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醍醐夢之卷 第五章 見鯛之夢

醍醐夢之卷

第五章 見鯛之夢

「如果任由這種情形持續下去,我看大概一年……最多一年半,你們就會自食惡果了。」
「堺地……堺地在靈獸的眼中,根本不值一顧。如果你需要像堺地那樣的街道,我可以為你建造好幾條呢!」
「怎麼樣?少將很高興吧?」
但是隨著秀吉的死,外征之事終於告一段落。
「那當然,你是媒人啊!此外,我還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希望內府大人能設法將小犬兵五郎帶離秀賴的身邊,並封他為大名。當然,現在先暫時留在秀賴身邊也可以……但是等到天下決定以後,兵五郎就必須立刻回到我的身邊才行。我的要求並不過份吧?宗薰大人?」
「打從宗薰大人離開堺地上京之時,我就立刻命人從泉州買來這新鮮的鯛魚了。」
「那傢伙居然膽敢引誘淀君夫人,而且企圖挾持秀賴以奪取天下!」
一直到聚集了三百多艘船隻以後,家康這才放鬆了緊繃的表情。也就是在此時刻,他才再度談起與伊達家的婚事。
三成之所以要這麼做,主要是為了讓諸侯們產生他是當今豐家主人,也就是天下第一人秀賴身邊最忠實的執政之印象。
「我怎麼會對麝香貓說謊呢?實際上,我打算返回岩出山的山寨,挖掘山中所蘊藏的砂金,然後用它渡海賺錢。」
「放心,除了出兵以外,內府大人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至於嫁給福島正則的養子正之為妻的滿天姬(後來嫁給正則的親生兒子忠勝為妻),乃家康之異父弟,亦即家康生母傳通院再嫁至久松家以後所生之子松平康元的女兒,故家康認其為養女。
「等著瞧吧!一定要讓你見識見識我們的厲害。」
「什麼事?快說來聽聽!」
在家康的召喚下,廣照立即帶著辰千代來到濱松城。當家康初次見到這個自幼即離開父母身邊的六男時,心頭不覺一震,原來他和死去不久的長男信康居然長得一模一樣。
「你這話就更奇怪了!為什麼他們一定要回大阪城呢?」
辰千代忠輝和五郎八姬正式訂立婚約,是在慶長四年正月二十日。除了和伊達家締結婚約之外,家康又將兩名養女嫁與福島正則之養子正之及蜂須賀家政之子豐雄(至鎮)為妻。由於三家的婚事是在同一時間成立,因此家康的真正目的不言可喻。
「然而上杉卻仍心系越后,始終不肯放棄返回故土的希望。他們的心情,和我一直想要收回會津、米澤的想法是一樣的。」
「是的,非常需要……否則這杯酒我根本喝下下去。」
「我就知道很快又會看到你。」政宗邊說邊伸手召喚小廝櫻井八右衛門來到面前。
當諸將們穿著破舊的戎裝相繼返國時,時序已經接近正月。他們心中所急於知道的,是自己領國之內是否安好及家中的情形,然而三成卻特地命他們來到大阪。結果,他們所看到的是什麼呢?……
察覺到這一點后,宗薰不只是手腳嚇得發抖而已,甚至連身體也不停打顫。
「而且,內府大人自始至終都不曾表現出憤怒的神色。本來嘛!遇到事情就應該採取對策才行,怎麼可以坐以待斃呢?對了,我很想知道你和上杉家的直江山城守到底談了些什麼?」
(這的確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秀吉死後,那些留在朝鮮的將士們,頓時有如戰場上的孤兒一般,完完全全地被人們所遺忘。
一提到外國,宗薰的眼睛便亮了起來。
「不論如何,一定要在正月前把他們全部接回來。」
在這段期間,德川家康和前田利家曾經數度聚在一起共商大計。
儘管內心十分氣憤政宗不肯說明詳情,但是宗薰卻不敢貿然開口詢問,只得快快地沉默不語。
三個人面面相覷,然後笑成一團。
「哎呀!我都忘了還有個秀賴殿下呢!」
八月二十五日,兩人終於決定撤兵。
說到這裏,政宗突然放低了聲音。對於憂心仲仲的宗薰,他不得不安慰一番。
自文祿元年開始,歷時七年的遠征,至此終於告一段落。不過,如果秀吉仍然健在的話,則恐怕他們誰也拿不到一紙感謝狀,更別說是論功行賞了。最令在韓諸將感到氣餒的是,除了灰頭土臉地自韓撤退之外,他們還必須耗費心力去重建荒廢已久的領地。
「你說什麼?我還有任務……我不是已經如你所言,促使內府向你提出將令嬡五郎八姬嫁給其六男辰千代、也就是忠輝為妻的要求了嗎?……我已經完成你所交付的任務了呀!」
「當時我就認為,世上並非只有日本這個天下……」
這是家臣們不負責任的說法。事實上,秀吉並不是厭倦戰爭,而是以他當時的狀況,根本不可能指揮三軍作戰。
「那麼,秀賴殿下怎麼辦呢?」
「事情真能如你所想般地巧妙進行嗎?」
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是秀賴在三成的授意下所說的謊言。
「再跑一趟……」
「是……是的!」
「除此之外,你還故意樹立更多的新敵,如加藤、福島、淺野、黑田、池田及細川等。一旦與這些大名們公開為敵,則發生萬一時很可能會危及你的性命……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情,那麼秀賴殿下該怎麼辦呢?你非但不肯自我反省,反而還怪我不該與內府締結姻緣。事實上,若非與內府締結姻緣,我怎麼能以女婿當作人質呢?對於這一點,我希望能澄清你的誤解。你放心吧!我的所作所為,完全都是為了秀賴殿下的未來著想。」
「這個淫|婦不但和大野修理胡攪蠻纏,甚至和治部少輔也有一手,哪裡配為秀賴殿下的母親呢?不如把她抓來,剃光頭當尼姑算了。」
政宗穿著當時最流行的衣服,一隻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似乎正在思考什麼似地飄然來到三成的面前,既不曾開口打招呼,也不曾頷首致意,而只是默默地凝視著三成。
就在這時,三成突然指示年僅六歲的秀賴告訴諸將:
「原來你早就料到了。」
家康回頭看看兩名家臣,然後說道:
「不行!哪有這種事!」
「少將大人,大駕光臨寒舍有何貴幹哪?」
「正是如此!讓自己的敵人……對方是這麼想的……一旦讓自己的敵人和內府大人結為親戚,當然會對他們造成困擾。而且這麼一來,不但會破壞五大老的協議,甚至還會引起大騷動呢!不過,對所謂五大老的協議,各人的解釋不同。一般所謂五大老的協議,是指太閣生前規定所有諸侯家的婚事,都必須經過太閣的同意。但是,如今太閣已經死去,而代表五大老的將軍則執掌了政權,因此同不同意應該由將軍自己來決定……甚至連年僅六歲的秀賴也無權置喙。」
成功地對三成造成壓迫之後,政宗帶著愉快的心情回到伊達町的家中,在兵五郎生母的房內享用晚膳。
「因此,將軍正在和伊達家玩締結姻緣的遊戲,你懂嗎?藉著這樁婚事,自然可以找出誰是真正的阻撓者了。等到阻撓者出現以後,不就可以知道有意奪取受太閣遺命掌理天下之將軍位的人了嗎?到底誰才是真正別有用心的人……必須藉著這樁婚事才能加以確定,你了解嗎?」
「什麼?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我知道了!」
「這是怎麼回事?太閣明明命令我們死守,但是這個小人卻告訴宇喜多和毛利等人立即班師回朝,到底哪一個才是殿下的命令呢?」
「嗯,到目前為止就只有這些了。」
「你的意思是……你是說你打算在這些地方建造像堺地一樣的港口嘍?」
「八右衛門,把酒杯呈上來。」
「難道不是嗎?治部少輔根本不是問題。事實上,他只不過是一隻被關在小狗籠里、渾身上下充滿了野心的臟貉罷了。」
「他真的這麼說啦?真是個可愛的傢伙!」
「是啊!雖然我有點失望,但迫於情勢所需,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總之,你將成為平定太閣殿下死後所引發的紛爭,使天下重歸太平的唯一人選,並且成為深受萬民景仰的大恩人。」
「不要告訴其他人喔!」
所謂更重要的任務……比說媒更重要的事,原來就是指這件事啊!
