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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餘罪的地下行動小分隊 塞外風烈

第六章 餘罪的地下行動小分隊

塞外風烈

「半個月了吧。」老闆道。
「哎呀媽呀,這吃了不會拉肚子吧?」李逸風看著卓隊長大口撕著,把一塊脊骨給剔了下來,稍有緊張地道。看了看隊長那抓骨頭的黑手,最終還是把骨頭給了身邊的李呆,「獃頭,你吃,多吃點。」
「這地方沒啥壞人吧?連人都少見。」吳光宇說了個判斷,走了這麼遠,難得見幾處房宇。
「誰找?」大個子回過頭來,他看到了愕然僵在原地的餘罪,一下子覺得好不怪異。再回頭,又有數人都愕然不已地看著自己。
「這叫入芝蘭之室,久不聞腳臭。哈哈。」吳光宇小聲道。
「嗨……誰見草犢子啦?」卓力格圖在問話,很不客氣,一群圍攏著談價格的人都搖搖頭,自動忽略了。
地方的民警把車停在了大貨車邊上,一看就是拉牲口的專用車,四邊圍欄焊著一個高的鋼筋網,有談成生意的,車一掉頭,車廂倒回到緩坡處,牛羊就被趕著上車了。
「小成,一會兒你帶一組啊……你們誰帶頭,咱們分成幾個組,兩人一組,分開問,其他話不要說,就問草犢子在不在?不要找牧民問,就找那些拉牲口的問。要問幹啥,就說要點皮毛貨,他有路子。」
是很安全,出縣城向北走,一望無垠的雪野,在初升的太陽下閃著銀光,偶爾凜冽的風吹過,挾著一片雪屑,視野里只有一條清理出來的路伸向遠方,直把白色的雪野分成兩半。
李逸風算是發現了,這兒不但牲口多,而且人個個長得也像牲口,差不多都是卓力格圖這種膀大腰粗的貨色,說話粗聲大氣,就著烈酒,抽著手捲煙,那捲煙的味道比牲口身上的味道還衝。他不時地掩著鼻子,躲閃著地上的牛羊糞便,忙不迭地跟在卓隊長的背後。
「你找他幹啥?」老闆臉上抽抽,像是防備著這夥人。
「卓哥,你們這地方要抓個嫌疑人可難了啊。」孫羿道,一眼望過去都是平原,如果不下雪,這地方能閉著眼開車,根本不用打方向。卓力格圖笑著道:「確實難,出了堡兒灣就是大草原,不過最難的不是抓嫌疑人,而是現在自駕旅遊的人老是胡跑,一迷失方向,都是讓我們出來找,一找就得幾天啊。」
鄰座一位大鬍子,直接脫了鞋子,把腳伸在離他不遠的爐子邊上烤,哎喲,那味道比滿鍋羊膻味道還衝。這邊烤腳,那邊抖著衣服上的灰塵和殘雪,和著雜草以及牲畜的糞渣子落了一地,等手卷的毛煙開始抽起來時,read.99csw.com這屋子快讓人覺得窒息了。
今天初八,天氣不錯,準備到集市尋找嫌疑人的一行棄了警車,單乘一輛加裝防滑小客車上路了。這地方開車都有難度,半尺厚的雪,車不時地打滑,不過開得很穩,卓力格圖看到了眾警的擔心,直道路上的雪已經清理了,鎮川這地方,只要不是暴雪天氣,還是很安全的。
