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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羊倌」餘罪再立功 尋訪迷津

第四章 「羊倌」餘罪再立功

尋訪迷津

「已經在用了?發盒飯?」王少峰不解道。
「本能就是方向……也可以說沒有方向,一個年三十忙了一天,晚上吃飯又喝了酒,殺了人……跑的時候連外套都沒有帶,就憑著一口氣跑……你覺得他能跑多遠?我認為啊,二十公里範圍之內,他仍然龜縮在哪個角落裡。」餘罪判斷道。
「沒人了,我把老婆孩子都送去旅遊了……我說你們又不讓我走……我……我可怎麼辦呢?」李誠心苦著臉道,手拍得直響。
時間已經很晚了,17號院子拉著警戒線,案發二十四小時后,這裏寂靜得像一片死地。在警戒線外駐足良久,餘罪微微喘息著,他知道屍體還沒有運走,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承受那個現場的心理能力,他猶豫著,不敢近前了。
「你還是沒有說逃走的方向。」肖夢琪問。她覺得餘罪似乎知道方向,那是一種盲從。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看了看零亂的床鋪。扔在椅背上的外套,過年的新衣,並不昂貴的一件男羽絨服,口袋裡只有幾百塊錢,和一部用了幾年貼了幾處透明膠帶的手機。這個葛寶龍,是只穿著件線衣跑的,上千警力二十四個小時都沒找到人,想想都讓餘罪佩服了,人在絕境中迸發出來的力量還真不可小覷啊。
「就像坐在專案組裡,連一線都沒到過,一樣沒什麼意義。」餘罪頭也不回地說,向前走著,走了幾步驀地車燈閃耀過來,他捂著眼睛,一下子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慢慢地下樓,周文涓解釋了幾處地方。岳母披著衣服死在床上,小外孫被攮了兩刀,聽到聲音奔進來的二女婿,被一刀劃開了頸動脈,往院門外奔著的小姨子慌亂中根本沒有打開門,被他追上去從頸后也是一刀斃命。因為這幾刀相當利索,專案組甚至懷疑他有過解剖類的知識背景。
「啊?」李誠心傻眼了,這問題也太寒磣人了吧。
「老婆替他賭債肉償,他都狠不下來,現在還敢繼續殺人?就算可能狗急跳牆,他也沒那狗體力啊。」餘罪道。
「不是解剖,這是小刀手的動作。」餘罪直接反駁了肖夢琪的解釋。
「切……」餘罪沒搭理他,扭頭就走,卻是往後勤保障院子的方向。
意義不大,也不會怎麼樣。
市區、東華路、東映小區,接到回復的蹲守刑警總算鬆了一口氣,餘罪帶著苟盛陽和巴勇,拖著這位刑警去敲門。那刑警說了:「這都半夜三點了,敲人家門?」
「罵老婆,打老婆,恨老婆,可又沒本事換老婆,那種沒能耐的男人心態。」餘罪道。肖夢琪哭笑不得地看著他,這貨的理論能編成教科書了,餘罪卻示意周文涓,「繼續。」
「事後痛悔是真的,但事前痛恨也不假,不是失手,他應該恨不得把老婆親手掐死,可真正砸死了,他又心疼了。」餘罪道。
可誰也沒想到人家敢殺六個人哪,這回該這經理嚇了,也是在家關著三層防盜門,根本沒敢出門。
懸賞,是警察最不願意做的事,那等於示弱,不過有時候,在無計可施的時候,又不得不做。
「誰?」有人喊了,從車后出來。
「說說,你和刁婭麗的事。」餘罪問。
餘罪很快得到了這樣一個答案,靜謐的村落,這個故事頂多會成為村民枕邊的閑話或者噩夢的一部分,更可能連這樣的影響也不會有,因為間或還能聽到嘩嘩洗牌的聲音,那些麻將場上的男女,估計只關心今天的輸贏,誰還會在乎昨晚的慘案?
