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外面突然有人吼道：「滑鼠、滑鼠……滾出來！」

不過這話仍然無效，就是把嫌疑人嚇得更傻而已——吐著舌頭，縮不回去。

案情被迅速反映到總隊，在市裡，離4S店最近的外勤組又一次奔赴車間，提取到了侯波交代的這個「接車員」的肖像和登記資料。

餘罪又問著：「不是普通的接觸，需要正常打開車前蓋……也許他在你們場區監控覆蓋不到的地方，他打開了，很快地做個手腳……除了你，有人能打開嗎？」

「哎，對對對……有有有……」嫌疑人激動了。

果然一查就是假的，外勤組飛撲他所在的住址，早已經人去樓空。

「除了你，誰還能接觸到客戶的車？」餘罪問。

餘罪一拍桌子，嚇了被銬著的侯波一跳，他緊張了，知道眼前這兩位沒一個好鳥。滑鼠也恨恨地罵道：「小子，你攤上大事啦，砸的那車一百多萬，賣了你都賠不起。」

一句話把大家都噎住了，那幾位技偵紛紛惋惜，同隊的也都傻眼了。這才兩天，就停職了倆，而且這事啊真要深究起來，沒有命令就抓捕，這身官衣還能不能穿都得兩說。

「沒辦法。」曹亞傑無奈道。

現實中，無能為力的事有很多。那倆貨雖然不怎麼值得同情，可絕對讓人惋惜。

「啊……對，以前就有個接車員，偷客人東西，被老闆炒了。」嫌疑人道。

兩人就像故意說給肖夢琪聽似的，肖夢琪訕訕跟著，半晌道：「咱們一起再想想辦法。」

「都能接觸到啊。」侯波道。

反正不能全軍覆滅，總得留個火種。餘罪笑著擂了他一拳道：「有監控，你想自個兒擔也不行，恐怕咱們都跑不了……怎麼？看這樣子你怕了？」

「不可能吧？」

「你不要有抵觸情緒，即便我可以姑息你，可今天的方式確實是你們錯了……錯了就應九_九_藏_書該為自己的事負責。」史清淮道。

不過這也恰恰證明了一件事——第一例重大作案嫌疑人已經浮出水面。

「一般客戶就在進門的時候交車……有些客人很挑剔的，接上車后，接車員必須在座位上、腳下放好墊子，然後套上把套，才把車開到車間的外面等著……要是車多的話，還得排隊……就在北邊，玻璃裏面看不到。」嫌疑人激動道，似乎找到一個可以替罪的人了。

「我倒是不怕，可我沒錢啊……你拽得好像你有似的？」滑鼠痛不欲生道。

「監控里留下了你的工作場景，只有你接觸那輛車，你說不懷疑你，懷疑誰呀？」

「我一直就在負責，你看我像是準備推卸責任嗎？這個節骨眼兒你們停我職，恰恰是想逃避責任。」餘罪火上來了，史清淮難堪了，回頭問道：「滑鼠，人關在哪兒？」

「他不是本地人吧？」餘罪隨意問。

「啊，對呀……兩個多月。」嫌疑人脫口而出。

「哼，咱們鍾愛這個職業，可這個職業愛過咱們嗎？我們沒日沒夜在這兒拚命，能得到什麼？停職？我受夠了，老子不幹了。」俞峰捋著袖子，摔門而去。

餘罪看看滑鼠，滑鼠搖搖頭，知道目標不是他，心理素質差到這個程度，估計也就個蟊賊的水平。

「快他媽算了吧，是個小偷，就交代偷了店裡十幾桶機油悄悄出去賣。」滑鼠苦著臉道。那貨上了特警的車就嚇了，把偷機油出去賣這種爛事交代了一籮筐。

沒錯，當現實和依據案情的推測大部分吻合時，這條線索的價值自不用說，指揮中心那些還守著崗位的同事，聽到此處，都扯著嗓子喊：「頭兒，有重大發現！還有一個漏了的！」

「啊？」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此時大家似乎都覺得疲意襲來，整個人都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疲憊。reａｄ•9９cｓw•coｍ

