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黃金日本島之卷 第一章 關原之役

黃金日本島之卷

第一章 關原之役

這種人通常自我意識較強,同時並具有旺盛的支配欲及生命力、餓鬼大將般的陽剛之氣,在性格方面則偏向於樂天派,且極具說服力。
「既然是從戰場趕赴此地,想必肚子一定很餓了,快命人為他準備一些開水泡飯吧!」
自從領地遭到沒收以後,忠親就有如囚犯一般,在政宗的庇護下固守于膽澤郡(水澤附近)。或許是由於習慣成自然的緣故吧?他的穿著打扮居然與當地的土著一模一樣。
成實欲哭無淚似的搖頭說道:
「不要凈說些虛假的客套話了。根據你先前所提出的作戰計劃,為了給上杉勢來個迎面痛擊,因此首先必須佔領山形,然後一舉回師攻打米澤,對嗎?」

「是的!大人說,他絕對不會就這麼出兵的。而且,他還命我當著諸將面前把這項消息告訴他們。」
「家母還好吧?」
就性格而言,茂助和正則屬於相同類型的人。他們沒有學問、不講道理,認為一味地附從他人和巧言令色,是身為男人最大的恥辱。不過,為了義氣,他們可以毫不猶豫地為他人肝腦塗地,是屬於典型的戰國武將。
「現在還言之過早呢!對於這件事情,我們有幾個不同的解決方案。根據家臣的意見,我們固然不能讓山形落入敵人之手,但是卻可以搶先一步攻下山形。」
但是誰也沒有料到家康用兵居然如此神速果敢。
「內府大人之所以派遣你這個像豬一般的使者來到此地,必然有其用意,你就老老實實地說吧!」
「你知道嗎?上杉的勢力太強,如果不先築城的話,怎麼能及早獲得勝利呢?」
正則突然大喝一聲,隨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叭」地一聲打開手中那把印有日本國徽的軍扇。
當然,如果雙方的實力相差過於懸殊,則必有一方會率先採取攻勢,不可能形成對峙的場面。
「當然不是!不過,畢竟你還太年輕了……」
和政宗、家康比起來,石田三成可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了。
事實上,這就是領導運和領導運之間一種微妙的相忌心理。當然,片倉景綱是無法察覺到這一點的,這種微妙的相忌心理,使得雙方的感覺變的格外敏銳,因此一旦有一方因為缺乏領導運而遭到損失,那麼他當然會非常在意。
此時此刻連景綱也不得不承認,政宗的確是一個超乎常人所能想象的大策略家。景綱默默地接過政宗手上的大酒杯,內心為究竟該感到高興,或是該提出諫言而憂鬱不決。
「遵……遵命!」
「什麼?將軍居然派你……」
這就是存在於領導運與領導運之間的衝突,亦即世間所謂「兩雄無法並立」的道理。
「那麼,現在你可以把大人的口諭告訴我們了吧?」
截至目前為止,家康的所作所為和政宗的獻策完全相合。當然,這是由於家康充份地採納政宗的意見所致。總之,當和賀忠親遵照政宗的秘命,在南部的領地發動暴亂時,家康也開始朝東軍諸將群聚的關原入口處——赤坂進軍了。
「不是!是一向對作戰抱持慎重態度的片倉小十郎景綱。」
義康不由得渾身一震。
當時柳生宗矩正擔任家康的密使,由小山的本陣急行至位於太和柳生里的生父石舟齋處。
但是在短短的時間之內,他卻從衝動型人物搖身一變,而成為凡事均經過慎重考慮后再做決定的穩重派人士。
「哦,你辛苦了!先到後面去休息一下,待會兒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的確……如今直江的大軍已經攻破畑谷城,使得城將江口五兵衛節節敗退……此外,延澤能登、松倉兵庫、矢柏相模、飯田播磨等勢力也相繼大敗而去,而長谷堂及山形則處於千鈞一髮之際。因此,我希望你能將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
待新三郎退下之後,政宗立即召來片倉景綱,命其嚴密封鎖領內務重要出入口。
儘管他因目不識丁而鬧出許多笑話,但是從基本上來講,他卻是一個肯為上級的命令戮力以赴,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的男人。
事情正如政宗所料,集結在清洲城附近、曾受豐家恩顧的客將們,對於自小山返回江戶的家康遲遲不肯重新自江戶發兵一事,感到十分不滿。
然而,在整個戰局中佔有舉足輕重之地位的家康,卻在進入江戶城后閉門不出。
雖說這場戰役一旦獲勝,天下將會落人家康之手,但是目前正攻向大垣城的敵軍,的確都是這些大名們的朋友。
「注意你的用詞,茂助!既然身為使者,就必須特別注意說話的技巧。」
和所有的人一樣,政宗也對這個看不到的東西十分在意。然而,愈是肯定這個想法,則其內心的不平、憤怒愈是難以平息。
看到片倉景綱蹙眉不語,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政宗忍不住象哄孩子般地好言安慰。
(糟了!)