態度不冷不熱,看來就是這種性子,似乎對喝酒不太豪爽的男人沒好臉色,他能看上的估計就張猛了,兩人坐到了一起,互撒著煙,在笑著說什麼。
「那不更好,把他揪出來不就得了。」張猛想當然地道。
餘罪和張猛走得最遠,幾乎到了市場的邊上,他大致看了下整個市場的情況,臉上的憂慮卻是更深了。
「我們這兒本縣人口不多,不到二十萬,不過到集市的時候,光外來人口就有二十萬。應該就是他,在堡兒灣市場,他算個小名人,很多人知道這個綽號。」卓力格圖道,普通話有點生硬。
「未必,要不我都不會認識你們邵隊長。」卓力格圖笑著解釋著,自己和邵萬戈有過幾面之緣,對此人直豎大拇指。這地方不是沒有嫌疑人,而是聚集了很多外逃的嫌疑人,草原上這些年興起的煤礦、電廠、牧群,隨便走一個地方都得幾天的工夫,正適合通緝的嫌疑人藏身,大多數人都像穆宏田一樣,僅僅是以一個綽號的形式存在。
磕磕絆絆走了兩個多小時,堡兒灣在望了,一眼望過去,剛剛糾結的答案不言自明了。白色的田野又成了牲畜的海洋,放眼望去,成群的牛羊被騎馬的漢子趕著,幾十輛各色貨車排在各個方陣等待著,牲畜群外,又有數百上千人的隊伍在蠕動著,場面煞是壯觀。
說話間,看著周遭膀大腰粗,端著大碗喝酒的糙爺們兒,眾人都哧哧笑著,這話題又進行不下去了。卓隊長也被這幫小年輕給逗樂了,乾脆不找那些文縐縐的話題了,邀著酒,夾著肉,勸著大夥多吃點,李逸風卻是要了碗泡麵,自個兒吃上了。
「能幹啥?讓他給點便宜貨唄。」餘罪道,那輕鬆而且無所謂的表情,像是與生俱來,很有欺騙性。老闆瞅了他幾眼——撇嘴叼煙,壞相賊眼,八成把餘罪當成和草犢子一路的人了。隨即警惕漸去,點點頭道:「認識,這兒都認識,不過有些日子沒來啦。」
堡兒灣縣刑警中隊,隊長卓力格圖把排查的照片遞給從樓上下來的刑https://read.99csw.com警同行,用略有異樣地眼光打量了幾眼。
「每到集市,牧民就趕著牛羊群來這兒交易,夏秋的量更大,來這兒拉牛羊的最遠還有南方省份的,就這麼大的量,你們看看哪群像偷的?」卓力格圖笑著問董韶軍。
「這地方真叫人心胸大開啊。」董韶軍看著景色,笑著道了句。車廂里幾位抽上煙了,即便不抽煙的,呼出來的都是水汽,像吞雲吐霧。溫度零下十幾度,在這個環境里當警察,相比之下,在座的恐怕都覺得先前的工作環境要算天堂了。
大個子回手就是一拳,張猛猝不及防,像被車撞了一般,噔噔噔退幾步,直把桌子撞了。那人一言不發,扭頭就奔,饒是餘罪手快,跳起來要勒脖子,卻不料被大個子隨手一摔,滾到老闆的櫃檯下了。
「這兒的地勢高,水沸點到不了一百度。說起來這味道已經算不錯的了。」董韶軍小心翼翼地嚼著半生不熟的羊肉,說以營養學的角度來看,這種吃法可是很科學的。卓力格圖剛贊了句,卻發現除董韶軍以外的其他人都埋著頭,不吭聲了。
都傻眼了,這可比大海撈針難多了,嫌疑人好歹還有個體貌特徵,這牲口總不能個個描摹一下吧?
餘罪聽著,和董韶軍換了個眼色,心裏都在懷疑,許是翼城的事已經讓這伙偷牛的警覺了?