在政宗咄咄逼人的詰問下,三成只好豎起白旗。他小心翼翼地環視四周,準備說出與直江山城守的秘密約定。至於同座的大場土佐,則雙手握拳,全身緊繃地靜靜聽著兩人的談話。
一旦擁有這些條件,則甚至連上杉景勝、毛利輝元都會自動靠攏成為同志。至於最主要的對手石田三成,當然也必須重新考慮了。
「你認為是不是武藏(家康)在背後煽動這些將領呢?」
「什麼?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說,我讓秀賴殿下置身於危險當中?」
政宗向來具有脅迫他人的卓越才能,因此三成在其蠱惑之下,也下由自主地為敏感的情緒變化所包圍,並且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
宗薰認為,在這場混亂當中,只有家康還能保持其一貫的冷read.99csw•com靜。他不時地為那些主君出征的家臣們打氣,並且將自己所有的船隻全部派出去接運士兵們返國。此外,他還設法聯繫博多、堺地、小田原一帶的商家,請他們先把船隻借給政府使用。
「這孩子長得怎麼樣了?快帶來讓我瞧瞧!」
「這、這也要向內府提出嗎?……」

「放心吧!我和內府大人一定會盡全力幫你解決問題的。不過,眼前還有一件比這重要的事等著我們去做呢!那就是我要以一百萬石當作資本,和堺地民眾攜手合作,一起探索世界之海。」
這個結果在堺地民眾的眼中看來,是相當可笑的一件事。
「真是令人不敢置信!難道這是你們的老規矩嗎?」
「不必擔心,這兩人都是我的親信,你當著他們直說無妨。」
宗薰這時才恍然大悟。就在頓悟的同時,他突然覺得渾身一陣戰慄。
「在你和德川大人成為親家之後,治部大人、秀賴殿下和淀君夫人都必須離開伏見,返回大阪城才行。」
經過研商之後,德川家于正月十二日下聘,而伊達家則於二十日派出答禮的使者,雙方的婚約至此終告確立。然而,在完成一切訂婚過程以後,面對政宗為自己所準備的盛宴,宗薰卻忍不住悲從中來。如果三成為了這樁婚事而遷怒於自己,那該怎麼辦呢?想到這裏,宗薰的內心一片慌亂,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冷靜、沈著。
「你說……到目前為止?」
宗薰目瞪口呆地望著政宗,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正是如此!」
「為什麼你會如此認為呢?」
「這有什麼稀奇的?我還要閉起眼睛,發出『喵!喵』的叫聲呢!」
「說你是虎,你又太過溫馴。嗯,你就像麝香貓一樣,渾身散發著一股香氣,並且睥睨天地之間的一切靈獸。對,正是如此!在你的庇蔭下,天下一定會逐漸趨於安定的。」
「你說什麼?我認為光是這樣還不夠呢?老實說,我覺得將來你一定可以平定天下。」
當時,辰千代所繼承的,乃是松平一家的長澤松平家之家業,並且自武藏深谷一帶支領一萬石的扶養金。
在韓諸將回到日本國內,是在十二月上旬左右。當班師回朝的命令於十一月二十三日抵達時,所有的在韓部隊正因陷入苦戰而不得不集結于釜山。之後,士兵們依序乘船返回博多: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士兵們才得知秀吉已經病故的消息。當然,主將們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但是為免軍心動搖,因而奉命不得對外泄露。
「家康故意認領久松家的侄女為養女,然後唆使正則親自向北政所夫人提出聯婚的請求。」
「真不愧是只靈獸,果然一點就通。沒錯,正是如此!如今在我的領內,有石卷、月之浦、千代(仙台)及松島灣等天然港灣,當然必須好好加以運用才行。因此,我打算儘快返回這些地區,仔細地籌劃一番。」
「鯛魚的味道鮮美,真不愧是海魚之王,哈哈哈……再加上廚子高明的烹調手藝,吃起來更是齒頰留香。不久以後,你也會和利休居士一樣,成為受人敬重的大人物了,真是可喜可賀!」
其生母為終身守在家康身邊,直到家康死去為止的茶阿局。
宗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然,他知道其中的道理,也知道政宗並沒有說謊,只是坦率地表現出真實的自我罷了,但是他卻始終無法理解,何以家康對如此大胆的要求居然一點也不生氣呢?不!或許應該說:家康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是……是的!我還有一件事必須告訴你。」
「是的!」
他當著堺地民眾的面前撂下狠話。
政宗的臉上露出奇妙的表情,並且下停地點著頭。
「太閣殿下已經厭倦戰爭……」
政宗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如果汽球飄向毛利的手中,那麼我在奧羽之地是絕對不可能抓住它的。」
家康帶著愉快的心情來到客廳后,不待宗薰述說詳情,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道。
政宗露出嘲諷的微笑:
「正是!」
「貓啊!貓啊!看來你還真把我當成貓了……不過,我可不像街上的那些不良少年喔!哈哈哈……真奇怪,真是奇怪!」
醉態可掬的政宗意氣風發地點頭說道:
辰千代雖然出生於濱松城,但卻自幼即由皆川廣照一手撫養,直到七歲時才回到濱松。
「好,那麼我這就立刻回去,把你的意思告訴內府大人。」
對於家康一口氣和伊達、蜂須賀、福島等三家締結婚約,石田三成當然十分生氣。不過,家康早就料到三成會有此反應,因此他也正默默地等待對方在盛怒之餘所可能採取的舉動。
「你還不了解嗎?」
「什麼?平定天下?」
「嗯,你真是一隻聰明的山貓啊!」
「哈哈哈……看來你已經被政宗嚇破膽了。」
剛從荒涼、充滿血腥的戰場歸來,卻意外地發現京師的豪奢、頹唐較以往猶有過之,諸將內心的氣憤、不平可想而知。更令他們感到失望的是,直到返回國內以後,他們才知道太閣的命令居然遭人蓄意扭曲。
「哦?他真的這麼告訴你了?」
「什麼?政宗還沒有決定好?」
當三成聽到右馬助所帶來的消息時,「什麼?連蜂須賀家也……?」
「不!這不是不著邊際的話,而是實話。由於三成和內府之間的勝負早巳決定,因此戰爭一旦開始,很快就可以結束了。結果內府會擁有天下,而我則得到了一百萬石……當然,除了這一百萬石之外,我還掌握了內府的兒子。」
