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三章 紙
「那又怎樣？」
她用雙手捧住臉頰：「我……我……我很抱歉。我只是想……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
「了解，你有什麼建議？」
「什麼關聯？」
哈利等侯勒姆往下說，他知道侯勒姆有所發現。
「我們希望你去警署一趟。」哈利說，「現在就走。」
「可是他已經失誤了。」
「我只是覺得奇怪，如果你不希望調查命案的警察追查到你，你絕對不會把這種紙寄到警察手中，只要看過犯罪電影就知道，這種線索我們一定會追查。」
「不對，」哈利用肺里殘存的空氣低聲說，「卑爾根不算另一頭，可以請你……？」
侯勒姆接起電話，話筒另一頭傳來悲痛的哭腔，同時伴隨著踏板電吉他的滑音。
「特別之處在於他用的紙，化驗室沒有人見過這種紙，所以才花了一點時間研究。這種紙是用三椏樹皮做的，三椏樹皮是日本一種類似紙莎草的韌皮纖維，單是從氣味就可以辨別出這種樹皮做的紙。這種紙是用三椏樹皮以手工製成，非常獨特，叫作河野紙。」
卡翠娜盯著那女子瞧：「她不是TV2新聞主播嗎？」
「他沒跟你買過東西嗎？」
「打電話去診所。」哈利說。
「十一個，一年一個。」
「你在問的是我認為的那件事嗎？」
「請問那是不是你？」
哈利轉頭望向卡翠娜，卡翠娜眼睛眨也不眨，直視他的雙眼。
「我知道那家餐館。」哈利說。
「布萊特，對，我記得她。」艾斯本咧嘴而笑，伸出食指，又點了一杯啤酒。
哈利清清喉嚨。
費列森瞪著那張照片，用力搓揉臉龐。
「真是一種高傲的運動，」卡翠娜低聲說，「你看他們那個樣子。」
「也許現在你可以滿足你想幫忙的真心渴望了，費列森醫生。我們正在調查一宗疑似兒童賣淫的案件，地點是在奧斯陸的萊昂旅館，昨天晚上我們有兩名警察在旅館外的車子里，替進出旅館的客人拍下照片。」
「我不得不這樣說，」哈利說，將杠鈴推高了些，來到胸骨的位置，「他是跟他的律師尤漢·孔恩一起來的。」
哈利轉過身。費列森手肘撐桌，雙手托臉。
「不不不，我也不在意！」艾斯本高聲說，舉起雙手做出防衛姿態，「只不過是謠言而已，還有你知道嗎？」艾斯本發出竊笑，俯身越過桌面，令哈利聞到他噴出的酒氣，「她隨時都可以來支配我。」
「那紙呢？每個人都需要紙不是嗎？」
「我考慮帶卡翠娜·布萊特去卑爾根，而不是史卡勒，」哈利說著，從瓶中啜飲一口蘇打水，「我出來之前查過她的工作記錄，她還很菜，可是檔案上說她在卑爾根做過兩起命案的訊問工作，我記得你好像被派去那裡帶領他們。」
「對啊，可是不夠乾淨，」母親說，站了起來，抹去額頭上的汗水，「你要去哪裡？」
一陣靜默。
「你說得客氣了，應該是等於零吧。」艾斯本說，用拇指和食指按摩眼皮，「要不要去喝杯啤酒，順便告訴我你有什麼發現？」
哈利對艾斯本的諷刺言語微微一笑，站了起來：「謝謝你的建議，列思維克。」
「謝森？」馬地亞高聲說，停下腳步，「真的嗎？」
「我依照你的指示，專心研究已婚且有小孩的失蹤女性，然後我開始研究日期，發現失蹤日期多半是十一月和十二月。我把這些案子挑出來，研究地理分佈，發現大部分都在奧斯陸，只有少部分在其他地區。你收到的那封信不是說雪人會在初雪降臨時再度出現嗎？我突然想到我們去賀福區的那天就是奧斯陸下初雪的那天。」
哈利看著馬路和胡克大道兩旁葉子落盡的樹木。胡克大道可通往海邊和兩家博物館，裡頭展示著挪威人心目中的民族最高成就：橫越太平洋以及挑戰抵達北極卻未能成功的壯舉。
哈利想再說一些通情達理的話，卻只是伸出手，咕噥一聲「謝謝」。他的手一握上馬地亞那冰冷的洗滌手套，全身立刻打了個冷戰。
「我們去把他帶回局裡。」他說。
「嗯，河野紙只有這家店在賣？」
「我也不知道，」侯勒姆坦言，「反正呢，老德拉門路有一家店在賣河野紙，我去問過，他說這種紙現在很少人買，店裡也不打算再訂貨，還說他覺得現在的人比較不講究品質了。」
「有一件小事我好像應該說，哈利，或者不應該說，我不確定。」
「我知道你的意思。」艾斯本緩緩點頭，盡量將視線聚焦在哈利臉上，「她的工作記錄毫無瑕疵，不過，私下告訴你，我在卑爾根的時候聽見一個小夥子說過她跟她丈夫的事。」
「像是……你知道的……像是皮革、橡膠、性|虐待之類的，他們會去那種俱樂部，有點變態。」
