到了。這時近藤周平才來了精神,混在人群中衝進了旅館中。
「怎麼回事啊?」齋藤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他一開始以為是土方在背後搗鬼,但後來才知道不是這麼回事。很久以後他才了解到,新選組普通隊員對人物的崇拜心是非常微妙及敏感的,。
谷毫無章法的揮舞著手中的刀,追趕著田內。他砍中了田內的手腕,手掌,臉部,但田內就是不咽氣。
近藤在進read.99csw•com攻之前還要分出人手,把守在池田屋的前,後門。谷三十郎理所當然地被委以重任,看守前門。除了谷三十郎是近藤的姻親之外,他高超的槍術也是一個原因。
周平手持他最擅長的長槍。
近藤對自己的那位姻親谷三十郎,也日益顯得疏遠了。他認為谷三十欺騙了自己,雖然收養周平這件事,是他自己決定的。但周平的表現讓近藤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裏咽」,這說不出口的憂鬱,讓近藤更加憎恨谷三十郎了。
負責的介錯的谷三十郎應該右手抓住首級上的髮髻,左手拖住人頭的下巴,把它端給齋藤看。
他和戰戰兢兢前來迎接的老闆,弁兵衛沒說兩句,就拔刀三躥兩跳上了二樓,永倉新八繞到後面的樓梯,也跟了上來。
照常理來說,介錯應該有正副兩人,如果正介錯失手了,副介錯就應該迅速趕上,完成未盡的任務。不幸的田內,負責給他介錯的只有谷三十郎一個人。
谷三十郎被這一叫嚇得手足無措,顯得異常狼狽。他用力把刀砍向了田內的脖頸,可不知什麼原因,他砍偏了,一刀砍到了田內的後腦上。田內一下子倒在地上,語無倫次地叫道:「先生,你安靜點!」谷三十郎已經被嚇得亂了方寸,他朝著田內的脖頸又補上一刀,但是躺在地上亂滾的田內,讓谷的刀鋒在自己的下巴上又拉開了一個大口子。
可是谷三十郎已經被剛才那一幕嚇破了膽,楞在那裡一動不動。
換了別人,肯定會丟掉斷槍,拔刀迎戰。
近藤更喜歡關東出身的武士,他曾經在給江戶的養父的信中寫道「關東人更適合當兵」。更有甚者,最近他給家鄉的佐藤彥五郎(土方的義兄)的書信中提到:「大阪的劍客實在是中看不中用!」這裏的「大阪九-九-藏-書的劍客」顯然不是近藤、土方的心腹——大阪人山崎蒸,也不會是其他在新選組服役的大阪浪人(因為這些人都是普通隊員),環顧四周,身居顯位的「大阪劍客」只有谷三十郎——這位寶藏院槍法的傳人了。近藤在私人信件中如此咬牙切齒咒罵谷三十郎,足見近藤對此人的怨恨有多深了。
「他就這德行!」
近藤在池田屋事件之後,立即把周平降為普通隊員,刻意疏遠他。他無法忍受自己的養子是個怯弱的人。
「噶!!!!」
「拙,率寥寥數人,鞏固各入口后,沖入敵巢。以我為首,沖田,永倉,藤堂,子周平共五人。」
「我是近藤周平。」
果然,等池田屋的戰鬥結束,新選組回到營地,谷三十郎就在眾人面前吹噓自己殺傷了多少人,說的吐沫星飛濺,手舞足蹈。這次連他的姻親近藤都看不下去了,他苦笑著說:「谷君,夠了,夠了!」
負責監斬的是齋藤一,「介錯」交給了七支隊隊長谷三十郎。
「老闆,衙門來人啦!!!!」
沖田總司守在底樓。
平日里精明幹練的普通隊員田內知犯事被抓了,此人原本是陸中藩出身,有天他去和情婦幽會,他的情婦正瞞著他和一個水戶藩士「弔膀子」,這天相當不巧,姦夫淫|婦正被堵在屋裡,田內還不知道,一進屋,就被人從背後一刀砍倒。姦夫倒是帶著淫|婦私奔了。可受傷的田內卻被新選組關了起來,「以士道不覺悟」被處以切腹。
門口領頭的原田左之助,看見他那副狼狽樣,直氣得「三屍神暴跳」,厲聲吼道:「那方的雜毛?」
田內很淡然地接受了這個處罰,現在他正端坐在屯營的白洲上,等著那一刻的到來。
他不再讓周平去自己的私邸,只把他當成一個普通隊員,萬不得已見面九-九-藏-書時,對他也是一言不發。
可周平卻來了個「九滾十八跌」,一眨眼就到了門外。
有人說他是薄情,但是近藤心裏清楚,比起周平的膽小懦弱,他更憎恨的是自己怎麼輕率地挑選了資質如此之差的養子。
五人都是出類拔萃的劍客。
齋藤閑庭信步般地走回自己座席,邊走邊對谷三十郎說:「谷先生,請檢視人頭。」
「做人可真難!」齋藤心裏這麼想,但是在隊伍里如過去一般低調,與世無爭地生活著。他知道谷三十郎過去滔天的氣焰,已經隨著他的養子失勢,一塊熄滅了。他沒有必要再去「痛打落水狗」了。
「哇」周平一下子舉起了手中的槍就擋,喀嚓一下,手中的槍斷成了兩節。
谷三十郎的第三刀砍在田內的肩膀上,第四刀砍在田內的臉上。渾身是血的田內,猛然站起。雖然噴濺的鮮血已經迷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他如發了瘋一般,揮舞手中的短刀,想制止住面前刀刀不中,讓他徒受痛苦的谷三十郎。
