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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你對待殺人,比從前輕率多了,你曾經將殺人犯送進了毒氣室。」我冷笑著對他說,「你難道沒有意識到,這將是你自己的下場嗎?」
「我必須見到辛普森夫人。」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憤怒地反駁說:「艾倫·塔格特罪有應得。他得到了報復。」
「我打算報警,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望著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對她說道,「對於我來說,事情會變得容易。長遠來講,對於你也會變得容易。」
克羅姆伯格夫人走到辛普森夫人緊閉的房門前,悄悄地推開了門。房間里傳來了一個受驚嚇的低語:「操你媽的,是誰?……」
「好的。」米蘭達·辛普森小姐點了點頭。
「最終,他向這個世界茫然地揮拳一擊。」漢弗萊斯遺憾地說,「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殺死了拉爾夫·辛普森。」
「罪惡的傳播往往如此,」我說,「它具有傳染性。你以前見過這樣的事情。」
「但是,他從來不在乎錢。那是他令我崇拜的品質之一。」
「我內心裡是確定的。」我冷冰冰地說道,「其實你自己也已經,含蓄地承認了這些……」
「聽我說,米蘭達。你現在孤身一人了。」
「我想她在樓下。」
「那不是我的職責。」我搖頭冷笑著說,「你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處境,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殺死拉爾夫·辛普森。」
漢弗萊斯走出門來,站到陽台上,關上了身後的門。
「為什麼不呢?」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冷笑著說。
「你在要求我分擔責任,但是,你並不是真的關心我的想法。」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搖頭晃腦地苦笑著嘆息,「無論如何,你都會報警。但是,你得承認,你沒有任何證據。」
辛普森夫人用胳膊支著身體,在燈光下眨著眼睛。她棕色的臉上滿是倦容。透過絲質的睡衣,可以看到她深色的乳|頭,彷彿瞪著的牛眼。
「這個我並不知道。」我搖頭說。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坐在了椅子上,焦躁不安地挪動身體。
「但是你必須相信。」我堅持說。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還是對自己太寬容了,」我點頭說,「他不是在往下看;他是在向上看。向上看那山頂的豪宅——那個財富棲息的地方。擁有辛普森家族四分之一的家產,他想讓自己也高高在上。」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攤開了一隻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和額頭。她太陽穴上藍色的血管纖細、稚嫩。
「好吧,盧·阿徹先生。」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冷笑著點了點頭,「我口袋裡有一支槍,但是我不打算用它。我已經看夠了暴力。你明白嗎?我感到厭倦了。」
我鼓足了全部的勇氣,對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說道:「今天晚上,他殺了你的父親。」
「這不是我全部的願望。他死得太早了,但又不夠早。每個人都死得太早了。」辛普森夫人低聲說,「如果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跟另外的那個人結了婚,拉爾夫就會修改遺囑,那麼,我將得到全部的遺產。」她狡黠地看著我,「我知道你一定認為,我是一個惡毒的婦人,盧·阿徹先生。但是我並不惡毒。屬於我的東西太少了,你明白嗎?我必須小心看管。」
「我知道他死了。」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笑著說,「一開始他就死了,對嗎?」
「你不覺得,這有點兒太匆忙了嗎?」
「錢?……」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舉頭看著我。
「我總是愛錯人,對不對?」
「我不相信你。」我憤怒而冷漠地坐在那裡。黑色的夜空中,點綴著冰晶一樣的星星,在我的頭上灑下寒光。
「並不是錢,而是錢給你的權力。我是如此需要它。現在米蘭達要走了,留下了我一個人。」辛普森夫人無力地嘆息著,她沖我招了招手,「請你過來,陪我坐一會兒。我入睡以後,時時感到非常恐懼。你認為我每晚入睡之前,都必須面對他的臉嗎?」
我背朝著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穿過了碎石路,向房子走去,而他口袋裡有一支槍。但是,我沒有回頭。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說他已經厭倦了暴力。這一點我相信。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的雙手僵在了方向盤上。我可以看到他手上的關節突出起來。
