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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節

第八章

第二節

傑克遜考察了北起伊拉克、南至沙烏地阿拉伯的邊境線。他在海灘上待了好幾個小時,收集冬天的貝殼。他得知,一般情況下,海岸巡邏都比較鬆懈,但伊朗近期的難民潮改變了一切。數以千計的伊朗人同保羅和比爾一樣渴望離開那個國家。那些伊朗人同西蒙斯一樣,也能在地圖上發現南方波斯灣對面就是友好的科威特。這些情況,科威特的海岸警衛隊都了解。在海岸線上望出去,常能看見至少一艘巡邏船,它們對所有小船都進行攔截。
這是個好計劃,科伯恩想。現在他意識到,西蒙斯堅持選擇色羅而不是巴扎干是對的,因為從一個更文明、人更多的區域偷偷越過邊境會很困難。
博爾韋爾很生氣。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走到這一步——難道西蒙斯認為找到這些人很容易?如果你要經過強盜橫行的山區,除了強盜還有誰肯護送你?但西蒙斯是老大,博爾韋爾只能讓「菲什先生」另覓人選。
「什麼都沒有。」
博爾韋爾打電話給達拉斯,將計劃告知梅夫·斯托弗。斯托弗用密碼將消息轉告科伯恩,科伯恩告訴了西蒙斯,但西蒙斯否定了這一方案。他指出,如果這傢伙是罪犯,那我們就不能相信他。
陸上有六條逃亡線路。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又見過幾次面。「菲什先生」起初的冷漠消失得無影無蹤,博爾韋爾認為他們成了朋友。「菲什先生」機警而善辯。雖然他不是罪犯,但如果高風險能帶來高回報的話,他也會觸犯法律。博爾韋爾對此心有戚戚——在適當的條件下,他也會做同樣的事。「菲什先生」還是一個精明的訊問者,博爾韋爾一點點地向他透露了全部實情。他承認,保羅和比爾很可能沒有護照,但一到土耳其,他們就會在最近的美國領事館拿到新護照。保羅和比爾也許會在離開伊朗時遇到麻煩,他說,他要做好親自穿越邊境、將他們接回來的準備——也許是乘輕型飛機。但這些在「菲什先生」看來都沒什麼,最讓他憂心的是穿越土匪橫行的山區。
那是一把駱瑪手槍。男孩看上去十六歲。他很可能今天才第一次手持武器,科伯恩想。拿著槍的業餘槍手是危險的。男孩捏得很緊,連指節都發白了。
「你看見了什麼?」西蒙斯說。
他們下車轉了一圈。空氣清新冷冽。西蒙斯指著山坡說:「看見車轍印了嗎?」
「一樣。」
斯托弗還給了他四萬美元現金,用於日常開銷、賄賂和其他用途。
這兩人本來要從倫敦經哥本哈根到德黑蘭,但伊朗人又關閉了他們的機場,於是斯卡利和舒維巴赫到伊斯坦布爾同博爾韋爾會合。待在酒店等待新消息的三人得了幽閉煩躁症。舒維巴赫又恢復了特種兵的角色,建議大家在酒店樓梯上跑上跑下,以保持健康。博爾韋爾試了一次就放棄了。他們對西蒙斯、科伯恩和波赫漸漸喪失了耐心,他們似乎在德黑蘭什麼都沒做——他們怎麼還沒動靜呢?接著,西蒙斯又命令斯卡利和舒維巴赫返回美國。他們將無線電通話器留給了博爾韋爾。
「這沒什麼大不了——」
「菲什先生」在一個開放式辦公室同他會面,旁邊還坐著三四個其他人。
村民們讓他們通過了。
結果,營救隊最後決定通過陸路逃走。
出科霍伊后,他們轉而南行,繞過湖的頂端,然後沿著西岸駛往雷扎耶郊區。
「對不起。」博爾韋爾說,然後給了「菲什先生」十張百元美鈔。
科伯恩恢復了呼吸。
科伯恩盯著男孩發白的指節想,但願這小流氓不會扣下扳機。