「他是不是要我在近江附近撥出一塊可以供他維持留京期間一切生活開銷的領地?」
「這麼說來,你們並沒有達成協議嘍?」
「也許還要再等一陣子吧!」
「光了解是不夠的!」
「他真是一個膽大包天的人!」
「是啊!在我看來,他真是忝不知恥、厚臉皮……」
「宗薰何德何能,不值得你用傳家之寶的酒杯來敬我啊!」
「少將!」
面對秀吉如此蠻橫的行為,廸南達懊惱地說道:
就在這時,三成的心腹,亦即擔任代理官的福原右馬助又匆匆趕來,告知三成家康已將另一名養女許配給蜂須賀家的消息……
「你又要吹牛了嗎?」
「你不要這麼震驚嘛!對於我的打算,想必內府早已十分清楚,因此才特地由你來辦這件事情。」
三成極力壓抑憤怒之情。
這種喜歡惡作劇的表現,使得外界對他的風評並不好。不過,當這些事情傳進政宗的耳中時,他卻認為:
之後當地的土地代官因垂涎其美色,欲將她納為己有,乃假造罪名殺死了她的丈夫。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帶著三歲的幼|女來到家康處,準備控訴代官的暴行,結果卻被家康看上。
「怎麼能允許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發生呢?」
「但是仔細想一想,汽球並不會平白落入我的手中。畢竟,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嘛!」
「哼!那隻老狐狸。」
「是啊!一旦德川大人在治理方面有了缺失,那麼任何人都會想要起來爭奪天下,甚至連我也可能親自帶兵攻打江戶呢!換言之,在天時、地利、人和等條件都對我有利的情況下,我是不會輕易放過任何機會的。」
「和你原來的領地加起來,差不多也有一百萬石了。」
「少將,你又開始嘲弄我了。我知道你和內府大人都為這樁婚事能夠順利談成感到非常高興,但是我可慘了……」
當然,對於居中撮合德川和伊達兩家婚事的媒人,他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

「的、的確如此!」
也許這就是他和五郎八姬之間的緣份吧?
「對不起,這是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約定。」
家康的臉上露出喜悅的神色:
宗薰慢慢地放下杯子,以驚訝的眼神望著政宗。他的表情似懂非懂,但是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詢問……
連性喜冶遊的淺野幸長也不禁勃然大怒。
家康徽微笑了起來。
「看來這次打賭是我贏了喔!我早就說過,政宗一定會要求大人歸還刈田、伊達、信夫、二本松、鹽田、田村、長井等大約五十萬石的領土作為聘禮。」
「怎麼能任由這傢伙胡作非為呢?」
宗薰微微地顫抖著。
此外,還有傳聞指稱三成經常在半夜潛入淀君的宮殿,與她一起飲酒作樂……這個消息自然令諸將們感到怒不可遏。
之後三成對於喜歡的人讓他早日返回領國,對不喜歡的人則巧立名目將其殺害的作法,更讓諸將們的氣憤達到了頂點。
「事實正如你所言,上杉從未放棄重返越后的希望……而我和直江兼續的秘密約定,就是幫助他儘快返回越后。」
「那我到底是什麼呢?」
「我知道……而且我也相信。」
「話九九藏書雖如此……但是你的手足卻故意扭曲太閣的旨意,傳播不實的消息給在韓諸將。如果你想保持自身的安泰,就必須剷除這些膿包般的手足:否則一旦把他們留在身邊,則其餘毒必將迅速傳遞你的全身,最後並且奪去了你的性命。」
「如果直江山城守認為宇都宮那麼容易到手的話,則其想法未免太過天真了。別忘了,蒲生之子目前可是內府大人相當器重的女婿哦!」
「少將大人,如果有機可乘,你真的也會起兵爭奪天下嗎?」
「不!縱使會因而喪命,我也……」
「北政所……光北政所答應就行了嗎?如今法政既然由我掌管,我當然不會任由他們恣意妄為。」
「當然是交給我嘍……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和內府締結姻緣的呀!」

這時在側室飯坂氏的腹中,正孕育著後來成為其娘家飯坂氏繼承人的宗清。
看到貓夫人煞有介事的表情,政宗不禁把雙手舉到耳邊,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他必須先表明自己的態度,然後才能繼續下面的談話。
「不可收拾?」
三成怒喝一聲,隨即又拚命地壓抑心中的怒氣。他知道政宗絕不會毫無理由地開口說這些話,因此一再告誡自己必須保持平靜,才能使談話繼續下去。想到這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重新整理思緒。
「啊……」
就好像接到了秀吉的命令一般,內府斷然表現出不願接受的態度。
將此消息告訴三成的,是其兄正澄之子右近朝成。至於右近,則是從回到大阪的高台院(北政所)身邊之茶臣口中聞悉此事。
「但是這次的事情,卻完全是因為你不懂政治而引起的。治部大人,為什麼你不讓這些歸心似箭的將領返回領國,卻要叫他們上京呢?」

「你的話真奇怪!為什麼我決定了公主的婚事以後,兵五郎就可以回來了呢?」
「真是令人驚訝!阿貓,想不到你一個女流之輩,竟然比男子更能洞悉世事。的確,不久之後就會有兩股勢力互相拚斗,那就是內府和治部、治部和各大名之間的爭戰。我希望這場爭鬥能夠早點來臨,至於我自己嘛!則必須完全隱藏起來才行。」
「沒錯,他正是這麼說的。政宗大人要我告訴你,他希望在近畿擁有相當於二十萬石的土地。」
「現在還不是談論婚事的時候。」
「現在你必須小心翼翼地陪在老虎身邊……我認為在內府自己也能返回江戶之前,你……」
「那當然!所以你盡可以安心地辦這件事,宗薰大人。一旦內府和我結為親家之後,我必然會把汽球交給他來管理。不過,要想奪得汽球,光靠內府的力量是不夠的。如今治部大人已經挾持秀賴殿下作為人質,再加上毛利、宇喜多、上杉等人也蠢蠢欲動,要想贏得最後的勝利,勢必得要費一番心血才行。在這種情況下,德川家若想取得天下,就必須積極籠絡我:而籠絡我的最好方式,就是和我結為親家。」
宗薰不停地摸著鬢腳,似乎顯得有點尷尬。