「是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殺死了他們兩個人。」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扭過臉去,看著前方的道路,但是,我捕捉到了他臉上閃過的罪惡。
read.99csw.com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把車開得很慢,彷彿受了車禍事故的刺|激。我們大約花了一個小時,才回到聖特雷莎。我思緒不安,一路上想的都是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和米蘭達·辛普森小姐。
「殺人從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尤其對於一個像你這樣,有頭腦的人來說。」我冷笑著說,「你的槍法很准,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先生,你不必殺死艾倫·塔格特的。」
「是她希望今天結婚的,」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說,「我們在法院結了婚。」
「克羅姆伯格。」克羅姆伯格夫人回答說,「阿徹先生說必須見您。他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您看起來並不驚訝。」我說。
「在你能去銀行之前,暫時放在書房的保險箱里。」
「我不知道如何開始。我應該怎麼做?」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我對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說,「是他開車帶我過來的。」
「是你嗎,盧·阿徹?」
在辛普森小姐打開保險箱的時候,我聽到一輛車子,從車道上開走了。辛普森小姐笨拙地轉過身子,那姿勢卻比優雅的姿勢還要吸引人。
「有多重要?」克羅姆伯格夫人注視著我。
「但是,有人殺死了拉爾夫·辛普森。」
「你必須報警嗎?」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忽然注視著我。
「你犯了不止一個錯誤。第一個錯誤就是,你殺死了艾倫·塔格特——這是所有錯誤的開始,對不對?你要的並不是塔格特的死,而是讓拉爾夫·辛普森死去。你從不想讓辛普森活著回來,於是,你認為通過殺死艾倫·塔格特,能夠實現你的目的。」我對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大聲說,「但是,艾倫·塔格特其實只有一個活著的同夥,她藏了起來。她甚至不知道塔格特已經死了,直到我告訴了她。她也就沒有機會殺死辛普森,雖然如果有機會的話,她也許會這樣做。於是,你不得不親自殺死了拉爾夫·辛普森。」
我關上了房門,對辛普森夫人說:「您的丈夫死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憤憤不平地說,「米蘭達在好幾個月之前,就已經同意嫁給我了。」
「我把錢找回來了。」
「你想去哪兒?」
「阿徹先生。」我嚴肅地警告說。
「這個。」我把包扔在了她的腳下,「十萬美元。」
「你沒有任何證據。」
「我殺死艾倫·塔格特,當時有正當的理由,」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說,「雖然我承認,我讓他不再成為我的障礙,我並不感到抱歉——畢竟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太喜歡他了。但是,我殺死他的原因,只是為了救你。」
我注視著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他慢慢地轉向我的眼睛。他冷冷地打量了我很久。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忽然堅定地站起身來,領著我朝書房走去。她的胳膊十分僵硬,高聳著肩膀,彷彿拒絕讓突如其來的打擊擊垮她。
「嘿,你要去哪兒?」
「是她一直等待的消息。」
「你對待自己,是不是太寬容了呢?我不是心理分析專家,但是我知道,你還有其他動機。」我冷笑著說,「今天下午,你跟一個可能會變得非常富有的女孩兒結了婚。如果她的父親死了,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就會變得非常富有。你不要告訴我,在過去的幾個小時里,你都沒有意識到,你和你的新娘的身家,已是五百萬美元了。」
「必須現在談嗎?」
「他是非常茫然的!……」漢弗萊斯堅持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像現在的伯特一樣痛苦的男人。」
「那是一個複雜的謀殺——一起正當殺人,但是,案子背後還有其他動機。」我遺憾地搖著頭說,「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不必殺死艾倫·塔格特。他的槍法很准,他可以將他打傷的。但是,他要艾倫·塔格特死。他有自己的理由。」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能夠有什麼理由?」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注視著我。
「我不信任你。我以為你是我可以信任的人……」我沒有辦法找到合適的字眼,把那些話說完。
我扶起了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自己駕駛著汽車。