傑克遜讓洛弗爾第三次報上數據。結果是一樣的。洛弗爾說:「哦,等等,我好像讀錯了……」
「為什麼?」
也許伊爾斯曼是在賺外快。八千美元在土耳其是一筆大數字。伊爾斯曼甚至可能告訴他的上級他要幹什麼。畢竟,如果博爾韋爾所說是真的,那幫助美國人就沒錯;如果博爾韋爾在撒謊,那確認他真實目的的最佳方法就是隨他去邊境。
他以每輛兩萬美元的價格購買了兩輛路虎攬勝,他還為幾乎所有可能出現的大修購買了工具和備用零件。
檢查並不徹底,他們沒有發現小刀。
「菲什先生」非常神經質。去見伊爾斯曼的路上,他帶著博爾韋爾上演了一部諜戰片——不停地換車,最後換上一輛公交車,就像要甩掉追蹤的人一樣。博爾韋爾看不出這麼做有何必要,因為他們要去見的是一個光明磊落的公民,只是碰巧在情報部門工作罷了。但博爾韋爾是陌生國度來的外國人,他必須同「菲什先生」一起走,並且信任「菲什先生」。
「我去想辦法。」
前途黯淡。傑克遜給達拉斯的梅夫·斯托弗打電話,報告說科威特這條路走不通。
科威特和土耳其是他們中意的目的地。
「菲什先生」是一個能耐非凡的商人,博爾韋爾邊取出行李邊想。在這個極度貧窮的國家,他必須足夠聰明,才能在興旺的旅游業中分得一杯羹。上次的撤離行動表明,他有足夠的膽識去做比發機票和訂房間更多的事。既然他能https://read•99csw.com將所有人的行李弄過海關,那他顯然就認識能打通政府關節的人。他還幫忙解決了被收養的伊朗嬰兒沒護照的問題。EDS公司的錯誤是,認清了他是唯利是圖的商人,卻忽略了他非凡的能力。這種能力被他的外貌所掩蓋——他很胖,穿著土褐色的衣服。博爾韋爾認為,在吸取過去的教訓的基礎上,他能對付「菲什先生」。
「好吧。那我能包一架飛機嗎?」
同第一個一樣,這個路障也很業餘,被村民把守,但這一次,站在樹榦後面的衣衫襤褸的男人和男孩都拿著槍。
「我告訴他,我要同一些朋友在夜裡騎馬通過邊境。」
「我們不會做任何違法的事。同樣,我們也不想招惹他們來調查。就這麼定了:包機。去確認價格,以及什麼時候可以包,但要阻止別人預訂。同時,我想要進一步了解陸路去那兒的方法。如果你不想護送我,那隨你,但你得給我找一個願意護送我去的人。」
「我跟你去。」「菲什先生」說。
格倫·傑克遜是獵人,也是浸禮會教徒,還是「火箭男」。他高超的數學頭腦和在壓力下保持鎮靜的能力讓他進入了NASA,在休斯敦的載人宇宙飛船中心的任務控制中心擔任飛行控制員。他的工作是設計和操作計算飛行運動軌跡的電腦程序。
電話是梅夫·斯托弗打的,他是佩羅的得力助手,現在則是西蒙斯同分散的營救隊之間的紐帶。斯托弗去睿俠無線電用品商店購買了六部五頻道雙向無線電通話器、十個充電器、一組電池,以及可以通過儀錶盤上的點煙器運行無線電通話器的裝置。他將這些東西交給博爾韋爾,讓他在倫敦同斯卡利和舒維巴赫會合,然後一同去伊斯坦布爾。
教授說,塔布利茲周邊的農村是支持國王的,所以在開拔前,西蒙斯將一張國王的照片貼在了擋風玻璃上。
「你們說了些什麼事?」科伯恩問。
「看看你周圍。」西蒙斯說。
只剩下土耳其一個選擇了。
西蒙斯和科伯恩帶了兩個伊朗人同行:馬吉德和馬吉德的一個堂兄,後者是雷扎耶當地某農業大學的教授。教授來德黑蘭是為了將他的妻兒送上飛往美國的飛機——西蒙斯騙他說,可以送他回雷扎耶。
他從機場直接來到旅行代理人「菲什先生」的辦公室。
「我名叫拉爾夫·博爾韋爾,我為EDS公司工作。」博爾韋爾開口道,「我想你認識我的女兒,斯泰茜·伊萊恩和凱夏·妮可。」撤離者停留在伊斯坦布爾時,他的兩個女兒同「菲什先生」的女兒一起玩耍過。
