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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餘罪的地下行動小分隊 大海撈針

第六章 餘罪的地下行動小分隊

大海撈針

「作案模式好像和咱們找的不一樣。」董韶軍皺眉頭了,已經查訪了不下十個嫌疑人了,都是偷牲畜的,不過作案的手段差異太大,明顯不是一路。
東西在董韶軍手裡,是從羊頭崖鄉那幾個賊身上發現的藥膏類玩意兒。要說人聞著可不怎麼好受,席革一捂鼻子,一股臭味襲來。他苦著臉看著兩位警察,不知道什麼意思。
一糾正,董韶軍如遭電擊,慢慢回頭,直勾勾地盯上了嫌疑人。餘罪笑了,也笑著盯著這位撒謊的傢伙。那傢伙自知失言了,張著豁牙的嘴,慢慢地捂上嘴了。
董韶軍一嘆氣,失望到了極點,又白來了。他剛收起了東西,準備喊管教的時候,餘罪不經意看著嫌疑人摸著胸口那煙的得意勁兒,突然來了句:「過來。」
董韶軍聽得又氣又好笑,每每遇到嫌疑人,餘罪都是這樣,聊上半天和案情根本不相關的作案手法,而每個嫌疑人所說的辦法,都有所差異,比如今天的偷羊辦法,還是首次聽到。
「這麼臭,什麼東西啊,不認識。」嫌疑人搖著頭,捂著鼻子,坐回了原處。
「那歇會兒。」餘罪道,不過馬上補充著,「一會兒我開著回去,可能今天咱們得住這兒了。」
兩人想了想,勉強點點頭,這樣說得通。
吳光宇罵咧咧了一句,下車抽煙了。董韶軍卻是湊上來,直問著:「怎麼了?席革沒交代清楚?還是你又有什麼發現了。」
「人手。」吳光宇也加入進來道。這不用說,肯定是人手,什麼事都是由小做到大的。董韶軍點點頭,也認可了,心想這個案子的嫌疑人數目很可能要超乎想象了。
「不對,那多費勁。」嫌疑人道。
「不用,你得認頭羊,頭羊不走,其他羊就不動;頭羊一走,就是個坑,其他羊也嘩嘩往下跳。嘿嘿。」嫌疑人笑著,似乎在討好著餘罪,眼珠子轉悠著,似乎又在想,能用這些邊角料換到多少實惠。
李呆和李拴羊一笑,李逸風又扮起老大來了。一人給了一腳,揮著手上車,邊走李呆邊問著:「風少,這幹嗎呢?找牛怎麼找城裡來了?」
「燒餅,這勞改場是幹什麼活呢?」吳光宇支著脖子瞧著,看不出所以然來。走過兩所監獄了,一個是煤礦,一個是農場,乾的都是重活,這個地方似乎有點不一樣,乾乾淨淨的。董韶軍介紹著道:「原來是火柴場,現在是做瓦楞板包裝,技術含量不大。」
「你所說的恰恰證明他和案子沒有關聯,否則不可能只有咱們來清查他的過去了。」董韶軍道。
放下李逸風電話的時候,餘罪的眼光還沒有離開要查的政區圖,剛剛從監獄出來,腦子裡還回想著和席革所說的話。
「三十六。」嫌疑人道。
難住了,兩九九藏書人眼巴巴看著餘罪,無從確定,餘罪想了想,掰著手指頭道:「咱們賭一把,一會兒都給邵隊回電話,如果翼城查銷贓的有進展,就聽光宇你的;如果已經確定丁一飛、楊早勝等四個直接嫌疑人的下落,那就聽韶軍安排……如果這兩方都暫且不確定或者沒有進展,對不起,那就聽我的嘍。」
「別灰心,偵破有時候還得靠點運氣。」董韶軍道,現在反而勸上餘罪了。
「那怎麼辦?」餘罪問道,嫌疑人一笑,餘罪揚手又扔了一包煙。嫌疑人拿在手裡才開口道:「兩種辦法,一種是想辦法把啞葯摻牛食里,吃了它喊不出來,牽的時候就不容易被發現了;另一種就狠了點,你下點葯把它葯死,然後到牛主手裡收,死牛的價格就便宜多了。不過我沒幹過,我就牽了一回,還是小牛犢,我已經向政府坦白交代了。」
說話間,管教幹部把一位縮頭縮腦的嫌疑人帶來了,介紹著:「這是上面來的警察,有案情問你,記住了,不許有所隱瞞!」那嫌疑人條件反射似的回答:「一定坦白。」
「去城裡買輛好車,修棟房子。想住城裡就住城裡,想住鄉下就回鄉下。」李拴羊脫口而出,看樣子想法不小。李獃想了想,小心翼翼道:「我娶個媳婦,外面再找倆相好,想跟哪個睡,就跟哪個睡。」