「我聽到了。我早就知道,我會比他活得長。」
「我做不到。」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如果不是為了米蘭達,也許我們還可以商量。」
我離開了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留著他一個人坐在車九*九*藏*書裡,臉上帶著賭徒般堅定的微笑。
「如果受到指責,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將不會否認。你比我更了解他。」
「那是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的轎車!……」米蘭達·辛普森小姐低聲對我說,「請你自己進去吧,我不想見到他。」
「那就去辛普森家,」我說,「我要跟辛普森夫人談一談。」
指示燈變了。在到達辛普森家之前,我們一路無話。漆黑的房子被幾盞燈光點綴著。
「我是為她在工作,我需要向她彙報。」
火爐里一塊熾熱燃燒的木頭,在辛普森小姐的頭頸上,映出了斷續的玫瑰色。她的眼睛大而漆黑。
我把手放在自己身邊,讓米蘭達·辛普森小姐一個人,獨自舔舐著自己的傷口。辛普森小姐伏在我的肩膀上哭泣著;換成任何別的人,她也會這樣做。
克羅姆伯格夫人還在廳里:「我聽到您說,辛普森先生死了。」克羅姆伯格夫人問我。
「你今天晚上,很可能要待在那裡。監獄就在同一幢樓里,不是嗎?」我冷靜地說。
「我很清楚你跟綁架無關。但是,綁架卻和你有關,它給了你機會,來殺死艾倫·塔格特。」
「我知道,他告訴我了。但是,你必須離開這個家,自己照顧自己。」我對米蘭達·辛普森小姐遺憾地說,「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這錢收好。我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它找了回來。以後你可能得用錢。」
我們進入市區的時候,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忽然奇怪地看著我。
「我不確定,我還應該生活下去。」
我回到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的身旁。
「很好。我們去見漢弗萊斯。他跟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一直是好朋友。」
「是的。他死了。」
「你無法證明,你讓我給斯潘納警長打過電話。」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得意地冷笑著。
漢弗萊斯用他的手指,掠過稀疏的頭髮。他的姿態和聲音,一樣輕而遙遠,彷彿遠離現實之外。
「對不起。我應該把錢放到哪裡?」
「我不認為還有另外一個人。」
「如果可能,我不想見到米蘭達·辛普森小姐,」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笑著說,「我們今天下午結的婚。」
「也不完全是,」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得意地說,「今天下午,我已經跟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結婚了。」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羞恥,和看似不確定的神情,但是,格雷夫斯很快就恢復了神態。
「不!……」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無力地搖頭說,「沒有什麼可商量的了。」
「是的。辛普森夫人受打擊太大,不能講話。你知道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在哪兒嗎?」
「跟你?你要我跟你走?」
「我不在乎錢。」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輕輕搖了搖頭,「你在哪兒找到他的?」
「我不必證明。但是,我已經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我嚴厲地對他說,「你希望一個人跟拉爾夫·辛普森,在那間小屋裡待一會兒,你必須完成艾倫·塔格特的同夥,沒有能夠為你完成的工作。」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為什麼不進來呢?」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開著車,帶我駛上一條通往山頂的蜿蜒道路,那裡可以俯瞰整個城市。
「我沒有聽到多少。」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搖著頭說,「我看到他要向你開槍,於是,我就向艾倫·塔格特開了槍。」他的聲音又恢復了堅定,「顯然我犯了一個錯誤。」
「但是,他為了救你才殺死了艾倫,這是你告訴我的……」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無力地抗辯著說。
廚房裡亮著燈,但是,沒有人理會我的敲門聲。我穿過房子,來到了電梯跟前。當我走出電梯間時,看見克羅姆伯格夫人站在樓上的廳里。
「我應該感到驚訝嗎?你不知道我做了多少夢。」辛普森夫人苦笑著輕輕搖頭,「思緒無法安寧,是非常可怕的,你半睡不醒,看不清楚那些面孔,但又無法完全入睡。今天晚上,那些面孔尤其鮮明。我看到了他被海水泡得腫脹的臉,威脅著要將我吞沒。」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的時候,他換了新的聲音——坦誠、年輕,是那個多年以前,我曾經認識的、可以與之暢談心扉的男人的聲音。