行駛到塔布利茲北部幾公里的時候,他們遇到了第一個麻煩——他們被一個路障攔下來了。路障做得很業餘,只是將兩棵樹橫放在路上,車不能高速通過,但可以減速繞行。路障旁站著手持斧子和棍子的村民。
他們回到路虎攬勝里,開車返回雷扎耶。那天晚上,西蒙斯向科伯恩解釋了他的方案。
幾天之後他回來了,報告說,只要給錢,你就會一路通暢。你可以到波斯灣,然後購買或租一條船。他不知道在科威特下船之後會發生什麼。
一個村民開始搜科伯恩的身,男孩終於放下了槍。
「菲什先生」看到無線電通話器的時候被嚇了一跳。他告訴博爾韋爾,在土耳其擁有無線電發射器是違法的。即使持有普通的晶體管收音機也必須到政府登記,以防其被恐怖分子用於製造無線電通話器。「你不知道自己是多麼引人注意嗎?」他對博爾韋爾說,「你每個星期的電話費是兩千美元,而且你用現金支付。你看上去就不像是來這兒做生意的。女傭肯定已經見過無線電通話器,而且有所議論。你現在肯定已被監視起來了。別想營救你在伊朗的朋友了——你在這兒就會被投入監獄。」
博爾韋爾認為他也許在誇大其詞。「就算再危險我也必須去。」他說,「我能購買一架輕型飛機嗎?」
他們在教授家裡過夜。那是一座位於城郊的兩層別墅。
這個問題要問格倫·傑克遜。
正確的數據報上來,顯示飛行軌道幾近完美。
同時,斯卡利和舒維巴赫也飛到了伊斯坦布爾。
前提是,他們能開始逃亡。
「他怎麼說?」
「我需要同你談談。」博爾韋爾說。
西蒙斯讓科伯恩派一個可靠的伊朗員工駕車駛往波斯灣,去確認路途是否通暢,行經的鄉村是否安寧。科伯恩讓「摩托男」——因他騎摩托車在德黑蘭飛馳而得此綽號——擔當這一任務。「摩托男」同拉西德一樣,是系統工程師,大約二十五歲,身材矮小,反應靈活。他在加利福尼亞的學校學過英語,能用任何美國方言講話——南方口音,波多黎各口音,等等。儘管他沒有大學學歷,但EDS公司還是雇傭了他,因為他在能力測試中得分極高。EDS公司的伊朗員工參加大罷工后,保羅和科伯恩召開了一次大會,同他們商量此事。「摩托男」的發言震驚了在座的所有人,因為他強烈抨擊了伊朗同事,堅定地支持公司管理層https://read.99csw.com。他毫不隱瞞自己的親美立場,但科伯恩非常肯定,「摩托男」同革命者有聯繫。某天他找基恩·泰勒要一輛車,泰勒給了他一輛,第二天他又要一輛,泰勒也滿足了他。「摩托男」總是騎他的摩托車——泰勒和科伯恩非常肯定,那些車是借給革命者用的。他們不在乎——讓「摩托男」感激他們,這更重要。所以,為了報答以前的恩惠,「摩托男」答應去波斯灣走一趟。
「不,我是美國人。」科伯恩說。
在醞釀三種方案的同時,西蒙斯集中精力研究了「逃出伊朗」的路線。
兩人走下山,選擇沿一條煤渣支路進入山區。大概走了一英里,他們進入了一個小村,村裡只有十多座用木頭或泥土磚搭建的房子。西蒙斯用磕磕絆絆的土耳其語詢問村長,一個穿著肥大的褲子、馬甲,戴著頭巾的中年男人現身了。科伯恩聽著他們的交談,卻一個字都聽不懂。西蒙斯同村長握了握手,然後同科伯恩離開了。
不一會兒,馬吉德揮手叫停了對面來的一輛車。教授同這輛車的司機聊了幾分鐘,然後告訴他們說,下面一個叫科霍伊的鎮子是反國王的。西蒙斯從擋風玻璃上摘下了國王照片,以阿亞圖拉·霍梅尼的照片替代。此後,他們經常攔下對面來車,根據當地的政治傾向改換擋風玻璃上的照片。
在科霍伊郊外,他們又遇到了一個路障。
科伯恩害怕了。他在越南曾數次遭遇槍擊,但現在讓他害怕的是,他可能不明不白地死於擦槍走火。
