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章 第四節

第三章

第四節

「為甚麼?」
「我並不是想要說甚麼……」她仍然摸著那疊信,「只是覺得不知道這裏的地址。」
我把沙也加抱到客廳的沙發上后,她很快就醒了,但我並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清醒。因為她雖然張著眼睛,卻不發一語地看著天花板。
「沙也加。」我叫著她的名字,她的眼睛才終於緩緩轉向我的方向,然後貶了幾次眼睛。
但是,這張紀錄紙應該和密碼無關,我只好又回到金庫前,再度用鐵鎚和螺絲起子試圖用力撬開。
「除了花瓶和窗帘以外……」她眼神渙散地看著手電筒的光照不到的黑暗。
「不知道,我正感到有點氣餒呢。」
「不知道是甚麼時候生產的葯,我不敢用。」
「絕對沒錯,就是這裏,我看著餐廳,打開那道門。」
「那你認為是怎麼一回事?」
「好像只能這麼解釋,因為照理說不可能完全沒有寫有地址的東西,只不過為甚麼要這麼做……」
「那又怎麼……」沙也加張著嘴,靜止在那裡。她先閉上了嘴巴,張大眼睛后又說:「佑介是在六年級的時候死的。」
上面有御廚啟一郎、藤子和佑介這三個名字。藤子似乎是佑介的母親,也就是沙也加口中那個「奶奶」的名字。
「不知道。」我也想不通,「你想要說甚麼?」
「可能是比身高吧。」
「而且,」她又開了口,「為甚麼每封信都只有信箋,沒有裝在信封里?」
「你突然昏倒,嚇死我了。」我說。
看著沙也加的樣子,我知道她不是隨便說說而已,但問題是她說的位置並沒有門,也沒有房間。到底要如何解釋這個問題?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記錯了,但為甚麼會記錯呢?
我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曾經做過這種事,所以一直以為只是童謠中這麼唱而已,原來真的有人這麼做。
「也許我爸爸很怕我想起以前事,擔心我知道這裏的事,來到這裏之後,會想起以前的事,所以才甚麼都不告訴我。」
「我還是不要用好了。」
沙也加坐在床上,「我在想我爸爸的事。」
「五月十九日 晴天。今天學校做健康檢查,我長高了,太高興了,但體重沒甚麼變,真奇怪。健康檢查結束后,又做了血液檢查,就是read.99csw.com驗血型,有A型、B型、AB型和O型,還有Rh陰性和陽性,聽說幾千個人中才有一個是陰性。我是AB的Rh陽性。近藤有一本根據血型判斷性格的書,但一點都不準。我回家之後,問媽媽是甚麼血型。她說不知道自己的血型,好像以前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血型。我想問爸爸,但今天爸爸加班,還沒有回來。」
「你在那個房間做甚麼?發生了甚麼事?」
「那就只用繃帶吧。」
她的嘴唇露出笑容,「我能想像,我以前也從來沒有這樣過。只覺得腦袋深處好像麻木了,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就甚麼都不知道了。」
「我剛才也說了,因為這麼一來,就必須提到他以前犯過的錯。」
我再度讓她坐回客廳的沙發上。她深深彎著腰,併攏雙腿,把臉埋在雙手中,後背微微發抖。
「你怎麼了?」我問。
我沒有開口說話,撫摸著她為我包紮的繃帶,低頭看著急救箱,試圖尋找新的話題。
「這個放在廚房?」我問。
我從放在地上的工具箱內拿出鐵鎚和螺絲起子,站在放了金庫的壁櫥前。
「對,我讓她受的傷。」
「為你著想?甚麼意思?」
「可能丟掉了吧?」
我們都陷入了沉默。這個問題也找不到答案。我轉向金庫,把螺絲起子塞進密碼鎖的縫隙。
「但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
她剛才說,沒有甚麼重要的東西,我看了之後,發現的確如此。既然有書桌,照理說應該曾經在這裏寫東西,但完全找不到任何記事本或是資料。不,書桌內有一本記事本,但記事本內依然如新,一片空白,完全沒有寫一個字。
「嗯,已經沒事了。」說完,她坐了起來,但似乎並沒有完全好,她閉上眼睛,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
「哪裡奇怪?」我問。