「沒人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我嘆息著說,「現在重要的是,他將何去何從。」
「我曾經失去一個丈夫,那時九九藏書候我也有預感。」辛普森夫人嘆息著說,「鮑勃死了之後,我連著哭了幾天。我不會為他的父親哭泣。我希望他死。」
「這是個悲劇。」漢弗萊斯無奈地說,「我曾經認為: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是個好人。」
漢弗萊斯緩緩地說:「我不明白。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從來對錢不太在乎。我現在也不認為,格雷夫斯很在乎錢。但是,他竟然發生了變化。阿爾伯特痛恨拉爾夫·辛普森,很多人都恨他。辛普森讓每個為他工作的人,都感到自己像個僕人。但是,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的感覺還不止如此。他一生勤勤懇懇,突然整個事業都崩塌了。事業對他失去了意義。對於他個人、還有這個世界,不再有道德和正義可言。那就是他放棄檢察官工作的原因。」
「並非是茫然,而是深思熟慮過後的一擊。」我冷冷地說。
「兩百五十萬美元。」我說。
「我沒有時間收集技術證據。警察局將會處理。」
「我曾以為我很了解他。」米蘭達·辛普森小姐遺憾地搖頭苦笑著,「現在我不確定了——什麼都不確定。」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勉強地露出了微笑,這笑容在他的嘴角和眼角,留下了深深的、醜陋的皺紋。
「我很清楚這一點,」阿爾伯特·格雷夫斯點頭說,「但是,那不是五百萬美元,辛普森夫人會得到其中的一半。」
燈亮了。克羅姆伯格夫人退後,讓我進屋去了。
我將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留在了車裡,獨自一人爬上了通往陽台的石階。
「所以你應該聽我的。」我對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說,「你還有疑問等待解決,而你不應該束手無策。你也不可以,一直在不確定中生活。」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將手從自己的臉上移開,我看到了她臉上的苦笑。
「我把她給忘了。你為什麼不連她也殺了呢?」
「那麼多人都死了,父親、還有艾倫……」
我走進房間的時候,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抬起了頭,但是,她沒有起身跟我打招呼。
當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將車子停在漢弗萊斯的紅木平房前面時,我們看到車道上,還停著另外一輛車子。
我還沒有來得及扣動門環,漢弗萊斯已經打開了門。他的臉比從前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個骷髏。
「直到昨天晚上之前,我都沒有下定決心。」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激烈地搖晃著腦袋瓜兒,滿臉苦笑著說,「我遲早要嫁人的,他看起來合適。『嫁娶總是一件好的事情』。」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拿你打賭,結果他贏了。」我冷笑著說,「但是,他賭的另一件事情,格雷夫斯卻沒有得逞。塔格特的同夥,沒有能夠殺死你的父親,於是,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便親自動手勒死了他。」
「這就是您關心的全部嗎?」
「也許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一度對錢滿不在乎。也許在有的地方,他可以維持那種品質,但不是在聖特雷莎。」我無奈地嘆息著說,「金錢是這個城鎮的命脈。沒有錢,你不算是真正活過。為百萬富翁們工作,而自己身無分文,一定讓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感到十分羞辱。格雷夫斯意識到,錢是這個世界上,他最想要的東西。」
「你當真認為,我跟綁架案有關?」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吃驚地冷笑著。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跌坐在了一張皮椅子里。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靠向了我,胸脯柔弱地挺著。她的嘴唇嬌嫩。
「我去看看她睡沒有睡。」
「你真是窮追不捨啊。」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冷笑著說。
「我不知道。你跟一個女孩兒結了婚,同一天,你就殺死了她的父親,以便她成為繼承人。」我冷笑著說,「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你怎麼了?如果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沒有一百萬美元的嫁妝,你還會要她嗎?我還以為你愛她呢。」