路上西蒙斯都在同馬吉德和教授交談。儘管聽上去只是隨便聊聊,但科伯恩早已熟悉西蒙斯的手段,他知道,上校是在試探這兩人,看他們是否值得信任。目前看來,他們似乎過關了,因為西蒙斯開始不時暗示此行的真實目的。
「菲什先生」搖頭道:「在土耳其,個人擁有飛機是犯法的。」
也許是因為他留著紅色絡腮胡,戴著黑色羊毛小帽。
他認為我是俄國人,科伯恩想。
他飛到科威特,搬進鮑勃·揚的房子。揚去德黑蘭協助談判組了,他的妻子克麗絲和剛出生的孩子在美國度假。傑克遜告訴代替揚擔任執行經理的馬洛伊·瓊斯,他是來協助EDS公司為科威特中央銀行進行初步研究的。他像模像樣地做了點「研究」,然後就開始四處打探。
他在空軍的九年裡從未親臨戰鬥,儘管他大體對此滿意,但也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具備實戰能力。營救保羅和比爾的行動給了他找到答案的機會,但西蒙斯將他從巴黎派回了達拉斯。他以為自己又要當地勤的時候,新的命令下來了。
他親自幫博爾韋爾登記入住,還幫他要了個好房間,然後答應晚上在酒店咖啡館共進晚餐。
教授指引他們繞遠路進城,所以沒遇上路障。從德黑蘭開到這兒用了十二個小時。再行駛一小時就能抵達色羅的邊境檢查站。
「菲什先生」並不怎麼熱情。
不過,幾天之後他就向博爾韋爾介紹了一個有親戚在山區做土匪的人。「菲什先生」小聲說,此人是罪犯,而且他長相不善——刀疤臉,小眼睛。他說他可以確保博爾韋爾安全抵達邊境並返回,還說如果有必要,他的親戚可以帶博爾韋爾穿過邊境去伊朗。
他們發現了一個小邊境檢查站,只有兩個警衛。那裡有一個海關倉庫,一個稱貨車重量的地秤,以及一個警衛室。路上拉著一條低矮的鐵鏈,一頭固定在崗哨上,一頭固定在警衛室的牆壁上。鐵鏈外面是兩百碼無人之地,然後是土耳其一側的小邊境檢查站。
拉爾夫·博爾韋爾在酒吧中長大。他的父親本傑明·拉塞爾·博爾韋爾是一個堅強而獨立的黑人,經營許多小生意:雜貨店、房屋出租、走私酒水,但佔比重最大的是酒吧。本本傑明的昵稱。·博爾韋爾養孩子的理論是:如果他知道孩子在哪兒,他就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所以他將兒子們都置於自己的視野之內,也就是說,大部分時間他們都待在酒吧里。這談不上是像樣的童年,拉爾夫覺得自己好像從一開始就過著成年人的生活。
然後,他將拉爾夫·博爾韋爾派去伊斯坦布爾。
博爾韋爾掃了一圈房間。「我想同你私下談談。」
科伯恩看了一圈,周圍都是白雪覆蓋的山坡。
他們第二天回到了德黑蘭。他們出發得很晚,大部分行程都在晚上,為的是能在宵禁解除后的早上抵達。他們這次走南路,經過了名叫馬哈巴德的小鎮。那是一條穿越山區的泥濘單行道,他們遇到了各種糟糕的天氣——雪、冰、大風。然而,路畢竟是能走的,西蒙斯決定逃亡時走這條路,而不是北邊那條路。
博爾韋爾數給了她五百美元,對她說:「這麼多錢夠用了吧?」
西蒙斯、科伯恩、波赫、保羅和比爾將乘兩輛路虎攬勝從德黑蘭到雷扎耶。他們會帶著馬吉德和教授作為翻譯。他們在雷扎耶會住在教授家。教授的別墅是理想的居所——沒有別人住在那兒,同其他房子相距甚遠,而且鄰近車流稀少,有通往城外的公路。從https://read.99csw.com德黑蘭到雷扎耶的路上,他們不會攜帶武器——根據他們穿過路障的經驗,帶槍會給他們帶來麻煩。但在雷扎耶,他們會購買武器。馬吉德已經在城裡找到販槍者,他們可以從他那裡以每把六千美元的價格購買到布朗寧12號口徑霰彈槍。這個傢伙還可以給他們搞到駱瑪手槍。