「不論如何,他都必須儘快採取行動才行。否則的話,我方的士氣必將就此萎靡不振,終至於無法作戰。」
「你要我出兵制止侵襲山形的洪水猛獸嗎?」
「所以在次之前,我們不必急於打敗上杉勢力。」
對於成實所謂的領導運,政宗內心頗不以為然,於是亟思改變事實。但也正因為求變心切,故而對此問題特別敏感。
當景綱茫然地說出這番話時,政宗終於忍不住爆笑出聲。
「是嗎?老實告訴你吧!這兩位買主就是德川家康和我伊達政宗。因此,這場決定天下誰屬的戰爭,事實上就是我和家康之間的天下爭奪戰。你該知道,在我的一生當中,絕對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茂助聞言不由得氣得七竅生煙。在盛怒之餘,他早已將昨天和井伊直政、本多忠勝所訂好的計策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如果任其率性發展的話,這種人極可能成為不可一世的獨裁者。不過,古人往往以「偉大的人物通常自幼即與眾不同」為由,故意將其美化。
煽動是政宗的拿手絕活。當和賀忠親意氣風發地告退之後,政宗隨即拍手命近侍傳喚片倉景綱前來。
這時由宇喜多秀家擔任主將的西軍,已經由近江攻向美濃,而石田部隊也來勢洶洶地進向大垣城。
事實上,在關原之役中,處於西方的黑田長政之父如水也曾有相同的想法。
這是因為三成一心只顧慮著盟友是否會臨陣倒戈,因而無法綜觀全局,也沒有餘裕思索良策來解決眼前的危機。所以,關原這場爭奪天下的戰爭,事實上在家康自江戶出發時就已經決定了勝負。畢竟,這就像是一場大人與小孩子的戰爭一般,孰勝孰負是非常明顯的。
「我知道!和賀郡是吾家父祖所流傳下來的土地,說什麼我也要把它奪回來才行。不過依你看來,德川大人能不能在這次的戰役裏獲得勝利呢?」
「遵命!」
「是……有關奧羽之事,他已決定交給殿下和結城秀康……」
「那麼,在大阪城的秀賴大人呢?」
「小十郎!」
「什麼?伊達部隊也要與山形為敵?」
根據傳聞指出,當時有「兵法日本第一」之稱的柳生又右衛門宗矩曾事先與村越茂助約好在某處會合,然後成為其身邊護衛,兩人聯袂來到了清洲。抵達清洲之後,兩人很快地來到了本多忠勝的陣營中。
當正則得知家康所派的使者是旗本之村越茂助時,內心感到十分不悅。
(他並不是真心想要成為家康的同志……)
總之,讓身處戰場的士兵們心生不滿的將領,均不能稱為合格的統帥。不過,三成的愚昧、無知,卻使得他一直無法認清這個事實。
「家康的計劃……據我所知,內府大人已命福島以下的外姓諸侯在德川家之元老本多忠勝、井伊直政兩人率領下,由東海道向西出發了。」
看來本多並下知道政宗懷有強烈的競爭心理。
勝敗居然在十五日當天就決定了……
「家康什麼時候會回來呢?」
「哦?殿下打算獻策嗎?」
「是的,畢竟我們是親戚……」
然而,直到目前為止,他卻仍然未能掌握成實的心理。
「你是說除了這座城之外,我們……」

「忠親,我等你好久了。」
當然,也正因為他有如此高超的機略,所以才能夠成為統帥中的統帥。
這種決定完全是由於敗北主義居中作祟所致。
此一現象並不僅發生於戰場,在學校、事業場所、公司或自治體等處,也會出現類似的情形。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正是人類所特有的一種神秘性。
到了十四日當天,家康的旗印已經送達位於赤坂的本陣,然而三成卻渾然下曾察覺危機的到來。
「至少我擁有一百萬石。」
再者,從伊勢前來的毛利、長束及安國寺等部隊,雖九*九*藏*書說已在南宮山完成作戰布署,但實際上卻毫無鬥志可言。
「上杉景勝不久就會來到山形,因此殿下不妨率領大軍轉而攻向此地,與景勝一決雌雄。」
福島正則氣得不停地翻白眼。
二、內府大人應該即刻派遣催促使前去福島正則地居城,查明為什麼諸大名們在抵達尾張地清洲以後,遲遲未能發兵攻下歧阜呢?
「這不是能下能的問題,而是他一定要獲勝才行。」
「小十郎,事情正如你所預料的一般。如今最上家正遭受上杉家的攻擊,而長谷堂和山形都已陷入危急之境了。」
「今天已經是二十九日了。」
雖然三成有時也能克服困難、想出很好的計策,但是平心而論,他實在不能稱為第一流的政治家或武將。
(為什麼人與人之間的勝負會在作戰之前就已經決定了呢?)
當茂助到來之際,正則故意以傲慢的態度來面對他。
「小十郎,這場戰爭表面上看起來的確是家康和三成之間的天下爭奪戰。」
他以無禮的口氣喊道。
「什麼?只有統治上百人的領導運?是誰告訴你的?」
「呃,這個……」
此話一出,井伊直政也連忙站起身來,悄悄地離開了。
「什麼事?」
茂助若無其事地答道。
突然竄起的疑念,使得政宗的想法完全改變。
理由在於萬一東軍陷於不利之形式,則德川仍能毫髮無傷地退居江戶,另謀對策。
「你是說萬一他成為南部的同志,那該怎麼辦?是嗎?哈哈哈……不必擔心,我已經緊緊掌握住德川大人的弱點,因此勝利必定是屬於我們的。更何況,在德川大人獲勝之前,我們早已擴展了不少領地,屆時根本不必擔心其他的人。總之,此次戰役將會使得奧羽的地圖完全改觀!你要記住,唯有取得土地才是真正的強者;更重要的是,這麼好的機會絕對不會再來一次。」
一、不可貿然率兵離開江戶城。
領導運當然也有上品、下品之別,再加上後天所受的陶冶各有不同,因此有些人只能當個小小的中隊長,但是有些人卻能夠成為執掌萬人兵權的司令官。
換言之,在各部隊集結于赤坂的二十四日當天,家康除了命駐守在宇都宮城的世子秀忠開始西上之外,同時還發布命令禁止諸軍在其抵達之前擅自展開決戰。至於家康本身,則在九月一日率領三萬二千七百餘人的大軍,浩浩蕩蕩地自江戶城出發。
「你、你的意思是?」
當然,家康自有家康的戰略。
「我知道!不論你內心有何打算,終究還是得對德川大人表現出和順的態度。」
據我猜想,導致諸大名們按兵不動的原因有二:一是他們根本沒有戰鬥意志,二是他們心存叛意。
就這樣地,諸將們抱持著焦急的心情,在清洲城等待了將近一個月之久。到了八月十九日這一天,家康以「慰勞士兵」為名,派遣村越茂助直吉來到清洲。
「第一個理由?」
政宗認為,與其無端浪費力氣,倒不如輕而易舉地獲取一紙百萬石地證明文件。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隻不過是家康所故意設下的大網罷了。
一旦南部將政宗唆使忠親在其領內製造暴亂未遂的事情告訴家康,則伊達家的前途就岌岌可危了!
