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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他沒有脫下外套,這裏面很冷,他不願意把他的新西裝弄髒。他把橘子箱清理一下,把食物袋放在地上,自己坐在板條箱上看著他們。
最後的兩個女孩,報上說他是「公民無線電兇手」。要是他們知道……
「麥莎,麥莎,」尼爾哭了,他的聲音窒息著。
他眯著眼睛。她變得有些不一樣了。「當然可以,麥莎。」他用鼻子觸碰她的臉部。他的手指很有力,沒兩下就解開繩子。她的手鬆了,他又伸手要解男孩的綁。
她真的很有名。
他一把抓她起來,扔到床上,扭她的手臂。她的眼前一片昏黑。「我的腳。」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十一點剛過,他不想到旅館里的房間里乾坐,他坐不住,就到戲院去看電影,連看三場黃色影片,感官大感滿足。四點零五分的時候,他搭上往卡利市的火車。
他沉思了一會兒,「麥莎,你真的要和我一起走嗎?」
他把其他卷卡式帶和兩個錄音機一起放進衣箱里,衣箱關好后,就擺到車上。
十一點鐘就有一班佛南山的火車進站,他必須等幾分鐘,他躲在隧道的入口處,那裡很黑。
「麥莎,」尼爾抓著她的衣袖。「我必須……」
「麥莎,你們說了什麼?」
他走到後面的破房間里,在床下撈出了一個爛箱子,又從一個不穩的柜子中拿出幾件內衣和襪子,放進箱子里。
他沿街慢慢走著。往來的巴士使得地上的積雪變成一片泥濘。他真希望自己能回到比迪莫旅館去,那裡的房間真舒服,他這輩子從來沒有住過那樣的地方。
對!
「麥莎,你想上嗎?」陌生人把頭指向洗手間。
是錢!沒錯!今天晚上這些錢就要是他的了。一切的不悅一掃而空。他歡天喜地地下了車,確定派史提開車走了以後,他也輕快地離開車站,走了八條街到他住的地方,那是在一條死巷裡的一個破車房,招牌上寫著「修理汽車」。
他站起來走向床邊。他的腳碰到了錄音機。錄音機!對了,派史提要的卡式帶。他現在還不能除掉那個男孩。他又失望又生氣地坐下,「你們現在要錄音給派史提聽,」他對麥莎說。
「就好了。」
「史提,」她說話了,「史提,尼爾要和你說話,但是我先要告訴你,我錯了,我希望你能原諒我……」錄音機被切斷了,她本來要說,「我犯了一個大錯誤……」的。
「哦,是的,很想和你在一起。我……我喜歡你,狐狸。」
「出來!」他的聲音有些惱火。她馬上打開門,想跳出來,但是絆倒了,她立刻抓住門框,他走了過來。她故意用手抱住他的脖子,強行抑制噁心的感覺,她吻著他的面頰和他的唇。他把她抱緊了些,她感覺到他的心跳加速。哦read.99csw.com,天,拜託。
他拿出蛋卷。他喜歡吃那種奶油比較多的,所以他就叫了這種。麥莎剝下一小段,遞給那男孩,「尼爾,拿著,這是蛋卷。」她的聲音真溫柔,好像她和那男孩有什麼對付他的陰謀一樣。他鬱郁地看他們吃著。他吞了幾口咖啡。他們兩個吃完了一根蛋卷,咖啡和牛奶也喝完了。
他的臉上已經流下冷汗。他覺得自己的運氣越來越不好了。這件事一辦完后,他就要遠走高飛。火車轟隆轟隆地進了站,煞車。他謹慎地通過那些通風管道,幫浦,到了坡路,沒入下車的旅客中。
她上過「今天」的節目。
只花了一分鐘,事情就辦完了,他把他重新加錄的卡式帶重放了一次,好極了,好極了,就這樣送給派史提,真是大快人心。他用一張棕色的紙包起來,用透明膠帶黏好,再拿紅筆在包裝紙面寫了一些話。
那男孩怕得一直靠向麥莎。「沒關係的,尼爾,」她說,「你要記得我們剛才說的話。」
「我在這裏。」她拍拍他的背。
「我買了一些蛋卷和咖徘,還替小孩買了牛奶。」
他原來沒打算這麼早走,但是他知道自己再不走,一定會失手殺了她的。他也許還需要她活著。他們可能還要更多的證明。他必須得到那筆錢,不能現在冒冒失失地就把她殺了。
他猛力地推開她,她跌在水泥地上,右腳踝一陣刺痛。
他忽然知道該把卡式帶放在哪裡了,他可以確定今天晚上派史提就能拿到手。
他甚至還去參加了芭芭拉的葬禮,他們不知會作何感想。參加葬禮!