「我不能相信,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會做出這種事來。」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激動地說。
「您聽到我的話了嗎,辛普森夫人?您的丈夫死了。兩個小時前他被謀殺了。」
「實在是太可怕了,」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激動地說,「我無法想象,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怎麼做得出來。」
「你不應把人們犯的錯誤,都怪罪到錢身上。」我搖著頭糾正米蘭達·辛普森小姐,「人是罪惡的根源,錢只是人的罪惡的寄託之所。當人們喪失了其他的價值觀read.99csw•com時,他們就會不惜一切地追逐金錢。」
在我們下山的路上,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燈火闌珊。它們看起來彷彿不太真實。星星和燈火,像螢火蟲一樣閃著光,在黑色的虛無中閃著清暉。在我的世界里,真實的是我身旁的這個女孩兒,溫暖、顫抖而迷惘。
克羅姆伯格夫人的眼睛里,閃過了一絲憂慮,但是,她是個好僕人,她沒有問任何問題。
「但是,不是在他該死的時候。我一直在想,你究竟聽到了多少,我們的談話內容。」我冷冰冰地大聲喝叱著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你一定聽到他是綁架者之一,而且也很肯定,如果艾倫·塔格特死了,他的同夥就會殺死拉爾夫·辛普森。」
「你打算怎麼辦?」我望著漢弗萊斯問。
「但是,你卻打算嫁給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我冰冷地說。
「你想讓我把你留在這兒,一個人待上一會兒嗎?」我厲聲喝問。
「他是為了錢。」我低沉地說。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在這兒。你對他的判斷,並沒有全錯。他決定做正確的事。」
「你知道,這不是真的,」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無力地搖著頭說,「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我已經給斯潘納警長打無了電話,他正在來的路上。」
「這對我並不重要。」
「不要試圖把自己的負擔,轉嫁到我的身上,米蘭達·辛普森小姐。你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兒,我非常喜歡你。」我搖頭笑著說,「但是,你不是我的寶貝兒。跟我去見地方檢察官。我們讓他來決定。」
斯潘納警長的車在山腳下,從我們旁邊開了過去,朝著正在等待的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所在的房子駛去……
「這太荒謬了,」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大聲說,「今天是我們的新婚之夜,我等今天等了多年了。但是,現在我卻不想見她。」
我暫時不想解釋。
「但是,不是發生在我朋友身上。」漢弗萊斯沉默了一會兒,「伯特剛才談起了克爾凱郭爾。他引用了他關於清白的箴言。他說清白就好比一個人,站在深淵的邊上,你無法做到低頭看了深淵,還保持自己的清白。一旦你看了,你就犯了罪。伯特說他往下看了,因此,在他殺死拉爾夫·辛普森之前,就已經犯了罪。」
「他死了。」辛普森夫人重複了我的話。
「你不必這樣故作清高。」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煙頭苦笑著說,「這並不是我想做的。」
「你可以等到她父親的下落查明了,或者推遲婚期。」
「當然是謀殺犯,另外的那個人。」
「小心駕駛,阿爾伯特·格雷夫斯。你要多加小心。」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就在這兒,」漢弗萊斯說,「他是幾分鐘之前到的。他來告訴我,是他殺死了拉爾夫·辛普森。」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為人太誠實了,他不能說謊到底。如果沒有人懷疑他,或許他可以做到的。每個人的誠實都是有底線的。」我遺憾地嘆息著說,「但是,他知道我發現了真相,因此,他就到漢弗萊斯這裏自首了。」
「跟我走吧。」我溫柔地向米蘭達·辛普森小姐伸出手去。
我在樓下起居室里,找到了米蘭達·辛普森小姐。辛普森小姐抱著腿,坐在火爐旁的坐墊上。房間里沒有開燈,透過巨大的中央窗戶,我看到了外面黑色的大海,和銀光點點的海平線。
「你有證據嗎?」
「恭喜你,你的願望實現了。」我笑著說。
我本來可以伸出手臂,把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擁入懷裡,將她據為己有。她是如此茫然柔弱。但是,如果我這樣做了,一個星期之後,辛普森小姐便會恨我。而六個月後,我可能會恨米蘭達·辛普森小姐。
「你找到他了嗎?」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淡淡地問。
「很奇怪你會提到,我一定要殺死拉爾夫·辛普森,盧·阿徹哥們兒。那正是那一刻,我心裏的感覺——我一定要殺死他。」阿爾伯特·格雷夫斯面色抽搐,咬牙切齒地惡狠狠說道,「之前我並沒有下定決心,直到我在更衣間里,看到拉爾夫·辛普森一個人待在那裡。我甚至沒有跟他說話。我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一旦我意識到了,我就必須去做這件事,不論我喜歡與否。」