「伊達少將想必還在等我的消息呢!我想,現在該是談論這樁婚事的時候了。」
政宗不加思索地回答道:
他畢竟不是尋常之輩,因此當家康說:
「總之,一旦公然與諸大名為敵,事情絕不會這麼輕易就結束的。治部大人,你必須好好地計劃一番才行。」
「因為他們與內府一向不和,留在伏見根本沒有立足之地,所以當然必須遵照太閣殿下的遺言返回大阪城。此外,如果他們全然不顧殿下的交代而恣意妄為,那麼必將招致世人嚴厲的指責,更不會獲得世人的原諒。如今你又和內府締結了姻緣,則他們在伏見城更是人微言輕了。」
在兩名養女之中,嫁到蜂須賀家的是下總古河城主小笠原秀政之女氏姬(又名英姬)。以當時的情形而言,除了家康以外,再也沒有人夠資格認她為養女。因為從血統方面來看,他是家康的長子信康和信長之長女德姬所生之女的女兒,也就是家康和信長的外曾孫。
「哦?那麼依你看來,我大概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呢?」
「絕對不許輕言撤退,務必要堅守蔚山、順天、粱山諸城。」
「那個方向………?」
(一定是這樣!政宗和家康都希望由我來點燃火藥,而我則毫不知情地在兩家之間疲於奔命……)
「嗯,阿貓的智慧果然不同凡響!沒錯,正是如此……不過縱使如此,你又憑什麼認為兵五郎他……」
「也許是吧!不過傳言指稱他們矢志取得你的性命,認為唯有將你消滅,秀賴殿下才能永保安泰……這就是他們的計劃。」
政宗笑而不答,然後突然改變話題。
這就好像現代社會中一些官僚、政治家的形式主義作風一樣,往往將重心投注在為自己塑造形象之上。當了解到這一點以後,政宗不禁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我知道。現在我覺得自己就好像坐在大船上一樣,心情格外地舒暢、愉快。你放心吧!一切都交給我了,宗薰大人。」
「福原與我有親戚之誼,而垣見、熊谷、太田等人則與我情同手足。」
「當……當然!」
「難道你沒有發覺這一點嗎?德川和伊達締結姻緣之後,無異開拓了萬民安堵之道……接下來我們就要開始賺錢了。」
「不!內府大人很爽快地答應了,因為他沒有理由拒絕啊!」
「那個暴氣暴躁的傢伙,原來竟像個孩子般地可愛。事實上我早就對又右衛門說過,政宗很可能會提出這些要求。好了,他有沒有提到何時下聘呢?」
「正是如此!」
政宗不加思索地回答:
「此……此話當真?」
如果三成一開始就讓諸將直接返回領國,等到在家中過完年後再上京的話,則不論是情緒或看法都會變得比較緩和。然而三成卻為了建立自己的形象,而特意命諸將們上京報告,因此當然會讓這些剛從殺氣騰騰的戰場上回來之將士們產生反感。
「關於你所謂的安排,能……能不能先透露一點呢?」
「除了婚事之外,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到底是什麼呢?」
「是……是的!少將所說的話太過玄奇,資質平庸的我實在無法理解。」
「嗯!你還是凈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可不是嗎?連諸侯和五奉行們也都束手無策了呀!」
「你……少將的意思是要把它暫時交給德川大人?」
「遵……遵命!」
「他真的這麼說了嗎?事實上,我們三個人都猜他可能會提出這些要求,沒想到他還真的說了出來。」
「什麼?把秀賴交給你……不,我絕對不答應!」
「真的?」
「雖然我很了解男人志在四方的心情,但是目前我所面臨的,卻是治部少輔這個棘手的問題……」
三成聞言不由得縱聲大笑。
至於今井宗薰,則是居中穿針引線的人。事實上,政宗早就知道家康對於自己以一百萬石領地作為聘禮的要求,絕對不會生氣。同時他也知道家康的想法和自己一樣,認為一旦在政治上有所缺失,就會有人起而爭奪天下,但只要不給對方任何可乘之機,也就沒有問題了……一切的情勢變化,似乎完全掌握在政宗的計算當中。
「我覺得還太少了!所以除了上述的領地之外,我希望德川大人能在近畿附近給我一塊相當於二十萬石的領地,作為我在京城期間的生活費。」
當然,除了派船出去可能遭敵軍擊沉之外,在秀吉手下擔任相當於參謀長一職的石田三成並未準備船隻,也是主要的原因之一。
「是啊!這是少將親口提出的請求,而且又不是不合道理,所以我當然會答應嘍!」
「還太早了!」
但是如今既然改由家康主動提出,政宗的態度當然也就完全不同了。
「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嘛!你不是一向都神采奕奕的嗎?」
「宗薰大人,難道你下曾察覺現在正是你好運到來的時候嗎?」
由此看來,三成的確是一個全然不具政治頭腦的傢伙,也是一個妄自尊大的形式主義者。為了突顯自己和秀賴的威風,竟然不惜招致這些甫從戰場歸來、心情煩躁的諸將們之憤怒,這的確是大不智的行為。
「那當然,除此以外還有別人嗎?」
「你對伊達少將的請求,是不是全部答應了呢?」
「真是豈有此理!我們一定要聯合起來殺了他,好為萬民除害才行。不過,五奉行為什麼就任由那傢伙作威作福,而不加以制止呢?」
而政宗卻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少將,你還有其他的要求嗎?」
「我有一件……很令人困擾的事情要告訴你。」
因此,當今井宗薰于翌日來到德川府向家康報告此事時,內心始終提心弔膽。
由於遵守這項命令的士兵,大多在九_九_藏_書戰場上慘遭殺戮,因此一些原本就抱著消極心態的人,便開始聚集船隻準備回國。然而,國內方面卻始終不曾派船去接他們。
他仰頭乾盡了金杯里的酒。
這時,宗薰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問道:
三成喃喃自語道:
「不!問題在於必須有人來點燃火苗。現在石田治部大人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不過我們暫且不去管他,隨他去吧!」
政宗當然也了解家康的計劃……事實上,他對三成的叛逆及全部計劃,早已瞭然于胸,因此才決定利用自己心愛的五郎八姬作為誘餌。
政宗的智慧,是歷經許多苦難所換來的:而三成所得到的,只不過是相當於秀吉影子的智慧罷了。
「這就夠了!」
「我坦白告訴你吧!」
(政宗的臉皮可真厚哪!)
