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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被警方盯上的「那個人」 再見上級

第二章 被警方盯上的「那個人」

再見上級

餘罪踏步而進,身後的滑鼠掩上了門,按著命令要求,守在門口。其實滑鼠也在肚子里嘀咕,為什麼好事就輪不著自己呢?這些日子不是陪同就是看護,現在又加了一項:看門。
進門的一剎那餘罪愣了下,一身警服正裝的許平秋赫然在座,面前的桌上放著一個精緻的箱子。他的手指正有節奏地敲著箱子,眉毛挑著,觀察著餘罪已經隱藏起所有心理活動的表情,那張臉,像蠟人,像泥塑,就那麼看著。
「坐啊,這麼安靜,我以為你會有更激烈的表現。」許平秋示意著餘罪坐下。這個房間,像一個皮包公司的辦公場地,除了桌子和沙發,什麼都沒有。餘罪一言未發地坐到了他的對面,這其實也是他在監倉里想過無數次的見面的場景。
下一步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歡迎回來。」許平秋客氣了句,慣例地去掏煙,該說什麼讓他也有點難以啟齒。他一怔間,餘罪反倒掏出來煙來了,一磕煙盒嘴一叼,嫻熟地點上火,根本沒客氣一句就給老許發了一支。許平秋壓抑著煙癮,笑道:「抽煙的樣子很帥,我就不勸你戒了。」
這時候一種複雜而無可名狀的情緒在侵擾著餘罪,這些事足以把他送進監獄,但恰恰送進監獄的,又不是因為這些事,這讓他的心裏有了某種平衡,似乎是一種帶著憤意的慶幸。這種奇怪的感覺,讓他笑了。「很好,我喜歡你這種精神承受力強悍的人,那我就直入主題了,想不想接受省廳刑事偵查處的直接指揮,成為一名在籍特勤呢?」許平秋收起了手機,單刀直入了。每每在招收特勤的時候,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阻力,普通人總是很難接受,當然,神經大條的例外。
「你帶我去?切。」餘罪不屑道。
不過餘罪可不是來安慰他的,他笑著問:「標哥,您這風流事,組織上知道嗎?」
軟硬兼施,把滑鼠哥給唬住了,他剛要開口,餘罪又警示道:「別找借口,我就不信,你背著我不向某些人彙報。」
「是啊,我沒幹好事,可老子早蹲過監獄了,你呢?你這問題要在領導眼裡,那可大了,追根溯源,那可是嚴重的思想問題。想穿警服,沒戲了。」餘罪道。
一連串的問題又縈繞在他的腦海里,這個任務開始得糊裡糊塗,結束得糊裡糊塗,他作為這其中的一顆棋子完全無法窺到全https://read•99csw.com局。本來他以為出來后就會被省廳的大員關著,詳細地調查裏面的情況,以及那個目標的情況。可他想錯了,居然沒有任何人來問自己任何問題,之前發生的一切居然就像只是讓自己在監倉里生存一段時間一樣,眼下只剩下滑鼠這個草包坐陪了。
一周后。
不管哪一種選擇,餘罪都覺得自己會後悔。
「你覺得我不敢嗎?回頭我就向許處反映,你狗日的生活作風有嚴重問題,在濱海任務期間,不但詐騙了上萬錢財,而且還勾引了一位年方十八的良家少女,更可惡的,還始亂終棄。更更可惡的,一點都沒有向組織坦白的意思。」餘罪加重著語氣,手指指著呵斥著滑鼠。滑鼠翻著白眼,不屑道:「咱們倆是一個鳥樣,誰也別說誰啊,好像你幹什麼好事了似的。」