「他今天要去打冰壺，請你明天再打來。」
「那就說吧。」哈利說，心想該來的終於來了，馬地亞發現了他跟蘿凱的事。
「雪人那封信的化驗報告出來了。」
「遊戲結束了。」哈利說。
「哦？」
「嗯，我們得先從請求卑爾根警方支持開始。」
候診室里沒有一般常見的玻璃隔間挂號處，只在中央擺了一張美麗的老桌子，桌前坐著一名女子。女子身穿藍色套裝，外頭罩一件沒扣扣子的白色外套，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哈利自我介紹並表明來意后，女子臉上的笑容看起來並未變得僵硬。哈利猜想那女子應該就是包格希。
「我想知道的是你認為她穩不穩定？」
「對，這表示他不記得上次是什麼時候賣出河野紙了。」
費列森看著照片，喉嚨像是噎著似的，眼珠突出，頸部青筋暴凸。
她的口氣透露出不耐煩，哈利心想她應該正要下班。
「我該怎麼解釋才能讓你了解呢，霍勒警監？雖然我滿懷誠意和渴望想協助警方，基本上又不在乎什麼原則，可是我還是覺得有些東西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他伸出食指，「我當醫生這麼多年來，從來不曾……」他的食指跟隨話語左右擺動，「……打破醫師誓ｒeaｄ.99csw.ｃｏm言，現在也沒打算打破。」
哈利打開卡翠娜給他的A4褐色信封，傾身向前，將照片放在費列森面前。
一扇貼有「伊達·費列森醫師」名牌的門打開，一名女子快步走出，穿過候診室，只跟包格希說了聲「拜」就離開，眼睛沒朝左也沒朝右看。
「我有點遇上道德兩難，是關於伊達的事。」
「嗯，所以碧蒂和希薇亞懷疑她們的小孩罹患這種病？」
他聽見卡翠娜的手指快速移動和細微的嗶嗶聲。她將手機交給他。
「服務三十年了，現在輪到特羅姆瑟大學來解剖他。」
一隻手捂上了話筒，但哈利仍然可以聽見吼聲，接著是比較低聲的對話。然後那隻手移開，弗萊施興高采烈地用卑爾根腔高聲說：「她說我們打算停賣河野紙的時候，拉夫妥把剩下的全都拿走了，她說他是拿一個壞了的銀筆架來換的。你知道我老婆的記憶力真是超好的。」
「法國的法，姓氏的氏，這是一種遺傳疾病，有點像阿爾茨海默病，會造成開車技術退化，尤其是在認知區域，行動時還會出現抽筋癥狀。好發於三十歲后，但也可能在幼年時期發病。」
「請稍等一下好嗎？」她說，伸手朝沙髮指去，姿態優雅，彷彿受過訓練的空姐指向逃生門。哈利婉拒了意式濃縮咖啡、茶或水。兩人坐了下來。
「誰說的？」費列森問，瞥了其他冰壺玩家一眼，確定他們站得很遠，聽不見這裏的談話。
「對，卑爾根警局會把那張照片放給所有新訓生看，照片里是厄里肯山頂的命案現場，那張照片對新訓生來說就好像是一場震撼教育，大部分的人都被前景的細節給嚇壞了，根本沒去看背景，也或許他們從來沒去過厄里肯山頂。反正呢，背景遠方有個不合常理的雪墩，如果拿放大鏡去看，就可以清楚地看出那是什麼。」
「誰？」
「字跡沒什麼特別，是用標準噴墨印表機印出來的。」
馬地亞的口氣強調「患者」這兩個字，哈利心念一動：「那非患者呢？」
「因為被害人是已婚且有小孩的女性，失蹤的是被害人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們手上有一具屍體、一個命案現場和檔案數據，另外還有一個失蹤嫌犯，後來再也沒人見過這名嫌犯。」
或者該說那發音聽起來像弗萊伯。弗萊施（Flesch）這個姓氏的發音為fl？sk， l為輕音，？為長音，中間的s只是輕輕帶過。但是用較重的卑爾根腔念起來，就變成了弗萊伯（Flab）。將自己的名字念成菲萊伯的彼得·弗萊施氣喘吁吁、說話大聲、彬彬有禮。能和人談天他感到開心；是的，他販賣各種古董，只要是小古董他都賣，但他專攻煙斗、打火機、筆、真皮公文包和信紙。他的商品有些是二手的，有些是全新的。他的顧客多半是常客，年齡和他相仿。
「為什麼？」
「我們可以去一趟卑爾根，自己展開調查，畢竟這件案子現在已經屬於奧斯陸命案的一部分。」
「我可不這麼想。」費列森微微一笑。
「你不是周末才打掃過嗎？」
「穩定？」
「你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聽起來雖然很瘋狂，但拉夫妥和費列森之間說不定有關聯，說不定拉夫妥就是這樣才躲藏了這麼多年。」