據說當家康教會他寫數字的方法后,茂助即自信滿滿地認為自己是「很有學問的人」,並經常在旗本友人的面前炫耀這項才能。但事實上,在寫一至六時,他的確表現得很好,但每次一寫到七時,就總是半途而廢。
「但是,如果德川大人他……」
在趕赴戰場的途中,家康片刻也不曾稍作停留,最後終於在九月十一日抵達清洲。在此停留幾天之後,隨即便於十五日展開了關原的勝利之戰。
當時擔任水澤城主的,乃是伊達家的重臣白石宗直。為了便於計劃進行,白石宗直除了必須供應忠親兵器、糧食之外,必要時甚至得親自率領擁有三百梃洋槍的部隊前往和賀、膽澤兩郡,佯裝要壓制暴民,而實際上卻是乘機奪取南部的領地。
理由是因受豐家恩顧。如今成為德川盟友的諸大名,為了顧及被石川三成扣留在大阪城充當人質的妻子、族人之安全,很可能背叛內府而投入對方的陣營。因此,在情勢尚未明朗化之前,大人應該暫時按兵不動,耐心地留在江戶監視諸大名們的動向,否則一旦貿然率兵離開江戶,必將招致極大的危險。
「正是如此!如果伊達部隊不出兵支援山形的話,那麼將會對石田勢形成一股強大的壓力。」
「我知道!」
有關茂助的無學和頑強,曾有人以「左七之字」一詞來形容之。
八月四日當天,家康在得知伏見城陷落的消息以後,立即與諸將們召開軍事評定會議,然後自小山出發,由古河乘船而下,經過葛西而回到了江戶城。
這時,一直保持緘默的宗矩終於開口了。和茂助不同的是,他以比較緩和的語氣轉述了家康的口諭。
此時甚至連政宗也覺得自己的態度格外激昂。
「是的,放心,我對家康的計劃可是了如指掌呢!據我估計,家康自江戶出發大約是在九月半……當他帶著兩萬四、五千名士兵抵達尾張時,已是十月初了……之後在十月底攻陷三成的佐和山城……」
然而政宗卻出人意表地放棄趁勝追擊的大好機會,反而命獲勝的部隊返回北目城來,這種不合常理的決定,使得一向以穩重著稱的片倉景綱也不禁搖頭反對。不料返回北目城后,政宗卻表現出十分沮喪的樣子。
九月十八日,三成所住的佐和山城在敵軍的一陣猛攻之下,終告陷落。
在此情況下,集結于清洲附近的豐家諸將們終於按捺不住。
「小十郎,一切事情都已經辦好了。你知道嗎?我根本不打算與家康正面作戰,而是以蠶食的方式,慢慢地擴張領地、建造城池……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呀!」
說完政宗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隨即又掩飾般地舉杯喝酒。
「家康當然不會帶著以秀忠為首的譜代大軍到江戶去。因此當家康企圖使用其狡猾的伎倆,任意驅使各大名時,我正費盡心力地在此收拾上杉景勝。石田三成所領的西軍實力堅強,而自謙信公以來的上杉勢實力也不弱……在這種情況下,我如何能夠建立大功勛呢?所以,既然家康躲回江戶城思考對策,那麼政宗我也要回到北目城仔細地斟酌一番才行。在這場決定天下誰屬的戰役結束之前,無疑就是在比較我和德川家康的智慧孰優孰劣。雖然我很想拒絕家康的請求,但我畢竟是他的親家,而且又為其領導運所壓倒,結果只好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但不論如何,我絕對不會甘於成為其家臣的。」
(這隻狡猾的大狐狸,果真是古今無雙!)
「我完全了解,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是……伊達成實大人嗎?……」
「是德川家的內府大人。」
「我只對你一個人表明心跡。依我看來,除非是福島正則等曾受豐家恩顧的諸將們能靠自己的力量攻下美濃,否則家康是絕對不會離開江戶的。」
和家康的領導運相比,三成根本無法望其項背。而政宗也正是因為了解這一點,所以才始終跟隨在家康的身邊,共同參与這場戰爭。
「你又來了!我不是獻策,而是把自己的智慧傳授給德川父子。」
不論是政宗或家康,都能八面玲瓏地運籌帷幄,而且隨時隨地都充滿自信。由此不難想見,當家康於九月十一日帶著致勝的秘策來到清洲時,身居大垣城內的石田三成是怎樣的心境、怎樣的想法了。
但是,如果成實事先不曾欲估勝算如何,而貿然自西邊開始蠢動的話,則終必走向滅亡之道。
生性耿直的成實,這時才察覺到這句話極可能觸怒政宗,於是連忙噤口不語。
家康於八月下旬在江戶接到政宗的獻策。
「哦!這麼一來,秀康可以在宇都宮城堵住上杉的出口,而我則鎮守北邊。看來這就是家康的計劃了。」
這番話說得倒也不無道理。

換言之,以往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勇猛武人,但是後來卻變的成熟、內斂,甚至將自己的城池命名為「卧牛」,以示成為一個自重、忍耐力強之名君的決心。
「看來……也只好如此嘍!」
當義康噙著淚水表達內心的感激時,政宗突然高聲制止道:
信的內容大致如下:
這一天的午後,關原又下了一場大雷雨。然而東北方面的天空,卻是一片晴朗,而當地的領民們也正忙著收割。
身為天生不具有領導運的隊長,不論其如何努力地發號施令,也無法使部隊依其指令行動;長此以往,終必導致全軍覆滅的下場。同理,這種人若是憑著人際關係而攀上高位,則悲劇便會像雪球般地愈滾愈大,甚至於九_九_藏_書影響到天下蒼生的福祉。
當留守政景奉命朝山形城出發之後,政宗隨即派遣鬼庭綱元率兵攻打刈田郡的湯原城,並準備進軍桑折。
如果決定趁勝追擊的話,則勢必得要經由小阪嶺到達米澤;如此一來,便可以確保由桑折至福島的進攻路線。只要能夠率先取得上述各地,即可將上杉得主力封鎖在會津一地。
景綱緊張得直吞口水,甚至猛對政宗眨眼示意。
「是的!如果石卷不成,那就該在野手口或榴岡,再不行就改在千代……總之就是要把千代放在最後一位。如此一來,家康一定會認為我還是在千代比較好。事實上,這是家康和我之間的智慧之爭。」
有關成實的行蹤,石川昭光、留守政景、片倉景綱等人均不遺餘力地四處探查。由於成實的出走,使得伊達地陣營有如罩上一層寒冰似地,對實力造成了極大的負面影響。
政宗微微地變了臉色,但隨即又努力地壓抑心中的怒氣。由於最近不論是計劃或智略方面,家康永遠都比政宗搶先一步,因而使得後者不知不覺地產生了妒嫉的心理。
「內府已經進入大阪城了。也許就是在昨天或前天……整個日本的地圖已被改寫了。」
他一邊嘖嘖有聲地讚歎著,一邊把信遞給站在一旁的本多正純。
「義康大人待會兒還要趕赴戰場殺敵,趕快送點開水泡飯來讓他果腹吧!還有,立刻叫片倉小十郎來見我。」
「等到稻作收割完畢之後,我希望你能儘快聚集百姓,立刻發起暴動。」