「好,我們從頭開始談。」博爾韋爾說,「EDS公司的人在這兒的時候,你給了他們很大的幫助,善待孩子,為我們做了不少工作。他們離開時,我們沒有恰當地表達我們的感激之情,對此我們非常羞愧,我必須加以彌補。」
他判斷逃亡的最佳用車是英國路虎攬勝,這種車介於吉普和旅行車之間。德黑蘭現在沒有汽車專賣店或二手車店,所以科伯恩把弄兩輛路虎攬勝的工作交給了「摩托男」。「摩托男」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案一如既往的巧妙。他在紙條上寫上自己的電話號碼和一段話:如果你想賣你的路虎攬勝,就打這個電話。然後騎摩托車全城轉悠,一看到街上停著路虎攬勝,他就將一張紙條壓在刮雨器下面。
假設他們乘船過來,但他們沒有護照,到了之後能獲准離開嗎?傑克遜去見美國領事,說他的一個孩子把護照弄掉了,並詢問補辦程序。美國領事不著邊際地同他聊了很久,說科威特人在發放出境簽證時,會有辦法檢查你是否是合法入境的。
「好,說吧。」
讓科伯恩恐懼的是,一個十幾歲的男孩用槍指著他。科伯恩不敢動彈。
西蒙斯這次又指著他們的頭頂說:「很容易就能把警衛與外界的聯繫切斷。」科伯恩抬起頭,看見一條電話線從檢查站沿山坡而下。只消輕輕一剪,警衛就會淪為信息孤島。
「他們是我的搭檔。我沒什麼好對他們隱瞞的。」
博爾韋爾答應扔掉無線電通話器。西蒙斯無窮無盡的耐心會造成一個問題:越是拖延問題越是多。現在斯卡利和舒維巴赫都無法返回伊朗了,西蒙斯手上仍然沒有無線電。不過,西蒙斯始終按兵不動。「菲什先生」指出,從伊朗可以通過兩處邊境進入土耳其,一處是色羅,另一處是巴扎干。西蒙斯選擇了色羅。「菲什先生」說,巴扎干是一個更大、更文明的地方,大家在那兒會更安全點兒。西蒙斯說不行。
現在,「菲什先生」認為,EDS公司的人是守財奴,而且是危險卻業餘的罪犯。
西蒙斯打出的口號是:偵察。他要在同保羅和比爾開始逃亡前熟悉每一寸逃亡路線。那一帶是否安寧?警察力量如何?冬天路能走嗎?加油站開不開?
科伯恩現在還不知道西蒙斯腦子裡在想什麼。西蒙斯同佩羅和拉西德聊天的時候他不在場,而西蒙斯也沒有主動提供多少信息。據科伯恩已掌握的情況,三種替代方案——藏入汽車後備箱,軟禁在家時脫逃,攻陷「巴士底獄」——似乎都不靠譜。而且,西蒙斯根本沒有去推進這件事,只是一個勁兒地坐在德沃蘭奇克家裡無休無止地討論細節。但科伯恩卻沒有因此而不安。他畢竟是一名樂觀主義者,而且他同羅斯·佩羅一樣,認為不應該質疑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營救專家。
那晚用餐時,博爾韋爾告訴「菲什先生」,他想去伊朗和土耳其邊境接一些從伊朗過來的人。
「那就對了,這裏沒有農業,沒有工業。你認為這些人是靠什麼過活的?他們都是走私者。」
科伯恩可以乘一輛路虎攬勝合法穿越邊境,與博爾韋爾會合。博爾韋爾已在土耳其一側準備好了另一輛車。西蒙斯、波赫、保羅和比爾將跟著走私者騎馬穿過邊境。所以他們需要手槍——以防走私者在山中決定「丟棄」他們。他們將在另一側同科伯恩和博爾韋爾會合,一同駛往最近的美國領事館,給保羅和比爾辦理新護照,然後飛往達拉斯。
「這可以。在沒有班機的情況下,你可以包機。」
博爾韋爾離開前的晚上,他的妻子在錢的問題上跟他吵了一架。他在去巴黎之前,背著她從銀行取了一千美元——他喜歡帶現金——她隨後發現賬戶上只剩很少的存款。博爾韋爾不想向她解釋為什麼他拿了錢,以及這些錢是怎麼花的。瑪麗堅稱自己需要用錢,博爾韋爾對此並不太關心——她同好朋友住在一起,他知道她會得到照顧。但她對他的漠不關心並不買賬,而他不想惹她不高興——每次她一堅持他就會退讓。他走進卧室,取出裝著無線電通話器和四萬美元的箱子,從中拿出五百美元。瑪麗也進了屋,看到他在數錢,還有箱子里裝著的東西。