包格希接電話的嫻熟口吻混合了溫柔與效率。
馬地亞沉思很久才回答：「就我個人來說，我從來沒注意過也沒聽說過，有人說伊達跟他的患者發生過任何關係。」
「見鬼了！」卡翠娜大喊，聲音既顫抖又憤怒，「這是命案啊！」
「法氏症候群（Fahr's Syndrome）。」
「這種紙必須去專賣店才買得到，像是賣那種上萬克朗的鋼筆、上等墨水和真皮筆記本的地方，你知道的……」
第八日
「這條不是去警署的路。」她說。
艾斯本將啤酒一飲而盡。
「抱歉，謝森跟我們共事很久了，解剖部還在市中心的時候他就已經是教授了，是個非常出色的解剖學家，身材維持得很好。我們會想念他的。」
「我的建議是，」哈利說，在桌上丟了一百克朗鈔票，「你最好不要開車回家。」
「哦？」
卡翠娜聳起肩膀：「我認為我們可以花時間研究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馬地亞領著他們穿過另一扇上鎖的門，進入一個房間。房裡有八張金屬桌，桌上有燈和水槽，對面那側是黑板。每張桌子上都放著某種橢圓形的物體，包裹在白色手巾內。從那物體的形狀和大小來看，哈利猜測今天的主題應該介於臀部和足部之間。房裡有一股淡淡的漂白粉氣味，但味道沒有哈利已經習慣的法醫研究所解剖室那麼刺鼻。馬地亞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哈利坐在講師桌桌緣。卡翠娜走到一張桌子前，仔細觀察三個人腦，那三個人腦很難看得出是模型還是實品。
「一種疾病的檢查。」
他蠕動身體，讓杠心倒向一邊，直到耳中聽見杠片跌落地面，發出震耳欲聾的噹啷聲，接著另一端的杠片也跌落地上。他坐了起來，看著滾落一地的杠片。
馬地亞用疑惑的神情看著哈利。
「你是說你的客戶？」哈利問，越過費列森的肩膀望去，看見史德普一邊刷拭冰壺底下的冰層，一邊打量卡翠娜。
哈利站了起來，走到卡翠娜身旁。她打開了牆邊四個大金屬箱中一個的蓋子，探頭去看。哈利只覺得舌頭感到刺痛，全身都起了反應。他之所以起反應，並不是因為看見浸泡在清澈酒精里的各種人體部位，彷彿肉店裡販賣的肉塊，而是因為酒精的氣味——那是濃度百分之四十的酒精。
「蘿凱和我通過電話，她說你昨天工作到很晚。」哈利補上一句，在心裏暗罵自己，希望臉上並未露出異樣神色。
費列森點點頭，由於習慣使然，忽然間他看起來似乎想笑。
「當然可以。另外還有一件事想請教，你九*九*藏*書知道法氏症候群嗎？」
早上九點半，一輛車子在陽光照耀下孤單地行駛，經過高速公路上方的休利斯高架橋圓環，駛上比格迪街。比格迪街可通往距離市府廣場五分鐘車程的比格迪半島，島上是一片田園風光，街上很安靜，幾乎沒什麼車輛，皇家莊園裡不見牛隻或馬匹，夏季提供人們步行至海灘的狹窄小徑也空無一人。
費列森聳起肩膀。「她們帶小孩來這裏，一年一次，我檢查她們的小孩，判斷他們的狀況是否惡化，除此之外，我對她們的生活一無所知，也對……」他將劉海甩到一旁，「……她們的死一無所知。」
「調查這種命案就好像拼拼圖一樣，一開始必須耐著性子拿幾塊拼起來玩一玩，可是你的做法卻是硬把拼圖湊到位子上。現在說這些有點太早。」
哈利只覺得胸骨發疼，突然想到她說得完全正確。
「你是說……」
「那你的建議呢？你跟她……有什麼進展嗎？」
「那是個雪人。」
「我……」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沒做什麼壞事或犯法的事。」
「對，我認為他要我們追蹤他。」
「好，」哈利說，「我們可以離開，不過請你一小時後去警署報到，如果你沒去，我們會打開警笛和擴音器來找你，這些聲音在比格迪半島應該很容易聽得見。」
「是去找費列森做的？」
「都是因為我月經來了，」她低聲說，隨即露出微笑。轉瞬之間，站在他眼前的卡翠娜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她眼中閃現出奇異的光芒，聲音中展現了充分的自制力，「你去死吧。」
哈利駕車在起伏地形上彎來拐去，同時聆聽卡翠娜說話。
「我不知道。」