餘罪沒搭理,斜眼瞟著。此時兩人不像上下級,而是像一對決勝的對手。
想過踹他的襠,然後惡狠狠地踩上幾腳;想過捶他的臉,然後惡狠狠地吐上幾口。可真正面對的時候,餘罪發現他缺了那麼點勇氣,出獄的興奮,升職帶來的希冀,再加上對接下來境遇的期待,讓他的心裏產生了猶豫。如果一無所有,誰也不在乎,可如果不是一無所有,就會讓人缺乏那麼點義無反顧的勇氣了。
「還見到誰了?」餘罪再問,滑鼠欲言又止。餘罪又是一巴掌,滑鼠叫苦不迭道:「沒誰,就那幾個人,我也叫不上名來,他不讓我和那些人接觸。」
餘罪不知道此話的褒貶,但他看到手機上的圖像時,心沉到了谷底,那是在火車站搶那幾個敲車窗玻璃的和在汽修廠跟老闆談判要錢的照片。他一下子明白了,其實自己自以為幹得天衣無縫的事,都在這個掌舵者的控制之中。此時他也明白了,這個所謂的精英選拔,選拔的不是警校的精英,而是人渣中的極品。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我這幾天什麼都陪著你,就差陪你上床了,你還想怎麼樣?」滑鼠明白了,餘罪的威脅必有所求。果不其然,餘罪奸笑著摟著自己坐在床邊小聲問著:「我不想怎麼樣?我就想知道,接下我會怎麼樣?透點風聲啊標哥,你要不說,小心我把你的事透出去啊。就算真穿上警服,我現在三級警司,收拾你個實習的還不容易?」
煙霧九-九-藏-書繚繞的房間,安靜得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不過過了很久,依然是只有呼吸的聲音,餘罪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就那麼複雜地看著許平秋,彷彿想把他看穿一樣……
為什麼等這麼久?
見面的地點在煤炭大廈,這座賓館是岳西省煤炭廳投資建設的,每年南北的煤炭交易都在這裏。餘罪有所耳聞,大廈建成已經年久,進門所見都是些有點過時的裝飾,甬道、電梯、牆壁處處都顯得有點老舊。餘罪心想這也正符合出省刑警辦案地點的選擇,既隱蔽,又能省下不少經費,而且在這兒出入的外地人居多,不引人注意。
「現在我可以把底交給你,所謂精英選拔是在選一位能在人渣堆里行走的自己人,而我不想選在職的警察,他們身上的體制味道太濃,逃不過有些人的眼睛;我也不想啟用省廳隱藏的外勤,因為他們身上有太多的痕迹,故事不好編……」
媽的,為什麼晾著我?
但逢這種陣勢,滑鼠一般抗不過餘罪,更何況余兒的人渣氣質已經成形。他乾脆一萎說道:「余兒,你別嚇唬我行不?我真什麼也不知道,領導就交代陪你吃、玩、恢復鍛煉什麼的,其他的我真不知道。」
在監倉里的目標會是誰?
餘罪一念至此,趕忙跑出自己的房間,敲響了隔壁的房門。稍等片刻,穿著大褲衩的標哥開了門,又屁顛屁顛跑回去看他的電視了。
是接受,還是拒絕?
出來一周了,想見的人偏偏見不到,而不想見的滑鼠,卻天天在你的身邊晃悠,每日里就吃和玩,把濱海市數著的名勝逛了個遍;不想出去玩了,就在賓館里健身房做做恢復訓練,在警校待慣了的人,或多或少有運動癮,飲食加運動再加上日光浴,陰暗監倉里滋生出來的毛病,在他身上早不見蹤影了。
滑鼠有點氣著了,發著牢騷,穿著衣服,提著褲子。就這德性餘罪就算想擺架子也擺不起來,兩人一起走出了住了一周的武警招待所,去見那個餘罪想見的人。
很不幸,他中標了!