宗薰目瞪口呆地望著酒杯。在光可鑒人的杯麵上,他看到了自己那被放大的臉孔。
過去是由政宗主動提出「以女兒作為人質」的要求,因此當然必須採取低姿態,不斷地向家康獻殷憨。
當宗薰興沖沖地跑來告訴政宗這個好消息時,詛料對方竟然說出了令他意想不到的話來。
「那當然!此外,我還知道在五大老的協議當中有這麼一條,那就是諸侯之間如欲締結姻緣,首先必須獲得在上位者的許可。」
四十九萬五千八百石……這是多麼精確的計算啊!但是政宗並不以此為滿足,反而還要求領有近畿附近相當於二十萬石的領土,並且立長庶子兵五郎為大名……
當然,諸將必然會問及秀吉的病情。然而,自五月五日以後,太閣就幾乎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人:換言之,一切的命令和指示,全都出自三成之手。
(政宗到底又在耍什麼花樣……?)
宗薰有如墜入五里霧般,茫然地望著政宗。
「據我所知,諸將們已經共同推舉向來與你不和的加藤主計頭為首,聯合淺野、福島、黑田、池田等勢力,準備興兵討伐治部大人了。」
「正是如此!不過,殿下已經死去,而政治則完全委由內府掌管,因此內府其實就是所謂的在上位者。總之,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政宗態度昂然地說道:
「真是惶恐之至!看來不必等我開口,你就已經知道詳情了嘛!」
「哈哈哈……真正具有實力的大鷹,總是會收起它的利爪。現在,你還需要我作說明嗎?」
「你也知道,縱使汽球已經飄近我的眼前,但是能否真正得到它,則必須適當時的風向而定,不是嗎?」
「對,正是如此!我還記得那艘軍艦的名字,好像叫做聖?菲利浦號,是不是?」
「我知道他暫時還不可能回來,但只要到了適當的時機,他就可以重回我們的身邊了。」
「呃……還沒有決定!」
「因此,一直想要回到越后的上杉,卻乖乖地移至會津,可見必然有足以令其心甘情願地移居會津的餌。事實上,即使治部大人為了固守信義而不肯露出半點口風,我也知道這個餌是什麼。」
「我打算暫時把汽球交給江戶大人,等到將會有機可乘之時,再把它拿回來。既然如此,當然我必須先和他結為親戚才行。」
「他的確提出來了!政宗要你歸還七處舊領,合計為四十九萬五千八百石……」
「你知道嗎?其實你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必須去完成呢!宗薰大人。」
三成臉上的血色全無。此刻的他,早已不是那個有并吞天下之壯志的大胆三成了。
「當你為公主的婚事奔走時,我就知道了。」
「可是,他的要求只有這些嗎?」
宗薰突然覺得心情非常沉重。不!應該說他對於就這麼回到政宗面前一事,內心感到十分害怕。
映入他們眼中的,是太閣死去之後顯得過於豪奢的伏見城。
此女不僅姿色過人,而且相當具有才幹,可說是當時的一名才女。更難能可貴的是,此女除了姿色、才幹之外,還具有賢良的美德。據說即使是在家康老邁之後,她仍然寸步不離地陪在他的身邊,親自照料他的一切生活起居。
遺憾的是,石田三成由於一直待在太閣的身邊,因此並不像政宗那樣,經歷各種驚濤駭浪的磨練。
一旦敵人得知秀吉死去的消息,則必定會加強兵力,嚴格封鎖海上各主要通路。如此一來,日軍隨時都有全軍覆滅的影響。
「治部少輔居然不顧念我們的辛苦,而要我們來此向他報告。」
三成怒氣沖沖地打斷政宗的話。
「哦,這根本就是謀叛嘛!」

政宗很快地打斷三成的話。
「那麼,看來你只好趕快交出秀賴嘍!這麼一來,你死了以後他也不愁沒人照顧……」
「是的。菲利浦是當時西班牙國王的名字。」
「我們必須儘快捉住治部少輔,要他坦白招認殿下真正的遺言。看他這種負恩忘義的表現,我們怎麼可以輕易相信他所說的話呢?」
「原……原來如此,這下子我總算了解了。」
宗薰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二十萬石是稍微多了點,不過他就只有這些要求嗎?又右衛門認為,政宗一定會要求我封其子兵五郎為大名,他到底有沒有說出這些話呢?」
「我想你除了答應以外,別無他法了。你既不可能把他交給內府或上杉,當然就只有交給我嘍!」
正當他吃驚之際,老臣大場土佐突然來到身旁,在他的耳邊一陣私語。
「你們辛苦了!」
諸將們原本打算回到國內以後,即返回自己的領國。
宗薰很快地離開了家康的府中。
「那當然,這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信義嘛!」
「殿下之所以會把景勝自越后趕走,理由相當明顯。自從謙信公以來,上杉家即和越后的領民產生了一種密不可分的深厚情感,更何況他們還擁有佐渡的金山為其後盾。由於殿下一直擔心這三股力量會合而為一,因此自然不會讓上杉繼續留在越后。」
為了儘快恢復往日的規模,各領主竹無不橫征暴欽,以致民眾不堪負荷而四處散逃。但是,也正因為過於貧困,所以諸藩根本沒有餘力起兵反叛或進行暴亂。
政宗慢慢地搖了搖頭。
「那當然!除了這種演變之外,還有其他可能的變化嗎?回到領國之後,我會趕到岩出山的山寨去,為征服世界預做準備。在這段期間,內府也會出兵攻打會津。」
既然沒有船隻,如何能運送彈藥、糧食呢?