冰面上有四名男子，他們的呼喊聲在木壁間回蕩，沒有人注意到哈利和卡翠娜走進門來。四名男子正對著溜冰場上一塊滑動的閃閃發光的石頭喊叫，那塊石頭是重達二十公斤的花崗岩，名為鈉閃石，原產地是蘇格蘭的艾爾薩岩島。練習場末端的冰層底下，一內一外畫了兩個圓圈，冰壺滑動到圓圈前緣就被另外三個冰壺擋住。在練習場上滑行的男子用一腳保持平衡，另一腳在冰面上踢動，同時彼此討論，用刷子支撐身體，準備下一個冰壺。
哈利朝方向盤拍了一掌：「天啊，終於有眉目了，這些失蹤女性一共有幾個？」
哈利的話被嘖嘖聲給打斷，「我們這裏不用電子郵件，年輕人，以後也不會用，你最好給我傳真號碼。」
「你幾年前不會剛好有個顧客叫葛德·拉夫妥吧？」哈利問。
她說得沒錯；他這樣是會死的。他可以選擇要不要死，十分滑稽，卻是事實。
他看見母親遲疑不決，迅速補上一句：「你穿這件衣服看起來真漂亮，媽。」
「她們來的時候有這種懷疑。法氏症候群很難診斷，碧蒂和希薇亞帶小孩去看過好幾個醫生，可是都沒得到確切的診斷。我記得她們好像在網路上搜索過，輸入癥狀，然後發現非常符合法氏症候群。」
「原來如此。請問費列森在嗎？」
「難道你不知道嗎？他會從犯罪現場偷東西。」
「卑爾根警方現在對拉夫妥案依然相當敏感，他們動用大量資源去埋葬這件案子而不是去調查，他們害怕可能會挖出什麼東西來，既然這傢伙已經人間蒸發了……」她在空中畫了個大叉。
馬地亞身穿白色外套，手上戴著黃色標準洗滌手套，在教學大樓樓下的車庫迎接哈利和卡翠娜。教學大樓是古斯達精神病院的一棟褐色建築，面對三環線高速公路。
哈利在目的地的地址停車，地址上的房子是一棟四層濱海磚房，旁邊就是泊船碼頭。他關上引擎，坐在駕駛座上，視線越過福隆納灣，朝菲力斯塔港望去。
「另一頭！」她高聲喊著，雙手離開臉頰，「我們可以從另一頭開始查起，可以從卑爾根開始查起！」
「如果不是我們都已經結婚，我一定會瘋狂地愛上她。」
「對，你沒有，」哈利說，「我們只是在考慮傳喚你當證人，說說這家旅館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家都知道萊昂旅館是妓|女和嫖客的集散地，而且有新消息指出旅館里也出現兒童。你知道兒童賣淫和其他賣淫不一樣，是違法的。我們只是想在整件事見報之前先通知你一聲。」
「對，他常會帶一些小東西來給我，像是銀打火機、金筆之類的。有時候我會跟他買，對，在我還沒發現那些東西是來自……」
「一九九二年卑爾根下初雪的那天，發生了一起命案和兩起失蹤案，我想我們應該從那裡開始查起。」
「我在思考。」
「很典型啊，自戀的連環殺手會建構一場遊戲，自己扮演所向無敵的主角、全能的征服者，最後一定會贏得勝利。」
「所以她們就來跟你這個整形醫生聯絡？」
艾斯本駕車前往市中心的悠思提森餐館，兩人從那裡回家都順路。他們在熱鬧的餐館深處找了張桌子坐下。這家餐館的常客包括愛喝啤酒的學生，以及更愛喝啤酒的律師和警察。
歐雷克停了下來。不好了，他心想，她發現溜冰鞋了。
「非常滿意，她……非常……有能力。」艾斯本對哈利眨眨眼。哈利見艾斯本三杯啤酒下肚之後，臉上已露出疲憊警探的獃滯表情。
「贏過你？為什麼？」
「進度好像有限。」哈利說。
「城裡每個人都知道拉夫妥，他不是我的顧客。」
「不行。」卡翠娜說。
他抬眼朝她望去，看見她的深色眼睛里噙著淚水。
侯勒姆的這種內地式冷笑話經常讓哈利在過了很久之後才咯咯發笑，即便等他笑了，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笑。但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哈利清了清喉嚨。
哈利搔搔脖子：「好，謝謝你的幫忙，馬地亞。」
「說不定他不知道這種紙很罕見？」侯勒姆建議說，「說不定紙不是他買的？」
「是很白痴。」
「什麼樣的檢查？」哈利問。
「我明白，」哈利說，看見馬地亞臉上露出苦惱的表情，又補上一句rｅaｄ•99csｗ.cｏm，「你這樣做是正確的。」
哈利看著悶悶不樂的費列森，心想不知道他對「最要好」的朋友的定義是什麼？轉念又想，如果同意費列森的要求能有些許機會換來線索，那也值得。