餘罪笑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想想家裡給自己花幾萬塊錢上警校,什麼也沒買到,買回一堆罪受了,這可真算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就我們倆。」滑鼠道。
「單親家庭,缺少母愛,所以你的性格中有暴虐的成分,有人走訪過你的小學老師,據說你在九_九_藏_書小學因為打架轉過兩次學,上初中又轉過三次,其中一次是因為收保護費東窗事發,對嗎?高中嘛,好像沒什麼劣跡,但我相信應該是被隱瞞了。我看過你的成績單,九十分及格的科目,你離及格最近的一次都差三十多分;警校擴招的名額,當年一定花了不少錢吧?你這種情況能上警校,實在說明現在的教育體制有大問題。」許平秋用著一種揶揄的口吻,似乎在揭底,揭到餘罪無顏以對。
這時候,他想起了監倉里那些坦蕩而無恥的人渣臉,每每他抽煙的時候,總會有人湊著,猛吸一口二手煙,然後陶醉地說一句:「舒服!」或許是情感的因素作祟,他似乎一下子接受不了那些人成為他的對手。
「什麼人?」餘罪問。
餘罪直接摁了電視,滑鼠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瞪著眼。餘罪往床邊一坐,毫不客氣地撥拉著他那胖臉,針鋒相對地回瞪著對方,像在質問這小子是不是出老千了。
「所以,你在找一個履歷清白、故事不多的毛賊,培養成人渣?」餘罪反問著。
「余兒,你就是進了趟監獄,不是去了趟國際刑警總部,咱不要這麼大架子成不?媽的,早知道提三級警司我就去了,哪輪得著你?靠,老子現在還是實習生,被人訓來訓去的……」
又是一個灰濛濛的清晨,餘罪拉開窗帘的時候才發現外面下雨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籠罩在城市的上空,就像北方冬天的霜晨霧。這個季節的北方還格外地冷冽,可這裏,已經是又潮又悶的氣息。
「是。」滑鼠不撒謊了,點頭道,一臉難色。餘罪輕輕給了這貨一巴掌斥著:「知道你小子哄我,再問你,來的時候是幾個人。」
心裏依然像眼中一樣迷茫,這一趟監獄之行,幾乎顛覆了他心中警與匪的界限,他甚至有一種衝動,想扔下這一切就此罷休,想回到泰陽市那個與世無爭的地方,哪怕過上老爸那種摳門數錢的生活,哪怕每日里就和那些老娘們兒、小媳婦為幾塊幾毛錢拌嘴。
「對,滑鼠這個貨是不是瞞著我什麼?!」
許平秋牙齒咬了下,他之前最擔心的負作用還是出現了。曾經有過被劫持的人質和匪徒一起對付警察,也發生過刑警墮落成犯罪分子的事,這種同化效應要遠遠大於信念和職責的約束力。他斟酌著語氣道:「很好,最起碼這樣,會讓我心裏少一九_九_藏_書點愧疚。」
二人直接上到頂層,整個一條甬道被封閉著,掛了個煤炭檢驗研究處的名字,有點不倫不類。不過看守很嚴,門口站了位看報紙的,以餘罪的眼光一眼便能分辨出這是位便衣。誰有可能對著滿紙廣告的內容,一動不動拿著看得入神?