沙也加用全新的紗布貼在我的傷口上,然後用繃帶包了起來。她綁的繃帶很服貼。我這麼對她說,她把繃帶放回盒子后說:「因為我經常為美晴的傷口包紮。」
「雖然我想不起發生了甚麼,但應該是很可怕的事。」
我把玩著手上的鐵鎚和螺絲起子。
我離開書桌前,用手電筒照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九*九*藏*書期待可以找到哪裡藏了金庫密碼,但也同時對這棟房子的屋主是否有這種興緻存疑。
「找到了,就是這裏。」她把日記本遞到我面前。
沙也加或許只是在開玩笑,但這句話讓我心情稍微放鬆了。
我看到蓋子內側有一個放資料的口袋,可能用來放挂號證和健保卡。我伸進口袋,拿出一張小卡片,但並不是挂號證,也不是健保卡。
「啊,你受傷了。」
鋼琴上的人偶仍然俯視著我們。
「童謠中不是有唱嗎?把身高刻在柱子上。」
「也有擦傷口的葯。」她拿出一個細長形的盒子,是管狀的軟膏,也是全新的。
剛才看的時候,我跳過了這個部分。上面寫了佑介在學校接受健康檢查的事。
「那條線是誰的身高?」
「關於那個房間,除了花瓶和窗帘以外,你還記得甚麼?」
正當我笑著回答時,螺絲起子的前端一滑。我還來不及叫出聲音,銳利的前端已經刮傷了我的左手。剛好在手腕和手肘中間位置的傷口開始流血。
「你稍微休息一下吧。」
我說到這裏,她搖了搖頭。
金庫雖舊,卻很牢固,門和箱子之間幾乎沒有縫隙。我把一字螺絲起子前端塞進些微的縫隙中,試著想要撬開。雖然金庫發出嘰嘰咯咯的聲音,但並沒有把門撬破。我又換了位置,試了相同的方法,但結果仍然相同。螺絲起子反而快折斷了。
「急救箱?」
我們找不到明確的答案,陷入了沉默。
「怎麼不知道地址呢?我想想,長野縣小海町……」
「你做夢了嗎?」
「我記得佑介的日記上也提到了血型,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說到這裏,她拿起手電筒走了出去,我也慌忙跟了出去。
「這是甚麼?」在我視線的高度,在水平的方向畫了一條三公分的線。似乎是用原子筆畫的。
「喔,原來是說那個。」
「好像很暗……我記得那個房間好像很暗。」
「可怕?」
但旁邊的柱子吸引了我的目光。
聽到沙也加這麼說,我無言以對,暗自責怪自己太大意。
「嗯,是啊,但又不太像夢。因為我覺得那是我親眼看到的。」
這個問題似乎也無法立刻找到答案。我們面對越來越多的不read•99csw.com解之謎,匪夷所思的事堆積如山,也許已經堵住了所有的出路,卻無法解決任何問題。
這張家人健康管理卡上有家庭醫生的電話欄、家庭成員病曆紀錄欄和常備葯欄目,每一欄都空著,但上面寫了家庭成員的姓名。
「地址?」
「這些信為甚麼會在這裏?照理說是由收信人保管這些信,為甚麼是由寄信人保管?」
她搖了搖頭,似乎表示她也不知道,然而再度拿起剛才看過的那疊信。
我看著沙也加,「原來佑介是AB型。」
「是不是太吵了,讓你睡不著?」我問。
「如果可以輕易破壞,也無法發揮金庫的作用。」
「等一下,我去拿急救箱。」沙也加說。
聽了我的意見,她似乎認為也有這種可能,露出沉思的表情想了一下,但並沒有想太久,很快用比剛才更有自信的表情搖了搖頭。
我站了起來,走向御廚啟一郎的書桌。沙也加剛才已經翻找過。
「但這裏並沒有門,」我說:「也沒有你說的房間,這道牆壁後面是和室。」
「看到甚麼?」
我漸漸覺得比起破壞金庫,也許找到密碼鎖的密碼才是打開金庫的捷徑。金庫的主人很可能把密碼寫在某個地方,以免自己忘記。
「可能是基於某種理由,請中野政嗣歸還了這些信。比方說,在啟一郎去世之後,把這些信當作遺物留作紀念。」
「上面寫了甚麼?」沙也加問。
「那倒是。」我雙手叉腰,巡視著周圍,「你認為這是刻意的嗎?」
持續了將近三十分鐘,金庫的門和鎖頭都只有稍微鬆動而已,和之前幾乎沒有太大的差別。我有點氣餒,把工具丟在一旁,和剛才一樣,坐在安樂椅上。
「果然是比身高。」沙也加點著頭說,「所以這是佑介的成長紀錄。」
「我剛才看到廚房有急救箱。」
「是不是和其他房間搞錯了?」
來到客廳,她拿起茶几上的日記本翻了起來。她的神情越來越凝重。
她默默點頭。
「不是,是我心情無法平靜。」
「對。因為當我努力想要回想那個房間的事,就會感到極度不安。好像有另一個我在身體內,阻止我繼續想下去,我自己在拒絕回想那個房間的事……」她無力地靠在旁邊的牆https://read.99csw.com上,「我的頭開始痛了。」