「哦，是嗎？」哈利說，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感到失望，而非鬆一口氣。
哈利緩緩點頭。
他這麼說並無他意，卻見母親臉色一變，彷彿受到打擊。
「你的助理說的，她根本沒聽過這種病。」
接著是一陣長長的靜默，費列森看著他們，顯然相當滿意於他創造出來的效果。
「要不要加入我們啊，霍勒？」
「拉夫妥案在卑爾根很有名，」她說，「而且還有一張照片。」
「那個法氏症候群專家，他的助理從來沒聽過他有醫治這種病的專長。」
「不行？」
「可能記得一些人，有姓莫勒的，還有來自慕蘭的老基卡森。我們不做記錄的，不過我老婆的記憶力很好。」
「我是弗萊伯！」
「請稍等。」費列森說，頭也沒抬，面對計算機屏幕正在打字。接著他臉上露出勝利表情，按下最後一個按鍵，轉過椅子，摘下眼鏡。
「挪威大概有一萬八千名醫生，你知道世界上有幾種已知疾病嗎？」費列森轉頭望向牆上的文憑，「我去瑞士進修過有關神經線路的課，裡頭正好包括法氏症候群，我學到的那一點點東西足以讓我成為挪威這種疾病的專家。」
「聽著，」費列森說，語調中多了之前不曾出現過的絕望，「你不能來這裏把我帶走，而且就當著他們的面……」
診所在二樓，候診室的裝潢所費不貲，用的是義大利傢具，裡頭擺放著一張跟法拉利跑車底盤一樣低的咖啡桌、挪威藝術家尼科·維德貝里（Nico Widerberg）的玻璃雕刻、美國波普藝術家羅伊·利希滕斯坦（Roy Lichtenstein）的原版版畫，畫中是一把冒煙的槍。
侯勒姆等待哈利回話，也就是說，等待哈利再度發問。德懷特·約卡姆正小聲地以真假嗓音交替唱著他的愛隨她埋葬。哈利一聲不吭。
「視什麼情況而定？」
她低下雙眼，看著身上那件綴以白花的天藍色舊洋裝。她露出警告的神色，嘴角卻泛起一絲微笑：「小心點，歐雷克，你說話跟你爸一個樣。」
「好，那你也不能只是……躺在這裏……什麼都不做啊！」
練習場中的男子看見了他們。哈利認出兩張臉孔，其中之一是經常在媒體上露臉的亞菲·史德普。
「嗯，請稍等一下，我問問我老婆。」
歐雷克砰的一聲甩上門，踢掉靴子，奔跑上樓。家裡飄散著檸檬和肥皂的清新香味。他衝進自己房間，天花板垂掛的金屬風鈴慌張地發出叮叮聲響。他脫下牛仔褲，換上寬鬆的褲子，又跑了出去，正當他抓住欄杆，準備三步並作兩步奔下樓時，聽見開著的房門內傳來母親叫喚他的聲音。
他沖了個澡，穿上衣服，爬上六樓，在旋轉辦公椅上坐了下來。他的肌肉已產生甜美的酸痛，告訴他說明天早上肯定肌肉僵硬。
「這麼早？」
費列森嘆了口氣，拿起手帕擦拭眼鏡。
「我正好是法氏症候群的專家。」
「初雪，」他說，「他在下初雪的那天殺害她們。」
「蘿凱，原來如此，」馬地亞搖搖頭，「她昨天晚上也很晚回家，出去跟女性朋友聚會，今天還得請假。不過今天我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正在家裡大掃除。女人哪！我還能說什麼呢？」
「這裏頭有某個地方互有關聯。」
馬地亞沉思了一會兒：「我一下子想不起來有誰。」
一名身穿醫院綠制服的男子推著一張金屬桌朝車庫大門走來。
「傳言是這樣說的。有目擊證人指出拉夫妥在失蹤前幾小時，去了失蹤女子歐妮·黑德蘭的家，警方曾展開大規模搜查，但什麼都沒發現，拉夫妥就這樣人間蒸發，沒留下半點痕迹。」
「謝謝，祝你有美好的夜晚。」
「要視情況而定。」包格希遲疑地說。
「又要送到特羅姆瑟大學？」馬地亞問。
哈利給了他警署的傳真號碼。這時哈利忽然猶豫了一下，他突然有個靈感，靈感總是毫無來由可言。
「不管你到底想查什麼，」哈利聽見費列森說，「我都很樂意合作，可是你不能故意羞辱我，把我毀了，這些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哈利驚訝無比，耳中聽著她的腳步聲漸去漸遠，同時聽見自己的骨骼發出噼啪聲，眼前開始出現飛舞的紅點。他咒罵一聲，握緊杠鈴，狂吼一聲，出力上舉，但杠鈴紋絲不動。
「好吧，還是謝謝你，」哈利說，「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不多啊，」他說，臉上露出放心的微笑，「喝完下午茶再做就好了。」
「雪。」卡翠娜說。
「我的意思是說我不認為這是失誤。」哈利說。