政宗嘲諷似地冷笑道:
另據《貞松院本》的記載:「辰千代與生俱來膚色黝黑,美目露出精光,具備一股能夠掌握大權的高貴氣質。」由於他是伊達政宗的女婿,同時又是日後眾多爭取天下者之一,因此不論是品性、才幹或相貌,都有過人之處,而這也正是令家康感到吃驚的原因之一。
「你真的認為我很快就會被殺,所以一定要儘早安排後事嗎?好吧!少將,那麼你認為我應該把秀賴殿下交給誰呢?」
「你又……少將!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跟我開這種玩笑呢?……」
政宗斬釘截鐵地答道:
「……」
「什麼?家康和伊達、福島家結親?」
「這些領地大概有幾萬石呢?」
「你也知道,這次伊達和德川聯婚的事,必然會令三成非常憤怒。可以想見的是,他絕對不會容許內府的專橫……另外,上杉、毛利、宇喜多等人,也會相當憤怒。如此一來,必然又會引起一場大騷動,而這正是我的目的。據我猜想,上杉可能會聯合三成的勢力在會津起早,一旦上杉果真起兵,那麼我就會立刻退回領地。」
雖然她貴為秀吉所寵愛的秀賴之生母,但是卻經常自市井之間找些不良少年至宮中住宿。
在客廳里,除了家康、今井之外,還有柳生又右衛門宗矩及鳥居新太郎忠政兩人同座。
「大人,我有一事想請教你。」
「冶哈哈……這隻是其中的一項任務而已。除此之外,你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做,所以我才說你辛苦了呀!」
「少將大人,難道你早就知道我要來了?」
「因此只好麻煩宗薰大人再跑一趟了。」
「好吧!那麼我們就把他帶到羅馬去,使其成為天主教的總大將吧!」
由三成慎重其事的態度顯示,這將是一次極其機密的會談。
「這一點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如今事情已經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根據藩翰譜的記載,當時家康曾對在座的人說道:「仔細瞧瞧,這孩子的相貌多麼不凡啊!」
雖然他明知其中有詐,但是卻始終摸下清楚對方真正的計劃……
「對於你和內府締結婚約一事,我不會再責怪你了。不過,這樁婚事究竟是由誰居中撮合的呢?」
「難道你不會察覺到自己負有更重要的任務嗎?」
「宗薰,現在你明白了吧?」
他直覺地認為兩家的姻緣可能不會很順利。
「你、你說什麼?」
「……」
然而,石田三成卻不許諸將直https://read.99csw•com接回國,而命他們上京當面向秀賴報告。
「我想應該還不至於這麼嚴重吧?不!一定還有對策可想。」
轉戰七年卻沒有得到任何恩賞,已經夠叫諸將們懊惱的了,詛料三成居然還利用這段期間成功地挾持了秀賴,準備進行其并吞天下的野心。
「是……是的!你說得很對……」
不過,他並下是一個輕易服輸的人。
但是站在宗薰的立場來看,卻有夾在兩個怪物之間任其擺弄的感覺。
「眼見即將到手的天下,怎麼可以平白地被人奪去呢?」
(原來他早就有此打算……)
「伊達少將……好,我這就去見他!土佐,你先留下,其他的人都退下去吧!」
「哦?這裏居然有這麼好的女婿人選!好,我一定要把女兒嫁給他才行。」
「嗯……大人,先前你不是說有所安排嗎?」
「不,還有呢!」
「你怎麼可以忘記他呢?那就好像忘記太閣殿下一樣。」
政宗毫不顧忌地說出自己的計劃,並且舉杯向宗薰敬酒,然而對方卻沒有接受。
「既然明白,就趕快到政宗那邊去談談納聘的事,順便也問清楚迎親的時間。我想政宗也知道辰千代是一個相當優秀的孩子,因此及早為他立下姻緣,反而有助於讓他早點學習立身處世的道理。你知道嗎?真正想要奪取天下的,並不只有政宗一人,不過,只要我不讓他們有任何可乘之機,也就不會有什麼大礙了。你身為堺地的長者,應該表現出大家的風範才對!」
這時,鳥居忠政搶在又右衛門之前開口道:
「啊!」
身為一個不世出的英雄,秀吉當然希望自己能壯烈地戰死沙場,然而命運之神卻不允許他這麼做。結果,不但他本人無法前往戰場,甚至連造好的船隻,也隨著武將們相繼返國而無用武之地。
「這就是我的想法。像我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掌握。因此,縱使我得到了一百萬石的領地,而不再是一個領有五十萬石或六十萬石的半大不小之大名,我終究還是會返回陸奧去的。」
「吹牛……當然不是!我所說的話句句屬實,怎麼會是吹牛呢?總之,你的視野必須比仔狸或貉更寬廣一些才行。坦白說,天下是絕對不會落入我的手中的。雖然這是相當遺憾的事情,但是卻也無可奈何。」
「你知道嗎?阿貓?兵五郎不久就可以回來了。」
「呃,事實上……」
「如果他一直留在近畿附近,則三成必定不會起兵。但是,唯有設法促使三成起兵,才能名正言順地加以討伐,進而統一天下。宗薰大人,這個火苗已經被你點燃了。現在原應是你振起奮發之時,想不到你這個點燃火苗的人,卻突然變得畏首畏尾,這下是太奇怪了嗎?放心吧!等這次的事情結束之後,我們就可以實現夢想了。」
「你怎麼會知道呢?」
「你有什麼證據……?」
正因為家康也了解這一切情勢的演變,所以政宗才敢大胆地提出要求。
這些足以使三成之命運完全改觀的騷動不斷地蓄積、醞釀,然而三成卻仍然沒有察覺。不過,即使他察覺到了,也沒有餘力顧及於此。因為此時傳進其耳中的,還有比這些事情重要百倍的德川與伊達聯婚之事。
有關西班牙軍艦聖?菲利浦號在四國浦戶灣觸礁一事,發生於慶長元年七月。
至於導致這場戰事擴大的罪魁禍首——宗義智和小西行長,當然也必須在戰場上留到最後。
「少將,難道你還不了解嗎?宗薰為了促成這樁婚事已經招致治部大人的怨恨,說不定會被他趕出堺地呢!」
「治部大人,難道你忘了?毛利一族原本就是太閣殿下的敵人呀!如今,我又知道了上杉景勝的野心。如果內府大人知道了這件事,那麼他和你之間就有不共戴天之仇了。至於前田大納言嘛,由於已經年老體衰……這些都是你和秀賴殿下所必須面對的真實情勢,難道你還要故意視而不見嗎?」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宗薰大人。」
茶阿局在生下辰千代之後,首先把他交給下野國皆川城主皆川山城守廣照撫養。當廣照帶著辰千代來到伏見拜謁家康時,怎麼也想不到此行居然會促成這樁婚事,使得辰千代成為伊達政宗和家康之間進行交易的籌碼。
「是的!」
「嗯……」
「哦?這麼說來,令嬡和德川家六公子的婚事必須事先徵得殿下的許可嘍?」
但是,侍女所送上來的「粗酒粗菜」,卻是極其罕見的大鯛及裝滿砂金的袋子。
雖然嘴裏這麼說,但是政宗卻仍掩不住內心的得意,一個人吃吃地笑了出來。
「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嘛!坦白告訴你好了,宗薰大人!我已經朝那個方向下錨了。」
宗薰訝然低呼。
「殿下,我對你有個建議,為什麼不趁著這段空閑的時間,好好地學習能舞呢?」
「哦?那麼是以堀家為餌嘍?」
按理這座城應該會因太閣的死而陷於一片愁雲慘霧當中才對,但是如今卻顯得比以往更加氣派、豪華。至於身為未亡人的淀君,則不但臉上毫無悲凄之色,甚至還濃粧艷抹,打扮得花枝招展。而少主秀賴的身邊,也圍繞著一群庸俗脂粉。站在秀賴身旁的石田三成,則露出一副已將少主納為囊中物般的神色,得意洋洋地俯視諸將臉上訝異的表情。
「政宗大人說他只是暫時先把天下交給你,一旦你在管理上有所缺失時,就必須把天下交由他來掌管。也就是因為如此,所以他必須擁有百萬石以上的實力……他的這一番話確實太過大胆了。此外,他還說為了爭奪天下,必要時得增加其領地……」
「內府大人比你更有耐性。據我看來,如果你太早回國,很可能會引發一場暴動……我認為這也是內府大人的想法……」
三人若有所思地互望一眼,然後由鳥居新太郎開口道:
「渡海……你的意思是指港口嗎?」
「啊!」
「阿貓,你有沒有想過我何時可以回到領國呢?」
他這麼露骨地表現出自己的野心,怎麼還敢期望婚事會成功呢?