齋藤一雖然屬於土方那一隊人,但當他一趕到池田屋,就迎頭沖了進去。他單槍匹馬在樓面里上竄下跳,沒多久就讓兩個武士咽了氣,三個武士受了重傷。跑到走廊時,殺紅了眼的他一頭碰倒了走廊里掛著的蠟燭,周圍一下子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不過只有近藤周平一個人在門廊里,捧著槍無所事事。
站在田內身後的谷三十郎,已經纏上了白頭巾,兩腿叉開,顯得異常英武。
此時已經是夜裡將近十點左右了,池田屋旅館已經關門下鎖。不過,已經潛伏在池田屋裡數日的監察山崎蒸,已經悄悄地將邊門的門栓卸下,把一行人引入了旅館內。
近藤周平說完這話之後,就蜷縮在屋檐下一動不動了。
端坐在屋檐下的近藤厲聲喝道,站起來頭也不回地拂袖https://read.99csw.com而去。
負責檢視的齋藤終於看不過去了,他大步向前,只見寒光一閃田內的人頭就乾脆利落地跌落在地上,田內終於解脫了。
藤堂平助這時卸下了大門的門栓,外面等著的人一下子沖了進來,直到此時,所有人的行動都按計劃行動著,紋絲不亂。
嚴肅的切腹刑場已經亂成一團。端坐在屋檐下的近藤,土方看著眼前悲慘的場景,臉都氣綠了。
去道場里練習槍術的隊員越來越少,有的隊員見了面也不尊稱他為「谷先生」了。
「誒!」
整個旅館里一下子陷入了腥風血雨,一個逃出羅網的武士躥到了門廊里,他看見了周平。
不久,有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件。
自從池田屋事件發生之後,谷三十郎在隊員中一呼百應的情形,如同燒盡的蠟燭頭一般,漸漸地,而又勢不可擋的消失了。
當然周平是個武藝平平的人,不過近藤遵循古法,認為主帥要提拔長子,首先要任命他為副帥,共赴戰場。就如同著名的赤穗浪人的頭領大石良雄將長子大石主稅升為副帥一樣,周平現在也被近藤帶到了第一線。
突擊隊由近藤和另外五人組成。
可此時谷高舉著刀,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痛苦扭動著的田內,毫無表情的他好像在說:「如果你是武士,就要乾淨徹底完成切腹。」
說是遲,那時快,只見黑暗裡飛出一桿冷槍,直奔他的要害。
齋藤認為谷三十郎有雙重人格,他為人努力求上進,但為了達到目的又會不擇手段。「這是上方人的性格特徵嗎?」江戶出身的齋藤始終沒有搞明白。
「夠了!」
周平被徹底拋棄了。
近藤希望周平能夠拚死奮戰,好藉此在新選組樹立周平的地位。
近藤在私人信件中將這次戰鬥稱為「洛陽動亂」,當時新選組的隊員一分為二,由近藤和土方九_九_藏_書分別率領,土方一行人最初的搜索目標是木屋町三條上的四國屋,這一分兵,就讓率領另外一支隊伍的近藤只能以少人數進攻池田屋。
近藤自己也是養子出身,他好歹也是門派的繼承者,知道自己對上司及下級所負有的責任。如今周平的表現雖然不能讓兩人解除養父子關係,但是從此就沒有再把他當成養子看待。
齋藤知道,谷三十郎認為在人前認錯就是丟面子,為了面子他可以吹牛撒謊。
田內沉默了一會兒,聲嘶力竭地催促谷:「谷先生,快,快點。」
不過,事態的發展讓谷三十郎失望了。
沒多久,新選組就參与了池田屋事件,本書已經多次提到過這件元治元年盛夏夜裡發生的慘烈戰鬥。
求生的本能讓武士沖向了周平。近藤勇後來評論說「(在池田屋裡的)武士都有萬夫不當之勇。」
近藤勇沖在最前面。
守在門外的門外的同志,以為裏面躥出了敵人,抬刀就要砍,可走進一看,他們認為的敵人竟然是「御兒干殿下」近藤周平。
現在他還是如此,站在近藤和谷三十郎兩人不遠處,冷眼觀注著事態的發展。
谷三十郎例行公事地對田內說:「我是谷三十郎。」語氣如往日一般,依然傲氣十足,對即將赴死的田內也是顯得不可一世。不過田內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他恭恭敬敬對谷三十郎,土方,齋藤深施一禮,安然坐下。他按照幼兒時代就演練過無數次切腹一般,把刀鋒用力捅向左腹,然後不顧一切地往右一拉。按照正式切腹的形式,田內應該將刀拔出,然後將刀刃朝下捅進上腹部,然後將到一下子拉到丹田部分。但是這時,田內已經使出了最後的力氣,他已經無力執行最後將刀捅進咽喉的動作了。照常理來說,負責介錯的谷三十郎的刀已經掠過田內的脖頸,讓死者少受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