「沒錯。」
「那是美國歌手德懷特·約卡姆的聲音，」侯勒姆說，將音量調小，「很性感的傢伙對不對？」
「我也是，」哈利說，「我想我們應該專心調查這件事，暫時把卑爾根擺在一旁。」
「對，你可以走了？」卡翠娜的聲音猛烈地射向警署地下室的健身房牆壁，「你真的這樣說？那個費列森可以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
「為什麼你會想到要去研究拉夫妥案？」他問，「第一，拉夫妥案發生的時間比我要你去調查的時間還要更早。第二，我們手上的案子應該是命案而不是失蹤案。」
「呃，」哈利說，第一次把這種話大聲說出來，「贏過我而獲得的勝利，雖然我這樣說可能有點自戀。」
哈利瞥了卡翠娜一眼：「哦，那件案子啊，我記得，那傢伙不是會在犯罪現場偷東西嗎？」
「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兩名被害人都去找同一個醫生。拉夫妥可能在診所見過碧蒂和希薇亞，所以才挑她們兩個人下手。」
「他不是顧客，」弗萊施說，「我才是。」
「他已經下班了。」
「說到照片……」卡翠娜說，從包里拿出一個A4信封丟到哈利大read.99csw.com腿上。
「謝謝你的建議，」哈利說，「這位是布萊特警探。我們來找你是想再次請你提供希薇亞·歐德森和碧蒂·貝克的資料。」
他在遠處大喊，彷彿這句話是對其他男子說的，而不是哈利，接著他發出聽起來相當愉快的笑聲，但他下巴的肌肉線條背叛了他假裝愉快的意圖。費列森在他們面前停了下來，口中噴出陣陣白霧。
「大體一開始的時候多少是完整的，」馬地亞說，「然後我們會依據每個部位的需要把大體切開。」
他走進門，看見母親跪在床前，手中拿著一支硬毛刷。
哈利和卡翠娜正要走到門前，費列森叫住他們。
他踮起腳：「我可以走了嗎？」
「關於碧蒂和希薇亞，你有什麼可以告訴我們的？」
哈利默然不語。他喜歡冰壺運動，這種運動具有冥想的元素，你必須看著冰壺緩緩移動，在零摩擦力的世界里旋轉，彷彿美國導演斯坦利·庫布里克拍攝的太空漫遊情節中的宇宙飛船，只不過伴隨著的不是施特勞斯的音樂，而是冰壺安靜滑動的轆轆聲響和刷子猛烈刷動的聲音。
哈利將手機還給卡翠娜。
哈利聽出她的說話聲因為好奇而發顫，瞥了她一眼，但卡翠娜的表情並未透露任何信息。
「好吧，」哈利說，朝門口走去，「你被傳喚出庭做證的時候，可以跟法官說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畢竟我們也沒發現什麼違法的事情。」
「太好了！」侯勒姆說。
蘿凱站在房門口，側頭質問他說：「那功課呢？」
「河野紙？」
「他是去比格迪冰壺俱樂部嗎？」
「我們驚訝地發現伊達也在那裡，他跟一個骯髒的年輕男孩坐在同一桌，男孩正在喝湯，喝得嘖嘖作響。伊達看見我們大吃一驚，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還說了些理由來搪塞我們。當時我也沒多想，也就是說，我認為我沒多想，直到剛剛聽你說了那些話。我記得我當時在想，說不定……呃，你明白的。」
「如果你在醫師誓言里找到漏洞，請打電話給我們。」哈利說。
這時包格希說費列森醫生可以見他們了，走到門前，替他們把門打開。
「我想應該沒什麼，但也許不應該由我來決定，面對這麼令人髮指的命案，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對朋友的忠誠擺在前面。去年我還得在急診室工作的時候，一個也認識伊達的同事跟我在值完夜勤后，去波斯特餐館吃早餐。波斯特餐館在黎明的時候開門，店裡提供啤酒，所以很多早起的愛酒人士和可憐蟲會聚在那裡。」
「怎麼樣？」
馬地亞送他們回車庫。來到門口時，馬地亞抓住哈利的手臂，令他停下腳步。
「你聽過這個人？」
「我沒有跟他熟到可以發表意見，不過以我跟他認識的程度，我覺得不發表意見比較好。」他露出猶豫的微笑，「這樣可以嗎？」
「你是說鐵面人拉夫妥？」弗萊施笑說。
「我是哈利·霍勒，請告訴我，如果我罹患了法氏症候群，應該看哪位醫生？」