「菲什先生」在給博爾韋爾難堪,博爾韋爾猜得出為什麼,原因有二:首先,上一次撤離行動中,「菲什先生」貢獻很大,但唐·諾斯沃西只給了他一百五十美元小費,在博爾韋爾看來,這點錢少得可笑(「我不知道該給他多少!」諾斯沃西說,「他做的單子是兩萬六千美元。我該給他多少小費?百分之十?」)。
「我要入住喜來登酒店。」博爾韋爾說,「也許我們能談談。」
他選擇從色羅穿越邊境,而九九藏書去色羅有兩條線路。他之所以選擇色羅,是因為它是位於一個小鎮的乏人問津的邊境檢查站。那裡人很少,防守也非常薄弱,而「菲什先生」推薦的另一個選擇巴扎干要更繁忙。離色羅最近的城市是雷扎耶。從德黑蘭到雷扎耶的路上橫亘著雷扎耶湖,此湖長一百英里——你只能開車繞過它,要麼朝北,要麼朝南。朝北的線路經過更大的城鎮,路要好些。所以西蒙斯傾向於朝南的線路,前提是路可以走。他決定,在這次偵察行動中兩條路都試試,去時走北線,回來時走南線。
他們最終來到了城市陌生區域一座破破爛爛的大型公寓樓前。樓里沒電——就像德黑蘭一樣!——「菲什先生」花了些時間才在黑暗中找到正確的房間。一開始沒人應門。他本打算無聲無息,但現在卻功虧一簣,因為他不得不在門上用力拍打半個小時,整棟大樓的住戶都出來看到了他們。博爾韋爾站在那裡,感覺自己就像是哈萊姆區美國紐約市的一個區,居民大都為黑人。的白人。最後,一個女人開了門,他們進了屋。
往北是蘇聯,一個不友好的國家。往東是阿富汗,同樣不友好,還有巴基斯坦,但它的邊境太遠了——幾乎有一千英里,主要的路途在沙漠之中。南邊是波斯灣,經過五十到一百英里的水路便是友好的科威特。他們看好這條路。西部是不友好的伊拉克,西北部是友好的土耳其。
他去了機場,觀察移民局官員。他很快就發現,他們非常嚴格。數百沒有護照的伊朗人飛入科威特,然後被他們戴上手銬,裝進下一趟回伊朗的飛機。傑克遜判定,保羅和比爾無法乘飛機進入科威特。
「不過,包機實在太不尋常了,肯定會引起當局的注意……」
1968年聖誕節那天,傑克遜的冷靜沉著受到了極大的考驗。那天他執行了在NASA的最後一項任務——飛越月球。宇宙飛船從月球背面現身時,宇航員吉姆·洛弗爾彙報了飛行數據及偏差值,傑克遜以此判斷飛船與既定航線的差距。傑克遜被嚇了一大跳——數據遠遠超出了可接受的誤差範圍。傑克遜讓太空艙通訊員請宇航員再報一次數據,再次核實。然後他告訴飛行指揮員,如果數據是準確的,三名宇航員就死定了——沒有足夠的燃料來糾正這麼大的偏差。
馬吉德和教授同村民談話。教授出示了他的大學身份證,還說車上的美國人是來幫助他們做研究項目的。顯然,營救隊同保羅和比爾逃亡時,需要也帶上幾名伊朗人,以處理諸如此類的問題。
科伯恩尋找用飛機將保羅和比爾運出去的方法。他在機場的倉庫里轉悠,試探是否能將保羅和比爾當作貨物運出去。他同每個航空公司的人談話,試圖建立關係。他最終同泛美航空的安保主管談過幾次,將實情盡數相告,除了保羅和比爾的真名。他們探討了讓兩名逃犯穿上乘務人員制服隨班機離開的可能性。安保主管想要幫忙,但航空公司不願承擔過大的風險。科伯恩只好轉而考慮偷一架直升機。他偵察了城南的直升機基地,發現偷盜是可行的。但在伊朗軍隊動亂的情形下,他懷疑直升機沒有得到充分保養,他還知道伊朗軍隊零件短缺。何況,有人也許污染了燃油。
不知道他們發現小刀後會怎麼辦?