「我是一個現實主義者,你也是,盧·阿徹。」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冷笑著說,「拉爾夫·辛普森的死,對任何人都沒有損失。」
「是的九_九_藏_書,我有事情告訴你。」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的哭泣,漸漸地停下來,成為了一種穩定的節奏,她慢慢地睡去了。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沒有說話。當他把車停在車庫時,我靠近了格雷夫斯,直直地盯著他的臉。他已經藏起了愧疚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賭徒的決絕。
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的音調,突然變得低平起來。他不停地變化和自衛,嘗試不同的態度,看哪一種可以保護自己。
「很多事情不是。你一時興起,開槍殺死了艾倫·塔格特,然後,你不得不相機而動。」我沉聲對他說,「到了最後,你的行為已經非常草率了。你可能已經知道,我發現你今天晚上,並沒有給斯潘納警長打電話。」
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的嘴巴無聲地張著,然後終於發出聲來:「你是在開玩笑吧?他不可能那樣做。」
「我高興他選擇了這樣做。」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冷冷地說,但是,她接下來發出的聲音,卻否定了她的話。她趴在方向盤上,使勁地抽泣抖動著。
「我奇怪,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究竟怎麼了!……」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喃喃地說。
「我不會放棄希望的,盧。」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堅毅地說,「警察局很可能會抓住他。」
「什麼意思?」
「別跟我玩浪漫,自艾自憐不是出路!……」我厲聲對她說,「你在這兩個男人身上的運氣都很差。但是,我認為:你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兒,可以承受這些。我以前跟你講過,你的人生還長。你必須獨立。」
「那是誰?」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好奇地問。
「你給我住口!……」阿爾伯特·格雷夫斯的聲音充滿了痛苦,「不要把米蘭達·辛普森小姐給牽扯進來。」
「但願我能夠告訴你,情況是那樣的。」
「我還應該關心別的嗎?」辛普森夫人冷冷地說,她的聲音含糊,不帶任何感情,介於半夢半醒之間,好似深淵中縹緲的摩擦聲。
「但是他就那麼做了。」我實事求是地點頭說,「今天下午,我發現了你父親被關押的地方。我從洛杉磯給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打去了電話,讓他和斯潘納警長儘快趕到那裡。格雷夫斯比我先趕到那裡,當時斯潘納警長並沒有和他在一起。我到了那裡,並不見他的蹤影。格雷夫斯把車停在了我看不到的地方,然後進到那堆建築物里,跟你父親在一起。我進去以後,他從後面把我擊暈。我醒來之後,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假裝剛到那裡。你的父親已經死了。他的屍體還是熱的。」
「我不知道,辛普森夫人。」我可憐她,但是,比可憐更強烈的感情,現在佔了上風。我走出去摔上了門。
「從現在開始,請你叫我盧·阿徹先生。」
「很好啊!……」辛普森夫人低聲說道。
「你知道此時此刻,我最想要的是什麼嗎?」米蘭達·辛普森小姐咬牙切齒地說,「我希望自己沒有錢,也沒有愛情。它們給我更多的是煩惱。」
燈光下,米蘭達·辛普森小姐驀地仰起了臉。她看上去在幾個不同的決定中掙扎,她選擇了大胆的承認:「是的,我知道。我愛上了艾倫·塔格特。」
在高速公路與聖特雷莎主路的十字路口,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停下車來等紅燈,他隨口問道:「我們去哪兒?」
「不行。她今天一直非常緊張,大約一個小時之前,她剛服了三粒鎮靜葯。」
「我想你知道,其中的一個理由。」
「但是,你沒有記錄下來。」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傲氣十足地說,「你甚至沒有時間,將我帶去審訊。」
「你為什麼說是兩起,盧?」
「這不是我的計劃,我可沒有時間做這樣的計劃。」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搖頭說,「艾倫·塔格特要朝你開槍,於是,我就向他開了槍。就是那樣簡單。」
「是的,」我點頭說,「有人殺了他。」
「你指的是誰?」
「他要坦白罪行嗎?」米蘭達·辛普森小姐抬頭問我。
「不,你可以信任我,盧。」阿爾伯特·格雷夫斯厚著臉皮說。
「你對拉爾夫·辛普森,那才是窮追不捨呢。」我冷笑著說,「為了區區的一百二十五萬美元——他的四分之一的遺產。你是個胸無大志的賭徒嗎,阿爾伯特·格雷夫斯?或者你也打算,稍後再殺死辛普森夫人和米蘭達?」
「你應該感到厭倦,」我對他說,「你犯了兩起謀殺罪,這些對你已經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