哈利問起河野紙，弗萊施用遺憾的語氣說他們已經不賣這種紙了。的確，他進河野紙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
前任隊長莫勒總是說，為了找出可能性，你必須排除所有的不可能，這就是為什麼當警探排除一條無法導向結論的線索時，不該感到絕望，反而應該感到高興。再說，反正這也只是突發奇想而已。
「對，」侯勒姆說，「還有一家是在卑爾根，可是他們幾年前就不賣這種紙了。」
「你對她滿意嗎？」
「呃，孔恩一開口就問我是用什麼方法恐嚇他的客戶，又說在挪威購買和販賣性|服|務是合法的，還有我們用這種方式逼迫一個受人尊敬的醫生違反醫師誓言，絕對可以上頭條新聞。」
哈利點點頭。
「那不重要。」
「你知道挪威有哪個醫生是這種病的專家嗎？」
「要視你的髮絲有什麼症候群而定。」
「所知不多，那是一種很糟的疾病，不幸的是多半來自遺傳……」
「跟謝森說拜拜吧。」綠衣男子微笑著說，他的耳朵別了一串小耳環，有點像馬塞族女人的頸環，只不過這串小耳環讓他的臉產生出一種令人不安的不對稱感。
「需要整容嗎，霍勒警監？還是陰|莖增大？或是抽脂？」
「沒關係，」哈利呻|吟說，「你可以幫我拉一下杠鈴嗎？我快……」
馬地亞掀開白布。哈利看見了白布下的屍體，只見頭蓋骨上的皮膚是緊繃的，拉平了年長死者臉上的皺紋，形成一張無性別的臉，膚色白得彷彿灰泥面具。哈利知道這是因為屍體經過防腐，也就是說，動脈被灌入了福爾馬林、甘油和酒精混合物，使屍體不會從內部開始腐化。死者一邊耳朵綁著金屬標籤，上面印有三位數的號碼。馬地亞站在原地看著那名助手將謝森推往車庫大門，然後才突然回過神來。
「我是說你打電話來有什麼事？」
「哈利？」
「哦？」
「嫌犯是誰？」
「可不可以請你寫下你記得的那些顧客的全名、大概年齡和地址，寄電子郵件到……」
「怎麼了？」哈利問。
「不客氣，我很樂意。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法氏症候群的事，今天晚上打電話給我，我手邊有幾本書可以查。」
「雪？」
費列森朝哈利溜了過來。
猶大。猶大之吻。車子沿史蘭冬街行駛，哈利心裏想著蘿凱口中那饑渴的舌頭、她溫柔的嘆息、高聲的呻|吟、他撞擊蘿凱時骨盆的痛感、他停下時她沮喪的呼喊，只因他希望時間能延長一點。她去找他並不是去尋找長久關係，她是去驅除惡魔、凈化身體，好讓她可以回家凈化靈魂，清洗家裡每一層樓，越快越好。
「抱歉來打擾你，你今天一定很累。」
「真的？」
「他不需要我們賣的這種東西。」
哈利觀察卡翠娜的臉，她看起來似乎完全不受影響。他們背後的門打了開來，第一個到教室的學生走進門來，穿上藍色外套，戴上白色乳膠手套。
哈利知道，他早該知道才對。
艾斯本·列思九九藏書維克在聽取命案調查進度后解散組員，燈光直射且刺眼的會議室里只剩下兩個人。
「操之過急？」
哈利擠出僵硬的微笑，暗自納悶，不知道這個問題有沒有標準答案。
「我只是把腦子裡的想法說出來而已，看看聽起來會不會很白痴。」
「她專業、聰明、激烈、投入。我記得我幫她處理過幾宗懸案，她十分堅持，態度有點強烈，可是完全不會不穩定，恰好相反。她是比較封閉、陰沉那一類的人。對，我覺得你們搭檔應該正好。」
哈利躺在長椅上，看著卡翠娜低頭望著他的臉龐，圓形的天花板燈光在她頭部周圍形成黃色光環。哈利大口呼吸，只因杠鈴正壓在他胸前。他打算推舉九十五公斤的杠鈴，剛把杠鈴舉離支架，卡翠娜就衝過來，擾亂了他的注意力。
「我是說他替自己做了張面具，一張真正的面具，一張整容后的臉。」
語音信箱里有一通侯勒姆的留言，請他儘快回電。
「等一等，年輕人，說到溜冰……」
「是個警察，名叫葛德·拉夫妥。」
馬地亞抬起頭來，驚訝地看看卡翠娜，又看看哈利。
問路之後，他們找到了富麗別墅。那是一座奢華的別墅，二次大戰期間，這座別墅的主人廣為全世界所知，不像駕駛木筏的水手和勇闖北極的探險家在挪威以外默默無聞；當時富麗別墅的主人就是挪威叛國賊吉斯林。
「我想問的事可能有點強人所難，」哈利說，「我知道你的顧客大部分是常客，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以前有誰跟你買過河野紙？」
「他們是來這裏做檢查的，」他說，「就這樣而已。」
「你操之過急了。」哈利說。