「對,古箏曲里還有這麼一曲呢。」董韶軍道,剛要擺活兩句文化人的修養,卻不料李逸風嗤之以鼻地插|進來了:「我今天終於明白,為什麼美女昭君要自殺了。」
「你覺得草犢子藏在這些人群里?」張猛問道。
餘罪看著一份警用格式的紙張,下意識地念著:「穆宏田……不是鎮川縣人?」
「呵呵,你覺得要藏在這一片,你找得出來嗎?」餘罪一指,幾處牧民紮營的地方,以這種市場為中心,幾個像小山包一樣的帳篷就那麼豎在野地里,遠遠望去,視線里能看到十幾個,看不到的還不知道有多少。
「有多長時間沒來了?」餘罪問。
董韶軍異樣地看了餘罪一眼,兩人心意相通,這辦法和羊頭崖鄉偷牛那辦法一樣,不過也同樣沒有可查性,拉牲口的估計都會。
好傢夥,又進來個半獸人,餘罪想想還是算了,熱情的老闆應了客人話,多了句嘴問著:「哎,對了,老糞,你瞅見草犢子沒有,這幾個兄弟找他呢。」
坐在後面的董韶軍喝得最少,他把酒壺遞給卓隊長,隨口問了句:「卓隊長,九九藏書你們這兒的牲畜交易,有沒有可能是別人偷來的?我是說,我們前兩天訊問過一位嫌疑人,他偷到牲口,一般都拉到這兒賣出去。」
老糞!這個綽號的人可比草犢子還要關鍵!眾人凜然的樣子,讓大個子頓覺不對了。反應最快的張猛回手一撥銬子撲上來了:「警察,你犯事了!」
車行半途,四面漏風的小客車實在不怎麼舒服,不但不舒服,還冷。好客的卓隊長從車上找著水壺,遞給遠道而來的同行。李逸風先灌了口,馬上被辣得直撇嘴,不是水,是酒,高度酒。卓隊長哈哈大笑著,傳給下一個人,各人抿了幾口,都有點受不了這種刺|激,不過火辣辣的感覺還是有效果的,最起碼涼意少了不小。
一大堆問號衝進了餘罪的腦海,連日的奔波加上疲累,他愈顯得有點狼狽不堪。幾杯酒下肚,唉聲嘆氣,喝得沒勁了。這個環境實在夠嗆,吃著的時候又進來幾撥人,一個偌大的彩鋼板簡易房子快坐滿了,那些跑長途的司機、趕牲口的牧民圍成圈一坐,氣氛越來越好,空氣可就越來越差了。
兩名鄉警倒沒覺得什麼,村裡放羊的就這德行,李逸風卻是自恃身份,早不吃了。那司機看出市裡來的刑警心裏膈應了,笑著道:「這個環境就這樣,別小看這些人啊,個個可都是有錢的主,來這地方的,腰裡都纏著好幾萬。」
這裏吃飯有兩個特點:一是多,那些爺們兒進來,隨便一啃就是一兩斤肉食;二是吃得猛,哪個人啃起來也是風捲殘雲,用不了幾分鐘扔下刀子就又出去了,怕耽誤生意。眾人吃著的時候已經換了幾撥人,待了好久都沒走,連老闆都有不樂意了,趁著添水的工夫,問著客官們還要不要來點。
這突來的意外的興奮打亂了所有部署,嚇得早躲到后廚的老闆眼睜睜地看著一群人追一個。那滾在櫃檯下最後出去的餘罪,爬走的時候還順手抄了一剔骨刀。老闆驚得渾身直顫,不迭地對后廚的家人道:「關門,收攤,今兒做不成生意啦……」
「那……這兒有沒有人見過他?我怎麼連他手機號也打不通?」餘罪撒了個謊。
卓力格圖聽到了這句話愣了下,似乎稍有不悅,不過很意外的是,馬上又笑了,笑著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你自己看吧。」
其實彼此都異樣,餘罪他們沒想到居然是一位蒙古族的同行。李逸風看了幾眼那剽悍的卓力格圖,騾子腿粗的臂膀,回頭再看張猛,可覺得牲口哥比起人九九藏書家苗條多了。他正要說什麼,被孫羿直接拉後面去了。知道這傢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一開口就惹人。
「我想起了《魔戒》里半獸人的生活環境。」孫羿端著酒,喝不下去了。
說到這裏,他明顯看到了餘罪臉上帶上了幾分憂色。董韶軍明白,如果案發的起源地就在這裏,而這裏的環境又像卓力格圖隊長講的那樣,那抓捕可就困難得多了。
「是不是?有錢還過這種生活?」李逸風白痴了句。
至於問話的結果就讓人失望了,大家都說年後有段時間沒見到草犢子了。司機的回話又給孫羿和吳光宇潑了盆涼水。