「這個就有待外勤證實了,我是奇怪……」肖夢琪欲言又止。
這個腦禿肚肥的中年男人明顯比刁婭麗大出許多,是開中介公司的,刁婭麗的保姆工作就是他介紹的。深入了解才發現,閑暇時刁婭麗還給李誠心公司當婚托,兩人的關係肯定是狼狽為奸。
「別read.99csw.com別別……」李誠心嚇住了,攔著眾警,然後很難堪地說,「您這問題我沒法回答呀,我跟她好了幾年,誰還數干那事的次數啊。」
踩著吱吱作響的積雪,看著星輝點點的燈光,一個人的生死對這個世界有多大意義無從衡量,兇案發生的武林村又會怎麼樣?
「在很多兇殺嫌疑人的眼中,殺戮等同於拯救,或者也是一種復讎……刁婭麗生前行為就不檢點,婚後這一家過於強勢,處處欺負窩囊女婿,不把過錯歸咎到他們身上都不可能。」餘罪道。
「對,本能。沒有預謀,沒有直接動機,甚至連侵害對象都沒有選擇,這是種種仇怨積鬱引發的血案,很簡單的一樁案。」餘罪道。
「膽子再大也架不住你這麼嚇唬啊。」餘罪氣壞了。肖夢琪伸手拉他,他沒理會,起身拍拍雪,奇怪地問:「文涓,你怎麼在這兒?」
「……葛寶龍應該就坐在這兒喝悶酒,床上的被子是攤開的。根據鄰居反映,聽到了這家的吵鬧聲……當時刁婭麗應該已經躺在床上了,兩人發生了口角,然後她向葛寶龍扔了一個枕頭,赤腳下了床,兩人廝打在一起……光腳的腳印,撕掉的毛髮、指甲縫裡的皮屑,都能反映出這一點來……爭吵中葛寶龍隨手抓起酒瓶拍向妻子,老式的高粱白酒瓶子,瓶身最厚處零點六六厘米,這一擊擊在了刁婭麗頸后顱骨上,直接致命……」
回頭卻茫然了,黑漆漆的北方,正是上千警力撒網的地方,這個方向,應該不會錯。
肖夢琪眼睛一凸,沒料到餘罪這麼直白。周文涓卻是笑了,沒想到學校的憨膽大現在卻害怕,而那個暈槍的姑娘,現在已經是無畏的戰士了。
「咱們從樓上開始……兇案就是從那裡開始的。」周文涓領著上樓。狹窄的樓梯,積上了雪,零亂的腳印通向樓門,刁屠戶生前的日子應該不錯,最起碼能蓋起來這幢二層小樓,在村裡就應該是小富之家了。傳說他也是個滾過刀尖的悍人,最後死在自己那個窩囊的女婿手上,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實在是造化弄人。
應該是很多種,餘罪在努力回憶著瀏覽過的資料:錢,缺錢的窘境;憤怒,老婆紅杏出牆的憤怒;仇恨,他肯定恨那些欺他辱他的人。往往一個兇殺不會是單個的原因,那麼這一宗也應該是,積鬱很多年的負面情緒在一個不經意的時候找到了宣洩的口子……形態就是這樁血淋淋的滅門慘案!
肖夢琪臉上掠過了不自然的表情,真正的現場比所有的教科書都有衝擊力,即便她心理強悍,也無法揣度,多大的仇恨才能讓丈夫對妻子下如此狠手,哪怕是紅杏出牆。她偷瞅餘罪的時候,餘罪像不忍目睹一樣,閉著眼睛。
餘罪心裏莫名地泛起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個念頭來源於瀏覽過的一本命案追蹤的行內典籍。很多凶殺案,系列殺人案、焚屍案、碎屍案,甚至有過以碎屍為食的恐怖案例,那些可憐的生命彷彿就是為了證實人性的罪惡一樣,用他們的死來描繪出一個血淋淋的現實。
「從什麼良啊,從個良把命都給送了。」苟盛陽道,有點為那個刁婭麗不值了。
這樣做有用嗎?
這個雖然無從證明,但依然讓肖夢琪暗暗心驚,餘罪卻仍漫不經心似的說著,他不時地看看院子里、屋檐下那六具裹著被子的屍身,似乎想試著看一眼,卻仍然越不過自己的心理障礙。
「那不是借款,是嫖資,不受法律保護。」餘罪刺|激了句,直問,「你還是沒說正題,奸|情肯定撞破過,幾年了?不能瞞得這麼好。」
「難道不能狗急跳牆?」巴勇問。
有可能爬貨車走嗎?
