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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餘罪的反常規手段 欲擒故縱

第三章 餘罪的反常規手段

欲擒故縱

「盯緊嘍。」餘罪道。放下了步話,緊跟著摸出了一部手機,一部很破的手機。駱家龍笑話他道:「至於窮成這樣子嘛?」餘罪不屑了,亮著手機道:「我這可不掏錢,是從喬六指身上摸的手機,你覺得還破嗎?」
他現在心裏一千個、一萬個詛咒著坑他的警察,那些保安不少人都接受過扒手塞的好處,要是這事被捅出來,那等於斷了團伙財路,他真想象不出,一貫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跛哥會怎麼對付他。
「是警察,就是為人民服務的。」老鼠道。
「我……我不需要保護,我沒事……」喬小瑞強忍著道。
「對,萬一折胳膊斷腿,可就不是治安事件了,成刑事案件啦。」另一隊員嚇唬著,喬小瑞又是一陣哆嗦,擦了擦血,頭腦清醒了幾分,卻是憂慮更深了,如果說先前是懷疑的話,那這幫協警這麼一折騰,把鐵蛋也給打了,自己的反水算是坐實了。
駱家龍倚著欄杆,極目遠望,監控點設在直線一千四百米外的樓頂,已經黃昏時分了,這兩日的推進速度極快,心胸大開,看著一抹金燦燦夕陽,有一種想喊出來的衝動。
駱家龍回看了一眼,提醒著道:「也不是沒有,我電話諮詢過當年抓他的民警,現在已經是南關區分局副局長了,當年他第二次入獄,老婆帶著孩子就走了,沒告訴他,看這樣,他也沒去找過。」
這是極度置疑兄弟們專業水平的事,當然最關心了。李雲昌的回答也是一句:「這個真沒有,他說他是三爺家的,連喬小瑞也是糊裡糊塗著道了。」
他苦了,滿肚子苦水化成一句話,慘兮兮地求著:「大哥,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你豬腦袋呀,你以為警察都跟你們一樣烏合之眾,捉姦拿雙,逮賊要贓,誰哪隻眼看見你們扒竊了?保安沒少拿咱們的好處,這事他未必就敢說出來,咱們不怕腦袋上扣屎,他們可怕身上沾上點事……還是那句話,只要沒被當場逮著,誰也拿咱們沒治。」老跛精闢地分析道,這是集一輩子作姦犯科之經驗的金石之言。
老大一猶豫,跟班就發矇。眾賊竊竊私語著,齊齊聲討喬小瑞真他媽不地道,沒過兩個小時就把兄弟們的飯碗砸了,對了,還有另一撥新來的同行。眾人一直奇怪地拉著李雲昌追問,最多的一句就是:「你真沒看見他怎麼放進去的?」
洋姜上前,衝著帶頭的鐵蛋就是一拳,直中鼻樑,一把亮著自己的證件道:「看清爺是誰,和你們自己人,你配嗎!」
他還在猶豫,可畢竟眼線敵不過監控,保安內應沒消息,這兒就九_九_藏_書成了聾子、瞎子。
來人卻是洋姜兄弟,他也呸了一口,傲氣凜然地一吼:「兄弟們,上!」
「沒事,跛哥,有的是機會,不給他們正好。」又有一賊道。
餘罪笑著道,有時候越拙劣的手段越管用。駱家龍可沒想到,給喬小瑞塞東西栽贓,餘罪還順手把人家的手機給摸了。半晌他才奇怪地問林宇婧和餘罪:「余兒,你說偷東西的叫賊,可連賊都被你偷了,得怎麼稱呼你?」
他扔下碗筷,掉頭就跑,那些人噌噌追上來了。劉鐵吼著:「老六,站住,再他媽跑,別怪兄弟不仗義了啊。」
「什麼放過,我根本沒準備抓你呀,你現在是重點保護對象,瞧瞧剛才,要是我們不出現,你不慘了?」洋姜道。
「我看啊,這種人好對付,想法子在精神上或者在他的專業領域打垮他,他就一蹶不振了,你沒發現嗎?他雖然是賊頭,可他不具備做賊的條件了。」餘罪道,他看到了在小小的舊式院落里,徘徊著一個孤獨的殘疾老頭,一頭雜毛,滿臉風霜,拖著一條殘腿,能支持他的精神支柱還有什麼?