「哦,我知道了,但是,如果……如果德川大人的攻勢不順,而且援軍直到春天仍未來臨,那該怎麼辦呢?」
(我怎麼可以輸給家康呢?……)
片倉景綱噤口不語。
「不,當然不是!根據伊達家臣會商的結果,山形城是絕對不能落入敵人之手的。在這一點上,我想我們的意見是一致的。」
「事實上我正是為此而來請你幫忙的。」
在這段期間內,福島以下的諸將們也已沿著東海道來到了清洲,靜待家康蒞臨,以便儘早決定判別天下誰屬的主戰場究竟位於何處。
「咦,到底該向右彎,還是向左撇呢?快點寫吧!茂助。」
「仔細看看天下大勢吧!對於直江山城守攻打山形一事,你尤其需要睜大眼睛了解其背後所蘊含的意義。」

「那麼,為什麼柳生一句話也不說呢?據我所知,只要將軍肯儘快從江戶出發,則諸將們也會立刻採取行動……」
正則不愧是諸將的首領,對於戰場的機微可說了如指掌。在聽完茂助帶來的口諭之後,他立刻便知道家康內心的想法,以及派茂助擔任使者前來此地的用意了。
「內府大人到底怎麼啦?難道他現在變得厭惡戰爭,一聽到打仗就手腳發軟了嗎?」
他佯裝用心地計算著:
「現在我已經知道自己的能耐,再也不好高騖遠了。為了將功贖罪,我願意以石川昭光為部下,擔任攻打白石城的先鋒。」
就在這一天裏,和賀忠親企圖在南部領內發起暴動未遂的消息也傳進了政宗的耳中。當初為了確保計劃能夠順利進行,政宗還特別安排水澤城的白石宗直為伏兵,暗中慫恿和賀郡內的和賀忠親及其家臣群起暴動,不料最後還是被南部利直壓制住了。
「如今既然義康已經當面向我致歉,我當然必須摒除私怨,立即派出援軍才對!」
說完之後,政宗這才把手中的一碗開水泡飯遞給義康。待義康離去后,政宗又開始盤算起來。
片倉景綱再度沉默地搖了搖頭。
政宗親自來到玄關迎接成實,並且彬彬有禮地請他到客廳就坐。或許是由於情緒太過激動的緣故,政宗的聲音顯得格外嘶啞。
「那是……為了讓伊達部隊儘快趕來支援……」
「殿下,難道你不認為現在正是趁勝追擊上杉勢的時候嗎?我們不應輕易地錯過機會才對呀!」
「當然嘍!這場戰爭並不是將軍請你們出馬助他作戰,而是豐家……是因為你們這些大笨蛋展所引起的戰爭。如今每個人都希望天下太平,為了讓百姓的願望得以早日實現,所以將軍才答應出兵幫助你們……如果你們真的有心作戰,那倒也罷:但是實際上你們根本無意作戰,一心只想靠將軍一個人的力量來獲取勝利。在這種情況下,將軍怎肯輕言出兵呢?」
聽到正則這番調侃的話語,茂助忍不住瞪大了雙眼厲聲喝道:
「石田勢……?」
「那麼就趕快召集百姓開始收割吧!攸關民生問題的稻作一旦被燒毀,那麼就無法發動暴亂了。」
「哦……」
準備築城的時間到底有多久呢?事實上,到了八月底時,政宗對於在千代築城的準備工作,早就一切就緒了。
有些人與生俱來便具有領導、統御他人的命運。
在接受豐家恩顧的大名當中,擁有二十萬石俸祿的清洲城主福島正則,是屬於元老級的猛將。
「哦?這是德川大人告訴你的嗎?」
「哦?這麼說來,有關上杉家願意以五萬石厚祿來收買你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嘍?」
「殿下,你真的這麼想嗎?」
「是的,一點也不假……但是,這是要我背叛你的代價啊!……如果他們為了要我領兵打倒殿下而給我五萬石,那麼我寧願餓死也不肯接受。殿下你也知道,我並不是見錢眼開的人……事實上,即使我接受了五萬石的厚祿而隨侍上杉氏,也無法破壞殿下的領導運,更何況你的背後還有德川作為支柱……」
「我要見政宗殿下,請他將以往的是非恩怨付諸流水,完全拋到腦後去吧!」
但是由成實方才所說的話來看,用來他是因為自己認為即使為五萬石折腰而加入上杉陣營,也無法勝過背後有家康作為後盾的政宗,所以才決定回來。
話剛說完,義康隨即走了進來,於是政宗首先開口問道:
「身為武士必須顧及自己的身份。只是言論固然不應嘩眾取寵,但也下可忽略了技巧。」
「是的!第一個理由是因為集結在清洲的諸將都不肯賣力殺敵。雖然他們急如星火似地催促將軍出陣,然而自己卻始終按兵不動。一旦大人帶領這支懶散的部隊前去作戰,怎麼可能獲得勝利呢?因此將軍當然不願意出兵……這次的戰爭究竟是為誰而戰呢?……你倒說說看。」
「小十郎,快拿紙筆來,我要把攻打關原地戰略一五一十地告訴家康和秀忠。」
(難道成實果真臣服於領導運的咒術之下,成為斗敗的公雞嗎?)
正因為對茂助知之甚詳,所以家康才特地命宗矩從太和趕來陪在他的身邊。
翌日,茂助在清洲城內的大廳裹,當著諸將面前宣布了家康的口諭。
話說到一半,井伊直政突然機警地噤口不語。
就在鬼庭綱元攻陷湯原城,正準備朝新宿進兵時,由於必須同時應付山形與桑折兩邊的戰事,因此上杉的內部也出現了不同的意見。
「或許是因為擔心上杉勢趁機由背後襲擊,所以才遲遲不肯出兵吧?」
「哦,這句話很有意思喔!」
「目前還不知道。不過,這場戰役的主戰場是在關原,而決定勝敗的關鍵時刻,則是由辰時至申時(上午八點~下午四點)之間:換句話說,在不到半天的時間裏,石田、宇喜多、小西及安國寺等人即陸續被捕,而毛利也自動棄甲投降了。」
「什麼?說我還太年輕了?我不但能夠洞悉家康一切狡詐的念頭,而且知道他不願意離開江戶。但是,即使他是固守在江戶城內,卻還是不停的轉動邪念,一方面要催促聚集在清州城內的豐臣諸將為他賣命,一方面又絞盡腦汁想要驅使我。正因為我知道他心裏打的如意算盤,所以故意寫這封信提醒他,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盲目地被他牽著鼻子走。」
面對政宗如此真誠的表現,成實不覺眼眶一熱。然而,他在環視眾人一遍之後,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有關領導運的問題。
聽到義康的要求之後,政宗頷首笑道:
在他人的嘲弄、催促下,茂助急得滿臉通紅,於是不加思索地把「七」向左撇,因而被人冠以「左七之字」這個渾號。
深具孝心的政宗想要幫助母親的意圖,景綱當然了解。
「如果你認為事情就此即可結束的話,那就未免太過天真了。雖然我已答應派遣政景率領五、六百騎前去支援,但是最後的勝利卻不是單憑如此就能決定。」
因此,景綱認為目前政宗應該安分地為家康作戰,籍以獲得對方所允諾的一百萬石,然後慢慢地培養實力,等家康死後再採取行動。
「是的!截至目前為止,最上家的四周已經圍繞著許多敵人了。喔!對了,你知道提出這個意見的急先鋒是誰嗎?義康?」
「呃,的確如此!在大義的名份下,任何人都會這麼做的。」
三、內府擔任由九*九*藏*書東海道、秀忠由中山道,父子二人聯手西上進軍方為良策。