餘罪在挖空心思想著,恨不得插上翅膀在圍捕的區域巡視一番,他知道兇手肯定九_九_藏_書在,可他無法確定的是,這幾十公里的包圍圈,兇手究竟會藏在哪個旮旯犄角……
越問越氣,連巴勇和苟盛陽都恨不得摁住這貨揍一頓。三個人先離開了這兒,又找到了他打工飯店的那家經理,結果沒有什麼意外,確確實實是個窩囊加包的貨。廚師長、經理都揍過他,一提葛寶龍,就是個老婆在外頭賣身的包蛋,沒人看得起他。
「哎,真是什麼人都有啊。」巴勇打著哈欠道,一夜識得人情百態,唏噓不已。
不說,不說好辦,餘罪一起身道:「不配合算了,李誠心,別說我沒提醒你啊,葛寶龍連五歲小孩都捅死了,下一個捅的除了你就沒別人。」
那是一種悲愴而無奈的表情,那是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六個冰冷的、沒有生命跡象的人,就這樣靜靜地躺著,等著進火化爐灰飛煙滅,他們靜靜地等待,那尚能伸張的、在灰飛煙滅之前的最後正義!
「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在履歷中查到,他在後廚幹了快十年了,根本就是從學徒工開始的,洗碗、配菜、紅案,最後到能湊合掌勺……其中紅案就有一項是把塊肉分開,肥、精、瘦、排骨、五花要分清,干這活利索的就叫小刀手,握刀的姿勢都是這樣……類似於警校的匕首攻防,這樣,方便攮、削、剁……」餘罪比畫著一個奇怪的姿勢。
「我想證明一件事,已經證明了,這個能忍氣吞聲娶個失足女,而且還能坐視老婆和別人上床的貨啊,確實是個徹頭徹尾的人。可能他們的矛盾集中爆發在房錢上,而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上。」餘罪道。
「我在找他逃跑的方向。」餘罪起身,喘過這口氣了。幾個方向都是黑的,遠處一片通明的地方,那是五原市,他跑了幾步,停住了,自言自語道,「不應該是市區,他已經透支了膽量,最害怕的就是見到人……」
隊長的思維不是那麼好揣度的,巴勇奇怪地問:「隊長,咱們忙乎一夜找什麼?怎麼凈找刁婭麗姘頭了。」
「他還在包圍圈裡,應該很近,我們肯定漏了什麼……趕緊回去,再找一找,肯定漏了什麼……」
「他應該很憤恨,把仇恨全部發泄到這個家其他人的身上……他連外套都沒有穿,怒火滔天地去殺人,卻還沒忘記給老婆攏順亂髮……這說明他對老婆還是有感情的。」餘罪打斷插了句。
「您錯了,正因為干這事,所以家境才可以呀。」李誠心把話掉過頭來了。
門是開的,東西原封未動,移走屍體的地方標有示意線,血跡已經凝結,黑紅的塊狀,畫著兩個人形,周文涓示意著:
試著一摁門鈴,哎呀,門開得可快了,上了樓,貓眼裡先瞧,然後門開了,門上掛了幾條鏈子。一進門那人比刑警還著急,瞪著大眼問:「警察同志,抓到了沒有?」
看來姘頭了解的情況不少,據他說刁婭麗確實是當過小姐的,就她爹刁福貴蹲大獄那幾年。當時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之後因為在當地名聲太壞就一直在城裡混,胡亂找了個老實巴交的葛寶龍嫁了。沒啥正當來源,又好吃懶做慣了,成了家雖然不做皮肉生意了,可那一技之長沒放下,仍然靠著這個廝混,據說兩人都籌劃著買房了。
金錢、色|欲、嫉妒、憤怒、仇恨、偏見……古老的七大原罪,古老到現在依舊沒有什麼變化,葛寶龍會是哪一種呢?