「看把你牛得……」吳光宇不服氣了,先給邵萬戈打電話,不過電話里說了幾句,臉上的懊喪的表情就很濃了。董韶軍知道不行了,他接過電話,輕聲說了幾句,然後「啪唧」一摁電話扔給吳光宇,無奈地道了句:「賤人,你贏了。」
「余兒,怎麼了?」董韶軍回頭關切著問。
「哦,我明白了,你是說偷牛的發財了,住大城市裡了。」李呆聰明了。
不用猜,能坦白才見鬼呢!別人也許能被嫌疑人畏縮的樣子哄住,可餘罪對這號畏畏縮縮、目光遊離的貨色太熟悉了。他和吳光宇耳語了幾句,吳光宇上前和管教說著話,說是保密案情,把管教支出門外守著了,只剩餘罪和董韶軍直勾勾盯著嫌疑人。
四天去了五個地市,都是技偵指定的GPS定位位置。手機號是于向陽和秦海軍提供的賀名貴的私人號碼,根據賀名貴的十幾個通話,定位電話另一方的地理位置。但李逸風這一行的目的,僅僅是拍攝周邊環境而已。
這句話像真的,不對,就是真的,餘罪從他的臉上沒有發現到試圖隱瞞什麼的痕迹,招招手,上來,認樣東西。
「如果這樣的話,他肯定有某種渠道認識這些縱橫鄉下的賊對吧?問題就出來了,像席革幹得這麼隱秘的賊,知道他靠這個發財的,應該沒幾個人吧?如果能找到這條線,是https://read.99csw.com不是會很有價值?」餘罪道。
反正他倆不會開車,這一路,可儘是玩了。
雖然是警察,可還沒脫去鄉下人的影子,李逸風給這兩人當領導一點問題都沒有。駛離了這個點,電話里聯繫著另一撥人——張猛和孫羿正挨個兒跑牧場,李逸風和他們昨天還照過面,可現在算算,距離有一百公里了,看來今天住不到一起了。他又聯繫著餘罪,餘罪居然又安排著他去市北的堡兒灣了,李逸風應承下來,不過從導航上一查,距離所在地居然有九十公里,氣得他一路開車一路罵娘,那兩位鄉警在後頭邊聽邊笑。
「用、用……用紙就行。」嫌疑人抽著煙,眼睛還貪婪地看著餘罪的手邊。餘罪一揚手,那盒煙全扔過去了,嫌疑人樂了,往兜里一揣,開口了,「羊最喜歡啃紙,你卷個紙條,得用木漿紙,再用鹽水一泡,這羊啃起來了,你拿鞭子抽都抽不走。」
「那麼容易找到,就不會懸幾年了。」餘罪道,眼睛熬得血紅一片了,露著几絲疲憊。他倒不怕再累點,就怕思路是錯的,如果在實踐中無法驗證,那他連自己也說服不了了。
「錯了,既然翼城打不開突破口,那這些直接從事收購賊贓和販運的,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了,甚至我估計他們已經銷聲匿跡了。」餘罪道。
「那要是偷牛,不還得回鄉下,多麻煩。」李拴羊提了個意見,兩人笑著上車了。
但凡偵破,大多數時候都是順藤摸瓜,可餘罪是無藤摸瓜,單憑想象,一下子把兩人說蒙了。吳光宇想了想反駁著:「不行吧,這多不靠譜,得等查查銷贓的那個團伙才能作決定吧?」
「我也說不清,不過所長這麼安排,肯定有道理。」李逸風道,突然間靈光一現,似乎揣摩到餘罪的用意了,徵詢著兩人道,「我問你們,你倆要發了財,先幹什麼?」
沒錯,席革確實認識那種用於誘拐牛的藥物,行內冠之以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天香膏」,據他交代,是一位牛販子給他的,而且把這個匪夷所思的偷牛辦法教給了他,他曾經試用這玩意兒偷了一頭牛犢,挺好用。據說這東西配製不易,一包的價格要上百了。不過之後他沒再見過那牛販子,就因為偷羊的事被逮起來了,所以這個事也被嫌疑人當秘密隱藏下來了。那個牛販子姓甚名誰他無從知道,只知道一個綽號叫「老糞」。
「喲,這個您不是第一個問我的了,我真不知道,那牛不但不好偷,你就偷上也不好賣,一般沒人沾那玩意兒。」嫌疑人席革苦著臉道。