「這才是有理想有追求的賊,除了一個目標,其餘的都拋舍下了。」餘罪笑著道,又是怪腔怪調的評價,這一次林宇婧發現餘罪說得很嚴肅,並沒有玩笑的味道,那句要斥的話,生生地咽回去了。她看著專心致志的餘罪,又看看那個監拍下的畫面,有點不解,問道:「看出什麼來了?」
一個失手,被後來的壓住了,追得有點生氣的蛋蛋二話不說,拎著喬小瑞啪啪啪左右開弓幾個耳光,惡狠狠地呸道:「跑啊,再你媽跑啊……不是讓兄弟拉你一把嗎?跑什麼呀?」
「啊?」老跛一驚而起,差點摔倒,旁邊有兄弟們馬上攙著。
哇,把駱家龍嚇住了,餘罪翻查著手機的通訊錄,對比著駱家龍查到的聯繫方式,編輯了一個簡訊,開始瘋狂地群發著:兄弟,我在營盤衚衕,趕緊來,拉兄弟我一把,實在混不下去了。
「放……放……放過我吧。」喬小瑞嘴唇哆嗦著道,「我……我再也不當賊了……我……我……」
嘩啦啦走開了一片,剩下領頭的老J問著:「要真是他反水,可不容易找了。」
他一抬頭,想喘口氣,卻不料又疼了一下,又把舌頭咬了。
完了,喬小瑞抱上粗大腿了,眾賊怒火中燒,瞪了喬小瑞一眼,不過明顯惹不過這撥警察,如逢大赦般地掉頭就跑。
「對,我就看不慣他們,咱們偷錢,他們分贓。靠。」另一賊附和著。
眾人領命,齊齊出門。在小院落門前九九藏書,是凌亂的一堆電單車、破麵包車,還有直接打的走的。這一個盜竊團伙經營到現在,怎麼看也是具備相當大的規模了。
這下管用,來的協警都沒動作,一副任君自便的態度。
「他們反正也找不著,我就不信,沒人去試試。」
一聽這個傳說中賊王的名字,大家心頭都是一凜,看著大哥老跛。老跛不屑道:「現在頂著三爺名號作案的太多了,誰知道真假,別被唬住了。」
「喬小瑞?怎麼用?」駱家龍反應過來,自然是用那個被設局誣成「反水」的賊,他現在恐怕是疲於奔命了。
「嗯,作為罪犯,這個年齡應該對物質生活的需求減弱,如果仍然繼續犯案,說明他所做的事能給他某種精神上的愉悅。」餘罪道。
「你是指……他的身體條件?」林宇婧問。
「還是小賊。」林宇婧笑著給了個定義。
而在某個角落的監視鏡里,卻有人完整記錄下了這一賊眾聚會的場面。林宇婧笑著把畫面放到餘罪面前,餘罪饒有興緻地看著如熱鍋上螞蟻的賊頭老跛。
「哎,小高啊,再小的事也是事,這次咱們碰上的是高手了……」老跛憂慮道,不知所指是警察還是那幾位不知名的同行。
是警察,還是同行?
幾個隊員笑著,圍上喬小瑞了,洋姜掏張絹紙,幫這賊哥們擦擦臉上的血,喬小瑞卻像見鬼一般,哆嗦著,躲著,驚恐地看著一幹警察。
「No,偷的最高境界我還達不到,你們別太誇我,我不能驕傲,還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餘罪嚴肅地道。林宇婧上當了,不解地問:「那偷的最高境界是什麼?」
林宇婧和駱家龍笑了。大胸姐踢了餘罪一腳,示意著好好看,別說怪話。
「別害怕,我們雖然是臨時工,可也算警察。」洋姜道。
「你看你這人,我們對你知道的沒興趣,就負責保護你。」洋姜道。
老跛扒拉開扶他的人,伸手拄著一條彎拐,緊張兮兮地站著,又猶豫不決地走了幾步,周圍側立的一干群賊都驚恐不定地望著老大,以往老大總能突出奇招,化險為夷,而自昨日開始先是堵人失利,后是內部反水,讓人嚴重懷疑這個組織的凝聚力和安全性了。
「不配……」鐵蛋捂著鼻子,驚恐一退,靠上牆時,明白過來,氣急敗壞地嚷著,「警察,你更不能打人呀!老子要告你們!」
一碗餛飩,兩籠包子,喬小瑞狼吞虎咽地吃著,從上午逃出腫瘤醫院,整整跨了大半個城區,就一直躲著,生怕熟人碰到。這一行雖然不勞而獲,可不為外人所知的是,如果要觸犯了禁忌,那read.99csw.com可就不是改行的問題了。
「去你媽的,都是賊,好像誰他媽仗義過了。」喬小瑞氣喘吁吁,加快步伐,邊跑邊往後看,許是跑了一天神情恍惚,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堆垃圾邊上的爛西紅柿上,直接摔了個狗吃屎……哎喲,哪個缺德的,往這倒了半筐爛西紅柿!