「啊？」

是餘罪，李玫聽到了，她急匆匆奔著下樓，後面的人愣了下，也跟著跑出來。

餘罪不吭聲了，只見嫌疑人使勁抿著嘴，憋出來了：「接車員……王王王……王成。」

「怎麼辦，老曹？」李玫心裏沒主意了。

「沒消失啊。」嫌疑人道，肖夢琪一愣，卻不料嫌疑人像挑逗一樣又來一句，「他請假了，好像是他爹呀還是媽死了，走了好幾天了，現在都是老宋替他的班。」

「啊？我沒幹什麼啊……不能偷幾桶機油就這樣吧？那店裡誰不順手撈點兒啊，憑什麼就抓我啊。」侯波苦臉了，現在害怕了。

「我決定了，拿到會計師合格證我就走。」俞峰道。

萬政委沒多說，撂了句話就走了。

「我、我不知道啊。」侯波快哭了。

史清淮和肖夢琪愣在原地，難堪地接受著其他警員質疑的眼光，兩人像做了錯事一般，低著頭，快步走進樓里。俞峰看著餘罪和滑鼠勾肩搭背離去的樣子，不禁感慨道：「哇，太帥了，我也不幹了。」

「那這個王成，到你們店裡的時間不足半年，甚至更短。對嗎？」餘罪問。

「就在七月十四號，一周前。」

這裡是直連指揮中心的，審訊的過程會被記錄，她知道以那些技偵的速度，應該已經查到王成的下落了。史清淮緊張兮兮地奔上來時，餘罪道：「別告訴我結果，這個人的身份絕對是假的，查不到。」

「停職？」

滑鼠正在一樓生悶氣呢，此時聽到餘罪的聲音，如逢救星，一骨碌起來奔了出來，恨恨道：「完了，兄弟，咱們攤上大事啦，那仨老頭圍著訓了我一通，看樣子準備讓咱們自個兒承擔……一人做事一人當啊，桶是我砸的，和你無關。」

餘罪輕輕掩上了門，走的時候還安慰了侯波幾句，說沒大事，就算九九藏書偷過機油，有這麼重大的立功表現，肯定也會從寬處理。那哥們兒倒是挺感激，畢竟不用給那些罪名頂缸了。

「那輛車的保養是你做的。」

「不停怎麼辦？對方一起訴，總隊都有責任，去通知吧，讓他們回隊里。」

「哦，先做個姿態啊，是不是事情鬧大了，還得把我們倆殺雞儆猴啊。」餘罪表情沒變，臉色陰了。

「如果他在後面打開車前蓋，也沒人看到了？」餘罪問。

「吃個毛呀，以後戒吃戒喝，勒緊褲帶還債。」滑鼠道。

「是你砸的啊。」嫌疑人弱弱地說，看著滑鼠和餘罪，緊張道，「我就一打工的，他們肯定不會讓我賠。」

史清淮悵然若失地回到指揮中心，那一干關心的都圍上來了，史清淮一擺手道：「什麼也別說了，我知道他們的出發點是好的，想儘快找到線索……可這種方式是錯誤的，作為警察，他必須承擔責任。」

「你湊什麼熱鬧？」李玫生氣了。

「就是他！」餘罪一拍桌子，心裏憋的那口氣終於出來了。

「不是啊，你咋知道？」嫌疑人愣了，反問了句，馬上又清楚，「哦，你是警察嘛。」

「啊……」

「狗日的。」餘罪罵了句，扯著滑鼠問，「侯波呢？有什麼交代？他要是嫌疑人，這就有迴旋餘地了。」

「磨蹭磨蹭，能少賠就少賠點兒……人家也冤不是？」餘罪道。說到此處兩人卻是多有愧意，這事吧，不賠點兒還真說不過去，只是恐怕賠得少不了，如果總隊出面的話可能要好一點兒，可偏偏餘罪瞅眼下這情況，又有點兒心虛了。他剛要問，滑鼠打斷了：「別指望了，惹了事自己擦屁股。」

「怎麼接觸的，詳細講一下。」餘罪道。

史清淮從外面奔進來，一室技偵都圍上來了，那個峰迴路轉的變化讓眾人大氣不敢稍出。嚴絲合縫地契合到對嫌ｒｅａd.９9cｓw•ｃｏｍ疑人的描述時，史清淮興奮地命令道：「查這個王成。」