「石卷……」
「茂助,這些人絕對不是懶惰蟲。」
在穿越環繞著廣瀨川的森林和沼澤的土地上,建造一座能夠眺望太平洋的堅固城池,是政宗多年來的夢想。
當然,這種命運並非經由後天培養而成。事實上,這是無法培養出來的,不過並不是每個人天生就具有領導運。
屬於主戰派核心人物的成實,向來被視為勇猛有餘、但是思慮不足的衝動型人物。
坦白說,就連政宗本人也沒有料到,家康的天下居然在九月十五日當天就決定了……
忠勝和直政均瞪大了雙眼問道。
據守大垣城的西軍和聚集於赤坂附近的東軍先鋒形成對峙之局,雙方的實力下分上下,因此勝負難卜。
來者不是別人,而是政宗的表兄弟,亦即最上義光之子修理太夫義康。義康身著全副武裝,策馬狂奔來到了北目城。
「那……那……真是謝謝你了!」
「家康一定會進入清洲城指揮大局。屆時,不論他有多麼忙碌,你都必須想辦法把這封文件交給他,並取得他答應讓我們築城的許可。此外,你也可以告訴內府大人,勢力強大的上杉部隊很可能攻向岩出山來,因此我方必須未雨綢繆,事先建造一座堅固的堡壘,以便應付即將來到的這場硬仗。關於築城的地點,第一優先為石卷、第二為野手口或榴岡……再不行的話,就只好在千代築城嘍!」
「我想德川大人心裏一定會想:伊達畢竟太年輕了……而且他正恨我恨得咬牙切齒呢!」
相較之下,一直躲在江戶不肯出兵的家康,確實稱得上是老奸巨滑。依照原先的計劃,他希望這些長久處於焦躁、等待狀態的諸將能夠發揮實力,一舉攻陷岐阜,藉此點燃起死回生之火。
然而政宗的好勝心理卻使得他不肯暫居人臣之位。再加上了解了家康的作戰計劃以後,更使得他無法忍耐下去。
「大軍作戰之際,兵糧充足與否是最重要的條件。因此,在這敵軍環伺的情況下,絕大多數的人都在覬覦我軍的兵糧。為了防止兵糧被截,我方必須多加註意才行。」(中略)
「真是令人遺憾哪!」
聞悉家康已自江戶出發的消息后,東軍的士氣為之大振。這時,原本採取觀望態度的大名們,也紛紛整軍朝赤坂前進。
「姑母她……坦白說,是姑母告訴我可以依賴伊達殿下的……」
「大家都聽到了吧?真是令人惶恐之至!這位具有通天本領的使者所帶來的口諭,竟然只有這些。」
「好,我決定在這一、二天內就出兵攻打美濃,並且將岐阜列為首要目標。你可以暫時留在此地,好好地見識一下我們的實力。」
伊達政宗具有上品上質的領導運自不待言。

「這麼說來,你是不肯派出援軍嘍?」
「是啊!以目前的情勢來看,將軍留在江戶根本不會有任何損失,更何況大家都已厭倦戰爭,一心想要擁有和平的世界。再說,這一次若不是為了儘早停止戰亂,將軍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在「好好的計劃一下未來的行動」這句話中,事實上即潛藏著政宗的自卑感。不過,由於當時攻打白石之事迫在眉睫,因此誰也無暇慮及這句話的弦外之意。
「這麼說來,家康並沒有懇求你去幫助他嘍?」
九月十二日,家康由清洲將旗印分送岐阜各地,同時赤坂的部隊也已完成戰備,正蓄勢待發。
「沒這回事!他認為我只值上百人口的俸祿,而且不斷地指責我,要我趕快回到殿下的身邊來……他還說萬一運氣好的話,上杉景勝可能會出高價來收買我……」
「那麼,我們需不需要加強攻擊呢?」
「內府大人認為我這個伊達家的頂尖副將,只值一百人口的俸祿。不過他又說,如果我認為這些俸祿太少,那麼他願意加到兩百個人……他說:『如果你願意的話,就趕快來見我,我會給你相當於兩百名士兵的俸祿的』……」
「遵命!」
「我知道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為了加強你的實力,我打算多給你幾梃洋槍,不過有關我們聯絡的事情,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
「好,既然你也表示同意的話,那麼就決定派留守政景率領援軍即刻出發吧!義康,我已經照你的要求去做了。」
如今,成實卻在上杉勢點燃戰火,而家康也將賜予百萬石領地的文件送抵之時,自動回來了。剎那之間,整個北目城內的氣氛變得非常熱絡。
決定家康與三成之命運的關原之役,是在慶長五年(一六零零)九月十五日展開。就在這一天,政宗所住的北目城突然來了一位意外的訪客。
景綱嘆息似的低聲嘟囔道:「既然這麼在意自己的成敗、地位,那麼又何必把自己的智慧傳授給他人呢?」
但是從另外一個方面來看,單憑一次會面,就使向來不肯服輸的成實完全改變,由此可見家康收攬人心的技術確實十分高超。
「福島大人,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畢竟,上杉原本就不是豐家的家臣呀!如果不是他們興風作浪,大人也不會特地派兵前往會津加以討伐。更何況在他出兵的這段期間,與上杉同謀的豐家部隊很可能會趁機竄起:如此一來,大人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更叫人生氣的是,你們心存依賴,只想靠將軍來為你們平亂,而自己卻一副悠哉游哉、事不關己的樣子,這教將軍如何忍受得了呢?……」
「你儘管放手去做,不必害怕。南部信直和利直父子雖說是戰國武將,但事實上卻與傀儡沒有兩樣。因此,你只管全力去製造暴亂就好,畢竟他們是成就不了大事的。」
義康剎時雙唇發白、喉嚨乾燥。
「也好!成實,既然目前你的手下沒有親兵,那麼我就遵照你的希望,讓你和石川昭光攜手合作,共同攻下白石城。一旦擊潰了白石城的甘糟備后,則上杉景勝想要奪取天下的夢想也就宣告破滅了。到了那時,你先領兵返回北目城來,好好地計劃一下未來的行動?」
「等著瞧吧!這次我一定要嚇破家康的膽!」
「那麼你是願意幫助我嘍?」
「呃,坦白說,我……我的感覺並不只是驚訝而已。」
對於白石城的總攻擊,終於在成實抵達后的翌日展開。成實再度成為伊達先鋒的事實,使得上杉士兵不戰而寒,紛紛棄城投降,而伊達勢則不費吹灰之力地攻陷了城池。仔細想想,政宗之所以命成實在獲勝后立即返回北目城,實在是由於諷刺的心態使然。
「內府不是答應給你相當於兩百人的俸祿嗎?」
以進度而言,遠自中山道前來的秀忠似乎已經趕不及了。因此,即使家康在此次戰役中不幸落敗,秀忠及其所率領的德川部隊,也只能望而興嘆罷了。
新三郎以若無其事的表情說道。
「殿下,這封信應該以獻策的名義送到江戶去。」
「這麼一來,勢必得要派個使者到清洲去嘍?」
「這次的事情,完全是由於我太輕率所引起的。唉!原本一心想要出人頭地的我,結果卻證實只擁有統治上百人口的領導運罷了。」
政宗笑而不答。
「這麼一來,我們得先通知水澤城才對!」