「有個棋子得好好用用。用好了,就是最直接的證據。」餘罪笑道。
念及此處,他下定決心了,對眾手下說著:「大家分頭去找,馬上去找,一定要找到小六的下落。」
身後、衚衕前、衚衕牆上,跑來的、跳下來的,足有七八個人,見面二話不說,對著施暴的眾賊噼里啪啦一頓痛扁,打得眾賊哭爹喊娘:「唉喲喲,別打別打,大哥,哪個窩子的,都是自己人……」
一蟊賊飛奔而入,向坐著喝大碗茶的老跛彙報。
「看來傳言不虛啊,在抗打耐折騰方面,你們賊很勇敢。」洋姜笑著道。
駱家龍皺眉頭了,這麼拙劣的辦法,他實在懷疑可行性,他狐疑地問著:「這行嗎?」
「偷香竊玉,聽說過沒?」餘罪眼眯著在奸笑。駱家龍噗的一聲笑噴了,林宇婧毫不客氣,直接給了餘罪一巴掌。不過她的臉卻莫名其妙紅了。
「都住手。」有救兵從天而降了。
「這傢伙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都這樣了,還妄想回歸組織?」老鼠道,他看到這傢伙一瘸一拐就那麼走出小衚衕,沒來由地有點佩服這個蟊賊了。
「啥意思?」笨賊問。
「跛哥,跛哥……壞啦壞啦……小馬和羅威讓警察扣留了,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
「棺材早做好了,就等著他掉淚呢。」洋姜道。他往後看了眼。
駱家龍此時心思倒不是在老跛身上,而是看著林宇婧和餘罪兩人的關係,覺得某種嫌疑好像更大了。當看到林宇婧也毫無顧忌地挨著餘罪坐下來,一起觀賞滑鼠發現的這個窩點時,他不好意思地側過頭,撅了撅嘴,比發現賊頭目是個殘疾人的驚訝更甚……
「耍橫是不是?看清楚點,老子是協警,你告也白告。」洋姜亮著證件,翻開一頁讓鐵蛋看了看,又用小本子扇了這貨兩下,吼著:「都滾蛋,誰他媽再敢打小喬的主意,小心把你弄進去住幾年啊……」
鐵蛋是收到信息才來的,平素和喬小瑞關係一般,可沒想到這時候他主動發簡訊,喬小瑞早被幾個耳光甩暈菜了,鼻血長流,慘兮兮地求饒:「鐵哥,放我一馬……來日兄弟再報答你。」
老跛懶得訓斥了,對於這些沒有點起碼戰略眼光的後輩,他實在看不入眼,他知道這些人再放出去九_九_藏_書,遲早都是被警察帶走的主,而能聚在他的左右,無非是利益和安全,現在,他感覺到了一絲威脅。
老跛是個瘸子,曾經也是個帥哥,傳說在九十年代被嚴打,在牢里丟了半條腿才揀回命來,之後帥哥就成了跛哥。對普通人那是心病,不過對於混世界的,那可是資本了,成了作姦犯科後輩「學習」的楷模。
「那就把他抓回來上家法。他在外面可是顆定時炸彈。」老跛道。
「一下子攪了裡應外合,等於掐了咱們的眼睛,以後想干可就只能摸著黑幹了。沒那麼好的現成飯了。」老跛道。眾人理解了,原本在腫瘤醫院,對慣犯們來說,只要買通保安,憑著自己的技藝,醫院的交費大廳簡直就是提款機了。而現在,盟友出事,只剩下孤軍奮戰,又要和街上同行一樣,靠天吃飯了。
「喬六指到現在還沒找著,肯定就是他說的。」有人附和了句。
眾賊一看,不認識,有人呸了口:「卷兩根毛,充奧特曼呀,滾蛋。」
「重不重,小瑞,要不要去醫院?」又一位隊員道,是大毛,老反扒隊員了,比這幫年輕人穩重點,生怕嫌疑人出了事。
喬小瑞皺著眉頭,吃得太急,不小心自己咬了舌頭,好疼。
「在小營路……營盤衚衕,小子餓極了,鑽衚衕里吃餛飩了。」步話里傳來了滑鼠的聲音。
這個透著促狹的論調無從證實,不過也差不到哪兒,現在駱家龍對於餘罪的手法可算是佩服至極,他蹲下來,好奇道:「那接下來怎麼辦?快天黑了。你沒忘了吧,還有兩天,可刑警隊那邊,一點證據也沒有。」