「高手,來,警察是不計前嫌的,咱們從頭開始。」餘罪又把煙塞回到嫌疑人手裡,客氣地問上了。這一來read.99csw.com一往,嫌疑人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左右為難,好像不敢說,又不敢不說,直到餘罪胡亂應承有減刑的可能,才把這位哄得斷斷續續講著這東西的來歷了……
不但東西不認識,連那排出來的幾張照片也不認識。而且這人說話很老實,董韶軍相信這種已經服刑兩年多,連人格尊嚴都不要的貨色,換句話說,他應該不敢說假話。更何況右玉縣離五原、翼城差著幾百公里,認識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有前科的,在這行混過的。」董韶軍道。
「我知道你覺得不可能。」餘罪道,開始把他靈光一現的想法說出來了,「你算下時間,席革到現在服刑兩年零七個月,他在接觸這種天香膏的時候,是入獄前四個月……大規模的、系列的盜竊大牲畜案子,就發生在他入獄之後,你覺得這之間有什麼關聯?」
次日清晨,大雪降臨,從右玉通往大同的所有路面交通中斷……
「給我講講,這牲口怎麼往回偷。」餘罪道,掏著煙,很客氣地遞給那人一支。那人受寵若驚地接過來,點上,貪婪地吸了一口,這才異樣地看著餘罪。餘罪解釋道,「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學學你的手法,做點預防。你可以呀,能偷走一車羊,要不是縣裡巡警隊查車,還逮不著你啊……呵呵,厲害,看你這樣,是老手了,我猜猜你的手法,你肯定是拌了點羊喜歡吃的飼料,勾引到你車上,對不對?」
「那你的辦法是……」餘罪異樣地問。
「呵呵,複合型人才啊,什麼都偷。」吳光宇笑著道。
「我覺得另一條更有價值。」董韶軍插話道,「就是咱們在翼城鎖定的那幾位,丁一飛、楊早勝、陳拉明,孔長遠,這四個人是直接從事販運的,如果抓到他們,和咱們查實的一印證,應該能解開這個謎。」
「對,像席革這種賊,自然就進了他的視線,成為他的招募對象,所以他才有機會成為較早接觸這種藥物的人。同意嗎?」餘罪道。
「停!再回去。」餘罪突然道,靈光一現,想起了什麼。
餘罪沒吭聲,給了一個友好的笑容,那笑容讓嫌疑人有一種錯覺,對面不像警察,而像同行那種讚賞的表情。餘罪的手再從兜里伸出來時,又是兩包煙擱著,拍了拍問著:「席革,那要是偷牛呢?」
一支煙工夫,已經聊了不少東西了,餘罪看了董韶軍一眼,開始進入正題了。董韶軍話題一轉問著:「你干這行的,應該聽說過頻發的偷牛案吧?你們左玉縣一共發生過七起,被盜的耕牛有三十七頭,說說,這可是立功贖罪的好機會。」
「看著我,不是不給你,實在是你不值這些煙……只值那一根。」餘罪把煙拿到手裡,瞪著嫌疑人,像是拌嘴一般貶低https://read•99csw•com著對方道,「還說你是個高手,想請教請教,結果偷羊必備的神器都不認識,裝什麼大尾巴高手……」
「認識這是什麼東西嗎?」餘罪重複著四天以來的同一句話,這是最關鍵的一句,他在這個問題上面已經失望很多次了,此時一看嫌疑人這樣子,心想八成又得失望了。
「那是偷牛的,不是偷羊的!」嫌疑人被餘罪的表情刺|激得終於有性子了,出聲糾正了句。
「啊?」嫌疑人氣壞了,對方換到了消息,怎麼轉眼又反悔了?不過他不敢發作,乖乖地把拿到的兩包半煙放在桌上,忍氣吞聲地低頭站著。
吳光宇一剎車,看看已經快到了國道路口了,氣著了,這幾天開車開得胳膊酸屁股疼,他不耐煩地道:「又怎麼了?你可真難伺候,這得跑到什麼時候,怪不得孫羿死活不跟你一組。」
「偷牛難度就大了點,主人看得緊,而且如果不是耕牛,沒穿過鼻子,那牽鼻子的老辦法就不能用了。」嫌疑人道。
「再鬼叫,小心我把你們踹下水道啊。」李逸風不悅地回頭嚷了句。
「我覺得住在這裏頭,比咱們當警察還舒服,四天躥了兩千多公里了,哎喲喂。」吳光宇的牢騷又來了,董韶軍不理會他,回頭看餘罪,餘罪正看著一份電子檔案。董韶軍問話時,他頭也未抬地道:「要見的嫌疑人姓席名革,因盜竊罪被判了四年零六個月,到現在為止服刑兩年了,作案的地方在右玉縣、小京庄鄉,偷過兩頭牛,一頭騾子,最後是拉了一拖拉車的羊被逮著的。」