此外,淀君毫不知廉恥的生活方式,也令他們忿忿不已。
「那是可以理解的。」
政宗仍然愉快地笑著。
宗薰捧著酒杯,顫抖著接受政宗為他斟酒。
「除此之外,還有遷移到宇都宮的蒲生之子。」
「宗薰大人,近來許多別有用心的大臣對我們家公子的婚事特別敏感,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只是堀家而已!直江也是天下少有的狡詐者呢!他認為唯有先取得會津一百二十萬石的領地,然後才能促使越后的領民群起暴動,藉機并吞天下。」
「是的,只要再跑一趟。既然你具有安定天下的能力,那麼待我和德川家簽署婚約之後,自必有所報答,絕對不會令你感到遺憾的……當然,我也絕對不敢再有其他要求。因此我希望你去告訴家康大人,只要他把刈田、伊達、信夫、二本松、鹽田、田村、長井等七處舊領歸還伊達家,我就答應交出我最心愛的女兒。」
「少將,你所期待的婚事已經談成了。此刻你的內心必然十分高興,不過宗薰我可就得掩面痛哭了。」
宗薰大吃一驚,不得不重新估量這三個人。對於宗薰所說的話,三人不但沒有一絲一毫吃驚的樣子,而且還帶著有趣的表情等待宗薰回答。
「是的!其實也不僅限於能舞,其他如笛子、小鼓、大鼓……學什麼都可以,總之一定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伊達家的人非常高貴、氣派,如此才不辱你這鄉下大名的封號啊!」
望著阿貓側頭苦思的表情,政宗忍不住爆笑出聲。
「在此先為你斟上一杯酒。這隻酒杯是自第九代大膳大夫政宗以來的傳家之寶,如今則傳到了我這第十七代的政宗手中。現在,我就用它來向你敬杯酒吧!」
母親既是世所罕見的絕色美女,兒子當然不會太丑。而事實證明,辰干代在同輩當中,不論是品性或才貌,都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佼佼者。
「今天宗薰大人要留在此地用膳,趕快命人準備一些粗酒粗菜來吧!」
(原來我竟然在不知不覺之中,為雙方點燃了火藥,而自己卻還毫無所覺地在其間來回穿梭……?)
「正……正是如此!」
「我們這些凡人的智慧,終究是愚不可及的。如今除了拜託你之外,我已無計可施了。不過,在你的堺地完成之前,我可不希望我的堺地飛走了。」
「我粗略地估算一下,總共約有四十九萬五千八百石。」
政宗毫不在意將事情經過據實以告。不過,他是根據聽者的心意來加以解釋,藉此擾亂對方的思緒。
「我們三人曾經打了一個賭。現在請你告訴我,政宗是否提出聘禮的要求呢?」
以政宗所開的條件看來,家康根本不可能答應這樁婚事。
政宗舉起筷子挾了一口精心調製的鯛肉,放進口中細細地咀嚼著。
「只有這樣嗎?果真如此,那麼read•99csw.com他的胃口豈下是太小了嗎?對下對?又右衛門!」
宗薰欲哭無淚地望著政宗,臉上露出下以為然的表情。
「……」
後來秀吉因為大地震的重挫而銳氣大減,以致還來不及渡海前往高麗,就一命嗚呼了。
「是……是!坦白說,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以來,內心最敬佩的,還是內府大人您啊!只是,我萬萬想不到政宗居然會提出如此無理的要求,簡直就不把你放在眼裡嘛!」
「安定……?」
「哈哈哈……我想你該不是養在小箱子里的仔狸或貉吧?宗薰大人!」
「嘿嘿……這下子老虎可真變成貓了。」
「如果內府不出兵,那該怎麼辦呢?」
屈指算來,當時仍然留在朝鮮戰場的武將,包括有最勇猛的戰將島津義弘及同忠恆、加藤清正、黑田長政、淺野幸長、立花宗茂、有馬晴信、松蒲鎮信等人。
「的確如此!除了本國之外,還有一個更廣闊的世界呢!」
「對,正是菲利浦二世。當我聽到這艘軍艦觸礁的消息時,心中突然浮現了一個夢想。」
在政宗這一方面,似乎早就知道福原右馬助已經來到了治部那兒。
「我要讓他們知道,真正天下的所在,是由秀賴這一代開始。在我看來,這是非常重要而且必要的步驟。」
當此時刻,即使命諸侯們趕工興造,也是緩不濟急。更何況當時日本國內正因為秀吉的死而亂成一團,誰也不知道將來會演變成什麼情形,在自顧不暇的情況下,哪還有餘力去管那些留在戰場上的士兵們之命運呢?