隔著老遠,滑鼠弔兒郎當靠著牆觀戰,倒一筐爛西紅柿就是標哥的主意,此時他手裡持著一個怪模怪樣像平板的電子儀器,那是目標的追蹤;滑鼠不遠處,還有更多的反扒隊員來助陣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在一個目標上費這麼大勁,不過他知道,一旦被餘罪盯上,那可比被抓了難受多了……
「也算是,不過我覺得更大的愉悅來自能站在警察的對立面,給他們製造麻煩,看著他們忙成一團,一無所獲,那是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不信嗎?比如現在,我們看他愁得亂轉,是不是覺得有一種愉悅感呢?」餘罪問。
「哇,這臉都快打成猴屁股了,還說沒事。你不要這麼堅強好不好?讓人好生敬佩。」老鼠逗著道。
吃著,他的手顫了顫,是他經常夾錢包的手。自己曾經親眼見過有個在派出所咬出同夥來的,回頭就被跛哥矇著腦袋摁住,剁了食指和中指,扒手丟了這兩根手指,相當於飯碗不保了。就這九九藏書,還算這行最輕的懲罰。
這回沒感覺到疼,而是一股恐懼襲來,因為他看到了——衚衕外奔進來四五個人,為首是劉鐵,這個綽號叫蛋蛋的傢伙是跛哥的嫡系,在團伙里一直就是打手的角色。
「都他媽耷拉著腦袋幹什麼?小偷小摸都沒多大個事,他們能有多大個事?」老跛開口了,直訓著,他深深知道,人心一散,隊伍可就不好帶了,而幹這種事,最容易和最怕的就是人心散亂。
一拳當臉捶來,喬小瑞只覺得天暈地眩,滿眼星光燦爛。眾賊撲上來了,拳打腳踢,沒頭沒腦地捶著、踢著喬小瑞,喬小瑞蜷縮得像只大蝦米,木然地挨著狂風暴雨似的教訓。
雖然稍慰軍心,可現在連老跛心裏也犯疑,手下喬小瑞也算是老手了,要在他身上塞東西栽贓,還真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可如果是同行的話,這其中的迴旋餘地就大了,最起碼不會有牢獄之虞。
「這簡直是個作案專業戶啊,無家無業,無親無故。無所顧慮。」林宇婧驚訝地道。
「跛哥,要讓小馬和羅威把我們咬出來,那該有多麻煩?」有位賊說道,是昨日那位高個子,頭額前還纏著繃帶。
唉喲,喬小瑞突然發現,這世界最「厚顏無恥」的人要數誰了,他不吭聲了,抱著頭,擦著臉,就那麼走了,還回頭看了看,意思是要麼抓我,要麼讓我走……
對呀,本身就是點小事,何況又是沒證沒據的小事,一下子把人心安撫了。眾賊心裏稍慰,不過有一位仍小心翼翼問著老跛道:「跛哥,那您老愁什麼?」
「好啊,放你沒問題,把事給跛哥說清楚,你他媽和條子在一塊說什麼了?小馬和羅威怎麼進去的?」鐵蛋虎著臉問道。這是一個簡單的命題,要不是內部有人反水,誰可能知道保安和扒手是一路。
「不勞而獲,自然就是一種愉悅。」駱家龍笑著道。
「把他變成棄子,然後證據就來了。」餘罪笑道,摸著步話,呼叫著,「滑鼠……人在哪兒?回話。」
「我真的什麼都沒說,那警察坑我……」喬小瑞道,話到中途,啪啪啪又是幾個耳光扇來,又暈菜了,就聽鐵蛋罵著:「我他媽就不信條子是神仙,那麼多保安不問,就傳羅威……媽的,不給你上點厲害,你是不吭聲是不是?」
「老跛,本名毛大廣,我在內網查到了他四次前科,盜竊、傷害、聚眾滋事以及強|奸罪,最長入獄八年,最短六個月,現在五十一歲,六年前出獄后,再沒有任何記錄。」駱家龍蹲下來,把筆記本遞給餘罪,餘罪笑著評價道:「喲,人才啊,還是複合型人才,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