「他在自己摸索,缺乏必要的信息來源啊,應該給他安排點任務。」肖夢琪道,委婉地提著要求。她不知道為什麼,很希望看到餘罪帶隊,那是個總能創造出奇迹的貨,現在又是期待奇迹的時候。
餘罪凝視著,意外沒有噁心和想要嘔吐的感覺,儘管慘狀很令人作嘔;更意外的是,他也沒有很恐懼的感覺,儘管很讓read•99csw.com人覺得恐懼。他靜靜地看著,像在思考著什麼,像在冥冥中尋找著什麼。
「你這麼做,好像沒有什麼意義。」肖夢琪道。
「笨死你,猜錯了。」餘罪直接道,「我是沒見過死人,我害怕。」
李誠心蔫了,他聲如蚊蚋地說:「那都是明事,跟她有那關係的又不是一個人,她老公一直就知道。前幾年,她老公賭錢欠了人家幾萬塊還不上,被幾個要債的堵家裡,實在沒錢就摁住他老婆輪了一回頂債,他就在旁邊……真的,不是我瞎說。」
「嘭!」餘罪氣得直摔茶杯,指著道:「把這事記下來,回頭把這幾個王八蛋拘回來……李誠心,還知道什麼,都主動向這位同志交代出來。」
「根據這兒的痕迹,他應該跪在這兒哭過……我想應該是失手,他很悔恨。」周文涓說道,突然皺了皺眉,覺得自己很矛盾。
好像是挑釁,餘罪斜眼一翻回敬了句:「你猜。」
昏黃的院燈下,周文涓平靜的表情,像透著一種聖潔的力量,讓餘罪不由自主地跟著她,輕輕地站到了檐前。她選了那具最小的屍身,俯下身,輕輕地揭開了白布。
問到點子上了,肖夢琪暗暗贊了個,不是心思特別敏銳的恐怕注意不到這個,她說:「是嫌疑人替妻子攏了攏頭髮,擦凈了臉上的血跡。」
「總得有人守著現場吧,隊里數我資歷淺,總不能讓師父們守吧……哎,先別問我啊,這大晚上的,你怎麼到這兒來了?」周文涓同樣疑惑地看著餘罪。
然後傳來了女人的笑聲,車燈亮了亮,兩個身著警裝的女人向他走來。哎呀,看清了,是周文涓和肖夢琪,肖夢琪取笑地說:「耶,就這麼大胆子啊?」
「找到了,本能。」餘罪道。
「跟我來……你們的來意既然相同,就一起進來吧。」周文涓道,領著兩人進門了。
「就像你暈槍,有心理障礙……你當時是怎麼樣跨過這個障礙的?」餘罪問。
「殺第二個人,也就是他的岳父刁福貴就不是失手,幾乎是泄憤,是順手從帶的廚刀里抽了一把,直接從腰部捅了進去,然後連刺帶剁,一共十六刀……」周文涓道。
餘罪加快步子,向17號院落奔去。越來越濃厚的興趣在驅使著他,他像著了魔一樣,腦子裡凈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很多看到過、接觸過的罪犯在這個不恰當的時候鑽進了他的記憶中。
「你找到了什麼?」肖夢琪問。
「啊!」陰森森的環境里,驟來人聲,嚇得餘罪一屁股坐地上了。
肖夢琪也是愁結叢生,才產生了到案發現場找找靈感的想法,沒想到能遇到餘罪,這樣的同路實在讓她對餘罪高看了幾眼,以前一直認為他是運氣太好而已……餘罪猶豫了一下,在兩個女人面前卻是不能示弱了,邁著步,小心翼翼地跟了進去。
「我……悶……出來透透氣。」餘罪隨口道。肖夢琪上下打量著:「不是吧?我怎麼覺得某些人好奇心要害死貓了?我好像知道你想幹什麼,可為什麼不敢進去呢?」
「這個真不賴我……那兩口子就是進城找錢來的,他們啥都干……您是當警察的我也不瞞您,這婚托,托著托著,上個床啥的很正常,要不她沒啥正式工作,老公又那德性,不靠這個,她養活不了自個啊……」李誠心極力表白著,世道如此,人家是送上門來的。
還沒等思考,車戛然而止,車窗里伸出來了許平秋的腦袋,看著餘罪笑了笑:「余隊長,有酒沒有?給來一瓶。」
「你找到方向了。」肖夢琪問。
肖夢琪看著喘息的餘罪,很多時候她都沒法理解,這個從基層來的小警究竟心裏在想什麼、到底想幹什麼,這一次也是。現在是在找兇手的下落,而不是找兇手是誰,否則早有更多的偵破高手要通過生活九-九-藏-書背景和成長經歷描摹兇手了。