然而,「菲什先生」畢竟是小商人。博爾韋爾理解小商人——他的父親就是——小商人只認兩種東西:實話實說和真金白銀。拿出真金白銀可以破解「菲什先生」對EDS公司的「守財奴」印象,而實話實說則可以否認他們是罪犯。
他們又找到一個人護送博爾韋爾去邊境。「菲什先生」有一個同事,此人的姐夫在土耳其國家情報組織工作,該組織相當於土耳其的中情局。這名秘密警察叫伊爾斯曼。他開了證明信之後,博爾韋爾就可以在強盜橫行的地區得到軍隊的保護。「菲什先生」說,如果沒有這樣的證明信,普通民眾不僅會遭到強盜襲擊,還有可能受到土耳其軍隊的威脅。
房間異常寧靜。
營救隊的其他成員在世界各地焦躁不安的時候,西蒙斯和科伯恩正駕車從德黑蘭趕往土耳其邊境。
「他說他可以安排。」
那天晚上,他們都吃了伊朗風味的羊肉拌飯作為晚餐。一同吃飯的還有教授的房東,此人碰巧是海關官員。馬吉德小心翼翼地從房東口中打探消息,得知色羅邊境檢查站很少有人活動。
他們重新鑽進車裡。
村民搜了西蒙斯、馬吉德和教授的身。緊盯著男孩的科伯恩聽見馬吉德說:「他們是在檢查我們是否帶有武器。」他們攜帶的唯一武器是科伯恩藏在背後襯衣下的一把帶鞘的小刀。
「俄國佬。」男孩說,「俄國佬。」
不過,傑克遜似乎永遠沒機會越獄了。他在巴黎空等了一個星期,終於接到了西蒙斯通過達拉斯方面下達的指令:讓他去科威特。
「沒有。」
馬吉德停下車,他們全都下了車。
男孩的槍口依然對著他。
上午,馬吉德和教授駕車前往邊境,回來報告說,路上沒有路障,相當安全。然後,馬吉德九九藏書進城找人買武器,西蒙斯和科伯恩去了邊境。
「有班機到邊境地區嗎?」
村民相信了科伯恩和西蒙斯是來做科學研究的。「他們為搜老人的身道歉。」馬吉德說,「老人」指的就是西蒙斯,他現在看上去就像一名年邁的伊朗農民。「我們可以走了。」馬吉德補充道。
他們坐下來,那個女人——博爾韋爾猜她是伊爾斯曼夫人——端上茶來,跟德黑蘭的習俗一樣!通過「菲什先生」的翻譯,博爾韋爾解釋了他遇到的問題。伊爾斯曼半信半疑。他反覆詢問博爾韋爾關於兩名美國逃犯的事。博爾韋爾怎麼肯定他們是無辜的?為什麼他們沒有護照?他們帶什麼東西進土耳其?最後,他似乎判定博爾韋爾對他實話實說,沒有欺瞞,於是答應把保羅和比爾從邊境弄到伊斯坦布爾,價錢是總共八千美元。
他將這些情況都報告給西蒙斯。西蒙斯對機場已經產生不安,科伯恩發現的困難強化了他的偏見。機場周圍總是有警察和軍隊,一旦出了岔子就會無路可逃——機場本來就被設計成能阻止人們去不應去的地方。在機場,你總是將自己置於他人手中。而且,如果通過機場離開,最大的敵人就是逃亡者本身——他們必須非常冷靜。科伯恩認為保羅和比爾有能力應對這種事,但將自己的判斷告訴西蒙斯是沒有意義的——西蒙斯總是獨立判斷一個人的品格,而他從未見過保羅和比爾。
這些都不能同越獄同日而語。
「菲什先生」大驚失色。「你不知道。」他說,「那裡相當危險,住著庫爾德人和亞塞拜然人。他們是野蠻的山裡人,不服從任何政府。你知道他們在那邊是怎麼謀生的嗎?走私、搶劫、謀殺。我個人絕沒有膽子去那兒。你是美國人,如果你去那兒,你就永遠也回不來了。永遠。」