她用左手摸著右手臂,「是啊,的確很奇怪。」
「如果不是佑介的,應該就是他哥哥的。」我再度用手電筒照著柱子上的每一條線,「如果是這樣,應該會像他弟弟一樣,在某個地方刻了他的名字。」
即使倍感無力也無濟於事,我把沙也加留在一樓,回到二樓御廚夫婦的房間。我決定逐一解決問題。
「美晴經常受傷嗎?」
下面的確還有。在我發現的那條線下方數公分的地方,也有一條橫線。繼續往下看,還有好幾條線。
急救箱內有頭痛葯、腸胃藥和外用藥,都沒有開封。
「這個金庫能打開嗎?」沙也加擔心地問。
「比身高?」
「你看最上面那條線,無論怎麼看,都應該超過一百七十公分。」
「嗯。」
木箱內還有一張觀測紀錄紙,用黑色鋼筆寫著「七月二十五日凌晨 觀測水星」。筆跡和剛才的那封信相同,應該是御廚啟一郎寫的。
我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你在昏倒前,說了很奇怪的話。」
「原來如此,的確很奇怪,」我說:「既然父親是O型,無論母親是甚麼血型,小孩子都不可能是AB型。」
在血型的欄位中,只有啟一郎的血型。他是O型。
「我不是這個意思,照理說,家裡應該有一、兩個寫有這裏地址的東西,比方說,別人寄來的明信片、名片之類的,但這棟房子內完全沒有這種東西。」
「身體有沒有哪裡痛?」
「對不起。」她用略微沙啞的聲音輕聲說道。
「既然大費周章拿回這些信,為甚麼離開這裏時卻不帶走呢?佑介的日記也一樣。」
我發出呻|吟。目前對於這家人為甚麼突然消失仍然毫無頭緒。
「沒有,好像沒事。」她檢查了自己的身體后回答。
「是嗎?我覺得這件事可以很巧妙地掩飾過去。」
兩、三分鐘后,沙也加走了回來,手上拿著一個棕色的箱子。箱子側面有一個紅十字。
這時,我的目光停留在窗邊的天文望遠鏡上,旁邊有一個木箱,應該用來裝望遠鏡用的配件。我打開箱蓋,發現鏡頭和濾鏡用布包起后,放在木箱內。
破壞鎖頭是最快的方法,只不過密碼鎖也很牢固。我把螺絲起子塞進縫隙,用鐵https://read.99csw.com鎚敲打。雖然發出了巨大的聲響,鎖頭卻完全沒有鬆動,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只能繼續進行這項作業。
「沒關係,小傷而已。」我準備從口袋裡拿出手帕。
「O型?」沙也加皺著眉頭,端詳卡片后,小聲地說:「太奇怪了。」
「發生了……甚麼事。不知道,我想不起來。」沙也加雙手抱著頭,但立刻抬頭看著我,眼中充滿害怕。
「沒錯。」
「嗯。」
她默默點了點頭。
「製造日期是十年前。」沙也加看著盒子的側面說。
「我在想,他為甚麼完全沒有告訴我任何事?像是這家人的事,還有御廚先生照顧他的事。」
我嘆著氣,用手電筒照向牆壁,但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以前這裡有一道門的痕迹。
她戲謔地聳了聳肩。
當我用鐵鎚在螺絲起子的尾部敲了十幾次時,聽到後方門打開的聲音,立刻回頭一看,沙也加剛好走進來。
「我讓她受傷,又為她包紮,是不是很蠢?」
我把看不太清楚的字讀了出來。「佑介,三歲,五月五日。」
「你沒事吧?」
「不知道,但我想可能是為我著想。」
「為甚麼奇怪?」
我把手電筒順著柱子往下照,最下方的印記在離地八十公分的地方。那裡除了橫線以外,還寫了甚麼字。
「還是說那道門吧,」我對沙也加說,「你說記得這裡有一道門,從那道門走進房間。」
「稍微下面也有。」沙也加說。
「果真如此的話,代表我們正在做的事是錯誤的嗎?」
「也對……」
「是啊。」沙也加按著太陽穴,「但我記得走進原本在這裏的門,真奇怪,太奇怪了,為甚麼沒有門呢?」說著,她自嘲地笑了起來,「我是不是很蠢?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無論說甚麼都沒有意義。」
「六年級就是十一、二歲,即使發育很早的孩子,也不可能超過一百七十公分吧。」
「原來他父親是O型。」我一邊說,一邊把卡片交給了沙也加。
「就是有花瓶和窗帘的房間,」沙也加站了起來,回到她剛才昏倒的地方。我也跟著她走了過去。「這裡有一道門,然後我走進那個房間。」她指著走廊上的牆壁,重複了和剛才相同的話。
「對啊,在碗櫃最下面的架子上。」
「很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