「怎麼樣?對於我能洞悉家康內心想法一事,你感到非常驚訝吧?」
家康率兵繼續前進。
在這座新築的城堡里,還要有一座雕刻有菊桐花樣的「帝王寶座」,由此即可看出政宗的野心機器規模。由於這是在和上杉家作戰之際所想出來的計劃,因此更令人佩服。
「嘿嘿嘿,應該是這樣吧?在此之前,我們必須現在千代(仙台)築城……」
話聲甫落,正則驀地兩腳向前跨了一大步,然後用扇子在茂助的眼前用力一揮。
此一略帶懇求的語氣,使得茂助不停地頷首表示同意。
當此之際,奉政宗之命追隨家康的行蹤、意欲取得在千代築城之許可的山岡重長,是否完成了政宗所託付的任務呢?……
「石田三成真是不自量力,居然想要販賣豐家的天下。而據我所知,有意收購的買主共有兩位。」
義康兩手握拳說道:
「什麼?內府進入大阪城了?」
想到若不是為了德川家,自己的妻子也不會被三成留在大阪當作人質時,正則的內心更是悲憤交加。
政宗一邊揮手摒退近侍,一邊對景綱說道。
在接到政宗派人送來的信函之後,獨自鎮守在江戶城的家康忍不住讚歎出聲:
這時已是九月中旬了。
「哦?內府大人真的這麼說嗎?」
「今天是十五日……應該是家康進入岡崎城召開軍事會議的時候了。」
「在義康面前不必有所隱瞞的,小十郎!」
「什麼?為誰而戰……?」
「技巧就等於說謊!要我說謊騙人,免談!更何況早在我來此之前,將軍就很明白地告訴過我,身為一個不九*九*藏*書善說謊的人,我可以暢所欲言,即使惹得諸將們暴跳如雷也無所謂,反正至多也不過是和柳生一起赴死罷了。」
所謂上百人口的領導運,是指供養一百名士卒的俸祿,亦即相當於五千石。
就在開水泡飯送來之際,景綱也出現了。
當時留在大垣城內的,包括宇喜多、島津、小西、石田等部隊,總兵力合計超過四萬人。如此一來,所需的兵糧當然非常龐大,而其會引起敵軍的覬覦也是理所當然之事。為了防止敵軍蠢動,增田長盛認為應該斬殺三、五名敵軍留在大阪當作人質的妻子,以收遏阻之效。從另一方面來看,這也表示寫這封信的增田長盛認為三成對人質太過寬厚,因而強烈地表達其內心的不滿。
片倉景綱放下手上的筆,重新打量著政宗。
「什麼?那麼到底哪一位才是真正奉派前來勞軍的使者呢?」
「喂,使者!」
「一切正如你所料的,是有關米澤的直江山城守兼續的事。兼續發現伊達部隊的守備堅固,因而將矛頭轉向了我方。」
(糟了!)
原先他以為這一天是自己與母親和解的日子,未料結果卻是使得百萬石證明文件活生生自眼前飛走的日子。
「真是辛苦你們了!這次大人命我們前來,是為了慰勞滯留在清洲城的諸將們的。」
此時的政宗一方面打從心底里佩服家康,但是在佩服之餘,卻又感到非常生氣。
此話一出,在座所有的人包括政宗在內,都不敢置信似地面面相對。
對於正則的無禮,茂助立即還以顏色。
「坦白說,我對慫恿母親毒殺我的最上義光之怨恨,純粹是個人的私怨罷了。」
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直政和忠勝只得把諸將們的想法一一向江戶報告,然而不論他們如何催促,家康依舊不肯自江戶城出發。
事實也證明,成實自慶長七年(一六零二年)起的八年之內,陸續接受了亘理的兩萬三千一百石,後來又合併宇田郡的新領地而成為三萬石時,乃將其新城命名為「卧牛城」,並且施行諸多善政,一掃以往給人「剽悍、好戰」的惡劣印象。
為了打贏這場戰爭,家康彈精竭慮地運用各種戰術戰略。事實上,早在自江戶出發之前,他就已經積極地在籌劃此事了。更令人振奮的是,他的計劃似乎已受到了神明的眷顧。
四、此乃計中之計。原本打算前往中山道的秀忠軍改而直接攻打三成的居城佐和山城,使決戰場地移至關原以東。如此一來,就可以刻意地延遲抵達戰場地時間了。
「好!事實上,促使將軍遲遲不肯出陣的第一個理由是……」
「你怎麼會問出這麼傻的問題呢?小十郎!一旦家康無法及時帶領援軍在明年春天抵達此地,那就表示他在取得天下方面,已經遭遇了困難。如此一來,天下就無異是掌握在我的手中了。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必須先築新城,然後取得南部信直位於北方的領地,並防止最上的領土落入他人之手……如果這是讓上杉返回越后,我鄉他一定會非常高興。好了,我已經把我全部的計劃都告訴你了。由於茲事體大,因此我希望從在南部策動暴亂到新城破土為止,你能守口如瓶。」
村越茂助雖是戰場上以英勇著稱的豪傑,但是卻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文盲,他的粗野、急躁在旗本之中享有盛名。
然而,人生並不是這麼簡單就能得遂所願的。
這時,奉命前往山形的留守政景也提出了書面報告。
在這封信的字裏行間,到處都充滿了對同志的不信任與牢騷。例如,增田長盛認為當初打開大垣城門迎接西軍入城的伊藤長門守盛景是年輕的一輩,因而不值得信賴。此外,留在城中準備應戰的伊藤家臣及入城的市民,都可能成為敵軍的內應,乘亂縱火燒城,所以西軍絕對不能貿然出城。
「義康,好久不見了,最近還好吧?怎麼樣?米澤的直江山城是否讓你應接不暇了呢?」
理由在於中山道的諸大名對於真田父子之動向,必須作好充分地警戒。再者,迫使西軍放棄自江戶進向奧羽的念頭,也是非常重要的。
說到這裏,政宗突然拍手召喚近侍前來。
「的確如此!」
「怎麼樣?小十郎,現在你知道這不是獻策了吧?事實上,我只是要讓家康知道,即使我遠在奧州,也一樣能夠絲毫無誤地洞悉他心裏的計劃。總之,這不是獻策,也不是呈報,知道嗎?好了,趕快派人把它送到家康父子的手中吧!」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政宗,此時也不禁嚇得臉色蒼白。
「成實,你終於回來了!先前我實在不知道你既然如此窮困,所以才會毫不留情地斥責你,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請你原諒我吧!」
「這麼說來,他們是一群膽小鬼嘍?」
「真不愧是伊達政宗,果然真有本事。」
南部會立刻將政宗違反命令的舉動告訴家康,是無庸置疑的。而政宗最大的失誤,則是他不知道東西兩軍在關原的會戰於十五日這天就告結束了。
政宗摒退近侍,單獨在客廳裏接待忠親。
「義康和家父……對你的大恩大德終生……」
陪他一同前來的本多忠勝大驚失色地從椅上站了起來。就在同時,他警覺到自己不該留在現場,於是連忙逃了出去。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領導運吧?)