餘罪兩眼炯炯有神,面目可怖,手裡緊緊握著刀,驚得周文涓和肖夢琪不敢上前。
肖夢琪在車上翻看著天氣預報,預計明日午時到夜間仍然有中到大雪,她一下子明白兩位領導的苦衷了……
「為什麼照片上刁婭麗的遺容很安詳?」餘罪問。
「哦,那就開始第九回吧。我問得很簡單,你們發生過幾次關係?」餘罪問。
這個怪異的行徑把村口駐守的警力都驚動了,肖夢琪趕緊聯繫專案組,讓那些警力別去露面,等她氣喘吁吁追上餘罪時,果真證實了她的想法。餘罪正扶著電杆,蹲在那兒喘息,這個發現嫌疑人血跡的地方,還拉著警戒線。
果真是個出亂拳的主,專案組不久就接到了市區蹲守警力的彙報,有刑警隊的上門查李誠心了,這是外勤查到和刁婭麗有不正當男女關係的主,屬於重點監控對象,來人被攔住了。
「沒事,你看著這兒……他在模擬當時的兇案現場,肯定是跑到第二個發現點了,我去吧,這兒得看著。」肖夢琪說著,顧不上周文涓的反對,朝著餘罪跑去的方向,飛快地追上去了。
說到這兒李老闆還叫冤呢:「我借給她兩萬塊,都沒地方要了。」
驀地,餘罪觸電似的站起來,他喃喃著,不知在說什麼,奔上了樓。兩人還沒明白的時候,他又奔下來了,奔進了堂屋,似乎做了幾個劇烈的動作……旋即又奔了出來,直奔向大門口,做了一個背後襲擊刺人的動作……一下子彷彿他是在作案似的,在大口喘著氣,急促地說著:「……揮這幾刀,只需要三分鐘……他是在酒後極度亢奮的狀態下完成的……昨晚鄰居聽到了大聲號叫……他殺了人之後,第一時間應該是……對,很瘋狂,又是痛快又是後悔……很恨老丈人一家,殺老兩口很痛快,連捅十幾刀;他自己沒小孩,所以殺小孩也不手軟;二女婿過得比他好,他也很嫉妒,所以下手很重,一刀豁開了喉……可他捨不得殺老婆,那是失手;他又不得不殺小姨子,他其實並不想殺她,所以那一刀只刺向她的頸部,而沒有更暴虐的手段……」
這麼跩,不理會總隊長的表情倒沒有讓肖夢琪驚訝。車泊在她身邊,肖夢琪上車隨意說了句:「是在找那種感覺。」許平秋笑而不語,這時候前座的王局發言了,直問:「這就是那位奇人吧,可為什麼不把他用上呢?」這恰恰也是肖夢琪的問題,許平秋卻道:「已經在用了。」
雪地、暗巷、昏黃的燈光,彷彿都帶著血腥的氣息從身側掠過。跑了幾百米后,餘罪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凝視過幾具屍身帶來的心理陰影似乎開始發作了,他像作了案一樣,拚命地在加快步伐……快跑,跑得更快,根本沒有聽到背後肖夢琪的喊聲。
「這麼的一個人,既不敢偷,又不會搶,也就酒醉的時候有那麼短時間的瘋狂模式,一過這個時間,他仍然會自動縮回原形。怕死、膽小、猥瑣、自卑……這樣的人,你覺得他能跑到哪兒?或者說,他敢跑到哪兒?絕對不回市區。」餘罪問。
也許用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會淡忘,只要時間夠久。一個生命于這個世界來說太過卑微,今天的排查就感覺得出來,村民流露出些許的同情之後,更多的是為年初一就發生這事感到晦氣。
可如此眾多的生命,存在、消失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他抬手看看捻著的這個花炮,慢慢地俯下身,伸手輕輕觸了下那個小孩冰涼的額頭……又掀開了第二具屍身的覆被,應該是他媽媽,姣好的面容,已經慘白得沒有血色……掀開了父親的覆被,割開了喉嚨,半睜的眼睛,是一種死不瞑目的表情。兩位老人,死前的驚懼還凝結著,像試圖告訴後來者什麼。