他非常小心地解開系在門上的線,敏捷地拿出鑰匙開門,一次只開一點,免得震動電線,他偷偷地溜進房間關上門。
「哦,沒有……一點也不怕。」
「謝謝你。」她放下瓶子。「尼爾的牛奶呢?」
她望著尼爾,想到在監獄里無辜的少年。會的,她會殺這個人的。
「你真好,」她讓手指靈活一點。他看著她替尼爾搓手腕,還撫摸他的頭髮。她握男孩手的樣子,好像做什麼暗號一樣。
他打開車房的門,坐上車,發動引擎。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現在是去教堂和喝啤酒的時候了,」他說。
「不行,」那雙手鬆開了她的脖子。
「哦,我很高興,不過你能不能解下尼爾的口罩?拜託,你能不能鬆鬆我們手上的綁,就像先前一樣。」
她咬咬嘴唇,抑制陣陣襲來的痛苦。沒辦法了,她真的是束手無策。明天他拿到錢后就會殺了她和尼爾。湯羅納也會無辜地坐上電椅。她和尼爾是唯一能證明他無罪的人。她的腳踝腫了,繩子綁得太緊。哦,天,拜託。疼痛使得她全身九-九-藏-書發抖。
他直接走到大中央車站,最好趁現在人還多的時候去。那些警衛精得像什麼一樣,一眼就能看出誰不像旅客。
她是個很年輕的女孩,狐狸想,也許他該趁早擺脫掉那個男孩,讓麥莎也對他這樣好。他一想到麥莎對自己這樣百股溫柔時,便不禁微笑起來,心中頓時湧上一股溫暖。他知道麥莎正看著他,他看到麥莎把那男孩擁得更緊了些。他真希望她的手臂擁著的是他。
她馬上拴上門栓,四處張望。裏面一片黑暗,她摸著牆壁,沿著水箱上面亂摸。也許能摸到一些什麼,一段管子,只要是光的就好。她沿著地上摸。
他遞給她,她把牛奶瓶放在尼爾的手中,「尼爾,握緊,慢慢喝。」那男孩刺耳的呼吸聲真讓他心煩氣躁。
她抬頭看著他。「我能補充一些話嗎?我是說,我們吵了一架,鬧得很不高興,如果我不道歉的話,他也許不願意付贖金,你知道,他相當地頑固。他也許只會付一半的錢贖尼爾。但是我們需要全部的錢,對不對?」
「很好,我很高興你滿意。」他是故意逗她的嗎?
「不太緊,」她的聲音非常緊張,和先前的緊張不太相同。她的眼神十分害怕。他不希望她怕他。
他打開門,走了進去,門下面沒有信。好。沒人來找他。但是就算有人來找他,沒找到他也是稀鬆平常的事,因為他常到別人家去修汽車。
昨天在「今天」的節目里,主持人介紹她是名專欄作家,她真的很有名。就是因為如此,所以他這麼地愛她,這真是太美好了。
「嗯。」
她開門時覺得門栓鬆鬆的,立刻打定主意想把整個門栓拔下來,她可以偷偷地藏在裙子口袋裡,說不定等下還有用武之地。但是她一直拉都拉不掉。
他的氣息聲更濃重了,「爸,我沒事,麥莎一直照顧我。但是媽咪不會希望我在這裏的。」
錄音機停了。尼爾是想給他爸爸一個暗示,暗示這樁綁架案和母親的死有關。
「錄音?」麥莎迅速地問。一秒鐘前,她幾乎確定他要對他們採取行動,從他注視他們的神情里,她感覺得到。她努力思考著。有什麼辦法可想嗎?有沒有?自從尼爾告訴她這是殺死他母親的兇手,她就急著想離開這裏。要是到了明天,對湯羅納和尼爾就都太遲了。狐狸遲早也會殺害她的。他很精明,當然早晚她會被人認出來。她一想到自己為湯羅納陳情的事就覺得好笑也覺得痛苦。湯太太是對的,她的兒子沒殺人,麥莎簡直是在那裡幫倒忙。現在救尼爾和湯羅納是最重要的事。要是她自己有什麼不幸,那是她活該。想想她竟然還指貴史提扮演上帝的角色。
他專註地注視她。
派史提拿了一個很read.99csw.com重的手提箱。
她拚命地吸著空氣,把臉貼向他。她的眼皮很沉,她勉強睜了開來,狐狸正在水槽那裡洗臉。水一定很凍。她害怕地看著。他正設法鎮定下來。剛才他差點殺了她,是什麼阻止了他?是因為他還需要她嗎?