事到如今,伊爾斯曼似乎是博爾韋爾可能找到的最佳人選。博爾韋爾同意了報價,伊爾斯曼打開了一瓶蘇格蘭威士忌。
「那直升機呢?」
他們一大早就離開了德黑蘭,後備箱里放著一罐五十五加侖的汽油。剛開始的一百英里,在到卡茲文之前,都可以走現代高速公路。卡茲文之後,就是一條兩車道瀝青路。山坡覆蓋著白雪,但路本身是乾淨的。如果接下來的路都是這樣,那他們一天就能開到。
這是個問題,但並非不能解決:一旦進入科威特,保羅和比爾就能脫離達德加的掌控,美國大使館當然會把護照還給他們。主要問題是:如果他們能抵達伊朗南部,登上小船,那在登陸時是否不會被發現?
科伯恩隨西蒙斯的手指望過去。邊境檢查站背後不遠處的雪地中,一輛小篷車剛剛穿越邊境,與檢查站相隔之近,簡直是沒把警衛放在眼裡。
博爾韋爾第二天就走了。他在倫敦同舒維巴赫和斯卡利會合,將五部無線電通話器交給他們,將另一部留給自己,然後飛往伊斯坦布爾。
博爾韋爾不知道伊爾斯曼是否真是情報人員。對真的情報人員來說,將美國人「走私」進來只不過是有趣的消遣。假設伊爾斯曼真是國家情報機構的人,在他們來這兒的路上,「菲什先生」為何擔心有人跟蹤他們呢?
「你怎麼知道那個村子有走私者?」
「好吧。」
「我同你談的時候你就明白了。」
他們在贊延做短暫停留。他們已經從德黑蘭駛出了兩百英里,距離雷扎耶還有兩百英里。他們同當地的警察局局長交談,後者是教授的親戚(科伯恩一向弄不清楚伊朗的家族關係——「表兄」這個詞似乎沒有嚴格的界定)。這一帶還算安寧,警察局局長說,但到了塔布利茲地區他們就可能會碰上麻煩。
他們繼續上路,在狹窄但路況不錯的鄉村道路上行駛了一下午。一百英里后,他們進入了塔布利茲。那裡正在舉行示威,但同他們在德黑蘭常見的暴力衝突不同。他們甚至覺得去市場上轉轉也是安全的。
這是一個又小又髒的房間,塞滿了古老的傢具,昏暗的房間中只點著兩根蠟燭。伊爾斯曼是一個矮胖的男人,與博爾韋爾年紀相當,三十五歲上下。伊爾斯曼已經有好多年站起來的時候看不見自己的腳了——他太胖了。他讓博爾韋爾想起了電影中典型的胖警察形象,穿著過小的西裝和汗濕的襯衣,一條皺巴巴的領帶纏繞在原本脖子所在的地方——他的脖子短得都看不見了。
第二,帕特·斯卡利曾經用「走私錄像帶」的謊言來欺騙「菲什先生」。博爾韋爾猜,「菲什先生」不是笨蛋,也不打算犯罪,他當然拒絕參与斯卡利的計劃。
他意識到他與同齡的男生大不一樣是在進大學之後。同齡男生因為能賭博、喝酒、同女人約會而興奮不已,而他對賭徒、醉鬼和妓|女早就司空見慣了。於是他退了學,加入了空軍。
西蒙斯一直最看好土耳其。到土耳其邊境的距離比到科威特的少。西蒙斯了解土耳其,他五十多歲的時候,曾在那裡服役,訓練土耳其軍隊。他甚至能講一點土耳其語。
「夠了。」她看了看箱子,然後看了看她丈夫,「我不會問你要去幹啥的。」她說,然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