「我想把費列森說的話拿去跟一個人核對，」他說，「這個人也認識費列森。」
「這表示……？」
「髮絲症候群？」
費列森的診間大小是主任級的，外頭是奧斯陸峽灣的美麗景緻，辦公桌後方牆上掛了一張裱框的醫師文憑。
「謝謝，」馬地亞擠出微笑，「可是我覺得自己好像出賣朋友的猶大。」
「同樣的疾病？什麼病？」
「對，她有點……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有點激烈。」
「我不知道，也許他知道我是挪威唯一逮到過連環殺手的警察，所以把我視為挑戰。那封信也透露出這種跡象——他提到了圖翁巴，可是我也不確定。對了，你有卑爾根那家店的名字嗎？」
「不是，是私人的俱樂部，在富麗別墅。」
「費列森，我們要繼續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空間里回蕩，那是史德普的聲音。
「不完全相信。」卡翠娜說。
「當然有這種可能，但我覺得雪人絕對不可能在這種地方失誤。」
「來自哪裡？」
「等一下！」
哈利注意到候診室里擺設的雜誌是最新的；他打開一本《自由雜誌》，注意力被一篇評論吸引過去。亞菲·史德普在這篇評論中聲稱政客願意上娛樂節目，其實是在「炫耀自己」並擔任丑角，這是民治政府的終極勝利——坐在王位上的是人民，政客是宮廷小丑。
哈利發現自己眼神中肯定流露出某種神色，因為艾斯本似乎立刻對自己的坦誠感到後悔，退到桌子另一邊，用談公事的口吻繼續說。
晚上九點，奧斯陸布爾斯巷六號的一樓依然燈火通明。從外觀看來，這棟六層建築和一般的複合式商業大樓沒有兩樣，外牆由現代化紅磚和灰色鋼材構成。這棟建築物的內部也和一般商業大樓相同，裏面有四百多名員工，包括工程師、信息科技專家、社會科學家、化驗員、攝影師等等。然而這棟大樓卻是「打擊組織犯罪和其他重大犯罪的國家單位」，舊稱是Kriminalpolitisentralen，也就是「警察犯罪中心」的意思，簡稱克里波。
「這我不在意。」哈利說。
「因為你對我們說謊，你並不是法氏症候群的專家。」
艾斯本在哈利臉上尋找促使他說下去的鼓勵神情，卻未找到，但還是繼續往下說。
「贏得什麼的勝利？」
「今年有兩個，他打破模式了。」
「你相信他說的話嗎？」哈利問，駕車穿過荒涼的空地。
「我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哈利說，「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訴我們費列森跟女性患者的關係，以及費列森跟女性患者的小孩的關係。」
「照片？」
「現在你認為拉夫妥可能不是失蹤？」哈利說，「他可能每年下初雪的時候就會出現？」
「對了，我們剛剛看見TV2的新聞主播走出去，」哈利說，「她是叫什麼名字來著？」
「正好？」
費列森臉上的微笑瞬間蒸發：「為什麼？」
馬地亞指揮哈利將車子停入他沒使用的停車位。
「是我的話不會這麼做。」卡翠娜立刻說。
費列森並不回答，他年輕光滑的容貌像是在他們眼前被吸干，瞬間老了好幾歲。
「我都盡量騎自行車。」馬地亞解釋說，用磁卡打開一扇門——這扇門從車庫通往解剖部的地下室走廊，「這種通道可以方便運送屍體進出。我很想泡咖啡招待你們，可是我剛上完課，下一批學生很快就會來了。」
「我請氣象研究所去查看相關的日期和地方，結果你知道怎麼樣？」
哈利掛上電話，知道自己即將出發，再度前往卑爾根這個城市。
哈利開始感到冰面散發的寒意滲入鞋底，往雙腳蔓延。
「哦？我以為他只會說俄語。」
別墅南邊的山坡底端有一棟長方形木屋，看起來如同舊時的兵營。一走進木屋，迎面襲來的是寒意，走進隔壁房間，溫度又更下降了些。
「我要去運動場溜冰，卡許登在外面等我，我會回來喝下午茶。」他離開門邊，蹲低身體，用穿著襪子的雙腳滑過地面，這是荷芬谷體育場的溜冰高手艾瑞克·V.教他的。
「聽好了，我們沒辦法把命案跟法氏症候群聯繫在一起，甚至連讓它們看起來有關聯都沒辦法。孔恩知道這點，所以我不能留住費列森。」
哈利不曾見過她發脾氣，於是用最溫和的口氣回答她。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