當然,最最關鍵的是,現在尚無法確定要找的草犢子穆宏田是不是和這個盜竊大牲畜的系列案件有直接關聯。
司機帶著孫羿和吳光宇在人群里轉悠,偶爾說話卻是把孫羿和吳光宇聽蒙了,一群裹著皮襖的人嘰里呱啦那麼一說,什麼意思那是一句不懂。回頭司機給兩人小聲說著,來這兒的人半漢半蒙,普通話通用,可蒙語聽得更親切。
從進場一直到中午沒有什麼進展,午飯就在場地里吃的,那兒有專門給貨車司機和販運者準備吃飯的地方,不過這地方是有史以來眾人見過最差的地方,一盒方便麵要二十塊,炒盤青菜得七八十,羊肉反而是這裏最便宜的。卓隊長直接點了半隻羊,可誰知道那羊肉煮得半生不熟,帶著血水就給你端上桌了,除了卓隊長和司機吃得津津有味,那幾位愣是下不了口。
邊走邊說,這個綽號「草犢子」的穆宏田在牲口市場是個掮客,就是在賣家和買家之間拉皮條的那種,而且「草犢子」這個綽號在當地的含義不怎麼好聽,意指「不像個男人」。卓力格圖的話引得眾警一陣好笑。
「那犢子有錢就不見面了,沒錢才回來。」老闆道,給了一個讓餘罪無比鬱悶的理由。餘罪笑了笑,思忖著是不是敢給老闆留電話,正說著,有人進門了,一個一米八多的大個子,掀著獸皮門帘,挾著一陣冷風進來,直吼著老闆道:「嗨,老孬,切條羊腿……整兩斤酒。」
想了想其中的難度,張猛吸著涼氣,大話全給咽回去了。
「名人?沒有走漏消息吧?」餘罪緊張道。能找到一個有關聯的人太難了。卓力格圖搖搖頭:「沒有,市場管理都知道這個人……一直就在市場混,販運牲口的人都認識他。」
「不是覺得,是肯定。這裏魚龍混雜,是隱藏形跡的好地方,看車牌,貨源幾乎是輸送到全國,九九藏書想接觸咱們省的牲畜販子,沒人比這兒更合適的了。」餘罪道。
「沒煮熟,還生著呢。」獃頭啃了兩口,抿著嘴道。
可是又不像,現在排查僅限於銷贓了,餘罪這個思路是直接跳過盜竊的,從源頭著手,理論上就算實施盜竊的警覺了,這裏也不應該察覺,畢竟這個消息是從監獄服刑人員口裡得到的。
「還不圖倆錢唄。」卓力格圖隊長吃得最多,他笑著轉移著話題道,「咱這地方歷史悠久了啊,當年昭君出塞就是從這一片走的。」
餘罪笑著給韶軍兄弟捧場了,挨個斟滿酒,換著話題,大講了一番這裏風景獨好的話。卓隊長現在也知道餘罪是帶頭的了,他拿著酒杯小聲和餘罪道:「在一個地方當警察久了,你不會有心情再欣賞風景的。」
「我操……」張猛提著凳子,追出去了。李逸風抄著酒瓶,也叫著鄉警,那邊孫羿和吳光宇隨手拿著桌上的羊腿骨,也奔出去了。稍慢點的董韶軍被滿腹疑問的卓隊長一拉,急促地道:「老糞是盜竊案的主要嫌疑人,抓住他比抓草犢子還關鍵!」
不要了,這桌也到尾聲了,餘罪不好意思讓卓隊長結賬,搶著買了單。餘罪看了老闆一眼,心想肯定是個認識五湖四海人物的老江湖了,於是把穆宏田的照片一鋪,給老闆點了根煙問著:「老闆,認不認識這個人?」
「你們要找的草犢子,可能是這個人。」
說著一飲而盡,聞者卻是面面相覷,或許真有此中顧忌,只顧著觀察有沒有嫌疑人呢,哪還注意到什麼風景。眾人邊吃著,話題又回到了今天的任務上,卓隊長提醒著大夥,要在這裏找一個特定的人沒那麼容易,特別是像草犢子這號混跡的,有錢了找個地方吃喝嫖賭,沒錢了才來這裏風餐露宿,上午他打聽了幾個人,都說有些日子沒見他了。
交易就那麼進行著,一直有拉滿一車牛羊的貨主走,也一直有趕著牲畜群和開著大車的貨主來,偶爾間也能看到市場管理的影子,就穿著制服在人群里轉悠。董韶軍和兩位鄉警被人群和牲畜群淹沒后早傻眼了,偶爾拿著照片問個人,人家一看他那樣,愛理不理,搖頭而過。看來沒有當地人指引,想搭句話也難。
卓力格圖隊長安排著,司機帶著孫羿、吳光宇一組,李逸風搶著和卓隊長湊一塊了,餘罪和張猛一組,董韶軍只好領上兩位傻不拉嘰的鄉警了。跳下車發現車外比車裡更冷,一行人俱是裹著厚厚的冬衣,分散著朝著談價格的人群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