「這、這……」滑鼠臉拉得更長了,難色更甚了。餘罪這下終於確定滑鼠肯定是向某些人彙報了,也不用猜,肯定懷有某種特殊目的,許平秋無非是用這麼個狐朋狗友拴著餘罪,這點餘罪倒是早就考慮到了。他不客氣了,直拽著滑鼠的耳朵問:「許平秋是不是還在濱海?」
「你不敢沒關係呀,回頭我說吧。」餘罪輕飄飄地道。滑鼠被嚇了一跳,瞪著眼叫囂著:「你敢?」
沒人阻攔兩人,滑鼠前頭帶路,敲了1706的房間。裏面有人應聲時,他拉開了門把手,很有當差的自覺,做著請的手勢,笑容可掬地請著餘罪這位未來的三級警司進去。
許平秋笑了笑,整理著思路,半晌才開口道:「我知道你心裏有怨氣,如果我有平息你心中怨氣的方式,我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我知道,在你看過很多醜惡的一面后,會有很多懷疑,即便是曾經最堅定的戰士,恐怕也會動搖。你現在能告訴我你對警察、對犯罪分子這兩類勢同水火的群體最直觀的看法嗎?」
「就那……」滑鼠猶豫地說著,冷不丁電話突然響了。滑鼠趕忙掙脫,討好似的說著咱接個電話。他躲過一邊接著電話,應了幾聲,不時看向餘罪這邊。等扣了電話時,卻如釋重負般笑著對餘罪道:「不用審我了,我帶你去見人。」
許平秋笑了,他慢條斯理地拿出一部手機,撥弄著,嘴裏隨意地像在說著一件不相干的事:
比如現在他覺得自己就戴上了一層這樣的面具,他非常想見到那些抱著某種目的把他送進去的人,可他還偏偏裝著毫不在意的樣子,嚇唬著滑鼠要回岳西,把滑鼠緊張得只顧好說歹說安慰他。餘罪其實也很想披上那身警服,掛上三級警司的肩章,因為他覺得自己的付出應該值得這種回報,可他偏偏裝得一切都無所謂,根本不想當什麼警察。
他有時候很掙扎,派出所片警、看守所獄警,給他的印象都不怎麼好。不過不可否認的是,誰都想成為那樣有牌照的執法階級,而不想成為拳打腳踢下的被虐者。
他痴read.99csw•com痴地看著窗外雨中的街景,很多時候,在他的心裏會升騰起一種陌生的感覺,彷彿置身於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有時候甚至他會懷念監倉里那個裸著身、光著屁股的自由世界,赤|裸裸地,不需要像外面這個世界那樣,每個人都戴上一層厚厚的假面具。
「一個是偽善的所謂正義,一個是赤|裸的無恥和罪惡。」餘罪說氣話了,他腦海里瞬間浮現的是在派出所、在看守所,以一個普通「嫌疑人」得到的待遇。他掐了煙,很平靜地評判道:「相比之下,我比較欣賞後者。」
「坦白地說,你不是我培養的,實在是你的天資太優秀。」許平秋不客氣地來了句,盯著餘罪。餘罪莫名地有點心虛,他大義凜然的質問一下子去得無影無蹤,似乎自己真是待罪的嫌疑人一般。
這是個已經推斷到的命題,但依然讓餘罪無法一下子決定。他又摸出了煙盒,下意識地叼了一支,剛叼上,卻聽見火機聲響,抬眼一看正是許平秋替他點上火了。餘罪側著臉,努著嘴,對著火狠狠地抽了一口,繚繞的煙霧幾乎迷住了他的眼睛。
這可問及滑鼠哥的傷心事了,他眼皮一耷拉,大倒苦水道:「沒見著,第二天我就溜出去找她了,租的地方沒人了,想去她老家找找又抽不開身,她先前的手機又停機了。哎!我說他媽媽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呢,怎麼我一走她也消失了……」
「就你這德性,恐怕也知道不了什麼。滑鼠,你來濱海后,見沒見到細妹子?」餘罪換了個話題,他就知道從這貨嘴裏也掏不出什麼來。
「你的警校生活挺不錯,賭賭博、喝喝酒、打打架,不但自己玩,還聚了幫志同道合的兄弟對嗎?至於考試怎麼過去的,我沒興趣,不過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許平秋道,凈揀著餘罪的糗處,看來把老底刨了個乾淨。此時他把手機放在餘罪面前,依然笑著道,「之所以把你們全帶到陌生的城市,讓你們身無分文地訓練,其實我就想找一個敢於蔑視規則的人。事實證明我沒看錯人,你們中絕大多數都敢,但做得最好的,是你。」
「廢話不是,我敢說嗎?」滑鼠咧著嘴道。
滑鼠哥好不懊喪,對於細妹子看來也確實動了點情,只不過任務在身,只能生生錯過了。不過沒準你在乎,人家還不在乎呢。
「是嗎,我怎麼沒有看出來你有愧疚感呢?」餘罪嘲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