「作訓室。」滑鼠一指。肖夢琪要攔，餘罪回頭指著史清淮，很不客氣道：「停職之前，再讓我負最後一次責，作為你對我們的信任，這也是最後一次。」

兩人死活又把俞峰拽回去了，再回頭時，那兩人已經消失在總隊的大門口了……

「如果沒有線索，這個命令就不會改嘍？」餘罪道。

這個時候，肖夢琪的眼睛瞪大了一圈，幾乎所有事實都契合餘罪的判斷了，只不過是目標錯位了一下而已。那種呼之欲出的感覺讓她憋得難受，突然插|進來一句：「他是不是七月十七日以後，消失了？」

「坐好。」

「啊？」滑鼠耷拉嘴了。

說著就準備追餘罪和滑鼠去了，不過曹亞傑手快，拽住他了，李玫也死死拉著他不放，指頭戳著訓道：「人家犯錯誤才走，你走什麼走？犯病呀……回去，你們都走了我怎麼辦？」

餘罪示意了下，滑鼠起身倒了杯水，給他放桌上，這傢伙現在手抖得厲害，根本拿不起水杯來，餘罪看火候差不多了，又輕聲問著：「問題肯定出在你們4S店，你經手的那輛車被人做了手腳……幫我想出是誰做的。」

交車后，車主會在休息室等候，往往需要等候30分鐘左右，那麼這個時間里，除了技工，還會有人接觸到嗎？

他拉著滑鼠就跑，史清淮卻是愣了下，讓肖夢琪跟著去了。後面的同事都面面相覷，垂頭喪氣地回去了。

滑鼠要揚手，肖夢琪用眼神制止了，餘罪指著他問：「侯波，長話短說，這兒是特警總隊，能被抓到這兒的人，最低都判無期，大部分都斃了，殺人放火搞爆炸的可才有資格往這兒坐。」

詳細的案情是不能透露給外人的，包括嫌疑人，不過餘罪張口就來這麼多假話，倒是讓肖夢琪嘆為觀止，特別是他講九九藏書假話的時候，嚴肅得像在說一種神聖的事，要不是知道案情，肖夢琪恐怕自己也會選擇相信。

「謝謝啊，領導。你得另找人了，咱們要散夥了。」餘罪笑了笑道，那表情雲淡風輕，讓肖夢琪極其難堪。剛走不遠，她正思忖著怎麼勸勸他們，卻看到了從樓里奔出來的一群人。

「對，假的，查不到，不過得到了他完整的體貌特徵，他跑不了……馬上就要被列為一號嫌疑人了。」史清淮興奮道，突然覺得不對勁了，因為剛剛正是他宣布的停職。餘罪笑了，只聽史清淮小聲道，「你們等一等……這個命令很快就會改的。」

完了，最後一線希望都破滅了。躊躇間，同隊的三人來了，那些一個餐廳里吃飯的同行也出來了。史清淮和肖夢琪分開人群，走到兩人面前，嘆了口氣，無奈道：「總隊剛下的命令，你們倆暫時停職……先回刑偵總隊吧，今天的事隨後處理，結果出來以前，你們留在總隊學習。」

史清淮愣了下。

餘罪看了肖夢琪一眼，肖夢琪有點兒震驚，雖然仍保留著一絲懷疑，不過這的確是一個可能性很大的發現。

此人年僅十九歲，在4S店屬於入門的技工，月薪不到兩千，也只能幹點洗車打蠟換機油的雜活，似乎離想象中的目標嫌疑人差得太遠。餘罪沉吟地片刻道：「肯定不是因為偷機油抓你……是因為有人在車上做了手腳，導致車主死亡，這算不算大事？」

「滑鼠，晚上去你家吃飯？」餘罪問。

話裡帶刺，聽得史清淮沒來由地難堪。餘罪慢慢地掏著口袋，拿出了自己的證件，同時要過滑鼠的，往史清淮手裡一放，很嚴肅道：「我服從命令……我惹的事我自己負責，不過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問問上面，4S店排查過兩次，兩次錯失重大線索，這個責任也應該有人來負吧？」說罷手一勾，和滑鼠都大搖大擺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