小廝立即依言自桐木箱中取出一隻令人為之目眩的黃金大酒杯。
慶長三年,家康的六男忠輝(辰千代)年僅七歲。
「什麼?學習能舞……?」
這個人就是石田三成。他緊緊地控制著秀賴和淀君,準備一等秀吉死後,即起而奪取天下。
雖然已經獲准返國,但是卻沒有船隻前來接應,因此諸將們也只能望洋興嘆、徒呼負負了。
「你知道嗎?代表日本天下的這個汽球,只會不斷地在我的頭上飄來飄去而已,絕對不會落入我的手中。當我了解到這一點時,最初的夢想便完全清醒了。日本的天下還是暫時交給他人,而我所要致力爭取的,是世界的天下。唯有如此,才不愧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想到家康拒絕時的冷酷表情,宗薰嚇得醉意全消了。
「如今甚至連上杉都能擁有會津及其周圍一百二十萬石的領地……而身為德川親戚的政宗,領地卻不及其一半。這不但于理下台,而且也無法獲得伊達家臣及領民們的諒解,不是嗎?」
政宗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認為菲利浦二世必然擁有一支威力強大的海軍才對!至於不斷前來的天主教傳教士,則是他派來征服日本的先鋒。」
「政宗這麼說你一點都不生氣嗎?大人!」
「你所謂的餌,是指伊達嗎?」
由於三成對自己充滿自信,因此便帶著秀賴移居大阪城,企圖在此地建立自己的勢力範圍。
「是今井宗薰大人。宗薰在辦成此事之後,我還給了他一份豐厚的謝禮呢!」
政宗放聲大笑。
政宗先前所說的話,他到現在才明白。
飯坂氏曖昧地笑著:
「當然不,因為這才像是政宗所說的話嘛!事實正如政宗所言,一旦我的政治有了缺失,則大家都會起而奪取天下。縱使我的統治未有閃失,也會不斷地有人想要奪取天下。政宗真不愧是伊達家的傳人,既不會說謊,也不會諂媚阿諛。好吧!既然他還沒有決定好下聘的時間,那麼就麻煩你再跑一趟,請他儘快選好日子吧!這樣我才好預做安排!」
人類的智慧有上品和下品之分。不過,這種差別並非由於才幹的優劣,而是視其對人類了解的程度而定。如果要用更精確的字眼,則應該說是超越知識,也就是人類所受陶冶之差異而來。
總之,秀吉根本沒有退卻之意。事實上,在舉行醍醐賞花宴之前兩天,秀吉還發布了一道命令:
「坦白說,我也和其他人一樣,很想擁有這個汽球,我是指天下。」
就在此時,政宗于石田府邸所投下的巨石,已在伏見城內引起軒然大|波。
不過,於七歲時來到伏見城的辰千代,一度令德川家的訪客感到非常頭痛。
例如,他經常喜歡突然出現在客廳里,然後完全無視於客人的存在,抓起點心張口大啖。碰到他不喜歡的客人時,他總是偷偷地溜到對方的身邊,然後乘其不備用手中的扇子猛力敲打對方的頭。當客人怒目相對時,他又會天真無邪地笑著說道:
當時由於秀吉的病,再加上外征之事,根本沒有人敢預料未來會如何,故而談婚事的確是太早了一點。更何況,如果執意要在當時談論婚事,則反而容易打草驚蛇,使石田三成和淀君產生戒心。
儘管語氣中帶有挖苦的意味,但是政宗的心情卻顯得十分愉快。
「這是大錯特錯的做法,其後果就奸像踩著地雷一樣,隨時都可能將你和秀賴炸得粉碎。」
家康充滿自信,伊達政宗充滿自信,另外還有一個人也充滿自信。

政宗深表同意地點頭稱許。
三成氣得渾身顫抖。
「我怎麼可能忘記呢?當時廸南達就住在我家啊!對了!你之所以會認識廸南達,還是經由我的介紹呢!」
「哦?什麼事呢?」
「你還記得慶長元年在浦戶灣觸礁的西班牙軍艦嗎?據我所知,當時的指揮官名叫廸南達。」
(這種婚事怎麼談得下去呢?)
「不過,你們的談話恐怕早已外泄了。據我所知,上杉栘封會津一事,完全是由於你和直江兩人極力說服太閣殿下和景勝所致。」
原來德川內府打算藉著這樁婚事,找出對其執政心存不服的人。換句話說,他們早就計劃好要藉著締結婚約找出不服者,並且假宗薰之手投下誘餌。
「你知道嗎?不久之後,我們就可以乘著船行逼世界各地。我們必須搶先採取行動,不能等到廸南達率兵來攻打我們,否則即無異於坐以待斃。放心好了,宗薰大人!這次出海的船隻,不論是你的船或我的船,都會滿載寶物而歸的。到了那時,國內這場愚昧的戰爭也應該已經結束,而內政亦交由江戶執掌了。至於目前擔任大納言之職的秀忠,則可以依照慣例繼任新職。這麼一來,政宗不就可以和女婿一起進入大阪城了嗎?屆時秀忠負責處理內務,而向海外擴展的總大將之職,則由大阪城的伊達女婿擔任……這麼一來,勢必需要兩位勘定奉行才成。其中一位負責處理江戶的事務,另一位則負責處理世界的事務……你知道誰會成為坐鎮大阪城的世界勘定奉行嗎?那就是今井攝津守宗薰大人……哈哈哈……」
「對策是有,不過你必須把剛剛來此的福原右馬助及垣見和泉守、熊谷內藏允、太田飛彈守等曾經在這場戰役中,擔任過代理官、執行官任務的人斬首示眾才行。」
「那當然,只要有機會的話。宗薰大人,我之所以暫時把天下交給內府掌管,而自己則屈就於一個領有百萬石土地的大名,目的就是為了等待更好的機會呀!」
對國內的主事者而言,如何讓這些人得以平安無事地回國,是一相當令人頭痛的問題。
「為什麼……?因為他們都懷有野心啊……一旦德川大人和伊達家締結姻緣,必然會使他們備受困擾。」
「我是這麼說的嗎?……」
為了儘快將此項命令傳達給在韓諸將知道,家康特地於八月二十九日派遣淺野長政、石田三成、毛利秀元三人火速趕往博多。到達博多之後,三人與德永壽昌、宮本豐盛會合,並於九月中旬再度出發前往戰地,將這個消息告知留在當地的諸將們。
宗薰欲言又止,簡直不知該從何說起。
「啊……?」
相傳茶阿局原為遠州金谷村焊鍋匠八五郎之妻,容貌十分秀麗。
「這種想法就好像伸手抓雲般地不切實際,難道還不算是謊言嗎?」
看到政宗臉上認真的表情,宗薰忍不住閉上了雙眼。
「這下子全得看五大老的手腕了。」
當時由於秀吉認為與明朝談和之事已經成功,因此將全部的心力投注於伏見築城之上,不僅對由堺地趕來向他求助的指揮官廸南達不假辭色,甚至還將船上的貨物全部沒收。
「治部少輔真是個笨蛋,一點政治頭腦都沒有,難道他不知道此舉無異是自取滅亡嗎?」
「治部大人,如果你真的被這些武將奪去生命……那麼我就必須以更慎重的態度來處理你的事情才行。前田大納言終究不久人世,這麼一來你還能把秀賴託付給誰呢?當然,為了迎接秀賴殿下,我早就積極爭取某些有利的條件,而這也就是我和德川家訂立婚約的目的所在。根據雙方的協議,一旦內府順利地掌握天下以後,他就必須送給我至少一百二十萬石的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