「這個世九_九_藏_書界上只有一件事是平等的,那就是我們都會死,用一種平等的心態和眼光去看,就沒有那麼恐懼了……我們當警察的不相信鬼魂,就算有鬼魂,他們也應該會保佑為他們申冤的警察……跟我來。」周文涓道,伸著手,拉著餘罪。
真沒睡,穿戴整齊著呢,警察同志一搖頭,他就苦臉了。餘罪問:「哎,家裡還有誰?」
「餘罪,餘罪……你怎麼了?」周文涓嚇了一跳。
周文涓要說話時,被肖夢琪攔住了,輕輕地退後了幾步,她知道很多頓悟總會出現在不經意的時候,比如,此時。
「我猜是猶豫,猶豫的原因在於,這個奇案因為大雪無法推進,而又有這麼多警力,你無法確定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撿到大漏子。」肖夢琪笑道。
「這傢伙屬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你讓他自己玩,蹦得歡實著呢。」許平秋笑道,已經深諳和餘罪打交道的方式了。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矛盾心態?」肖夢琪問。
「你放心,這貨絕對睡不著。」餘罪道。
上了車,巴勇開車,半路餘罪讓折到國道上,泊好車餘罪就傻傻地在那兒等著。足足等了一個小時,過了幾輛大貨車,餘罪拿著手機拍照,拍完照又是毫無徵兆地讓回武林村。
「該殺的,不該殺的,都他媽殺了……他瘋狂了,又痛快淋漓,又極度痛悔,那些心理矛盾讓他瘋狂了,所以他拚命地吼著、喊著……然後……跑!」
走訪了認識葛寶龍的幾個人,天漸漸亮了,最後從葛寶龍唯一的一個酒友處出來,天色已經大亮。真是什麼人找什麼貨,那位酒友比他還,是在飯店收拾泔水、剩飯、剩菜的,長得極度猥瑣,說話滿嘴泔水味,坐了幾分鐘都讓人覺得難受。
「有道理。」苟盛陽道,又疑惑地問,「可怎麼找啊?」
「哦。」餘罪嚴肅地說,表示理解,其他幾位就吃不消了,噗噗直笑,就聽餘罪換著話題問,「那你們好了幾年,他老公能不知道?好像你還認識她老公對不對,沒有被捉姦在床過?」
「有感情,然後殺了她全家?」肖夢琪聽不懂了。
說做就做,餘罪仰頭吼了聲,邁開大步就跑,頃刻就不見人影了。
「那又有什麼用?」苟盛陽道。
「本能?」肖夢琪沒聽懂。
「奇怪什麼?」餘罪回頭時,看到了夜色中若隱若現的白皙的臉,不過這個時候實在起不了調戲的心情。
「小刀手?他的履歷里沒有啊。」肖夢琪沒懂這個新名詞。
餘罪沒有說話,他心裏泛著一種無可名狀的悲慟,一家三代六口慘死刀下,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髮指?
「你錯了,任務和命令只會禁錮他天馬行空的思維,這是個亂拳打死老師傅的主,真讓他學學套路,恐怕就發揮不出水平了。」許平秋道,眾人笑時他又補充著,「哎……這次恐怕用不上他這亂招了,省廳崔廳長從太岳軍區借來了兩個連的兵力,明天早上再來一次滾地毯,再過十個小時沒有消息,懸賞就要公開發布了,嘖……」
孩子,像睡熟了一樣,只不過面色已經鐵青,身體已經僵硬。他身邊扔著幾枚花炮,周文涓撿起了一個,慢慢地放在餘罪的手心,她靈動的大眼看著餘罪,輕聲道:「過了這個年剛五歲,死的時候手裡還攢著花炮,口袋裡也有,他一定等著第二天一起和小夥伴玩……這一刀攮得很准,直接捅在心臟上,一點施救的機會都沒留下……才五歲,不管有多大仇恨,也不能殺這麼大的孩子啊……」
「我都說了八回了。」這姘夫難堪地說。
周文涓笑了,說道:「我覺得你不應該害怕啊。」
肖夢琪請示后,直接放行,許處長和王局長正比對著排查地點,已經顧不上那貨了。
「刁婭麗的家境還可以呀,不至於干這事吧。」餘罪納悶道。