當長子甲斐守長政跟隨家康一起在關原作戰時,擔任隱居留守工作的如水乃靜極思動,有意自北九州一帶展開侵略行動,直到攻下長洲為止。不過,政宗的計劃卻比如水更勝一籌。
九月十五日下午四點的一場大雨,緊緊地覆蓋住整個關原的天地。在滂沱大雨之中,包括西軍三萬二千六百餘人及東軍四千餘人所流出的鮮血,已被完全洗凈。此時,西軍的鬥志全消,並且溫馴地臣服於家康的面前。
在福島正則的率領下,東軍終於向前邁進一大步,而三成則慌忙地自大垣城派遣援軍趕往岐阜,然而卻為時已晚。
「大人根本不打算來到此地。」
「正是如此!你想岩出山的山猴怎麼能取得天下呢?再怎麼說我也是一個擁有百萬石的大名,因此當然必須擁有屬於自己的城堡,才能建立形象。但是,如果我一開始就直接告訴家康我要在千代築城的話,以他那種彆扭的個性,必然會千方百計地從中阻撓。所以,我打算先告訴他我要在石卷築城。」
「大家都辛苦了!將軍要我告訴各位,他很快就會自江戶出發,但是在此之前,他希望諸將們能夠開始朝美濃的國境進軍。依照將軍的計劃,最好能在他到達以前攻下犬山,並且對岐阜開攻勢。」
「幹什麼?」
政宗有如命相家般地屈指算來。
政宗以懾人的氣勢說完之後,突然抬頭望向虛無的天空。
「然後你就留在當地,細心地觀察一下會戰的情形。」
此時集結在清洲附近的諸將們,以福島正則為首,包括有池田、黑田、細川、加藤(嘉明)、淺野等人,全部兵力超過兩萬人。眼見敵軍的氣焰日熾,諸將們只好轉向與其同來的德川家先鋒井伊直政及本多忠勝兩人傾吐內心的不滿。
「將軍根本不想率兵自江戶出發。這並不是他的錯,而是因為你們這些諸將的緣故,所以他才不想出來。」
「根據最新的消息指出,內府大人已經在小山附近折返江戶城了。」
關原之役結束后,其俸祿增為四十九萬八千兩百石,並擢升為藝州廣島的太守。在眾多客將之中,其重要性不言可喻。
待山岡重長領旨西行之後,政宗又將曾經擔任和賀郡(岩手縣)領主的和賀忠親召至北目城來。和賀忠親較政宗小十歲。十年前當秀吉攻打北條時,和賀也和伊達家一樣,接到秀吉命其即刻前往小田原參戰的命令。然而由於當時忠親年幼,因而改派名代前往。未料此舉使得秀吉十分震怒,於是將其領地沒收,改封給南部利直。
具有領導運的人,往往自幼年時期開始,即自然而然成為同伴中的靈魂人物。
二十四日當天,東軍諸隊已進至距離西軍本陣大垣城不遠處的赤坂,形成兩軍對峙的形勢。
在政宗的一生當中,九月十五日這一天的確具有非凡的意義。
「是的!這麼一來,石田勢必將落敗。一旦石田勢顯露敗象,則宇都宮的德川勢就會乘機採取攻勢。在此情況下,會津終將不保……因此上杉勢必要立刻趕回米澤,將此地當作根據地,進行防衛戰。為了確保有利的地位,對方當然會首先狙擊相當於後方要塞的山形城。總之,一旦對方決定以米澤為根據地,就一定會出兵攻打山形,懂嗎?」
村越茂助以平靜的語氣說道。
「告訴他對你有什麼好處呢?……的確,這封信真的會叫他大吃一驚,而你也會因此得意洋洋,樂不可支。但是在這之後呢?一旦讓他產生了戒心,你又能獲得什麼呢?」
「這件事並未驚動他們……這是內府大人的決定。在這九九藏書場戰役裏居首功的福島大人,已經獲准取代毛利領有安藝的廣島;而功勞居次的黑田長政,則晉陞為筑前博多太守。」
九月二十日當天,家康由近江八幡經由草津進入了大津城。

他拍手命侍臣送上酒來,然後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為景綱斟酒,準備開始草擬給家康父子的信。
「哎哎呀!沒想到讓村越茂助說話比要尼姑留頭髮還難呢!」
「領導運」。
政宗露出別有深意的微笑:
「這麼說來……在德川勢力回到此地之前,你並不打算卯上全力攻打上杉部隊嘍?」
這段內容指出目前敵軍正企圖奪取兵糧。在此情況下,主事者原應設法避免意外發生才對,然而三成卻反其道而行,特意命人從近江運送米糧來到此地。
以上所述四點,乃政宗個人之淺見,尚祈內府大人能夠多方斟酌,並予以採用。
在這段期間之內,政宗一方面要抵擋上杉的勢力,一方面要暗中策劃暴動,另一方面則要做好築城的準備,因此可說十分活躍。

如果政宗能說服自己相信成實是因為已經捨棄對立意識而自動歸來的話,那麼後來他就不會與家康為敵了。
「但是如今義康前來請求我出兵支援討伐上杉,卻是屬於公事,如果我斷然拒絕的話,豈不是公私不分了嗎?」
連政宗本人都對成實的突然出現感到大吃一驚,因此圍繞在其身邊的石川昭光、留守政景、片倉景綱等四大天王會倍感訝異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表面上新三郎是伊達家的家臣,但是不久前他卻以家中有事急待處理為由離開了伊達家,直到今日才又再度露面。
「在!」
此時,家康也毫不猶豫地呼應其行動。
「什、什麼?這是將軍親口說的嗎?」
「你,你說什麼?」
「哦,他還是來了?好,快帶他進來吧!」
事實上,片倉景綱認為政宗太過年輕乃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畢竟,對於年近六十、人生閱歷豐富的家康而言,三十四歲的政宗就有如年輕的毛頭小子一般,顯得十分青澀、急噪。
「啊……」
「是嗎?義康!雖然在名義上我們有姻親之誼,但是你只有在危急的時候才會想到我這個親戚,所以你想我會這麼輕易地就答應幫助你嗎?」
「既然如此,我們就應該乖乖地站在一旁……」
問題是有些人天生就沒有領導運,但卻因為情勢使然而必須居於領導他人的位置,則其結果當然產生悲劇。在現代社會當中,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以我個人來說,就曾經在戰場上目睹過許多這類的情形。