商場、步行街,之後是一個高檔小區……李逸風帶著兩個隨從李呆和李拴羊,他在拍照,兩個鄉警進城的機會不多,見大城市的機會更少,只顧著驚訝了。看著高聳的樓,「哇」一聲;看到比貨車還長的轎車,「哇」一聲;或者看到冬天還穿著裙子的美女,再「哇」一聲。
「對,招募人手,首先想到的是什麼人?」餘罪問。
「錯,你這樣想。假如我是系列盜牛案的策劃人,假如我手裡已經有了這種配製出來的天香膏,當我在實施犯罪之前,我需要準備什麼?」餘罪反問道。
是個中年漢子,身單力薄,形容枯槁,頭髮禿了不少,畏縮脖子的時候,像個烏龜腦袋,眨巴的眼睛像在思忖兩位警察的來意,而且還不時伸著舌頭舔下乾巴巴的嘴唇。一張嘴,露著豁了一顆的門牙。
「高手。」餘罪道,補充著解釋給吳光宇道,「武林高手叫隔山打牛,賊中高手叫隔山偷牛。我就奇怪了,這種東西,他們同行里總該有人知道點吧?」
「沒睡好,沒事。」餘罪撒了個謊。停下車時,董韶軍先下去了,拿著證件,和聯繫上的管教幹部說明著來意。經常有上了勞改場依然舊賬未九*九*藏*書清的嫌疑人,管教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給三人安排了個談話室,到隔離區叫嫌疑人去了。
「哦,這辦法好啊。」餘罪眼亮了亮,嫌疑人的手法,很多你可能根本想象不到,他似乎沒想通似的又問著,「可偷一車羊,你得卷多少紙條子?」
「就是啊,這兒怎麼可能有牛?妞還差不多。」李拴羊笑著道。
兩人一互視,指指點點在看著什麼。李逸風拍了若干張,回頭問著看什麼呢。喲,正看到了一位紅裙的高個兒妞在水果攤上挑著香蕉,那搖曳的樣子,那顯眼的曲線讓李逸風忍不住「哇」了一聲,兩眼睜圓了。
董韶軍按著慣例要掏東西時,被餘罪攔住了,餘罪眼睛眨也不眨地問道:「席革,多大了?」
此時此刻,李逸風正把駕著的一輛警車停到了大同市九龍區一處繁華的小區,撥著電話給後方聯繫著,定位準確后,他卻是有點傻眼了。
當吳光宇駕車駛近岳西省第四監獄的大門口時,餘罪有點不自然地聳聳肩。抬頭時,他看到了高牆、電網、背著槍的巡邏的崗哨。車通過厚重的鐵門時,他彷彿渾身不自在一般,扭著脖子,後背蹭著座位。
「到底要找什麼樣的賊呢?」吳光宇這個司機也好奇上了。
「我突然想到,席革接觸到的那個牛販子,很可能就是咱們要找的人。」餘罪來了個大胆的猜測。一下子把董韶軍說愣了,現在還一壺水涼著呢,餘罪倒想到很久以後的事了。抓到的牛見山、朱寶剛一夥是底層,翼城那邊的銷贓還沒有查清楚,幾個露出來的嫌疑人還沒有眉目,這時候,餘罪居然直指主謀去了,可能嗎?
這一天的功課可是做足了,從下午談到晚上,然後還挑燈夜談,談得連管教幹部也不耐煩了。一直到深夜幾個人才離開第四監獄,不過從這個賊嘴裏,卻得到了更多的人名和綽號,販牛的、賣獸葯的、騾馬市場的以及收動物毛皮的。這個陌生的世界,在漸漸地向幾名小警展開它猙獰的面孔。但當他們再一次踏上追尋之路的時候,不是變得堅定而勇敢了,而是變得更加猶豫和迷茫了。
「不可能,根本查不下去,銷贓的經營戶早成氣候了,別說那些大戶,就我爸一個賣水果的都知道和警察城管搞好關係,何況他們?什麼地方都可能成突破口,就是翼城的不行。」餘罪道,對於人情關係罩成的網,他深有體會,不再試圖輕易去碰了。
不料餘罪像是報復一般一伸手:「把我煙還給我。」
李逸風一下子被鄉警兄弟的樸實理想逗樂了,哈哈一笑,臉色再一整道:「這不就對了?」
「嘿嘿嘿嘿,走吧。」餘罪得意道。吳光宇不情願地又駕車往第四監獄返回了。
「哎。」嫌疑人一彎腰,屁顛屁顛上來了,以為還有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