明天一切就會結束了,他要替麥莎買一張飛機票,現在他沒有錢買,不過過了今夜他就有錢了,他要先訂機票。但是他該用什麼名字?他也必須替她捏造一個名字。
他要回去看著麥莎和那小孩,下午再搭火車去卡利市。他要回原來的地方,看一看有沒有什麼信件,如果他不在太久,會引人起疑的。他絞盡腦汁想著該把卡式帶放在哪裡。也許派史提沒聽到錄音帶,就不會付錢。
很多人會認出她。
他把這六年來搜集的車牌,額外打的鑰匙全部丟在垃圾場里。
「麥莎,麥莎,怎麼回事?」尼爾害怕地說。
「小鬼,你要上洗手間嗎?」狐理冷淡地說。「我想時候也該到了。」他站起來,抱尼爾到洗手間去,關上門。麥莎全身都僵硬了,不過沒一會兒,他就夾著尼爾回來了。她發現他把尼爾的頭偏轉過去,好像怕他能從眼罩中看到他一樣。他把尼爾丟在小床上。尼爾渾身發抖。「麥莎。」
「沒什麼,只要說他想回家就好了,」他把手擱在鍵盤上。「我一按下,你就開始說話,裏面有麥克風。」
他用一條手帕抹乾臉,走過來機械地綁住尼爾的手,把他們兩個的嘴塞緊,把炸藥的線調整了一會兒。「麥莎,我要出去,」他說,「明天我會回來,那是最後一次了……」
「麥莎,你想說什麼?」他相信她的話嗎?
他打開日光燈,覺得很滿意,麥莎和那小孩和他走以前一樣。男孩戴著眼罩看不見他,躺在他後面的麥莎抬起頭來。他把食物放下,迅速地走過去拿下她的口罩。
他走出電話亭,一路上想看卡式帶的事。他讓麥莎和那男孩錄了音之後,該怎麼辦?他該錄嗎?有何不可?
這是他最後一次到這裏來,不過也無所謂了。這幾個月來他沒心做事,太緊張了,還好修了瓦格家的車,手頭上總算有一點錢花花。
「只是道個歉而已。」她試著擠出一絲微笑。她讓尼爾坐好,伸手過去拍拍狐狸的手。「麥莎,別要花樣。」
她看著他熟練地操作錄音機,插入卡式帶。那是一卷TWX錄音帶,是最普通的那種,沒辦法追查的。他把板條箱拉到便床前面。
「這次不太緊吧,」他說。他覺得她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些責罵之意。
他也拿下了「公民無線電」,放到前車座上。
他離開佛南山軌道時,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有人在暗中監視,他對這方面的直覺一向是很正確。他停止腳步,九_九_藏_書仔細地聽著。他似乎聽到了什麼,小聲地走回去看。但是他只看到一個提著購物袋閒蕩的女人。也許她昨天是睡在月台上吧。
「只是說他爸爸會把錢給你,明天他就能回家了。我說我要跟你一起走,我們一走,他爸爸很快就會找到他的。對不對?」
她把手滑向他的肩膀、背部。她一隻手撫著他的頭部,另一隻手摸進他外套的口袋裡,碰到了一個金屬物體。
他必須要拿到那筆錢,他再留在費田郡是太危險了,而且他也有走的理由。大家都知道他要走。在殺害最後兩個女孩前,大家都知道他的房子就要拆掉,無法再住下去了。
他把橘子箱拿過來,把食物袋放在上面,他給麥莎一瓶咖啡。
架子上有一些奇怪的工具和零件,角落裡還有一些輪胎。都讓馬老頭去煩心吧,反正他要把這裏拆掉,這個爛窩都由他去清除吧。
他的車在裏面,他已經裝滿了汽油,是用角落裡的打氣筒裝的。買那個打氣筒是他所做過最聰明的事。對顧客方便,車裡裝滿汽油跑路比較便利。對他自己也方便,可以晚上到處亂跑。「小姐,你沒有汽油了嗎?正好我的車廂里有一些。汽車是我的本行……」
然後他又把麥莎和尼爾的卡式帶重放一遍,等尼爾的聲音一停,他就按下「錄音」鍵。並且同時按下另一台新力錄音機「放」的按鈕。
那個男人倒轉錄音帶,重放了一遍。他對麥莎微笑,「很好,要是我是派史提的話,一定會贖你們兩個回來。」
要是她拿到槍的話,她會殺他嗎?