「我想知道的是,本多忠勝和井伊直政先行之後,是否真會引起戰火?」
「遵命!」
此時已是陰曆九月,正是東北地區稻作收割的農忙時期。
「是的。原本居住在大阪城西之丸的毛利輝元聽說內府到來之後,立即開城迎接……基於這點,毛利家的香火才得以延續下去。此外,根據柳生宗矩的說法,石田三成的成敗最遲在十月一日就可以決定了。」
「小十郎……」
「那麼事實又是如何呢?」
「進入江戶城以後呢?小十郎,我並不是家康的家臣,因此你不必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
「為了削弱敵軍進攻長谷堂及山形的壓力,我準備自粱川朝桑折方面出兵。一旦敵人覺得桑折的情勢危急,必然會立即調兵馳援,這麼一來山形所承受的壓力自然就會減輕了。因此,當你接到我已開始攻打桑折的消息后,就必須命令最上家的部將全力抵抗上杉的攻勢,知道嗎?」
政宗好整以暇地等待義康來見。
「可能……可能要等到進入大阪城、獲得完全的勝利以後吧!不過,由於此地的冬季較長,因此最快也要到來年的四、五月以後。」
「哦?你還有其他的感覺?」
這封信乃是經由羽黑山的拜山者之手傳出。就在同時,柳生新陰流的劍客狹川新三郎回來了。
「既然你身為使者,想必一定帶來了將軍的口諭嘍?能否請你告訴我,大人到底打算什麼時候才從江戶出發呢?」
「上杉自謙信以來,兵力一直強盛,因此當然不能掉以輕心。不過,在家康打敗三成、再次返回此地之前,我們只需幫忙結城秀康作好防衛戰就可以了……這就是我的戰略。」
事實上,原本對於自己能從身為總大將的家康手中獲得百萬石證明文件感到高興的伊達政宗,其實也只不過是個雄踞一方的侍衛大將罷了。至於成實,則是迫於領導運不及政宗的事實,而不得不重新成為伊達家的家臣。
聽到政宗說出自己的計劃后,景綱不覺大吃一驚。
不久之後,山形城的最上家,也就是義光之子修理太夫義康也派人前來求援。
「如今敵軍正聚集在赤坂城內,似乎在等待某個重要人物的到來(我想一定是家康)。一、由江州出發的兵力(小早川勢)、由勢州出發的兵力(毛利勢)及其他地方的大軍,都已陸續抵達。然而,依舊有些視界淺短的人採取觀望態度。以當城附近的人質為例,伊藤的家臣(伊藤為大垣城主。當三成抵達時即自行開城門迎接,並自動移居附近的今村)能夠察覺敵人的火藥味,但是伊藤家年輕的一輩卻普遍缺乏這種才智,心中似乎仍然有所畏憚。據我前往一昨日長大(長束正家)、安國寺卷題(惠瓊)的陣營視察之結果,發現有關作戰之事皆未準備妥當。在敵軍環伺、我軍人心惶惶的情況下,唯有提高戰力,才能克敵致勝。」
然而茂助卻毫不在乎地笑了起來。
「你認為我像一個只配成為德川家臣的泛泛之輩嗎?」
臨場作戰時,如果不能彼此信任,那麼必將無法獲得勝利。同理,一旦無法獲得他人的信賴,即表示此人並未具有成為大將的才幹。
新三郎來到政宗的營帳裏報告歸來的消息后,接著又說道:
「既然是親戚,這碗飯應該由我親自端給他才對!」
「不!表面雖是如此,但事實上卻不然。」
「你的意思是說,三成可能已經被捕了?」
翌日,政宗立即派遣留守政景率領津田景康、大條賴實及瀨成田重繼等五百名勇猛的騎兵朝山形出發。
一旦這些計劃成功以後,則不但能夠和母親及最上家達成和解,同時還能取得南部的領地、奪回父祖之地米澤城,並且成為擁有百萬石領土的大仙台城主,逐步邁向爭奪天下的最後目標。
「各位先請稍安毋躁,畢竟我們都還不知道內府大人那邊的戰況呢!怎麼樣?今井宗薰有沒有新的消息傳來?事實上,這場戰役里真正的軍監,正是宗薰本人?」
更何況對雙方而言,從八月二十四日諸將集結到九月十五日家康抵達並於關原展開決戰的二十一天當中,是一段有如夢魘般的緊張時刻。
事已至此,景綱當然沒有理由反對。事實上,景綱所擔心的,是怕政宗會任性地與家康硬碰硬。
一想到這番話所可能引起的後遺症,甚至連素有「雷公」之稱的本多忠勝也不禁嚇得臉色發白。
「總之,一切都要等到來年春天再說。如今我已經順利地鼓動忠親發起暴亂,因此到時還得暗中助他一臂之力才行。」
內心有所領悟之後,他立即搖身一變而成為銳不可當的猛將。果然,正則很快地在二十三日一舉殲滅了呼應三成而起兵的信長之孫織田中納言秀信。
石田三成就是最好的例子。
「等等!等等!這番話一旦傳了出去,諸將們必然會十分震怒,屆時清洲城恐怕免不了會有一場暴動。依我之見,縱使將軍真的說了這些話,我們也不能毫無保留地說出去呀!」
(為什麼如此在意家臣這個名詞呢?)
「哎呀!他的想法居然與將軍不謀而合。」
「是嗎?古人說水往低處流,果然一點都沒錯。的確,伊達家的堤防是比最上家的堅固許多。」義康心中別有所思,因此對政宗的諷刺充耳未聞。
「此外,儘管心中有千百個不忍,也必須殺死二、三名敵方的人質(諸將留在大阪的妻子),以收殺一儆百之效,否則勢必難以服眾。」(下略)
有關三者的比較,我們可以從同為五奉行之一的增田長盛於十二日寄給三成的信中瞧出一絲端倪。
「哦?既然母親都這麼說了,那麼你就儘管明講吧!老實說,到底有什麼事呢?」
「在目前的情況下,唯有放棄個人的私怨,才能徹底地協助最上家度過難關。不過,這完全是基於作戰的需要,而不是我政宗故意向你示好。」
政宗暗暗叫苦。根據他的預測,這時家康應該還未進至美濃才對。
「什麼?內府大人不來……?」
「呃,這一切還有待從長計議。」
慶長五年九月一日,在得知家康即將由江戶城出發以後,政宗立即命重臣山岡重長緊跟家康的身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