「來,麥莎,你來念這個。」他寫了一張紙條。「史提,如果你要我們回來的話就付贖金。八萬兩千元,要用十元、二十元和五十元的現鈔,不能留記號。凌晨兩點到五十九街轉角的電話亭,一個人來,不要報警。」
「麥莎,你和別人沒什麼兩樣,」他大叫著。他站在她前面。她倒在地上,腳上傳來陣陣的疼痛,胃裡不斷地翻攪,她可以看得到他。他的臉孔變得猙獰恐怖,眼裡都是血絲,臉上的筋跳動著,他虎視眈眈地大罵。「你這婊子,」他說,「婊子。」
她顫抖地呻|吟著。「我跌倒了。」
「麥莎,你害怕嗎?」他的聲音變得異常溫和。
「快點,麥莎。」
他已經把車子換上一箇舊車牌,那是他兩年前替顧客換下的,這樣今天晚上萬一有人抄下他的牌照也不礙事。
他半抱著她到陰暗的小房間里。她腿上和腳踝綁的繩索痛得要命。「麥莎,裏面有門栓,」他說。「我准你進去的時候用,因為不用的話門關不緊。但是你最好馬上出來。」他撫摸著她的面頰。「如果你不馬上出來,我會生氣,這孩子就先遭殃。」他走出去,把門拉上。
滿意了以後,他九九藏書輕快地走到小店裡,點了咖啡蛋卷和牛奶。他只在那裡待一會兒,所以多買一些,這樣他們餓的時候還可以吃。他不希望麥莎覺得他人不好。
他從口袋裡拿出錄音機,仔細聽著麥莎和尼爾的卡式帶。他還有另一個新力牌的錄音機放在柜子上面,他拿下來,從很多卡式帶中選了一卷,放出來聽。他需要其中的一部份。
她咽了口氣,等鍵盤按下時就說。「史提……」她慢慢地念著,邊念邊在想自己等下要說些什麼,她就要念完了,「……不要報警替。」她停了一會兒。
「我買了一些吃的東西。」
「我沒有理由要花樣。你要尼爾說些一什麼?」
腳步聲。他靠在牆邊,偷偷地望出去。警衛!警衛仔細地張望著,來來回回地在房裡走動,看了一下通往那個房間的樓梯,然後又走回佛南山站的月台了。
他坐上車后,無意間看到了派史提。派史提走過時,他正好抬起頭來,還好手上有報紙遮著,他這樣做是為了預防萬一,免得鄰座有人認出他來。
「好了,尼爾,現在和你爹地說話。」
麥莎抱著尼爾。那男孩的呼吸聲很吵,狐狸變得很緊張。麥莎根本沒有看他,只是一再揉著那男孩的背,輕聲地對他說話,叫他睡會兒覺,親吻了尼爾的額頭,讓他靠著她的肩膀。
「夠了,麥莎,這樣道歉就夠了。」他指指尼爾,她伸手抱著他。
麥莎和那小孩也許沒吃晚飯,他們一定餓了,他不希望她餓著肚子,但是很可能她要等那小孩吃了東西后自己才肯吃。想到那小孩,就讓他緊張。兩個禮拜前,他望向外面,正好那男孩坐在車裡瞪著他,那雙睜得很大的棕色眼睛,瞳孔放大,一副指責的眼神,他常常會想到,夢到,甩都甩不開。
狐狸有槍,在他外套口袋裡,如果她能使他擁抱著她,或許她能摸到那把槍。
車房又冷又臟,沒有比大中央車站的房間好到哪裡去。他一直在這種像豬窩的地方工作著。
「你就像其他人一樣……處偽……但是你更壞壤……竟然想玩弄我。我看得出你在說謊,欺騙……我看得出來……」她覺得一雙手扼著她的脖子。哦老天!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正扼著她的脖子……天……救救我……
他皺皺眉頭,忽然停住腳步,後面的女人匆忙地擠過他,他瞪了她一眼,她馬上說,「哦,對不起,」然後就馬上走過街了。他放鬆下來。她不是有意粗魯的,事實上,她還對他微笑。真的對他微笑。如果那些女人知道他是多有錢的話,一定都會對他微笑的。
後門上掛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紅夾克和格子褲,他一把抓下來摺好,放到手提箱中。他把油漬的工作褲丟在床上,不帶走了。等他領到了錢,就不必穿這種寒酸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